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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男神,她也很绝望啊-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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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天跟兰虎也就算了。”
林可道:“曹云和袁园都是家中独子,又不曾成亲生子,按照规定,是不能参加正规军上战场的。”
“林大人今天吃饭时,不说要搞个人身保险嘛。”
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袁园忽然出声道:“我娘得了饿病,差点就死了。是林大人收留了我们,给了我们一口饱饭吃,救了我娘一命。从前是怕我死了娘没人养活,这回好了,有保险,我就是死在战场上又怕什么,这条命早就是林大人您的了。”
“对啊。”曹云连连点头,也跟着说道:“袁哥说得没错。林大人,袁哥都给咱们分析过了,这次去打流民,是有奸臣陷害您,要是打了败仗,云阳就没了。林大人,要是云阳卫所不在了,甭管啥独子不独子的,咱们也一样活不下去,一样会断了香火。您就让我们跟着您干吧,这是为了您,也是为了我们自个儿!”
林可沉吟不语。
四人都望着她,年轻的眉眼在夜色里闪闪发亮。
小小的村子像是卫所的缩影,这些人里有的想要报恩,有的想要护家,有的想要建功立业,每个人的出发点都不同,却无一例外地信任她、爱戴她,相信她会带领云阳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这热血与真心未必有多么纯粹,分量却足够沉,足够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不知不觉中,她身上已经肩负了那么多人的命运。
“好。”林可开口,眼神如山岳般坚毅沉稳,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发自内心的温暖笑容:“你们随我去番峒,远辞家,共生死。不为别人,只为保家卫国,只为父老乡亲,只为我们自己!”
同一时间,西原。
一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流民。这些人与其说是乱兵,倒不如说是尸体。其中夹杂着的那些气质彪悍、身体健壮的青年男子便格外显眼,这些人是乞活军精锐,红阳教的骨干,以“弥勒降世”的谶言鼓动民众,组织起这么一支起义军来。
红阳教的教义声称,无生老母先后派燃灯佛、释迎牟尼佛、弥勒佛入世,分别在每一时期统治着人类世界:
其中红阳时期,便是由释迎牟尼佛统治着的中际阶段,那时黑暗势力大兴,压制了光明的势力,形成“大患”,从而使得“恐怖大劫”来临,然暗极归明,弥勒佛即将降生,驱走黑暗,而唯有信奉者方能免遭劫难,在千年福的境界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这一套很有煽动力,纵是平常年景里也有人相信,更不要说是这样的乱世。就是有聪明人看透了这些,为了红阳教分发的那一点粮食,也不得不参加乞活军。
乱军下层,大半由灾民组成。所谓“乞活”,当真不过是为了一个活字罢了。但同在军中,那些个红阳教坛主、旗主、教主以及他们的亲戚,日子过得却是全然不同。
“他娘的。”一个长着将军肚、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恶狠狠地啐了口唾沫:“大家各抢各的就是了,商量,商量个屁!”
他用的劲大了些,掐得怀中女子痛呼一声。
这大汉甩手就是一个巴掌:“嚎什么嚎,还嫌老子不够倒霉是怎的?”
那女子脸上显出一个通红的巴掌印来,连牙齿都松动了些,却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前边牵着马缰的麻子脸回过头讨好地说道:“冯大人,您别生气。康大郎他们懂个屁啊,哪有您英明神武。还有这女人,您要是玩腻了,我上回在流民堆里寻着一个长得不错的,才十四岁,要不给您弄过来尝尝鲜?”
大汉哼了一声,在女人的脸颊上狠狠掐了一把,随即猛地一推,丢包裹一般将她粗暴地丢到了马下:“话讲得不错,老子听得舒服。这玩意赏你了。”
“多谢大人赏赐!”
麻子脸把女人拖起来,腆着脸嘿嘿直笑。
“没出息的样子。”姓冯的大汉哈哈大笑,拿马鞭指着他道:“两脚羊味道可好。小心看着这女人,别没玩呢,一回头就让那帮饿死鬼拖走给煮了吃了。”
“那是,那是。”麻子脸还想再说几句讨喜的吉祥话,不远处就有人迎了上来。
“冯天王,您可算来了!”
来人鞠了一躬,拿腔拿调、不阴不阳地开口道:“里头几位天王茶都喝了好几轮了,还以为您是贵人多忘事,把这茬给忘了呢!”
