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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男神,她也很绝望啊-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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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可淡淡道:“不过这些理由其实都不重要,只要你认了,我自然有办法让天下人跟着认。兵强马壮者胜,陛下,说到底这其实不过是给天下人一个归顺我的台阶罢了。”
这话说得极其直白,皇帝指着她“你、你”了半天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整张脸都扭了起来,羞辱感一层一层地漫了上来,竟将他满心朝不保夕的惊恐都给压了下去。轰的一声巨响,他推翻面前的圆桌,像只疯狗一样跳起来扑向了林可。
然而他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个当年击破乞活军,如今又灭亡北齐铁骑,连场死战,惊起漫天风雨的云阳主将,是如慧星一般崛起,创造了无数奇迹与传说的林可!
伸出右手轻而易举地扣住皇帝的喉咙,林可推着他直抵砖墙,碰的一声,屋梁上发积灰簌簌而落。皇帝奋力挣扎,却只觉得抵在脖子上的那只手如同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你有什么资格愤怒?”林可贴在他耳边开口,容色坚冷、锐气逼人:“骄奢淫逸,纵情声色,对内引得民不聊生,对外则是软弱无能,一家一姓的尊荣,建立在无数百姓的尸骨之上。他们还没有愤怒,你有什么资格愤怒?因为你天生贵胄,因为你是龙子龙孙,因为你姓王,所以就天生高人一等吗?”
用左手轻轻拍了皇帝的脸几下,她弯起唇角,淡淡冷笑:“我不举反旗,是不愿多造杀孽。是不愿而非不能。记好了,在我这里,你是一座牌坊,好好干该干的事,别让我忍不住劈了你当柴烧。”
说完,她猛然松手,将皇帝跟垃圾一样丢在地上。皇帝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久久不能起身。林可拿出诏书,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弯起唇角开口道:“请陛下平身,把这份诏书给签了吧。”
林可所为,“飞扬跋扈”也不能形容其万一。因为她来自另一个时代,不信天,不信地,更不相信“君权神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那一套。
但乞活军的统领,昔日的四大天王李备羽虽然造了反,潜意识里却跟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对传说中的天子还报着一颗敬畏之心。
听说麾下将士灭了一支云阳骑兵,抓到了天子,李备羽急急出门来迎,望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故作豪爽地哈哈大笑道:“在下李备羽,想必在京城时,陛下也曾听过我的名字。”
说着,他亲亲热热地去拉对方的手。那据说是天子的人触电似地将手往后一缩,忍不住往旁边一块来的少年身后躲去。
李备羽皱了下眉,立刻有人在他耳边道:“那是一直服侍天子的小太监,天子受了惊,说是离不开此人,硬拉着他跟在身边。”
李备羽瞟了那对相互偎依、瑟瑟发抖的主仆一眼,脸上又重新挂了笑:“这是怎么说的,我又不是妖怪,陛下至于这么害怕么。来人,去安排酒菜,我要跟陛下好好喝上几杯。”
天子——脸上稍有修饰的方镇天不知所措地看了初八一眼,见初八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才冲李备羽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那、那就劳烦李将军了。”
这一声客客气气的将军叫得李备羽通体舒泰。他大笑着拉方镇天就进了自己的军帐,却不知手头这个根本就是个假冒的天子。
若照林可的安排,这支骑兵本不该落入乞活的手中。然而中途初八却对马掌动了些手脚,大大拖慢了他们的行进速度,以至于造成了这些云阳骑兵全军覆没的结果。
但借此机会,他也跟着方镇天混入了乞活军中,甚至还见到了李备羽。
“要说那些云阳兵倒也是硬骨头。”李备羽端起酒杯,感慨地说道:“酷刑之下要么不开口,要么就说你不是天子,只是天子身边的一个禁卫。只可惜啊,你出逃时还不忘享受,硬是带着一个小太监,这才露了馅……”
说着,他目光扫过唯唯诺诺、不住陪笑的初八,眼底划过一丝不屑:“可见是上天注定,陛下你合该落到我的手里。”
初八在与林可会合时就是这副样子,又以身负密令为由,要求林可向其他兵士隐瞒了他密卫的身份。所以被俘的云阳兵都以为他真的是原来天子身边的亲信太监,没有向乞活军透露出什么不该透露的信息。
李备羽最看不上这些阉人,看了初八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重新转向方镇天:“陛下怎么不吃饭,难道是饭菜不合胃口?”
