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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手遮香-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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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太后却不许勋贵宗室们因此轻视安怡,隔三差五地要安怡出来写写字亮亮那手绝佳的书法,又拿安怡当初为穷人看病不收分毫反赠药费、以及她当初及时处置疫情救了许多人的事来替她做好名声,临了再替安怡向皇帝要了一幅御笔亲书的字,上书“淑慧”。

这两个金光闪闪的字顿时给安怡镀上了一层金,皇帝都肯定她的善良聪慧美好了,谁还敢嫌弃她,说她的不是?

莫贵妃是个聪明女子,知道太后因为上次的事情很不高兴,对她有看法,就立刻想要采取行动弥补过失,力争再次做到婆媳一家亲。既然太后想要捧安怡,那她就跟着捧,不但要捧出成绩,还要捧得不露声色,捧得高明。

于是安怡莫名成了一位品行高尚的才女,她身上所有拿得出手的技能和闪光点都被充分挖掘出来,包括出身于京城大族安氏,父为两榜进士,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因为孝顺祖母体恤幼弟而学医,再以一身高明的医技造福一方,善良仁爱,琴棋书画、针黹女红、礼仪进退无一不精。

上行下效,贵妇们也跟着追捧小安大夫,安怡出尽了风头。至于她是否真的这样好,对不起,又没人和安怡有死仇,非得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去挖掘她的缺点和不是。

这是安怡一直苦苦谋算追求的,却又是意料之外的结果,她认为自己足够好运的同时,更深刻地体会到有一技之长的好处。试想,如果她不是有一手出类拔萃的医术,再好的机会她也把握不住若是她当着皇帝的面自刺百会穴时,只要她的心理和技术任何一样不过关,就会是与现在完全不同的两种结果。勤奋真好,不管是从前的才女技能,还是现在拥有的医技之能,都是奠定她好运的决定性基础。安怡决定,她还要再努力一点才好。

春光寥寥,一朵杏花从枝头飘落于太医院门前的青石阶上,安怡漫步走过来,毫无所觉地一脚踩在杏花上,想着心事继续往前行去。连太后已经病愈,今日是她和众太医最后一次会诊,从太医院回去后她就会搬出宫去,回到她和安老太在金鱼胡同的那个小院子里。她如今也算是略有薄名,但要真正打开诸公侯府邸的大门,却还差些火候。所以接下来必须认真筹谋才是。

“小安大夫,贫僧有个疑难病症想与你商讨一下,不知你是否有空?”了然和尚撩起浅灰色的僧袍,信步跨出太医院的大门,先看了眼青石阶上那朵被安怡踩成了泥的可怜杏花,再将目光定格在安怡修长玲珑的背影上。明媚忧伤的暮春里,穿着淡杏色春衫的少女一头青丝梳成最寻常不过的垂髫,浅碧色的裙摆随风轻扬,每一步都走得优雅端方,却透着最强不过的决心。

她是那个人的衣钵传人,也是他所见过的最强的医学天才,甚至于胜过了同期的他,这样年少老成、才华横溢的女子,世间可遇不可求。了然和尚小心绕过那朵可怜的杏花,笑意盈盈地看向愕然回头的安怡,温和地道:“贫僧治了那人近五年,却始终不见他有所好转。若是小安大夫肯伸以援手,大概能让他痊愈吧?”

安怡看着高立于青石阶上的了然和尚,几乎有种他身后的太医院其实是座千年古刹的错觉。这个漂亮和尚实在太适合做和尚了,一颦一笑里都透着股子透骨的慈悲味,看人一眼,便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若是再与人多说上几句话,便可令人放下心防,轻易就把自己的心事说给他听。

对上了然那双饱含温柔慈悲怜悯的狭长凤眼,安怡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难以言述的透骨悲哀,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算是这世上最悲惨的人了,很想找人倾诉一下,而她面前的这位慈悲的和尚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小安大夫?”了然和尚加深笑容,露出腮边一个浅浅的酒涡,整个人越显亲和慈悲。

安怡眨眨眼,含笑道:“大师年岁不小了吧?”这必须是个妖僧啊,差点就害得她把他当知己了。

正文 第130章 了然和尚

这是完全没有料到的对话方式,了然和尚一愣,随即豪爽大笑,完全坏掉了刚才的慈悲出尘:“小安大夫好利的眼,贫僧今年三十有二。”

“大师的年纪差不多是我的两倍。”安怡已经彻底压下心底的异样悲凉软弱之感,戏谑道:“您一看就是得道高僧,想必也是佛宗天才?不然不会让我险些看破红尘,随您遁入空门,皈依佛法。”

了然和尚自青石阶上信步而下,行至安怡身边停下,温和真诚地看着她道:“小安大夫尘缘太深,命里与佛无缘。”

不会吧,又是一个论命理的,安怡心里一跳,有些不服地仰头天真笑道:“大师不但精通佛法医道还精通命理?”