“狗皮子,你少说废话。”冯天王从马上翻身而下,瞪了苟丕一眼:“要不是有人给你撑腰,老子活劈了你这个假太监。”
“您这么说话,可吓死小的了。”苟丕捂唇一笑:“您这回不怕小的脏了您的刀啦。”
冯天王扯了扯嘴角,不屑再跟他白话,径直朝屋里走去。
确实如苟丕所说,屋里已经坐了三人。都是中年男子,两个穿了绸布衣服,只有一人穿着铁甲。
冯天王环视一圈,大马金刀地在剩下的那个位子坐下,冷冷道:“老子忙得很,你们这帮王八,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你……”见他这副样子,其中一人就要拍桌而起,却被那穿了铁甲的拦住。
“冯兄弟一向是这般心直口快、风风火火的性子,叶天王何必动怒。”李备羽含笑说道:“咱们这次是要商量大事的。事关乞活军生死,小弟不敢自决,因此斗胆请各位兄长一起商量。”
罗英不悦道:“只怕某些人不想好好说话。”
冯刑天双眼一瞪:“老子就是粗人,看不惯你这等酸里酸气的小人,你待怎的?”
“这话如何说的,大家都是兄弟,乞活军差了谁都不成。”李备羽道:“罗大哥,咱们的粮草是不是有些不够了。冯兄弟,你跟楚军仗打得多,近来楚军兵力是否有所增加?”
这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罗英想了想道:“这一片能抢的都抢过了,剩下的都是硬骨头。再不想点办法,要撑过这个冬天,怕是很难。”
“人马是多了一些。”冯刑天不屑道:“可惜楚军都是脓包,来多少我都不怕。”
“冯兄弟是英雄豪杰,自然是不怕楚军的。”李备羽叹了口气:“可我手下除了那帮吃干饭、壮壮声势的流民,能打仗的也就两千人,若是没了充足的粮草,接下来的日子怕是难过啊。”
“李兄弟别怕,旁人就算了,你么,我是一定会帮的。”冯刑天道:“你要不嫌弃,就跟着我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冯兄弟的粮草怕也不够了吧。”李备羽回答:“依小弟所见,当务之急,还是得离开西原这个死地,到其他的地方去。”
罗英半眯起眼睛:“去哪里?”
“当然是去桑南一带!”叶方言拍着大腿道:“那里富庶得遍地都是银子,土里掐一把能流出油来。”
“你当大楚朝廷若是发了狠,当真拿咱们没办法么?”
罗英哼笑一声:“去桑南,那是朝中浙党的大本营,捅了马蜂窝,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桑南是人间仙境,可惜咱们没这个福分。”李备羽长长叹了口气:“若要报名,咱们怕是得往乐陵一带。”
“什么?”冯刑天立刻跳脚:“那种苦哈哈的穷乡僻壤,谁爱去谁去!反正老子不去!”
叶方言本来还有些含糊,听到冯远征这么一说,立刻就表态道:“我看李天王说得很好,乐陵天高皇帝远,比西原又暖和些,咱们红阳教当初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回去了也不怕没有根基,确实是个渡过危机的好地方。”
罗英沉吟片刻,也同意道:“李兄弟一向是个有远见的,他说的话,我信。”
唯有冯刑天不愿意:“不行,要跑总也要找个好地方。”
李备羽耐心地问道:“那依冯兄弟所见,应当去什么地方?”
“番峒!”冯刑天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那可是个好地方,当年不还是楚太。祖的龙兴之地?老子去了,将这地方占住,说不定日后也能混个皇帝老儿当当!”
有些事做得,说不得。
此话一出,剩下三人齐齐变色。
“四大天王里,你排名第二。”叶方言愤愤道:“你说这种话,将罗天王放在哪里?”
“什么狗。日的四大天王,你们几个,也就李兄弟我还能看得上眼。”冯刑天嗤笑一声,霍然起身道:“我懒得跟你们废话,老子想做什么,还用你们几个草包同意不成?”
李备羽起身假意挽留,冯刑天冲他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连日来的胜利,让他的自信心无限膨胀,他根本不屑于再跟其他三个天王联合。
然而满怀雄心壮志的冯刑天不会知道,在番峒等着他的,不仅有大量的财富,还有一个极其可怕的敌人。
那个敌人正磨刀霍霍,等着吞噬他的血肉。
☆、第84章 古虹
林可在为出征做准备的时候; 孟昶青刚刚抵达天水。
短时间内回到京城是不可能的,天水距离云阳更近一些; 而他在天水经营多年; 这里该有的东西都有。因此孟昶青决定在天水整理资料信息; 传令初一,初步稳定住京城的局势后再继续赶路。
“唉; 初一这小子怪不靠谱的。”唐七愁眉苦脸地把一堆文书放在桌上:“从他欠了我三两银子不还的时候起,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这不,捅出这么大一篓子,还连累了我。”
孟昶青抬眼; 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
唐七是个话多闲不住的; 咳嗽几声,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凑过去小心翼翼道:“主子,您这次回京,除了跟浙党打嘴仗之外; 是不是还打算干什么大事啊?”