方镇天干笑着拿起筷子。他在天子身边跟得久了,学起天子的仪态来倒也有模有样,不曾引起李备羽的怀疑。
李备羽似乎是很享受跟天子同席而坐、甚至压天子一头的待遇,飘飘然地又连连敬了方镇天几杯酒。
方镇天害怕酒后失言,不住地推拒,实在避不过了才喝上一点。
饶是如此,两人间的气氛倒也不错。初八在旁给方镇天布菜,见此忽然垂泪,压低了声音开口劝说道:“陛下,您多少喝点吧,我知道您厌恶这种莽夫,与他同席恶心欲呕,但此刻也得忍一忍啊。”
然而他声音虽然放轻了,但李备羽是武夫,耳目较常人灵醒,那些话一字不漏地全落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是泥腿子出身,面对天子自然而然有些自卑之情,但越是自卑,便越显自傲,闻言脸色立刻拉了下来。
方镇天悚然一惊,见初八不动声色地戳了自己一下,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进一步激怒李备羽,然而事到临头,却不由退缩了:“朕……朕有些累了,不想用餐,能不能先去休息?”
“哦?”李备羽终于忍不住冷冷一笑:“与我这个莽夫一起,果然让陛下恶心欲呕,连片刻都呆不下去了吗?”
他也算得上是一代枭雄,怒极之时,气势如何是方镇天能够抵挡的。脸色顿时又白了一层,方镇天忽地站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我……朕不是,没有……”
“陛下!”
初八高声打断方镇天的话,作势要挡在他的身前,一边恶狠狠地盯住李备羽道:“大胆逆贼不得无礼,陛下英明神武,当初平乱之后能诛了你等乞活反贼的九族,更将什么狗屁四大天王之一的罗英凌迟处死,如今也必有一天能砍了你的狗头!”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这新仇旧恨全都涌上心头。
李备羽面色赤红,一把推开这小太监,就要去拉扯方镇天。
初八咬牙反身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李备羽的大腿。李备羽怒气冲冲地攥起拳头,打算打死这个聒噪的小太监,然而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之后,却忽然觉得全身没了力气。
他吃惊地立在原地,直到嘴角溢出白沫来。旁边的护卫发现不对,立刻跑过来扶住了他。初八趁乱滚到一边,用尖利的声音喊道:“有、有刺客,救命啊!快保护陛下!”
李备羽身上分明没有任何伤口,整个人却开始抽搐起来。帐中一时大乱,护卫们有的照看主将,有的出去喊人,还有的则抬手去抓方镇天,初八一个太监,一时之间反倒无人在意。
初八躲到角落里,利落地拔下头上的簪子,从里面拿出一颗黑黢黢的小球来用力一掐。烟雾顿时滚滚升起,弥漫了整个帐篷。护卫们反应过来,就去堵住帐篷的出口,然而初八用簪子锋利的一端在帐篷上划出一道口子,却没有从那里钻出去,反而趁乱按住了一个方才看准了跟自己身材相近的乞活兵,弄晕了脱下他的外套给自己换上,又将头盔压低。
方镇天已经被牢牢绑了起来,绝望地喊初八救命。但初八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用与先前完全不同的声音大声说道:“不好了,那小太监在帐篷上掏了个洞跑了,他一定是主谋,快追!”
此刻烟雾仍未来得及散去,众人压根想不到同僚中已经混进了一个外人,闻言立刻有几个护卫往外面冲了出去,初八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就拐了个弯,一边跑一边大喊:“不好了,营地里进了刺客,李帅遇刺了!李帅遇刺了!大家快去找那个跟在天子身边进来的小太监!”
混乱传递开来,初八则渐渐往营外移动,中途用随身带着的药水将脸色弄得黑黑黄黄,再往嘴唇周围粘了一圈假胡子,随手丢掉了食指上戴着的一个不起眼的戒指,这才急匆匆地赶到营门外,对守门的兵士说道:“李帅遇刺了,你们好好看守,万不可放一个人出去,知道了吗!”
他有些面生,但语气颐指气使,看着地位就不低。加上被李备羽遇刺的消息一刺激,那几个兵士哪里能想得到去核实他的身份。
“我还要去其他地方传令。”初八道:“军中已经有些乱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炸营,幸亏李帅有先见之明,布了一招暗棋。事关重大,除非李帅亲至,任何人来问也不能说起我!”
