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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田喜地-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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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茉莉收拾碗筷去锅里刷洗,博荣穿戴好准备要去学里念书,祝永鑫给自个儿和荷花都穿好厚实的衣裳,想了想又给荷花拎了件儿方氏的旧棉衣,说万一回来路上冷好盖着。

少不得又嘱咐茉莉和博宁在家老实看家,帮着奶奶照顾方氏,别只顾着贪玩,这才抱着荷花往前院去。

荷花虽然精神上很是兴奋,但毕竟五岁的孩子还是比较贪睡,昨晚没睡好早晨又起的太早,吃饱了早饭趴在祝永鑫的怀里,就开始昏昏欲睡,小脑袋一点一点,扯着帽子上的毛球也跟着一跳一跳,把祝永鑫逗得直笑,但还是给她好生掖掖衣领,免得被风拍了。

正半睡半醒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杀猪似的哭嚎,把荷花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四处扫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祝永鑫抬手摸摸女儿的头,念叨着:“摸摸毛,吓不着。”快步进院去问,“娘,这是干啥?”

杨氏正在东厢门口急得直跳脚,但是门窗都闩着她也无计可施,见儿子来问就抹着眼泪道:“还不是芍药娘,挨千刀的非要给丫头裹脚,你说咱们乡下女人,都得下地干活、操持家务,弄得一双小脚可怎么干活?”

“我自个儿是下地干活的命,我闺女就也得是干活的命?还不兴以后做个少奶奶?”刘氏说罢又骂芍药道,“赔钱货,嚎什么嚎,等你以后嫁进城里有人伺候,就知道娘是为你好了!”

“老三人呢?就由得她胡闹?”祝永鑫听了这话也很是来气,但是毕竟是弟弟屋里的事儿,他一个做二哥的也不好开口说三道四。

“老三和老四不知道干啥去了,我早起就没见人,你爹出去寻人耍牌去了,梅子说去她姐家看花样子吃完饭也出门了,我刷个碗的功夫,就让芍药娘得了空子,你说可咋整?”杨氏急得团团直转,孙女一声哑似一声的哭嚎直戳着她心窝子生疼,捂着胸口气得脸色发白。

荷花也被屋里的哭喊吓得不轻,虽然她听说过裹脚很是残忍,可头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直听得脸色发白、满头的冷汗。

这会儿李氏的娘家弟弟来催着说要走,杨氏推着祝永鑫出门道:“赶紧去,搭亲家的车怎么好让人家等着,蘑菇都在门口的背筐里,钱都揣好,要买的东西别忘了,我这就去你家屋里,跟她惹生不起这个气,等老三回家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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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瑞雪兆丰年 第六章 卖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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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就是个平板车,两旁各高起一条板凳模样的坐处,荷花在祝永鑫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眼皮又开始打架,抓着他的衣服咕哝道:“爹,到城里记得叫我。”

祝永鑫见她又要睡觉,赶紧扯过带来的旧棉衣把她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搂在怀里轻拍着道:“指定叫你,踏实睡吧!”

李氏本想接过荷花自己抱着,但祝永鑫说一路到城里太颠簸,怕累着大嫂,又抱着荷花没有放手的意思,李氏也只得作罢。

几个人一路无话,快到城门口的时候,祝永鑫把荷花叫醒,让她醒醒盹儿,荷花骨碌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不住地看着四周的行人和一些个临时搭建的草棚子模样的地方。

老李头把牛车停在一处人不算多的草棚子跟前儿,搁下两文钱又从后头把家里带来的干草拎下来递给那看棚子的人道:“辛苦老哥儿了!”

荷花左右看看,四周的草棚子似乎都做看牛车、马车的营生,不禁搂着祝永鑫的脖子小声问道:“爹,难道就不怕他们把车都赶跑了吗?”