了然和尚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声音温柔得醉人:“贫僧什么都不精通,只是因为差点活不下去才只好去做和尚。”

从没见过哪个和尚会说这种话的,何况这话和他那副得道高僧的慈悲实在不搭。安怡默声不响地跟在了然和尚的身后漫步前行。早在她初入宫之时,就从一堆只想占便宜不想干活的太医里注意到了他,那时是因为他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和尚;之后知道他曾提出过和她一样的诊治方案,她就更注意上了他,因为知道他的医术精湛一定不下于她。

后来她和他、周老太医组成了连太后的御用医疗小队,隔三差五地总要见上那么一面,为连太后的脉相、用药、用针争论商讨很久。越是与周老太医和这漂亮和尚接触得多,她就越发小心勤勉师父说得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京城中藏龙卧虎,能者甚多,他们本身医术极高明,更比她多了许多经验,她所倚仗的不过是从吴菁那里得来的金针绝技和指点,还有她的疯狂。

学无止境,她还稚嫩,想要成为最强就要学会从对手、同行身上学到他们的最优点。安怡很想知道能让了然和尚也束手无措的这个病例究竟情况如何,更想知道了然和尚为什么会对她发出这个邀请。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和她、以及周老太医都是被太医们隐然排斥抵触的人?所以他乐意给她这个机会?互结同盟以站稳脚跟?

二人一前一后地沿着道路前行,偶尔说上几句关于医术佛理上的话,一路引起无数瞩目,偏前面的和尚毫无自觉,并不觉得一个出家人带着个美少女散步聊天有任何不妥;后面的少女则心思都在怎样变成大丰医术最强第一人上,根本没觉得跟着个漂亮年轻和尚走得这么近,谈得这么热火朝天的有什么问题。

及至宫门前,安怡才意犹未尽地与了然和尚告别,约定待她出宫后就与他一起去替那病患瞧病。眼见了然和尚去得远了,江姑姑拨来伺候安怡的小宫女才轻轻喟叹了一声,痴迷地看着了然和尚的背影轻声道:“了然大师真是高僧啊。让人见之忘俗。”

这话在安怡听来相当于“了然和尚真是个好和尚啊,生得让人一看就忘不了”,她不由微笑着去逗小宫女:“你懂佛法?”

小宫女睁着黑豆似的眼睛认真道:“婢子虽然不懂,但姑姑们懂啊,还有宫外的夫人们也都懂。她们都说大师是高僧,讲经说法是第一的,那他就是高僧。”

是伪高僧,真正的高僧难道不应该在古刹之中潜心参悟佛法吗?又怎会留恋并混迹于这花花世界?安怡微微一笑,把目光落在从宫门里走出来的一行人身上,然后朝当中最高最好看的那一个人颔首行礼致意。

一身朱红官袍的谢满棠面无表情地看着亭亭玉立于宫门外的安怡,冷淡地朝她点点头,大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很快就又超过了前面信步而行的了然和尚,扔给安怡一个冷硬挺拔的背影。

安怡有些失望。从谢满棠年前送她入宫到现在,差不多有三个多月了,中间他们没见过面,也不曾传递过消息。她一直想着要当面谢一谢他,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宫里堪称人情纠葛最复杂的地方,她无亲无故,无根无底,财力有限,小鬼们有什么理由要捧着她呢?有的是办法恶心人。但她一直都过得不错。她当然不会傻乎乎的以为,她在宫中这段时日走得这样顺当如意,真的是全靠了太后和她自己的本事。除了他有这个实力和理由帮她,还会有谁?

“小安大夫。”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女官立于宫道旁,朝着安怡笑容满面地迎上去:“皇后娘娘听说您即刻就要离宫,特意让我来请小安大夫前去一叙。”

皇后?安怡很好地掩饰了惊讶。这位病歪歪的梁皇后,多数时候都是悄无声息地藏在坤宁宫里,不惹事不管事,她入宫以来只见过一次,还是某日连太后突然让她去给皇后诊脉,她才得以见着皇后。整个过程里,安怡只听皇后一共说了三句话,每句话没超过十个字。

第一句是:“都说我是肺痨,是么?”