守卫立刻应了,还殷勤地给他找了一匹马来。
初八冲他们一笑,光明正大地翻身上马,重重一甩马鞭,便就此在众目睽睽之下自乞活的营地疾驰而去。
☆、第133章 投效
时局变迁; 就如风行草偃。在北齐兵败之后的短短数月里,大楚就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光宗之后林可认祖归宗,被封为瑞王;二是李备羽暴毙; 麾下乞活军分崩离析。
西原动乱,再次出现的乞活军不止李备羽这么一股,但他却是其中声势最大的一个。他手下乞活军的骤然崩溃,几乎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经过分裂与内耗,已然可以预见这支军队的末路。
没人知道李备羽为何会在壮年猝死; 有说是急病; 有说是中毒,百年后成为了埋藏在史书中的又一桩悬案。而始作俑者初八,此刻正一脸纯良无害地斜靠在树上,若无其事地拿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摘来的青色野果咔嚓咔嚓地啃着吃。
浓密的枝叶遮掩了他的身影; 树下是两座坟,三个人。
李飞、许三子和明晨都蹲在墓碑前头,旁边是一辆牛车,车斗里满满当当的都是纸钱元宝花圈; 最上头还放着一个等身高的纸扎人偶,披红挂绿的; 苍白的脸上红艳艳的两坨胭脂; 头上还被人用黑色的线绳细心地弄了两个发髻。
李飞拿了一瓶酒出来; 自己喝了一口; 其他的全浇在了两个坟头上; 怅然道:“十一,十七,两位兄弟请一路走好。”
“唉,估摸着很快又要去打仗了。”
明晨长长叹了口气,忍不住跟个小媳妇似地抹了把眼泪:“咱们是不能时时来看十一跟十七了。”
“还没留后呢。”许三子也叹气:“咱们争口气,多生几个崽子,回头过继给他们,百年后他俩也能有个人给上柱香。不过老婆就没法子了,谁让这俩小子自己不争气呢?喂,熊胖子,你说他俩都喜欢那孟姑娘,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然,你以为他们兄弟两个这么大岁数了,为啥都不讨老婆?”
李飞道:“没办法,我也劝过,一个两个的都是他娘的死心眼,认准了就不肯改,非得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不过说句实在话,人孟姑娘长得也确实好看。”
“那就好。”许三子点点头,推了明晨一把:“流什么马尿,快去把东西都搬下来,兄弟一场,咱不能让十一跟十七在下头孤孤单单的。”
明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起身就屁颠屁颠地把那个纸扎的女人给搬了下来。许三子和李飞点好了火盆就要动手……天边忽然飞来一个果核,在李飞的后脑勺上重重砸了一下。这几人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宿将,警醒地很,立刻跳了起来,许三子更是把佩刀都拔出了鞘。
“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
初八翻了个白眼,从树上一跃而下:“你们三个,打算在我兄弟坟头上干什么?”
“是新冒出来的那个密卫?”
许三子一愣,回头跟李飞、明晨交头接耳。李飞点点头,随即上前一步,狐疑地看了看初八道:“我们来拜祭朋友。你也是来上坟的?可干嘛鬼鬼祟祟的,还拿东西砸我?”
“我来等一个哭包,他从前有事没事的就爱背着人哭,这回亲弟弟死了,我怕他把整个云阳都给淹了。”初八一边说,一边打量明晨怀里的那个不明玩意。
纸人直勾勾、阴恻恻地看回来,眼角还有道墨痕一直流到下巴颏上,看着委实是诡异又辣眼睛。初八终于忍不住移开视线,顿了顿,再次开口时,语气很有几分一言难尽:“……唔,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大楚有这个风俗。你们三个,莫不是打算把这东西烧给小十一跟小十七?”
“是啊。”初八的反应让许三子有些不爽。他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地说道:“这纸人外面买不到,还是熊胖子他婆娘亲手扎的。你瞧瞧,做得可好了,怕十一跟十七认不出来,咱们还特意在上头写了‘孟姑娘’三个字呢。”
初八挑眉:“刚刚听你们的意思,我家小十一和小十七都喜欢这位姓孟的姑娘?”
李飞点头:“没错。”
……这么说来,这位没听说过的孟姑娘,还是个脚踩两只船的?
