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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手遮香-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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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怡少不得真心实意地赞了几句,连太后轻轻浅浅地瞥了她一眼,道:“好在哪里?比之蒋道子的墨莲又如何?”
听惯了好话的人即使是再聪慧明智也还是喜欢听好话的,安怡自然是捡着好听的说。连太后撇撇嘴,虚空点点她:“出宫去的这些日子,好的没学着,油滑世故却学了十足十。”
安怡不但没认错,反倒愁苦地皱起了眉头。
连太后见状,道:“为你好才说你两句,你还不高兴?”
安怡忙道:“能得太后教诲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但民女真是有些技穷了。”
连太后便问:“怎么说?”
安怡小心翼翼地道:“当初在太后羽翼下生活,即便是在深宫之中,众位贵人面前,也是仅需遵守规矩,心存畏惧便可过得极自在了。如今出了宫,却是发现只是遵守规矩还不够,只恐不够油滑世故,不然怎么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连太后微一沉吟,道:“说给我听听。若是为了蔡太师的病,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圣上也赞你医术精湛,实在难得。若是他家来请,你不许推辞,理当精心治疗老太师才是,如此方才算是深明大义。”
安怡松了口气,她在矫情,在讨好卖乖,在隐晦的求助,连太后不会听不出来。如果连太后不想理,那就可以拿话绕开去,既然问了,还宽慰了她,就意味着连太后想管她的事。所以她还可以再硬气一点。安怡十分诚恳地道:“不是为了这个事。乃是因为最近莫五公子提议,他想开医馆药铺,然后想请民女过去坐堂行诊,专治疑难杂症,省得日常请民女看病的人家太多,跑不过来。”
连太后嗤笑道:“看吧,当初说给你做太医,你还不肯,若是做了太医,没品没级没一定身份的人家谁敢随便支使你?现在倒好,什么人都可以叫你去,我说你也端一端,好歹你也是给我请平安脉的人,是阿猫阿狗随便能请动的?”
安怡垂着头小声道:“您说得是。”心里已经有些打鼓了,太后没直接回答她是否可以答应莫天安,而是扯这些漫无边际的,是不是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态度?大概是不希望她和莫贵妃家里扯上什么关系的。
忽听江姑姑适时笑道:“小安是个心善人,见不得人家吃苦头。听说前些日子有个姓邱的御史家中夫人要生产,危急得很,没大夫敢看,还是小安心软,从头守到尾,总算是把那妇人和孩儿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要不是咱们小安还没成亲,人家那三个闺女儿一准要拜她做了干娘。”
安怡忍不住诧异了,她事先没和江姑姑打过招呼,也没指望江姑姑能帮她说话,怎地江姑姑倒帮上她了?
连太后果然感兴趣:“让那个被救下的孩子感念她的恩也就罢了,怎么会是三个闺女儿?”
江姑姑笑道:“太后还不知道呢,是三胞胎,一次就生了三个闺女儿。”
连太后大感兴趣:“这可真是稀罕了,快说来我听听。”
于是安怡赶紧一一说来,还把宝县主跟着她去看了这三个孩子,知道邱家艰难就给了丰厚赏赐的事儿也说了,并不敢再主动提和莫天安合作一事。本来以为没希望了的,谁想告辞时,连太后突然道:“你不是喜欢我今日作的这幅画么?给你了。”
安怡忙又谢赏,心中暗自嘀咕,当初听祖父讲,上头人的举动话语经常都会含有深意,这太后送她一副莲花图,是要叫她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心胸开阔,行为端正,别和人拉帮结伙的吧?好吧,她晓得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想靠着太后就别想发财,想发财就别想靠着太后,至于有权有势还顺便发了财的那种好运其实是属于别人的吧。
安怡双手接过画轴,表示自己一定要去请最好的装裱师把这幅画裱起来供上。连太后淡淡地道:“我又没死,供起来做什么?你,明白我送你画的意思?”