第二句是:“你能医好我吗?”

第三句是:“知道了,谢太后恩典。”

梁皇后是肺痨,而且已经病入膏肓,她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但因为她身上并无久病之人惯有的暴戾之气,也不为难人,所以安怡对她印象还好,给了她一个古方只要坚持认真服用,不受大刺激,至少可以缓解病情,多拖几年。

但两人的所有交集也仅限于此。安怡一边猜测着梁皇后的用意,一边快步随女官往坤宁宫行去。途中遇着许多宫人,虽无人敢上前询问,却都对她们这行人看了又看。

梁皇后斜倚于轩窗下微眯了眼晒太阳,苍白如纸的皮肤下透出里面的青紫色血管,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上次小安大夫开的药,我吃着甚好,你有心了。”

安怡低眉垂眼地表示能为皇后娘娘服好务,她很开心很荣幸。

梁皇后瞟了安怡一眼,淡淡道:“太后娘娘大安了?”

正文 第131章 赏赐之物

太后是否大安,这座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不然皇后也不会在她即将离宫之际使人来唤她。安怡不明白皇后为何还要多此一问,却还是认真谨慎地回答:“是,太后娘娘福泽深厚,区区小病不能动她老人家分毫。”

梁皇后轻笑了一声,道:“太后娘娘自然是福泽深厚的,但也离不开小安大夫的精心诊治。你有功,来人啊,重赏。”

几个宫女鱼贯而出,捧着的托盘上依次摆放着锦缎珠玉。安怡当然认得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但所谓无功不受禄,她立即表示很惶恐,受之有愧。

“你是想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吧?”梁皇后注视着她,慢条斯理地道:“我这是替太后娘娘赏的,她老人家病着,我不能亲自伺奉左右,只好重赏你这个有功之人了。怎么,你不敢接我这个病弱无势之人的东西?”

话说到这个地步,安怡怎么还敢真的不接?她只好佯作欢天喜地的接了赏赐。梁皇后满意地道:“日后再入宫时,多来我这里坐坐。去吧。”

一排捧着各色赏赐的宫女紧紧跟在安怡身后,再次引起无数注目。安怡觉得全身都在痒,仿若有无数只小虫在乱爬,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假装淡定的微笑前行。宫里的女人没一个简单,简单的早就死掉了,太后也好,贵妃也好,不过都是拿她作伐,所以梁皇后当然不会真的只是单纯想赏她,既然推不掉,那就静观其变吧。

接下来的事情出乎安怡的意料,有了梁皇后开头,各宫陆续都有赏赐,其中包括了权倾后宫的莫贵妃和后起之秀黄淑妃。莫贵妃的赏赐和她的日常表现一样中规中矩,无非就是些金银锦缎,而那位出身于飞龙关黄氏、宠爱喧嚣的黄淑妃的赏赐却是精致夺目一对葡萄紫的钧窑花盆。

安怡坐在一堆华彩夺目的赏赐里,紧紧抱着怀里的花盆,将手指轻轻抚过花盆底部的款识,微垂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真是可笑,她的陪嫁之物,母亲留下的遗物,她的心爱之物居然会出现在皇宫之中,给黄妃做了赏赐,阴错阳差地再次回到她手里。就不知这东西究竟是安家人送来讨好黄妃的呢,还是田家人送来的?抑或是张家?

安怡心里恨得滴血,仍然微笑自如地和刚走进来的江姑姑道:“姑姑快来瞧这对花盆!真是稀罕物。”

见着这对花盆,即便是见惯了好东西的江姑姑也微微有些愣神,随即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这是前朝留下来的钧窑珍品,淑妃娘娘对小安大夫倒是真慷慨。”

既不是自己的东西,也不是真正喜欢的爱物,又因得来太过容易,当然就很慷慨。但黄家富贵多年,黄淑妃即使不喜欢这对花盆,也不会不懂这对花盆的价值,表现得如此大方,会不会是因为听说了她和黄昭的某些往事,所以另有所图?这个可能令得安怡十分不喜欢,她立即收了笑容,十分不安地道:“想必淑妃娘娘是弄错了?我未曾立下寸功,哪能得娘娘如此厚爱?我还是把这对花盆还回去吧。”