初八是个小心眼又护短的,眼底闪过一道冷色,脸上却什么也没显出来,反而笑嘻嘻道:“几位大哥的心思真是巧,我替十一跟十七谢过你们一句。方才是我唐突了,请几位大哥不要放在心上。”
他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哪怕只是这么轻飘飘地道了几句歉,李飞几个面对这灿烂的笑容也很难维持住自己的怒气,不由的竟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会天,彼此很快就熟悉了起来。初八眨眨眼睛,忽然一脸忧心地说道:“说起来,你们怎么只做了一个纸人,十一和十七没法分啊。”
他这么一说,许三子也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道:“哎呀,是没想周到。”
李飞有些为难道:“可现在去制备也来不及啊,纸人就我婆娘会扎,光这一个都弄了许多天的时间。”
“不忙。”初八一摆手,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掏出一支炭笔来:“我给纸人身上补几个字就成。”
说着,他大笔一挥,刷刷地写了几个大字。许三子忙不迭地凑过去一看,面色立刻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
李飞和明晨也挤过去。明晨睁大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水性杨花的孟姑娘。”
李飞、许三子、明晨:…………
“一女事二夫,当然水性杨花。”
初八心中冷冷一笑,随即装作不经意地套话道:“说起来,这位孟姑娘全名叫什么,又住在什么地方?”
李飞还处于呆滞状态中,闻言木愣愣地回答:“你不知道?啊,对了,你刚到云阳不久……这位孟姑娘,就是那个总带着面具、神出鬼没的孟昶青啊。”
初八:……
…………
…………欸?
此时此刻孟昶青还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初八眼中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书桌上,也映出了他面具下的半边侧脸。唇角微微弯起,孟昶青放下手中的笔,似是饶有兴趣,又像是漫不经心:“谢二?天水被围困时,你也硬撑着不肯来求我,不想如今却能见着你。”
谢中士背靠着紧闭的房门,默不作声地垂下眼帘,片刻后才道:“我希望加入密卫。”
孟昶青似笑非笑,没有说话。然而那隐隐带着笑意的眼神,却透出某种冰冷的东西,如芒刺般令谢中士感到胆怯畏惧。
“一棵树越要将自己的枝叶伸向高处的太阳,就越是需要把自己的根探往黑暗的地底。”
谢中士斟酌了下语句,接着才说道:“林可……林大人不会行赏我这样的人,但是孟统领却不同。”
“你说得或许不错。”
孟昶青笑了笑,语气悠闲散漫:“但为什么一定要是你?”
“李备羽死了,究竟是怎么死的没有人知道,而之后乞活分裂,他的尸体也不知所踪……”
谢中士抬起眼睛直视孟昶青,像是不肯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我在只言片语中知道,在此之前,有一支云阳骑兵莫名其妙地落到了乞活的手里,这之后李备羽才出的事,而整支骑兵,只逃回了一个密卫,我不相信,这里面会没有半点猫腻。是你派出了密卫,瞒着林大人做下了这件事。”
他紧紧地抿着唇,眼底闪烁着难以形容的炙热神采:“旁人或许会觉得推论牵强,但证据其实无关紧要,我能从中感觉到这个计划的疯狂、狠辣与宏壮。大势已然明晰,但林大人若要登上那个位子,还有一些必须得跨过的障碍。而想要做那些事,最好的人选就是我。你当初没有杀我,想必就是想让我派上这个用场,不是吗?”
“我很意外。”
孟昶青道,话语间似是带着淡淡、捉摸不定的笑意:“谢雁城——你的父亲可是大楚的忠臣。”
“他自去留名千古吧。”
谢中士扬起脖颈,闭上了眼睛沉默片刻,冷笑一声道:“他有他的忠心,我也有我的忠心,也不见得就有什么高下贵贱之分。”
“忠心……”
孟昶青慢悠悠地重复这两个字,唇边的笑意加深:“这几日,你就搬出来住到柳园,若有事我自会派人去找你。”
讲完了正事,他忽然想到了前些日子林可曾同自己谈起的一件事,便顺口问道:“说来,蔡双要与阿可和离,是否与你有关?”