果然是了。安怡把自己的领悟说了一遍,见连太后高深莫测地不说话,就又赶紧表态:“太后娘娘的教诲,民女会一直记在心上,行事为人以此为准则。”
连太后默不作声地听完,淡淡道:“明白就好,想去就去吧,不然真是浪费了你师父传授给你的这身好本领。记得为人行事切要光明磊落,不可作恶,不该做的事别做,不然谁也护不住你。”
神转折。安怡心悦诚服地行礼拜谢:“太后的教诲,民女都记在心上了。”又赞连太后心怀苍生,真正仁慈。
连太后笑了一声,道:“我不是只顾着自己的人,你师父常说,行善积德,胜过吃药万千,想要福报,就得行善。就连楚郡王家的宝丫头都懂得行善,难不成我堂堂一国之母还不知道?去吧。”
这话里透着强烈的不满啊,所以连太后其实对自家师父很看不顺眼,却又牵挂得很?安怡不敢接话,捧着画卷退出,临行前看向江姑姑,以目光表示谢意。江姑姑淡淡一笑而已。
安怡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形于色,问题是她心里实在欢喜,怎么都压不住,导致一个流言沸沸扬扬地传出来,道是小安大夫不但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给永昌侯夫人做干女儿也是指日可待了。
因为太后赞了宝县主,自然有人特意把这个消息送到楚郡王妃面前讨好,楚郡王妃面色半点不动,而是轻轻将丫头送到面前的那张帖子放回托盘,面无表情地道:“告诉田家的人,县主病中怕扰,不想见人。”
既然张欣已经成了嫌疑人之一,她为什么还要放张欣进来,为什么还要给张欣脸面?且不说此事张欣究竟有没有插手,就凭张欣有意收买郡王府的下人这一条,就罪不可恕。
正文 第189章 蚀了把米
桂嬷嬷得了消息,堆着笑紧紧拉住回话丫头的手,不露痕迹地往人手里塞荷包:“县主日常最喜欢和我们奶奶一处,兴许听我们奶奶说几句话开解一下,病就好了。”
府里才死过人,那丫头哪里敢接东西,忙着推了,转身就走。桂嬷嬷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张欣回话。
张欣此刻正等在马车中,闻言又惊又怒:“原话真是这样说的?”
桂嬷嬷恨不得把头埋到裙子里去。
“蠢材!好好的事儿都给你办砸了!”张欣终于忍不住,用力一拍茶几,一张脸涨成了紫红色。依着从前楚郡王妃对她的喜欢,即便是宝县主真的不想见人,多少也会让她进去喝一杯茶,让个体面的管事娘子出来打发她,更别说是根本就不让她进门,就这样当众把她堵在王府门口,肯定是有所怀疑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虽说楚郡王府不可能找到她这里来追究她,但白白丢了一个好不容易才搭上并全心全意信赖亲近她的县主,相当于这两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桂嬷嬷不敢讨饶,也顾不得这是在街上,当即跪下磕头求饶:“奶奶息怒,都是老奴蠢笨,别气坏了奶奶的身子,可不是要老奴的命了。”
“还不赶紧起来?你这样当街闹腾,是唯恐我的脸面还丢得不够吗?”要了桂嬷嬷的命倒简单,只是谁来帮她做这些事呢?无异于自断臂膀。总归今日丢脸是丢够了,张欣用力喘了几口气,不敢去看王府下人和自家跟车的下人的脸色,发狠道:“去告诉牛四,该弄干净的都弄干净了,不然大家都得不了好。”
“是。”桂嬷嬷赶紧站起身来去办事。
安怡,咱们没完!张欣死死咬着唇,恨恨地瞪着车帘子发呆,这究竟是凑巧了呢,还是真的有人盯着她,提早算着了她要做什么,一步一步地引着她往坑里走?