“这似乎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孟昶青嘴角的淡笑消失了; 虽依旧慵懒地靠着椅背,视线却如刀子一般锐利。
唐七感到芒刺在背,却还是不屈不挠地问道:“我看到您在翻天机阁的图纸。这件事,是不是跟林小哥有关系?”
孟昶青微微挑眉。
在被他家孟大人拖出去剁了之前; 唐七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忠心耿耿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说完了剩下的话:“不行啊主子; 天机阁里哪样东西不要命而且我猜您的目标是那本书; 就算不为您自己想您也得想想宫里的沈夫人想想啊!”
唐七看着浪荡不靠谱,其实是这一批密卫里最聪明,最通透的人。
“唐七。”
孟昶青面无表情:“太聪明的人,死得似乎都很早。”
“我这是忠言逆耳啊。”
唐七打了个哆嗦,悄咪咪地抬眼瞥了孟昶青一眼,随即装腔作势地抹着眼泪,很是苦逼兮兮、可怜巴巴地说道:“主子,您也太绝情了吧。”
然而孟昶青丝毫不为所动,看了他一会,忽然语气淡淡地问道:“你叫什么?”
这问题来得突兀。
唐戏精没明白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愣了愣道:“嗯?唐七啊!”
“你既然不叫林可。”孟昶青弯起唇角,冷笑:“我为何要对你留情?”
唐七:…………
沉默片刻,唐七算是豁出去了,往边上大大咧咧地一坐,摇摇头意味深长地问道:“主子,林小哥大概不喜欢您吧。”
孟昶青挑眉:“嗯?”
“啧啧啧。”
唐七嘴一咧,痛心疾首地叹道:“您这会怎么怼我的,当初就是怎么怼林小哥的。要我说,就这态度,别说媳妇了,养条狗都能叫你给气跑喽。”
孟昶青:…………
他做事从未后悔,在唐七的一句似真非假的笑谈中,那不曾有过的心情却巍颤颤地冒了出来。
“我这辈子只学了勾心斗角,”
顿了顿,孟昶青轻声开口,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向谁解释:“不知道如何才能对一个人好……”
唐七闻言怔楞了一下,那些乱七八糟地俏皮话全都咽了回去,半晌只蹦出一句来:“主子,您当真陷进去了?”
孟昶青猛地惊醒,冷冷地扫了唐七一眼。
唐七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战,张了张嘴不死心地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是一顿,尽数化成了无奈的苦笑:“……我早知道要有这一天。算了,您都栽进去了,难道我还能在岸上看着不成?”
他长叹了口气摇摇头,开口语气平平地分析道:“从天机阁偷东西,怕是有些难。那地方守卫森严,负责洒扫的几个太监都是熟面孔,且进进出出不光要出示腰牌,还得搜身。这禁卫军又没掌握在您的手里,收买……偷书的风险太大了,一点点蝇头小利收买不了谁,就是收买成功,咱们还敢真将这么大一个把柄丢到对方手里么?”
孟昶青半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会,淡淡开口:“所以需要一个契机,宫中必得生乱。”
“主子英明。”
唐七点头:“但这乱子,也不一定就要出现在宫中。”
两人一问一答间,已经定下了一个计划,但这个计划还不到施行的时候。此时此刻,整个大楚的焦点,仍旧在“流民”二字上面。
番峒在大楚建国初期是没有人烟的,可人亡政息,太祖驾崩之后,一批一批的流民往这里迁徙,慢慢的,番峒人口虽较其他地方仍显稀疏,却也到底有了村庄和城池。
古虹县城就坐落在番峒的东面,城内也就万把人,城墙倒由砖石垒成,看着还算结实,只是年久失修,上面挂满了青苔水锈,有些地方因为风化腐蚀,外头一层剥落下来,露出里面黄色的土坯。
林可领了五千人在城下,见城门紧闭,怒气闷在胸口发不出去,很想冲进去问一声,那个脑袋里装了屎的县太爷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了我们是来增援的吗?”林可勉强压住怒意:“告诉城墙上的人,咱们不要他古虹的粮食,只想帮他们一起守城。”
“那山羊胡子的师爷说,他没见着乱民,只看到乱兵。”李飞冷笑一声道:“他这是把咱们当土匪防着呢。”
“不见棺材不落泪。”许三子恨声道:“就叫乞活军把这破城端了算了!”