“…………不。”
谢中士闻言,脸色却几不可见地变了变:“她离开云阳前,我曾向她求亲。”
神情数度变换,终于化作一声苦笑,他轻声道:“但却被她给拒绝了。”
☆、第134章 未来
云阳危机解除; 船只陆续返航。
从船头向远处眺望,只见海天相接,白茫茫的一片。带着谈谈的海腥味的海风席卷了雾气; 拂过人的脸颊,蔡双将乱发别到耳后,只觉得心胸也跟着开阔了不少。
“蔡姐姐。”
谢明雨梳着妇人的发髻,容色温煦:“是该出来走走,总呆在船舱里太憋气,外面畅快多了。”
两人原先曾以姐妹相称; 感情极好。然而蔡双与谢中奇的那一场事,到底让谢明雨心中有了隔阂; 以至于当年竟心灰意冷地放弃林可; 跟随母亲回了老家。但时光能够抚平一切; 在体味了许多柴米油盐、酸甜苦乐之后; 已为人妇的谢明雨回过头来; 终于能够心态平和地看待从前那件事; 对蔡双如今的变化,也从心底感到高兴与欣慰。
“你总跟我一处。”蔡双笑道:“小心你家那口子又要拈酸吃醋了。”
“他从彭屿新买到一本不知什么书; 正看得入神呢; 哪里有空理我。”谢明雨脸上浮起一抹羞红,啐道:“你可别取笑我。”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小心翼翼地问道:“蔡姐姐; 这次回去; 你当真要与林大哥和离了吗?为什么……林大哥对你不好吗?”
“不,再没有人会像他那样对我好了。”
蔡双摇摇头,露出一丝伤感、无奈却又十分甜蜜的微笑:“是他教会了我另一种活法,让我睁眼看到了这个世界,让我用自己的手脚顶天立地地活着,不必再瞻仰任何人的鼻息。我知道,他对我从未有过男女之情,我仗着那点情分,硬逼着才让林大哥娶了我。我从前太自私,如今却不想再绊着他的手脚了。”
“这样也好。”
谢明雨怔了怔,随即道:“那……那你是要嫁给我二哥吗?”
蔡双弯起好看的眉眼:“我不打算嫁人了。等纺织厂走上正轨,我就把事情都放下。听林大哥说,日后女子也是可以单独立户的。我打算让他给我办张路引,杏花烟雨,塞外风霜,天地间那么多不同的风景,我都想去看一看。”
谢明雨张大了嘴,吃惊道:“可……不嫁人也就算了,我还以为你要当林大哥说的那什么、什么新什么女强人什么的,纺织厂花费了你那么多心血,你难道说丢下手就丢下手了吗?”
蔡双柔声道:“我志不在此,有个小姑娘脑袋活,算账很快,我这两年一直在培养她,我走了,她应该能够撑住纺织厂,说不定还能将生产再扩大一些。林大哥曾说过,女人的地位提高,不意味着我们一定要比男人强、做出一番事业来,而是不管想嫁人也好,想当女强人也好,当我们想要做出什么选择的时候,就能够不受外界阻碍地做出那个选择。”
“我现在就做出选择了。”
蔡双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向往:“我想游遍千山万水,然后写一本文美、景奇、质实的游记,写景记事,寓情于景,自古有书圣、画圣,我就要做个名垂青史的游圣。”
“若是这样的话,”谢明雨怔愣片刻,也跟着露出一个微笑:“你出的第一册书可要送给我,我将来留给儿女,正好当作我们家的传家宝。”
海风飒飒,天地广阔。
两人站在船头,于水天一线间相视而笑。
蔡双与谢明雨仍然记得那年梅子黄时雨,记得陌上少年温和微笑的样子,青涩不再如初,岁月却依然如故。心中的一角大概永远都会记得那个眉目俊秀的少年,只是从此与爱情无关。她们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踏上了自己选择的道路。
云阳一角。
竹竿架上爬满了藤曼,绿叶紫花,清幽秀丽。一间低矮的茅草屋坐落其中,树影在院中移动,落在高高的、遍布青苔的井台上,井边立着几个破旧的紫泥花盆,里面乱蓬蓬地长了些杂草。
林可从窗外收回视线,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笑而不语的老人,开口道:“司马先生,招待不周,不知这几日您在云阳过得如何?”