李氏的小弟站在一旁听了个正着,笑得直不起腰来,指着荷花道:“你这个小人精儿,操心的事儿还挺多。”不过还是指着周围对她说,“这些棚子都是有官府管着的,不会贪了咱家牛车的。”

荷花见自己还没进城就闹了笑话,脸上浮起一层羞赧的红晕,见周围存车马和喝茶的人都哈哈大笑,只好把脸埋进祝永鑫的胸前。

祝永鑫跟老李头约好了下午回来汇合的大致时辰,就背着蘑菇,抱着荷花朝城里走去:“咱们先去牙行把蘑菇卖了,然后再领荷花去逛铺子。”

荷花注意到这个城门口,来往的基本都是平民打扮的人,甚至可以说都是穷苦百姓,看不到一个衣着稍微华丽些的。进了城门,四周的房子也都很低矮破旧,有些店铺开着门,但是一瞧那低矮的门楣和破旧的幡子,就让人不想进去瞧。

“爹,大哥还说城里好看得紧,荷花瞧着还不如咱家的土房呢!”荷花皱皱眉头道。

“可别胡说,咱们进的这是西门,城南那边儿繁华得很,还有两三层的房子,从里头搭梯子爬上去,能看得老远呢!”祝永鑫顺口哄着荷花,自己依着记忆去找牙行。

“爹,咱先去瞧瞧那两三层的房子好不好?”荷花不太想让祝永鑫把东西卖给牙行,总惦记着能不能自个儿卖掉,牙行挑剔品相、克扣斤两不说,还要抽佣金,七扣八扣的,能剩下来装进口袋的着实没有几个。

所以她就仗着自己年纪小,闹着要去看楼房,寻思着如果那边有酒楼什么的,若是能直接卖掉就是最好不过得了。

祝永鑫也是个宠惯孩子的,见荷花这样也不着恼,左右一背筐的干蘑菇也不沉,就把她往上托托,抱着她先去看几层的房子。

荷花离着老远就瞧见了高高的楼尖儿,还有挂在三楼上的酒幡儿,立刻指着那边道:“爹、爹放我下来,咱去那边。”一下地就撒腿往那店里跑。

祝永鑫忙在后头追着她,但是街上人多,他背着个筐子十分不便,急得一个劲儿地喊:“荷花,你慢点儿!”

荷花跑到酒楼前,歪着头往里头打量,这时候还不是吃饭的时间,大厅内只三三两两地坐着人,柜台里有个四十多岁模样的男子,捋着胡子对着账本拨算盘。

她探头探脑地引起个小伙计的注意,出来喝道:“小丫头,家大人呢?怎么自个儿瞎跑,不怕遇到拍花子的?”

荷花听那活计嘴里说得凶巴巴,但是语气却是关切为主,眨眨眼睛冲他灿烂的一笑,佯装天真地说:“哥哥,你们店里收不收蘑菇,我家自个儿上山采的蘑菇,在地里晒干的,都可好了!”

“呦,小丫头片子才几岁,还学人家做起生意来了?”那伙计自然不知道荷花的底细,以为她是在家跟大人学舌学来的话,倒也不以为意,回头对里间道,“王掌柜,咱今个儿缺蘑菇不?”

“啥蘑菇?”里头那中年男子也停下手里的活儿往外看。

荷花赶紧回头去找祝永鑫,一个劲儿地招手道:“爹,这儿呢,咱家筐里都是啥蘑菇?”

“都是榛蘑!”祝永鑫有些警惕的看着那个伙计,伸手把女儿朝自己身后扯扯,笑着赔礼道,“这位小哥真对不住,我家孩子不懂事,冲撞了。”

这会儿那掌柜也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朝祝永鑫的背筐中看了一眼然后问:“这蘑菇卖不卖啊?”

祝永鑫闻言一愣,但还是连忙把篮子从肩上放下道:“卖,自然卖,这都是家里自个儿采的好蘑菇,太老的全都择出去了,您若是想要就看着给个价儿。”

“称称有多少斤。”那掌柜的眼睛扫过背筐里的蘑菇,筐里的蘑菇果然一朵是一朵,很是整齐精神,都倒出来称重,瞧着底下也没有以次充好,捋捋胡子道:“城西牙行里收榛蘑,三十铜板一斤,你们还少不得被克扣斤两,这样吧,我给你们四十铜板一斤,这儿一共是五斤八两,一共……”

掌柜的话还没说完,荷花忽然大声嚷道:“掌柜的好歹给个跑腿钱吧,我家的蘑菇比牙行里的好咧,我爹说若是多卖了钱给我买头花呢!”