上头赏赐下来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非得不要那不是结仇吗?江姑姑不知道安怡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表态撇清,便深深看了安怡一眼,道:“小安大夫尽心尽力伺奉太后娘娘便是大功,娘娘们赏你就是尽孝。太后娘娘知道了只有高兴的,你只管安心收下吧。”

安怡为难道:“那我是不是该去各宫给娘娘们谢恩呀?我规矩生疏,人也不大认得。姑姑帮我想想办法吧。”谢恩是次要的,最让人为难的就是这些娘娘们各自隐藏的心思。她清楚得很,除去黄淑妃这种可能别有用心的以外,其他妃子赏她也不单只是做给太后和皇帝看,更是因为她这手医药功夫。做人不能太贪心,她此次入宫已经得到想要的,最不愿的就是再横生枝节,所以怎么和这群闲得没事做的女人打好交道是最难的。

江姑姑倒也上道,抿唇笑道:“待我问问太后娘娘的意思。”不多时,回来道:“太后娘娘让我陪你去各宫谢恩。”也就是让她给安怡保驾护航,有太后这尊大佛镇着,哪个不长眼睛的敢给安怡找麻烦?

莫贵妃多年受宠,膝下育有一位公主和两位皇子,近年来又一直掌管宫务,乃是名符其实的副后,这段时间她自认为和安怡、太后这边的关系处理得很好,当然不会为难安怡,其余几个有头脸的宫妃也不至于为难安怡,都是褒奖几句就端茶送人。唯有梧桐宫的黄淑妃,不容拒绝地留下了安怡和江姑姑喝茶吃点心。

黄淑妃乃是黄昭长兄黄昆的嫡长女,今年虽然才二十六岁,入宫却已近十年,育有皇子和公主各一名,权势虽比不过随驾多年、根深叶茂的莫贵妃,宠爱却是第一位的。与其他宫妃的柔弱不同,她生长于飞龙关边陲,高挑健美,弓马纯熟,性子也是一等一的明媚刚烈,容貌更是美艳出众。强盛的家族、皇帝的宠爱、聪明可爱的儿女、青春美丽的容颜,造就了黄淑妃不服输的刚烈性子。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她发作起来的时候,即便是莫贵妃也要退让几分。

如今她说要留江姑姑与安怡喝茶吃点心,就连江姑姑也不敢轻易拒绝,只能和安怡一道留在梧桐宫里听黄淑妃闲叨。黄淑妃先将安怡家里的大小事情翻来覆去地问了几遍后,才意味深长地道:“小安大夫日后若是再进宫里来,记得常来我这里坐坐。”

很快就是仇人,还常来你这里坐?安怡暗自嘀咕了一回,笑得比什么时候都谄媚:“娘娘如此大方,民女自是要常来的。就怕到时候娘娘还嫌烦呢。”你不是自负高傲,眼里容不得沙子,见不得小人么?我就做个贪财的小人给你看,你若不嫌,就把你手里收着的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你若嫌弃,那就离我远远的,别打我的主意。

“天黑了,我就不耽搁你们了。”黄淑妃看到安怡毫不掩饰的贪婪和谄媚,立即嫌弃地皱起了秀眉,暗忖自家小叔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怎会对这么个贪婪谄媚粗鄙的女子动了心。

正文 第132章 荣归

出了梧桐宫,江姑姑面上带笑,目视前方地轻声道:“不喜欢?”

安怡装糊涂:“什么?”

江姑姑笑看了她一眼,道:“你清楚。”

但凡宫中之人,一句话可以理解出无数个意思,一颗心也很可能属于很多个人,无他,只关利益而已。虽有这几个月的愉快相处,安怡仍然不敢相信江姑姑,说实话不妥,直接否认干净也不妥,索性笑而不语,大家一起猜谜语。

江姑姑也不继续逼问,而是微笑着道:“针药都是治病的,可别伤了自个儿。”

这算是提点?安怡含笑福下去:“多谢姑姑提点,我铭记在心了。”她手里的针药只会是她的武器,她不贪心,不要多的,别人又如何能反将她手里的武器来刺伤她?

次日安怡早早起身谢恩辞行,连太后姿态妖冶地斜倚在窗前赏花,头也不回地道:“昨日圣上曾使人来说,上次问你要什么赏赐,你也没开口,他打算给你一个太医之位,算是表彰你的功绩,又能让你发挥所长。你这身医术埋没于民间当真可惜了。你觉得如何?”