“根据情报,那支乞活军确实是朝这里来的。”十一皱眉道:“这样下去,我们无险可据,情况很不好。”
“这……”明晨急道:“我再去劝一劝,这么大一个县城,总有明事理的人吧。”
“不指望他们。无论如何,这第一仗咱们不能输,否则以后恐怕在番峒立不住脚。”
深吸一口气,林可沉声道:“中军旗前行半里定营,设拒马营墙。给我埋锅造饭,吃顿好的,给我打出云阳军的威风来。”
众人接令,纷纷散去。十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开口轻声问道:“大人,这一战您有几分把握?”
林可眉梢一挑,意外地扫了他一眼,随即勾唇笑了笑道:“自然是十分。”
她向来喜欢硬撑,别人看不出来,十一却瞧得一清二楚。
“……”
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十一忽然抬手,丢给她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
林可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个蓝色的小布包,上头系着根黄色的绳子,可以挂在脖子上。布包做得挺精致,上面画着只张牙舞爪的滚滚,右下角还用红线绣了“神通广**力无量胜至大慧金刚”一行小字。
……这种神奇的混搭风。
林可疑惑道:“这个貔貅和金刚是怎么合到一起去的?”
“云阳一些百姓,私底下猜测您这般本事,应当是神仙下凡。”十一回答:“其他也有说是什么星宿下凡的,不过神通广**力无量胜至大慧金刚这种说法流传地最广,金刚指您,貔貅是您的化身。这种护身符据说很灵,有祛病消灾、心想事成的功效。”
林可:…………
十一:“您没发现,今年过年,市集里卖的门神,眉眼间都跟您有些相似么?”
林可:…………
广大人民群众的想象力真是一言难尽。她上辈子是欠了老天爷的米,还了老天爷的糠吗?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小仙女,搁她这儿就成金刚了,都别理她,让她静静。
好不容易才从打击中缓过来,林可郁闷地说道:“十一,旁人也就算了,这种事连你也信?”
“我不信星宿也不信罗汉,我信的是您。”
十一顿了顿,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些沙哑。云阳上下,他真正在乎的人不多,唯有林可一人。唯有林可,只要他还活着,就绝不肯让她去死。只是有些话,以他的性格无论如何不会明白地说出口。千万个念头在脑海里打转,到了最后却只化成干巴巴地一句话:“您……如今是一军之将,身份与从前不同,别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拿着这个护身符,记得好好护着自己,谁都能死,只有您不能死。”
“……我明白了。”
然而林可微愣了一下,与十一大眼瞪小眼片刻,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从桌子底下掏出五、六块护心镜来:“这话来番峒的路上我都听了许多遍了,只是你送来的东西,跟别人比起来格外的别出心裁些。”
辗转反侧许多天,才下定决心将那些话给说了出来,谁知竟跟许三子他们落到了同一水准…………
十一眉头微蹙,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一堆铁片。
林可看着他,恍惚看到了他头顶上耷拉下来的耳朵,和身后无精打采垂下来的尾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平白糟蹋别人的善意,以后就再也收不到善意了。
“……那么多护心镜,我是真用不了了。”
林可顿了顿,将护身符挂到了脖子上,小心地贴身藏好:“但这护身符还算轻便,我会戴着的。十一,多谢。”
十一猛地抬眼,眸中亮得惊人。
被他眼中的热度灼了一下,林可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装模作样地干咳一声,摆出上官的威严来:“这一战,一营的炮兵是关键。这种战法还是第一次用,他们拼命,咱们跟他们拼钱。不用担心火药供给,好好打,别给我丢脸!”