“呦,你家小丫头才几岁,就这么会做生意?”掌柜闻言也笑了,虽说牙行收蘑菇的确是三十文一斤,但那些都是最差的,而且自己去买还要再被加价,倒不如买这一筐都是上好的蘑菇芽,再掺上些大蘑菇和碎蘑菇,炖小鸡儿是最好不过的,所以倒也不跟她计较那十几文文钱,很是大方地说,“那就按六斤整算,给你们二百四十个铜板。”

荷花本来还想说给个整儿,后来一想到整数就是二百五了,赶紧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笑眯眯地看着祝永鑫收钱。

祝永鑫却没有荷花这么开心,收钱道谢后,背起背筐抱着女儿急匆匆地离开酒楼。

荷花右手紧紧地抓着钱袋,掂量着那铜板,脑子里已经在转着圈儿地想都要买什么东西带回去,见祝永鑫神色不太高兴,凑上去问:“爹,咱多卖钱了你咋不高兴?”

“你这丫头在家蔫巴巴的,一出来咋这么会惹祸。”祝永鑫皱眉道,“那大酒店都有人专门供货的,去年村里有人去卖青菜,被人掀翻了菜筐、踩烂了菜不说,还打折了一条腿,你咋这大胆儿,自个儿就敢往里头跑?”

荷花吐吐舌头,她初来乍到,哪里知道城里还有这样的分区划分的保护主义,见祝永鑫不高兴,赶紧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爹,我以后不敢了,人家许是瞧我年纪小,咱家东西也少,就没跟咱计较呢!多卖的钱让我自个儿挑东西好不好?”她在心里合计着,五斤半的蘑菇,如果在牙行是一百六十五文钱,自个儿足多卖了七十五文。

“你要钱做啥?这蘑菇是爷爷晒的,钱自然是要给爷爷的。”祝永鑫不肯应。

荷花瘪着嘴想找个什么借口来说服他,最后道:“今个儿这钱是因为我才多卖的,自然该归我不是?而且若是这回爹多拿钱回去,爷下回再采蘑菇让你卖,钱少了岂不是要挨骂?”

“你才几岁懂个啥?”祝永鑫戳戳她的额头,见她瘪着嘴,大眼睛水汪汪满是祈求地看着自己,寻思着自个儿也带了点儿钱出来,不禁心软地问道,“那荷花想买啥?”

“给娘买鱼炖汤,给爹买个新烟锅子,给大哥买点儿好纸,给大姐买头花,给博宁买饴糖……”荷花掰着没受伤的手算着,“不知道这些铜板够不够用……”

祝永鑫见她数了半晌都没提她自个儿,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楚,点头道:“行,那这多出来的铜板就归荷花使。”

不过荷花显然是对这时候的物价没什么了解,饴糖居然一文钱一块,她盯着瞧了半晌,咬牙买了一小包十。卖头花的铺子里花样儿极多,薄纱堆的、珠儿串的、还有玉片儿缀起来的、银丝掐出来的……但是荷花拍拍自己的小荷包,看来能选择的就只有门口笸箩里,五文钱一支的普通绢花,挑了两支让店家用粗纸好生包起来。

如此二十文钱就已经没了,祝永鑫的烟袋锅前阵子摔得开裂总是漏气,被他用粘土修补了修补,但是受热久了还是要脱落,只得补上用几天再补,荷花在买烟斗的铺子里挑了个跟原本一模一样的,店里开价三十文,她仗着自己年纪小又生得可爱,又是装可怜又是卖萌,软磨硬泡的总算是用二十五文买了下来。

摸着兜里还剩的三十文钱,荷花的脸色就不太好看起来,也不知鱼多少铜板一斤,祝永鑫抱着她到了一家文房四宝的铺子,店里的伙计瞧见他俩的模样,就直接把人引到屋子一角堆的草纸那边,连话都懒得说半个字。

荷花一瞧眼前的都是大哥平时用的草黄色粗纸,立刻扭头去看别处,见正北柜台上有人在瞧雪白的宣纸,伸手指着那边问:“那个多少钱?”