按说,安怡就算是当时与她发生了不愉快,也不会想到她要做什么啊,怎会设计得这样的精巧,好似把她看得透透的。张欣用力掐了太阳穴几下,越想越心烦,越想越不安。。
宝县主双眼无神地看着帐顶发呆,楚郡王妃走进去,挥退一旁伺候的下人,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道:“还不想好起来吗?”
宝县主转个身背对着她,将被子拉起蒙住了头,闷声道:“反正都不许我出门,躺在床上还自在些。”
楚郡王妃笑道:“刚才张欣让人送帖子过来,说要上门来瞧你。”
宝县主立即将被子拉开,探出头来兴奋地道:“张姐姐什么时候来?”
楚郡王妃道:“我回绝了,说你病中怕打扰,不想见人。”
宝县主的脸顿时拉下来,忿恨地道:“那还来告诉我?”
楚郡王妃道:“我就是特意来告诉你的,日后你且远着她些。”
宝县主莫名道:“为什么?当初也是你们都说她好,让我多听听她的话,我才与她交往的,现在又不许我跟她好了,这算什么?”
楚郡王妃一字一顿地道:“你听好,人心隔肚皮,这人今日是个好人,明日兴许就是个坏人,谁说得准呢?尤嬷嬷怎么样?平日待你好吧?怎会突然就自尽了?我问得清楚明白,她惯常与张欣手下的人来往密切,房里还搜着好些贵重之物,并不是我们府里赏的。你说是为什么呢?”
宝县主的心顿时乱成一团麻线,不信道:“我与她无冤无仇的,我对她那样的好,她为什么要害我?”
楚郡王妃淡淡一笑:“非得有冤仇才会害人吗?我告诉你,我的儿,这世间要害人的理由可多了,这人心一旦长歪了,什么都是理由。”见宝县主一脸受伤的样子,才又道:“也不见得就是她要害你,兴许是为了害其他人,顺带借你一用,把你扯进去了。”
宝县主脸上的怨恨伤感才少了些,楚郡王妃又再重重加上一句:“但这样的朋友,是不能再交了。今日她可以为了与别人的私怨不顾你的感受,明日她也可能会为了其他事直接对你下手。你好好想想,如果你真的与了然私会,然后这封信是送到咱们的对头手里去,你们恰被人家抓了个正着,你想想,你会如何?”
宝县主吓了一大跳,连声道:“我才不会呢,都说过了,我没有那个心思。怎么就是不信?这种事永远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永远也不会发生了,她再不会明里暗里地逼着安怡帮她请了然来赴诗会,也再不痴心妄想,因为经过此事,她看清楚了,那永远都只能是一个旖旎的美梦,只能在梦里,不能出现在生活中,不然就会是所有人的噩梦。所以,幸亏安怡那天是带着她去了邱通家里,而不是领她去见了然。
“当然不会发生,我不许,你父王也不许。”楚郡王妃深深看了女儿一眼,道:“安怡,你以后也远着她些吧。她不是你能交往的人,至少是现在的你,碰不起的人物。”
楚郡王妃不管这件事中安怡知情或不知情,也不管张欣、安怡、了然和尚等人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只管护着她的女儿,不让她受伤害。要问楚郡王妃对这几个人的观感么,首先张欣是绝对脱不了嫌疑的,让人厌恶,只是因为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好就去问罪;了然不好好做和尚,没事儿勾引人家小姑娘,不是个好东西;安怡,是个模糊却又清晰的剪影,是她引着宝县主出门与她相会,然后引出这许多事来的,也是她把宝县主领到邱通家里,再把宝县主做的善事主动说给太后听,并替宝县主博取了一个好名声的。
所以楚郡王妃对安怡的观感就很复杂,不喜欢,却也谈不上厌憎,算是两不相欠吧。
楚郡王妃想了又想,掂量了又掂量,叫过身边心腹:“备一份礼送去金鱼巷安宅,就说,多谢小安大夫在太后面前替县主美言,县主年幼不懂事,小安大夫要伺奉太后娘娘,乃是忙人,不用特别抽空陪县主。”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你别和我家姑娘来往了。
正文 第190章 你可信得过和尚?