入太医院?安怡飞快地计算起来,入太医院当值当然是为医者最大的荣耀和肯定,若她入了太医院,一般的人家即便看不她不顺眼也轻易不能动她,但她也等于被这重身份将自由与人生绑死了。今后她只能也必须为皇室服务,即使是遇着不乐意看的病人和不想卷进去的是非也逃脱不了,各府女眷们想与她交往也没那么方便。

还是现在的状态好,有连太后这块金字招牌挡着,再靠着谢满棠这个黑良心的坏东西,凭着自己的真实本领,一步一步扎稳根基,做自己想做的事,逐步收回那些人欠她的债,那才是最紧要的。

想到这里,安怡突然一凛大丰立朝百年从未出过女太医,安怡不认为她能这么简单地成就第一人,更不认为皇帝母子真的有这个倾向。多半是有人想生事挑事,才会惹出这样的话。那么连太后说出这样的话多半只是试探,安怡立即拜倒,惶恐地道:“圣上仁慈,太后娘娘仁慈,民女不胜感激,只唯恐自己学艺不精,有负圣恩,丢了师父的脸。民女只愿潜心研究针技医术,尽心伺奉太后娘娘即可。”

连太后盯着她看了片刻才微微一笑:“我与皇帝说,我大丰从始至终从未有过女太医,你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还是别去和太医院的那群光吃不练,心眼贼多的老朽们瞎掺合了。将来你还要嫁人呢,别白白耽误了青春年华。”

总算是没有说错话,安怡松了口气,恰到好处地娇羞一笑,将头垂得越发低了些,无声胜有声。

“所以我替你向皇帝要了些好东西给你做嫁妆,稍后一并送出宫去吧。”连太后的心情明显好转起来,将手一挥,道:“去吧,日后每半月来替我请一次平安脉。”

江姑姑随即奉上一块系着丝绦的朱漆腰牌,含笑道:“日后可凭此牌出入宫门。”

“民女谨遵娘娘懿旨。”安怡大喜,这才真正是她此行最大的收获。可以随时出没于宫中并随侍太后左右,相当于京城各府一半以上的大门已经朝她敞开了。

连太后吩咐江姑姑:“让刘如意安排张像样子的车,派两个得力的人送她回家去。”

安怡再谢,能得太后亲自派车派人送她回家,这是殊荣,算得是衣锦荣归。

马车驶出宫门后不久忽然停住,奉命送安怡归家的两个管事宫女掀开帘子问了几句,回头禀告安怡:“小安大夫,是寻您的。”

一个穿着石青色绵袍、白面斯文的中年男子含笑立于道旁,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道:“小的梁丰是棠国公府的,奉了我们公爷之命在此迎候安姑娘。”

安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张整洁精致的青幄小车远远停放于宫道旁,知道是谢满棠晓得她今日出宫,担心她人生地不熟的不认得路,又寻不着马车,特意使人带车来此候她,以便送她归家的。

不管怎么说,他这次也算是用了心的,安怡决定原谅谢满棠昨日的目中无人,便含笑道:“烦请梁管事替我多谢你们公爷,太后娘娘体恤,已是着了车马送我归家。让你们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请梁管事替我请大伙儿喝杯茶解解渴。”言罢递过一个淡青色的小荷包。

梁丰略略推辞便含笑收了,轻轻一掂便知其中重量刚好。知人情,晓轻重,是个懂事的。他暗暗给安怡下了判断,目送宫车走远后,径自回府寻谢满棠复命。

宫车驶到安家门前,早就望穿双眼的安老太得意洋洋地在邻居们艳羡敬畏的目光中,将安怡和两个管事宫女以及抬赏赐的小内监大张旗鼓地迎入家里,恨不得不要关院门,好让人家再看看他们老安家出了个这么了不起的闺女。

安怡也懒得去管她,由着她可劲儿地欢,随她去请宫中来人喝茶吃糕点留饭说好话,只在她要重礼答谢馈赠人家的时候出面拦住,减去了几成礼。安老太还不高兴,背着人骂安怡:“怎么眼皮子这样的浅,就舍不得那么点钱,我这是为你通关系,积累人脉呢!”