小伙计朝她瞥一眼,见是个小孩子懒得计较,不大情愿地说:“五十文一张。”

荷花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柜台上铺开的宣纸,就算这纸白得胜雪、大得像炕被,可也用不着要五十文钱一张吧,比一斤蘑菇还贵咧。

见荷花这样的表情,那小伙计撇撇嘴,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买不起的表情,把荷花气得直咬牙,可一想自个儿的确就是买不起,又顿时泄了气,开口问道:“这位哥哥,可还有便宜些的宣纸?”

“喏,那边有平时裁歪了的纸,五文钱一张。”小伙计还是动也不动,直接呶呶嘴。

荷花过去一瞅,估摸着是那大张宣纸的六分之一的大小,边缘有的裁得有些歪,有的太毛糙,她咬着下嘴唇心道,这样裁坏了的咋还要这么贵咧,不过若是回去把边缘修齐了,写字儿倒是不耽误。

攥着荷包犹豫半晌问:“这位哥哥,我有二十文钱,你卖给我五张好不好?”

那伙计倒是还好说话,直接过来就卷了五张纸,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荷花非常地怀疑自个儿是不是被人蒙了,不过后来接连又问了两家,果真都是这个价儿,她才觉得心里舒坦了点儿。

荷包里还有最后的十个铜板,她苦着脸问:“爹,剩下的铜板怕是都不够买个鱼头的吧?”

祝永鑫拿过她的小荷包翻了翻,然后道:“放心,二十文,够买一斤鲫瓜子呢!”

二十文?荷花奇怪地看向自个儿老爹,难道这老爹不识数?伸手接过荷包,果然沉甸甸地多了钱,心里这才明白是老爹怕自个儿买不到鱼心里难受,偷偷又给塞了十文钱。

她嘟起嘴道:“爹唬我不识数呢?剩下十文咱就买十文钱的鱼。”

二人一路逛过来,祝永鑫要采买的东西也都差不多了,就抱着荷花往卖水产的铺子去,离着老远就闻见一股子腥气,荷花见摊子上一共也没几种鱼,眼睛骨碌碌转了半晌,终于在角落处看见,堆着足有她四五捧那么多的小鲫瓜子,她赶紧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眼皮都不抬地说:“给十文钱都捧走。”

荷花刚才得了砍价的甜头,这会儿就又是说尽好话,最后只花了八文钱就买了那一堆新鲜的鲫瓜子。

祝永鑫问她:“买这寸把长的鲫瓜子干啥?”

“回去给娘炖汤喝,人家说鱼汤最补身子呢!”荷花眉开眼笑地催祝永鑫去装鱼,自个儿一枚一枚地数出八个铜板递给老板。

“还剩下两文钱干啥?”祝永鑫拎着鱼故意问她。

“等会儿咱俩买蒸饼子吃!”荷花也答的干脆。

在城里颠颠儿地跑了小半日,回去的路上荷花又是一路睡到了家,连啥时候被茉莉洗了脸换了衣裳给塞进被窝里的都不知道。

第一卷 瑞雪兆丰年 第七章 荷花被“迷”

白天睡多了的坏处就是,晚上容易惊醒,全家都睡下以后,荷花果然就悲催地被祝永鑫上炕的声音惊醒,刚想开口说自个儿要去茅厕,就听到方氏问:“今个儿去城里荷花没闹你吧?”

“没,就是有些个疯魔。”祝永鑫把去城里的事儿跟方氏叨咕了一遍。

“这孩子懂事早呢,啥都惦记着家里,自个儿倒是不贪嘴。”方氏的语气很是欣慰,又透着些个心酸,“你倒是瞒得好,几个孩子都不知道你捎好东西回来呢!”

“是荷花的一番心意,明个儿让她自己分去。”祝永鑫也笑笑,然后又有些忧心地说,“平时咱谁也没教她这些,你说她咋会的?”