安怡听完传话,微微一笑,道:“请转告王妃,我省得了。”想必宝县主再不会缠着要见了然,想必失去崇拜者兼好朋友的张欣此刻一定悔不当初,坐立难安,连饭都吃不下去吧。
初战告捷。送走王府来人,安怡兴奋地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叫来兰嫂:“你去问一问,莫五公子什么时候有空?”
兰嫂见她高兴,也跟着高兴:“楚郡王府没有因为宝县主跟着姑娘出来玩的事情怪罪姑娘吧?”
“没有。”安怡郑重叮嘱她:“不要坐家里的马车去,另外雇辆车去。”坚决不能把所有的举动都自动曝晒在谢妖怪面前啊。
兰嫂不明所以,然后自动脑补为大概安怡是担心自家的马车目标太大,总是出现在莫府门前容易引起人误会吧。于是非常坚定地执行安怡的命令,走出金鱼巷老远才叫车。
她不知该往哪里去寻莫天安,也不敢贸然找到定远侯府去,便暗自揣测,莫天安的病还没完全好,大概还会留在私宅也不一定。遂命车夫去了莫天安的私宅,莫天安还真在私宅,闻言不由大喜,这算是安怡第一次主动来找他,所以上次他和她说的事情算是有眉目了?少不得立即让人把兰嫂请进去,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正逢身上有些不适,想让人去请小安大夫呢。既然如此,就请妈妈回去替我回了小安大夫,若她无事,不如这就过来替我诊治,如何?”
兰嫂自是从命,回去把话传给安怡知道,再摸出一只沉甸甸的荷包:“说是赏给婢子买瓜子吃的,颇重了些。婢子推不掉,只好拿回来了。”
“既是给你的,安心拿着便是。”安怡感叹,难怪人家都说莫天安虽然有病在身,却是最讨女子喜欢。本是她有事要急着见他,他还顾忌她脸皮薄不好行事,反过来包揽到他自己身上去,说是他有病请她立即过去帮着诊治。如此知情识趣,出手又大方,谁不说他好?
安怡照旧不坐家里的车,悄悄与兰嫂一道从后门出去,另雇了一辆车往莫天安的私宅里去。进门就遇着了然和尚,安怡以为他是来要她兑现承诺,要那剩下的半张古方,不由笑他:“大师这样的等不及,失了出家人的风范了。”
了然一笑:“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是为了能将这张方子发扬光大,造福更多的人才说了假话。便是立即来问小安你要那半张方子,也是应该的。但贫僧还真不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乃是五公子说他有些不好,要请贫僧帮着一道瞧瞧。”
安怡默了一会儿,突地笑了。她才不会认为,莫天安不与她单独见面是要洗心革面,从此做个懂得男女大防的正人君子,只怕还是为了叫她放轻防备,安心与他缔结盟约的多吧。却也不多说,只按照原来的约定把那半张古方交给了然,道了声:“多谢。”
了然笑道:“可否多问一句,小安大夫达成所愿了吗?若是不想回答,也可不答。”
安怡斟酌道:“算是让想害人的没害着人,反倒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日后再不会有人千方百计想要约见大师了。”
“阿弥陀佛。”了然慈悲地叹了一声,道:“一得一失,一啄一饮,善恶有头终须报。”
若是从前不知此人真面目,安怡少不得要跟着附和两句,现在知道了这伪高僧的真面目,安怡剩下的就只有好笑,免不了揶揄他两句:“大师放心,虽说佛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我还是不会拉着一心向善的大师去做坏事的。”
了然才得到魂牵梦萦的古方,心情正好,也不和她计较,微笑着往前而行。
行不多远,忽听有人笑道:“你们倒来得巧,这是约齐了一起来的?”