十一脸上露出笑意:“好。”
林可还想说些什么,一个传信的兵士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行了个军礼,神色凝重道:“将军,乞活军的先锋到了。”
☆、第85章 首战
虽说乞活军的先头部队到了; 但仗一时半会还是打不起来的。
与街头斗殴有所不同,军队非常强调阵形的重要性。而阵形的意义; 则是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时代最大程度地发挥部队火力及防御力。林可刚到古虹,自己的阵脚都没稳下来,贸然发动攻击,或许能杀敌一千; 却也必然会伤己八百。
以奇胜,以正合。
这一次,林可决定抛弃一切阴谋阳谋; 与敌人在战场上正面对抗。
寒气凛冽; 风声飒飒。
林可将兜鍪的带子系紧; 指尖轻轻拂过弓身; 一言不发地打量自己的阵地。
她选择在古虹开战; 就是因为这里附近是一大片平原,更方便云阳军展开队形。正面胸墙前,是从海船上拆下来、千里迢迢运来的十门大炮。三营和四营分布在左右,比中军突出一段距离; 等几轮炮轰过后、两军交接之时; 两营的长矛兵便会出击,扫清对方两翼; 与中军的一营、二营从侧面包围对方的中军精锐。
她做了一切能做的事情,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她这一边; 但战场瞬息万变; 林可心里仍旧没有必胜的把握。
面前并非乞活军四大天王的主力; 不过是一支前来劫掠的偏军,遇到大楚正规军却是夷然不惧。大概过了半日,被抛在后面的流民渐渐汇聚起来,虽然一个个骨瘦如柴,看上去没有多少战斗力,可那么多人如黑潮般涌上来,还是让人心底产生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会输吗?
会赢吗?
林可猛地一握拳,对身边的传令官说道:“竖将旗。”
貔貅旗高高竖起,迎风展开。旗语中蕴含的信息传递了出去,各营各队的旗帜都纷纷竖了起来,与将旗遥遥响应。沉稳的鼓声隆隆响起,所有人沉默而迅速地行动起来,整支军队仿若一体,像是一头巨兽,朝着眼前弱小的猎物伸出了锋利致命的爪牙。
在这一瞬间,乞活军的将领感受到了这支大楚军队的不同,甚至隐隐有了惧意。但冯天王一向厌恶不战而退的懦夫,这个将领不敢这么灰溜溜夹着尾巴回去,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扛对面一眼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军阵。
“不过是支步兵,有什么好怕的。”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把那帮懒骨头都赶起来,叫他们给我往前冲。这么多人,我就不信冲不散对面的阵形,到时候咱爷们冲进去杀个够!”
乞活军一贯的战法便是如此,流民都是炮灰,手里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如牛羊一般被驱赶着冲阵。但这种做法能奏效,自有其道理。跟北齐人不同,红阳教会给流民们留下一条活路——只要能攻破县城,这些流民就能敞开肚皮饱餐一顿,因而不必红阳教的人在后面逼迫,他们自己就会嗷嗷叫着向云阳军阵地冲了过去。
然而与往常不同,冲到一半,白日里忽然响起震天的雷声。饶是饿红了眼睛,流民们的脚步也不由停了一停。伴随着惊慌的尖叫,几枚黝黑的铁炮子从天而降,摧枯拉朽地撞入人群之中,只要擦着一点,便是皮开肉绽,弹跳几下,几乎是生生穿出了数条血路。
由于数量太多又没什么章法,流民冲过来时几乎是人挨着人,因此这种杀伤就显得更为可怖。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直接咽气的也就罢了,断手的,断脚的,半边身子被压烂了的躺在地上绝望地呻。吟,鲜血渗开来,几乎要将土地染红。
这种攻击方式太容易和天谴一类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不少人吓得跌倒在地,再也迈不动步子。但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停顿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炮声又次第响起。恐慌像瘟疫一般蔓延,倒在流弹下的不过百之一二,流民们你推我搡,死在踩踏之下的反倒占了十分之一。
后面是乞活军督军的人马,他们拔刀斩了几个逃跑的人,声嘶力竭地叫流民重新往前冲。炮身过热会炸膛,没门炮最多只能连发三次。云阳军一营将炮车推到了胸墙后面,长矛兵踩着鼓点开始前进。
明晨站在第一排右侧,巨响导致的耳鸣让他有一种不真实感。他一手持矛一手持盾,与周围的战友们一样机械地踏着步子,绷紧了全身上下每条肌肉,随时准备做出最迅捷的格挡和刺杀。
流民被身后的刀剑逼迫着冲过来。
近了,越来越近。
明晨忽然大吼一声:“刺!”