“最近老大念书她总往前凑合,倒是识数,不过听你说的倒真是有些个不稳当,不会是被什么迷了吧?”方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还记不记得,荷花出生的时候有人给掐算,说魂儿不稳当,这样最容易受惊吓或是被迷住。”

“那怎么好?”祝永鑫也皱眉问,“要不明个儿去找人给瞧瞧?”

“嗯,你明早赶紧去问问,别拖得麻烦了。”方氏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当真。

荷花听得一头冷汗,如今跟家里都混熟了,自个儿就总是忘记要遮掩性子,爹娘的担心也是正常,才五岁的孩子去跟人谈生意和讲价,可不是得吓着人,她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可千万要把自己才五岁挂在心里,莫要在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事儿了。

她迷迷糊糊想着心事,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第二天一早被茉莉从被窝里挖出来道:“懒丫头,还不起床。”

荷花看着帮她穿衣服的茉莉,想象着她戴着绢花的样子,忽然吃吃地笑起来。

“这丫头是怎么了,大早晨起来就傻笑?”茉莉瞧她笑得奇怪,就扭头跟方氏念叨。

方氏更觉得女儿是被什么迷住了,催促祝永鑫吃过早饭赶紧去找人给看看。

照例是老大做好了早饭,全家聚在屋里吃饭,荷花却缠着祝永鑫道:“爹,我昨儿买的东西呢?”

“给你搁在炕琴里,自个儿拿去吧!”祝永鑫指着炕琴笑笑。

博宁好奇地问:“荷花买啥了?”

“喏,这饴糖是给你的,省着点儿吃。”荷花抱着东西出来一个一个分道,“这绢花是给大姐的,烟斗是给爹的,宣纸是给大哥的。”

方氏在炕上道:“都拿着吧,你爹说昨个托荷花的福得了几十个铜板,荷花都给你们买东西了,自个儿就吃了个蒸饼子。”

博宁年纪小还不太觉得,只笑着说:“荷花,这糖咱俩一人一半。”

“傻丫头!”茉莉拿着一支绢花就给荷花插在头上,然后眼圈有点儿红红地说,“真好看!”

博荣拿着雪白的宣纸,只觉得自个儿喉头似乎哽了什么东西,半晌才说:“荷花那天不是说想学认字,以后哥每天都教你。”

博宁忽然问:“荷花,你给娘买啥了?”

“给娘买了炖鱼汤的鲫瓜子,不知爹搁哪儿去了。”荷花坐下喝粥,含含糊糊地说。

“那你给小弟买啥了?”博宁又问。

这回把荷花给问住了,还真没想着给小弟买东西,眼睛骨碌了一圈道:“娘喝了鱼汤,小弟就有奶吃,就等于也是给小弟买的。”

家里顿时被她的话逗得笑作一团。

早饭吃过博荣照样去学里念书,茉莉在灶间洗碗,博宁不知跟谁家孩子约好出去玩儿了,荷花趴在炕上看着小弟,祝永鑫揣了点儿钱就出门去了。

没多久杨氏和李氏就得了信儿过来,看看荷花乖巧地在炕上自个儿呆着,李氏就说瞧着似乎没事。

杨氏也觉得荷花看着好端端的,但还是说这会儿瞧着没事也不敢大意,找懂的人瞧瞧才好。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把话题扯到芍药的脚上去了,杨氏很是叹了口气道:“这回老三媳妇是狠了心,谁说都不应了,昨晚老三跟她实实地吵了一架,她说若是不依着她就抱着孩子回娘家,老三最后也没了法子,只说随她去就是了。只可怜芍药那丫头,昨晚脚疼的哭了一宿。”

“娘也别太担心了,我听人说城里的大户姑娘都缠小脚,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说不定以后芍药真是个出息的呢!”方氏劝慰道。

李氏闻言笑得花枝乱颤,嘴里夸张地说:“哎呦,荷花娘,不是我说啥,要说你家荷花以后出息那我信,芍药那黑胖的样儿,就算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她那随她娘的吊眼梢子和大嘴可是变不了,还去跟人家大户的姑娘攀比,也不瞧瞧自家地里长出来的是什么苗儿。”

杨氏觉得自家孙女哪个都好,听了这话就略沉了脸色,方氏不愿意指摘别人,更是没有接话,李氏就闹了个冷场,脸上讪讪地,自个儿找圆场道:“娘,你瞧,荷花这两年出落得越发招人稀罕了,哪里还看得出小时候黄毛稀稀拉拉的模样。”

茉莉在灶下收拾干净进来,又忙着剁菜叶喂鸡,见祝永鑫陪着个婆子进院,便迎上前道:“大娘好。”

“好,好。”那婆子笑着应道,“祝二哥家的闺女真懂事,模样也出落得好,你家好福气呢!”