安怡抬头,只见莫天安一身月白大袖轻袍,斜倚在月亮门边冲着二人笑,整个人看上去弱不胜衣,风流如画,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韵。
安怡免不了多看两眼,却是不敢称赞,只恐莫天安这个不要脸的会打蛇随杆上,厚着脸皮贴上来,弄得自己窘迫。
莫天安却是毫不避嫌地将二人看了又看,正色道:“你二人一个喜形于色,一个扬眉吐气,这是携手去做什么坏事来了?”
了然正色道:“和尚一心向善,做的都是好事。”
安怡纯粹不回答他,只管抬着脚往里走:“五公子今日看上去气色的确不是太好,可有什么地方不舒坦的?”
久病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自己气色不好。莫天安顿时收了笑容,不自觉地摸摸脸颊,随即又了然一笑,带了些坏笑道:“早起就有些头晕眼花,心神不宁的,这会儿见着了小安才算是好些了。”
安怡看向了然,他要是不肯帮她,日后就别想从她那里拿好处了。了然立即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正色道:“小安始终是个姑娘家,五公子还是该注意些儿。”
莫天安疑虑地将二人看了又看,突地一声笑:“好吧,我算是看明白了,和尚真真不是个好和尚。”眼见了然想要辩白,忙举手止住他的唠叨,示意二人跟他往里走:“那边有个亭子,四处敞亮通风,景色不错,正好吃茶。我让人在那里备了好茶,咱们过那边去说话。”一路走一路道:“小安,你来寻我,是想清楚了?”
安怡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得了太后的允许,所以才拿定的主意,乃笑道:“想清楚了,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难得五公子这样的周到,我若是不应,好像是不识抬举了。”
莫天安仔细将她看了又看,却见她脸上一派平静灿烂,看不出其他情绪,便笑道:“不是这么说,是优势互补,你好我好大家好。”将了然一指,道:“和尚虽然有些不靠谱,人品却还是信得过的,今日我请了和尚来,便是让他做个见证,你我签下契书,他也按个手指印儿,省得他闲得没事儿做。”又似笑非笑地问安怡:“小安你可信得过和尚?”
正文 第191章 恶趣味
安怡这才知道莫天安把了然叫来一起“看病”的原因。实话讲,莫天安生就的一颗七窍玲珑心,她那里才叫人过来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他就把什么都安排好了,甚至于见证人都找好了,有这样一个合伙人,真正省心。
但合伙人太聪明,且还背景深厚,就不得不让人思量一二了。安怡看着静等她回答的两个人,将心一横,笑道:“我当然信得过五公子,更信得过大师。”
即便是莫天安有心算计她又如何呢?她想要的并不是流芳百世,光彩一生,而是出了心中那口恶气,叫奸夫****死得其所,叫恶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多活一日,都是赚了。此时不赌,更待何时?安怡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然,提笔在莫天安早就准备好的契书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再蘸了朱砂,按下手印。
玉版白的纸上落下一枚朱红小巧的指印,看着就像是雪地里一朵怒放的红花,生机勃勃,凌厉夺目。莫天安心头微动,抬眸看向安怡,安怡静静坐在桌边,身后满目苍绿,衬得她的脸略有些白,人也显得有些单薄。若只是略略一看,只是个楚楚动人的少女,但若是往细了看,那对平展飞扬的长眉其实带了几分凌厉之态。
她不孱弱,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莫天安一笑,将那句原本想要再问她是否确认不悔的话咽了下去,仿似玩儿一般,实则郑重其事的在他的签名上按下一枚鲜红的指印。再将契书推到了然面前,玩笑道:“和尚,该你了。快快完事,拿了你的礼金走人。”
了然就和没听见似的,拿起契书认真从头看了一遍,确认无误才认真落下自己的指印,抬头看着安怡笑道:“小安,你忙不过来,或是发现有什么难得见着的疑难杂症,记得使人来叫和尚一声,和尚和你一样,不收分文的。”
了然的眼睛里带着一分显而易见的亲切,语气更多亲近,安怡看出来了,寻思着和尚大概是喜欢她给人看病不收钱,搞义诊这个决定,所以和尚脸上的悲悯其实并不都是假的,而是真的悲悯地看着这世间的人和事。
其实看他是伪高僧的自己才真正轻狂了。安怡突然间满头冷汗,彻底收了那份狂傲之心,站起身来冲着了然深施一礼,郑重地道:“我记得了,大师若是无事时,我随时都欢迎大师过去指点的。”医道博大精深,她并不是什么都会,有人专长妇科,有人专长儿科,有人专长外科,还有人专长老年病,她所长的只是针灸探穴之术与那乱七八糟混搭出来的药技。论起实际经验来,她怎么都比不过踏遍大江南北,一心钻研医技之道的了然,真正的医痴其实是了然,而不是为了安身立命才学医的她。
了然先是微怔,随即坦然受之,然后也郑重还了安怡一礼。再抬头,二人眼里都多了一分了然与亲近之意。
莫天安在旁瞧着,不由得笑了:“你二人拜来拜去,眉来眼去的,是要闹个什么劲?要气死我也别这样明目张胆的好吧?”