“劳瑞王爷挂念。”司马康抚着胡子道:“春秋多佳日,登高赋新诗。山涧清且浅,遇以濯吾足,甚好。”
林可摇摇头,垂眸轻笑了一声:“日子悠闲,可先生却愈显老了。”
司马康动作便顿住了,脸上表情数度变化,最后只露出个苦笑来:“……毕竟是阶下囚。”
“先生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可抬头,直直地看向司马康。
司马康侧过头,拿起桌上茶杯啜了一口,半晌道:“你的来意我能猜出一点,不必再劝了。于私,五皇子是老夫的学生,于公,老夫身负皇恩,做不了那等不忠之事。当日冒天下之大不韪,替你编写那本族谱,不过是看在子期的面子上,并无任何深意……”
“我此来,原本有劝说先生的打算。”
林可却笑了笑答道:“但看到院中杂草丛生,疏于打理,却已经知道了先生心中的那个答案。”
司马康愣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向林可。
两人的视线在这狭小的屋子里相遇。
林可扬手,止住他的话头,站起身来淡淡说道:“先生从不是避世之人,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不过是毕生精力花在西原上头,流民问题却永远都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因而有些心灰意冷罢了。然而在我看来,一切本就是徒劳,区区一场战争,一个灾年,就能让你的努力彻底毁于一旦,减免租赋,赈济灾民,都不过是在扬汤止沸。”
这些话又狠又准,利箭般钻入司马康的心口。
心血被人肆意臧否,多年涵养竟也压不住他脸上的怒意。然而林可接下来的一系列追问,却让所有的情绪如雪一般消融,司马康望向林可,只觉得胸前一阵阵地发闷。
政令为何不能奏效?良方为何不能治病?为何总有人吃不饱饭,为何总有人挣扎在生死之间?为何流寇一次又一次席卷中原大地?为何治乱循环,盛世难寻,每个王朝都会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败与灭亡?”
司马康捏着茶杯的手指有些发白,心中却隐隐约约浮现出什么,喃喃道:“我……不知道,或是天命……”
“这并非天命,而是**。”
林可无波无澜地开口,那双极黑的眼瞳里却似有燎原大火燃起:“华夏千年的矛盾中心都在于土地,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因为土地兼并,富者愈富而贫者愈贫,百姓到了活不下去的那一步,自然就要揭竿而起。不是没有能人看到这一点,然而皇亲国戚也好,朝廷百官也好,都是士绅地主,是土地兼并的获益者。王田、摊丁入亩、官绅一体当差……无数的改革最后都遭遇失败,甚至胎死腹中。这是一个死局,唯有跳出来,将一切打破,在废墟上建立新的秩序——”
她要全力推动工业化和工商业,扶持资产阶级,一步步地从地主阶级手中抢夺资源和人力,将民众从土地上解放出来。她要继续对外扩张,建立殖民地,获得生产资料的同时转移国内矛盾,让大楚熬过这一场变革的阵痛。她要终结土地私有制,让士绅阶级彻底消亡。
十年不够,二十年或许也不行。说不定此生只能看到一个开端,又也许中途会走上一点弯路,但她仍要将这枚种子埋下去,看它发出尖尖的嫩芽,盼它长成参天的大树。
她希望终有一天,能够让大楚成为更大、更好的云阳,希望大楚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每一个人都能吃饱穿暖,能够受到基础的教育,能够昂着头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必对任何人卑躬屈膝。
听完林可的一席话,司马康久久不能言语。
其中有许多东西,他尚且还不能理解。但云阳的改变有目共睹,强悍的武力,连绵的工场,如云的商船,惊人的财富,勃勃的生气……每一样都让司马康暗中惊叹。林可在这里创造了一个奇迹,而这个奇迹,当真能够在大楚身上重现?
“无论如何,此路艰险无比。”他长出了一口气,嘶声道:“若是一步走错,则天下攘攘,皆为仇敌。”
林可毫不迟疑地回答:“能挽天下于将倾之时,虽九死而犹未悔。”
司马康望向她:“若我再年轻个三十岁,必会将你所言都当成是疯话。你这样的人,不为圣贤,必为巨寇。”
林可露出一丝微笑:“那先生打算如何?”
“时事多艰,我倒想与院中萋萋野草为伍,奈何一腔热血未冷。”
司马康自嘲道:“青史之上或留污名,但身后之事,就交由叨叨众口去诉说吧。”
“那倒未必。”
林可道:“社会变革,必然会导致思想的动荡,如今的儒学流派并不适合未来的大楚。子期打算着书立说,以‘格物’为核心,提出‘器之为用,在于操者’,苦于不知从何下笔,相必很希望先生能帮他一把。”
立功立德立言是古代读书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司马康闻言,果然有了兴趣:“格物……子期曾与我聊过,然而在我看来,这二字的格局,尚且不是‘器之为用,在于操者’就能容纳下的。”
他待滔滔不绝,忽然想起林可对儒家典籍并不熟悉,自觉有些失礼。
笑了笑,他便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开口道:“瑞王爷对天下大势的分析鞭辟入里,当知道李备羽之死,于云阳、于天下是件好事。但有件事一直梗在我心里,我此前身份尴尬,不知该不该说,但如今不同,我既然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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