“刘嫂子过奖了,咱进屋去瞧瞧小丫头去。”祝永鑫把人往屋里引。

刘婆子笑着进门,跟杨氏等人一一招呼后,才把目光落在荷花身上,上前去摸摸她的头又看看面色,然后闭目掐算。

荷花不知道她要怎么做,偎在杨氏身旁睁大眼睛好奇地瞧着,心道该不会跳大神儿或者给自己喝什么奇怪的东西吧,她记得前世在乡下老家,还有给小孩儿喝符水或者鸡血治病辟邪的说法,不由得又往杨氏怀里缩了缩。

杨氏把孙女搂在怀里也紧张地看着刘婆子,见她终于掐算完睁开眼,赶紧问:“她刘嫂子,孩子咋样?”

“的确是被迷着了!”那刘婆子很是肯定地点点头道。

荷花就知道她会说这样的话,不然不就没处骗钱了,偷着撇撇嘴,听她接下来要怎么编。

“其实往深了说,倒也算不得是被迷到,我刚才掐算出来,你家荷花前生本是观音菩萨座前的金莲,得了菩萨的教化有了灵性,自个儿私离开天庭的途中丢了一片莲瓣儿,所以才投生在你家荷花身上,她从小魂儿不稳当,如今突然变得聪颖,却是因为那丢失的莲瓣儿回来寻到了本尊,心性儿都全了,自然就比以往要伶俐。”那刘婆子的薄嘴唇上下翻飞,极是会说道。

荷花听得满头黑线,杨氏却是极信的,很是高兴地说:“那不是说,以后荷花的魂儿就稳当了?而且人还聪明了起来,可真是菩萨保佑。”

“祝家婶子,原说起来这倒是好事,可这莲瓣儿齐全了之后,这天上的天兵天将,就得了消息要来拘了她回去,这几日她人不对劲儿,就是因为已经有兵将来寻她了。”

刘婆子说得煞有介事,把个杨氏吓得赶紧搂紧了荷花,急忙问道:“她刘嫂子,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如今就只有一个破法儿了,找个替身娃娃。”刘婆子斩钉截铁地说。

“替身娃娃?”方氏忙不迭地问,“那要怎么做?”

“花钱扎个跟荷花一般大小的纸娃娃,然后套上一身儿荷花穿过的旧衣服,额头写上荷花的生辰八字,让她舅舅半夜的时候,拿到大路口去烧掉,然后给荷花的出生时辰改在正午,以后就没事儿了!”刘婆子很顺溜地说道。

“扎个纸娃娃得多少钱?”荷花见满屋子都没人提,忍不住开口问道。

杨氏一把捂住她的嘴,训道:“可不敢乱说,小孩子口无遮拦,她刘嫂子别怪罪。”

“不碍的,荷花这么乖巧的娃儿,谁瞧见都稀罕得紧呢!”刘婆子面色微微有些尴尬,但随即就恢复过来道,“我也不多耽搁了,赶紧回家给荷花扎替身去,这事儿赶早不赶晚。”

杨氏赶紧起身儿出去送她,也不知给塞了多少钱儿,回来以后道:“我跟她说好了,明个儿一早把替身弄好拿来,荷花娘你翻身儿荷花的旧衣裳出来,明个儿老二去荷花姥娘家报喜的时候,就把东西都给她舅舅带去,这样早早地烧了家里也安心。”

第二天一早,荷花趴在被窝里瞧着那扎好送来的娃娃,里面用竹篾做骨,外面糊上一层的高丽纸,还画着五官和头发,倒还真是跟她自个儿差不多大小。

茉莉进屋见她这样,笑着问:“荷花看这个跟你像不像?”