安怡本想问他怎么就气死他了,但晓得自己只要一开口,这人绝对没有好话,遂充耳不闻,自拿了那契书看,道:“既然都定下来了,那就挑个好日子早些开张吧,不然我成日这样跑,是有些撑不住了。”其实是怕时间拖得太长,一不小心给谢满棠知道了,生出变故来。
“你放心,日子我已经看好了,就在下个月初十,什么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的,你只管到时候打扮得光鲜亮丽地来就好。其他都不要你操心。”莫天安轻佻地朝安怡飞了个眼风,道:“要不要让人摆席,咱们喝上一杯以表庆祝?”
算了吧,谁敢和他坐着喝酒?安怡敬谢不敏,借口还有事在身,小心将契书收好起身告辞。莫天安仰靠在椅子上,吊儿郎当地看着她笑:“小安真是无情啊,拿完好处就走人,多一刻都不肯留。”
安怡不客气地道:“谁敢与五公子多情?那是想自裁呢。”
想自裁?与他多情是想自裁?莫天安气得笑了,隐隐又有几分不服气,怎么她就敢和谢满棠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来往从密,与他多调笑一句就是找死?年少不服输的劲头一起,就想找安怡好生说道说道,但见着安怡那双黑白分明,好似什么都明白,什么都能看得穿的眼睛,突然间又觉得有些无趣,便压下不悦,懒洋洋地道:“为了不让小安自裁,我还是不留你了。请吧!”
怎么不生气呢?居然这样好性儿?看来日后合作还是不太难的。安怡微笑着朝莫天安行了一礼,告辞离去。
莫天安看着她的背影,把后槽牙磨了又磨,真是不服输呢。他偏就要让她瞧一瞧,他和谢满棠比起来谁更好。送走了然,少不得叫来甄贵:“把我新近得来的那床玉丝席给贵妃娘娘送去。和贵妃娘娘提一提,小安大夫人品贵重,做永昌侯夫人的干女儿真是最合适不过了。”
顺水推舟推一把,既可讨好了太后,给了安怡身份体面,又可让安怡凭空高出谢满棠一辈。小辈能对长辈有什么想法吗?果断不能啊,不然就是不伦。都用不着自己动手,就有一大群人会自动上手阻断此事。想到谢满棠那张一成不变的冷脸瞬间崩溃的模样,莫天安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人这就去办。”甄贵在旁陪着笑,主子的恶趣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就为和棠国公别气,这花了多少金钱精力啊。
莫天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不单是为了这个,小安她,她……”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不能用一个合适精准的词语来形容安怡,便道:“小安她值得。你们不许不敬她。”心里却想着,如果事成,他和安怡就是一辈儿的,谢满棠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看着。
正文 第192章 奉承之争
玉润如水、带了天然花纹的玉丝席晶莹剔透,似是里头蕴含的丝丝凉汽就要蒸腾而起,让人见了,心里头的躁意不知不觉间就平息下来。莫贵妃将纤纤玉指轻轻从席子上划过,含笑叹道:“果然是好东西,小五真是费心了。”
她的心腹大宫女宋姑姑笑道:“五公子这是记得娘娘对他的好呢。”
莫贵妃道:“姐姐照顾弟弟本来就是应该的。何况他虽然自幼体弱多病,却是聪明乖巧能干,才华横溢。”想到这位幼弟空有才华却不能施展的尴尬处境,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真是难为他了。”