队伍中的每个人刷地向左转向15度,如同每日千百次操练那般,将手中的长矛从盾牌的间隙中狠狠地刺了出去。无数条血箭飞溅到他们的脸上,没有人顾得上伸手擦拭。
在这一刻,他们就是杀戮机器,将无数的血肉卷进去碾成碎末。刀刃入肉的沉闷音和高亢凄惨的嘶嚎声连成一片,却没能让云阳的兵士有半点动容。
又是几轮刺杀,面对这样非人的敌手,流民的恐惧达到了顶峰。他们在惊恐之下倒卷回去,反而冲乱了后面乞活军精锐的阵形。面前暂时已经没有成股的敌人,明晨大喊一声:“收,保持队形!”
身后云阳的鼓点越来越紧密,明晨计算着两边的距离,到差不多三十步左右的时候喊道:“跑!”
随着命令的颁布,三营全线开始突击,那一片闪着锋锐银光的洪流如墙一般整齐推进,重重地撞上了乞活军的阵地。短兵相接,巨大的冲击力让明晨手中的矛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对面那个高壮汉字的胸膛。矛尖还没拔。出来,一个敌军士兵想要乘机偷袭,刚举起刀,就被明晨后排的长矛兵给刺了个对穿。
顾不上别的,明晨习惯性地拔。出长矛,重新做出突刺的准备动作。没有热血厮杀的喊叫,云阳军兵士们屠杀敌军的动作中有一种诡异的熟练与平静,这种宰羊杀鸡一样冷酷的屠戮彻底摧毁了乞活军的士气。有几个凶悍的敌兵想要反噬,却被阵中与长矛兵配合的刀盾兵给逼了回去。乞活军开始收缩,开始后退,但口袋已经收拢,他们已经失去了撤退的机会。
战争还没结束,结果却已经昭然若揭。
古虹城墙上,县太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双腿发软,几乎有些站立不住。
“这样的强军,我怎么从来不曾听说过。”他颤声道:“那旗上的黑白熊是什么,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军队?”
“貔貅旗,云阳军。”钟师爷脸色惨白,蹲在地上一手捂着嘴,竭力想要制住呕吐:“东家,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咱们这回怕是得罪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第86章 童谣
原本以为想进古虹休整,恐怕还有的扯皮。没想到打完这一仗; 县令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竟然亲自迎了出来; 拉着林可的手嘘寒问暖,左一句青年才俊; 右一句前程远大,亲亲热热仿佛先前的排斥与芥蒂都是林可的幻觉。
大楚重文轻武是惯例; 纵然品级相同; 文官比武官也是先天就要高上一头。古虹县令先入为主,压根没打听林可是什么来头; 就摆出了那副轻慢的嘴脸。
可具体问题需要具体分析。
武官没什么了不起; 可精兵强将; 却往往跟“朝中强援”、“有权有势”、“前途无量”等词联系在一起。
于是眼见云阳军摧枯拉朽、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先前那伙来势汹汹的乞活军,县令慌了。
回去一打听,知道林可背后站着密卫,还是天子宠臣孟昶青的铁杆,县令更慌了。
再听说林将军在天子跟前; 那也是有名有姓挂了号的,县令简直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巴掌,慌慌忙忙就是见风使舵、转换态度,豁出一张菊花脸,笑眯眯、乐呵呵地跟林可拉起了关系。
林可倒不打算与他交恶; 便也虚与委蛇地应付他几句。两人的感情急剧升温; 只是这感情归感情; 一谈到实际问题,县令便借口受惊身体不适避了开去,言称剩下的事便都由那留着山羊胡子的钟师爷前来交接商讨。
钟师爷是个滑不溜手的老泥鳅,态度良好,说起粮草补给却是百般推脱——按县令的意思,不能太冷落了林可,在某些事上却也得留着余地,同样别傻乎乎地站队得罪了浙党。
“粮草就算了。”林可弯着唇角,眼底却殊无笑意:“那些还活着的流民怎么办?”
“那些乱民……”钟师爷会错了意,以为林可是想砍了人头去冒军功,便只笑着道:“哪有什么流民,全都是红阳教余孽,都由林将军处置便是,县里绝不会多嘴。”
“……此言差矣,这些也都是大楚子民,被逼无奈,叫红阳教裹挟来的。”
林可垂下眼眸,掩住一闪而过的冷意,笑了笑开口道:“依我看,若县里能安置,那是最好。”
“这……”
钟师爷一愣,谄笑着搓手,一脸为难道:“古虹是个小城,林将军,实在不是在下推脱,确实是养不起那么多人。”
“州里呢?”林可道:“也不管,看着这些人活活饿死?”
“能力所限,委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钟师爷脸上仍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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