荷花撇嘴翻身到一旁道:“比我可丑多了。”

“你个小臭美的!”茉莉过来把她今个儿要穿的衣裳都塞进被窝里捂着,如今是一天凉似一天,早晨起来都不想出被窝,衣裳套在身上跟钻进雪窝子里似的,茉莉便每天起身后,都把荷花的衣裳搁在自个儿被窝里暖着,等到都热乎了,才给荷花穿戴起身。

荷花仗着自个儿年纪小,赖在被窝里逗着小弟,问方氏道:“娘,咋还不给弟弟起个名儿?”

“今个儿等你姥娘他们来了,给弟弟洗三儿的时候就给起个小名叫着了,等周岁的时候,再备些礼让举人老爷看着给取个大名。”方氏满脸欣慰地拍拍小儿子,这孩子从生下来就乖巧,除了拉尿和饿了,极少哭,晚上只要警醒些记得起来喂奶,就能安安稳稳地睡觉,

不过她还是总有些不放心,毕竟上一个娃儿,开始也都是极壮实的,谁知会在七个月突然就没了,所以她晚上总是要起身儿好几回看看孩子,不免也有些歇得不好,这两日就总觉得累得慌。

“荷花看着弟弟,娘再歇一会儿好不好?”

“好!”荷花伸手把弟弟的铺盖往自个儿身边扯了扯,然后趴着看他呼噜噜地睡觉,偶尔还吐出个泡泡,觉得好玩极了。

等茉莉帮荷花穿好衣裳,把炕上的铺盖都卷了起来,二人就找出菜刀刷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荷花买回来的几张宣纸裁得一般大小,整整齐齐得共得了二十幅,裁下来的边角茉莉不舍得丢掉,摸索着那纸不住地说:“这纸可真是白,摸着滑滑软软的,还有股子好闻的味儿呢!”

“那咱留着过两日糊窗户用吧!”荷花瞎出主意道。

“瞎说,这个纸哪儿能糊窗户。”茉莉朝她额头上戳了戳,把裁好的纸张小心翼翼地收在柜里,一回头就见荷花正拿着剩下的边角七折八折的,虽然还是觉得有点儿心疼,但又不知道剩下的有什么用,便也不去管她。

接近午饭的时候,方氏的娘家人都赶了来,带着大葱、明子,还有六只母鸡,荷花在屋里瞧见她姥娘进来偷着给方氏塞了两百个钱,让她自个儿手里宽绰些,千万别在月子里亏了自己的身子。

荷花顿时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姥娘充满了好感,很讨好地上去搂住她的脖子,笑得眉眼弯弯,甜甜地叫了声:“姥娘!”

“哎,我家荷花越发地乖巧了。”荷花姥娘把她抱在怀里,然后对方氏说,“你就把心放肚子里,今晚你弟就去给烧那替身娃娃,咱们村儿上回也有个孩子是这样,烧了以后就好得妥妥儿的。”

“若是这样那就最好,我直惦记得都睡不好觉。”方氏听说别人家也有这样的,而且已经大好了,登时就松了一口气。

“你歇着吧,我抱荷花出去坐会儿。”荷花姥娘抱着荷花刚出了屋门,迎面就撞见刘氏,荷花姥娘忙招呼道,“她三婶儿。”

刘氏撇着三角眼瞅瞅荷花,满脸不乐意地嘟囔道:“还菩萨跟前儿的金莲,还真是金子做的不成?几十个钱儿拿去烧,真是不拿钱儿当回事啊!”

荷花姥娘一听这话,顿时就黑了脸,自个儿如今这是到亲家家里做客,给外孙喜三儿,居然还这样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被人拿话挤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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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瑞雪兆丰年 第八章 洗三儿出状况【二百加更】

荷花姥娘沉了脸刚要发作,就见杨氏陪着二奶奶林氏进了门,离着老远就招呼:“孩子她姥娘,可是有日子没见了。”

“是啊,是有日子没见了。”荷花姥娘不愿意为了个晚辈落了亲家的面子,只好抱着荷花迎出去,没话找话地问,“她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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