宋姑姑不好接话,便含笑垂手而立。
皇后无子,这后宫中的妃妾们再没有谁能如同自己这样风光,除了黄淑妃。黄淑妃……不提也罢,无足为惧,此刻有多风光,日后就有多悲惨。等到将来自己的皇儿能继承大统,那时候少不了给五弟施展拳脚的机会。莫贵妃微微一笑,转头吩咐宋姑姑:“去宁寿宫问一声,就说我得了件好东西,想敬献给太后。”
难道贵妃要将这床玉席敬献给太后?宋姑姑有些舍不得:“娘娘,这席子可是稀罕物。婢子也见过几床玉丝席,却没见过成色做工这样精细的。”
“别说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但小五这样费心是为了什么?不就是盼着我好吗?太后娘娘是母后,就该用最好的。”莫贵妃美眸里闪着坚定的光芒,只要儿子好,将来什么都好说。
“你有心了,这几日天渐渐热起来了,我正觉着睡不安稳呢,可巧的你就送席子来了。”连太后含笑看看面前的玉丝席,再看看伺立一旁小意奉承的莫贵妃,静等莫贵妃开口说事。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就是婆媳俩也不例外的,何况这婆媳关系还是天底下最复杂的婆媳关系。
莫贵妃自来知道连太后的干脆性子,不敢绕来绕去的,含着笑小声道:“孝敬长辈本就是小辈应该的……”三言两语,就把话题绕到安怡身上去了:“多亏了小安大夫,我那不成器的五弟才算活得像个人样儿了。这些日子,可没少听小安大夫的好话,都说太后娘娘慧眼识人,小安大夫人品贵重,唯一遗憾的就是出身略低了些,不能得一门好姻缘……”
连太后虽然不置可否,面上的笑容却更盛了些,莫贵妃见状,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对了,这就要把话题说到正点儿上:“听说最近京中传言极甚,都说是永昌侯夫人与小安大夫投缘,就像一对亲母女似的……”还没说完,就见江姑姑进来小声道:“皇后娘娘来请安。”
梁皇后虽然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却是正牌的儿媳妇,况且她是最早嫁给皇帝的人,陪着皇帝渡过了非常艰难的青春岁月,劳心劳力才落下这身病。连太后心疼她,当然舍不得让她在外久等,忙道:“快让她进来。这么热的天儿,她怎么出来了?你们也不劝着她些,真想出门走动,也等早晚日头不盛的时候出来才好。”
莫贵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却仍然含着笑,恭敬地紧走几步迎上前去给皇后行礼问安,再小心扶着皇后进来,调笑道:“太后心疼娘娘了,看得妾身好酸。”
梁皇后虚点她一下:“你这张不饶人的嘴,这把年纪了还不知道收敛些。”给太后行礼问安,落座了才笑道:“刚才在说什么呢?也让我凑凑趣。”
莫贵妃不好说假话,又想着反正是讨好太后的事儿,想来皇后也不可能拆台,便笑道:“正说小安大夫呢,外头在传言永昌侯夫人与她投缘,想收她做义女……”
不等她说完,梁皇后温温柔柔地道:“不好。”
莫贵妃瞬间变了颜色,随即又撑起笑脸道:“娘娘说不好,自是有娘娘的理由。”
梁皇后继续温温柔柔地道:“小安大夫是个好姑娘这没错儿,永昌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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