安怡好笑道:“咱们是什么人家?穷人小官家!那些赏赐也多是不能动的,您随手赏赐人就这么阔气,人家不知要怎么猜测爹爹了。送礼不是贵重就好,得符合自己的身份实际,不然就是自找麻烦。饭也别做了,她们要紧着回去交差的,热情周到就好。”

安老太说不过她,只好偃旗息鼓。果不其然,那两个管事宫女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辞,安老太怎么留都留不住,只好笑成菊花状,毕恭毕敬地送人出门。

宫车离去后,立即就有邻居上门来打听状况,安老太把安怡关进房里不许出来,她自己去招呼人,等不多久得意洋洋地拿着一叠帖子回来,道:“哼,这些装模作样的,之前都欺负我家是外地回来的小穷官,不搭理我们,现在却如此讨好,都说要请咱们去赏花听戏的,我说你忙着呢。诺,这是帖子,你要乐意就挑哪家去坐坐,不乐意就别理。”

正文 第133章 不到时候

安怡挑出两张帖子。一张是正六品吏部主事家的,一张是七品大理寺评事家的,这两家,一家的官职是此刻主动递帖子来交好的人中品级最高的,另一家是与田家关系颇深的大理寺一系的,都是必须去的。

“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邻里的面子是要给的。人家好心好意来请,咱们端着不去就招人嫌了。但也不能哪家都去,不然以后要烦死。”安怡把那两张帖子放到一旁,又问安老太:“祖母还觉得哪家好?您只管挑您觉得好的,喜欢的,日后可以常来常往。”和她有目的的与人交往不同,安老太长居此地,需要一两家彼此看得顺眼的邻居来往作伴,官职高低富贵与否都是次要的,关键是要彼此喜欢。

安老太依言又挑出两家顺眼喜欢的,命人前去回话。

此事定好后,祖孙俩就这些日子的事情一一说来,安老太三句话里就要将谢满棠夸赞一回:“真是个好人,原来还以为他这样的人虽然面上和气,心里多半是看不起我们的。对咱们客气不过是因为用得着,没想到这些日子你不在家,他竟是三天两头的使人过来询问,但凡听说有事,立即不声不响地办妥了,让我省了不少心和力。特别是立春前后,我病了一场,想让人送信给你也没法子,多亏得国公府那个叫梁丰的管事跑前跑后地替我请大夫,又将他们府里的好药供着我吃,你才能又见着我。前些日子,你舅爷爷过寿,他居然也让人备了一份礼,真是周到啊。”

安怡倒是不太意外,谢某人就是如此,典型的想吃人家的肉就一定要先把人家喂肥的性子,不为别的,只为吃得香甜不硌牙。他正是想把她养肥了的时候,既然答应过她要替她照顾好安老太,那就一定会说到做到。好吧,谢某人玩的这一招效果还是不错的,不管他起心如何,始终她是得了利,为他所用之时也算是心甘情愿了不少。

安老太说完谢满棠又说起安侯府:“年后,安侯府里来了个管事,那倨傲讨厌的样子哟,说是请我去他们府上赴宴,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没去也没搭理,他还扔了几句难听话。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想起我们来?”

安怡含笑将过年时见着安侯夫人文氏一事缓缓说来,安老太又是得意又是不忿地一拍手,鄙夷道:“我就说么!那老虔婆一家子都是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怎会突然想起我们来!原来是这样,太后娘娘真是好人啊,她活该出丑被骂!”又觉得不过瘾:“怎么不寻她个过错,她几耳光,打她几板子?那才叫出气呢!”

安怡失笑:“哪有那么好?虽然安侯府败落了,但既然圣上未曾夺爵,那就是还认同当年安老首辅的功绩,也是要防着众口悠悠的意思。太后娘娘无故召老臣寡妻入宫,毫无理由地行尽侮辱之事,那也是不行的。御史们正愁没事做呢。”

安老太深感无趣地撇撇嘴,又双眼放光地看着安怡:“这么说,你现在算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了,她不是想请咱们去做客吗?咱们就去呀!”

“祖母,还不到时候。我答应您的事情一直都记在心里,但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太后的喜爱就像露珠一样的,谁说得清什么时候就没了呢?爹爹官小位卑,护不住咱们。咱们不急,好么?”安怡晓得老太太谋算的什么,不过是以为可以趁机到安侯府去耀武扬威,出一出从前受过的气。但这算得什么?她是得太后高看一眼,得了皇帝嘉许,也有了些名气,但和这些累世经营的功勋之家比起来,她那点力量根本就渺小得可怜,不知轻重便是送上门去给人羞辱嘲笑,不讲策略更是自取灭亡。

安老太不过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荣宠冲昏了头脑而已,听安怡细细一说就明白了,又想起来:“刘秀才带着他媳妇来过,说是等你回来后,让人去他家里说一声。”

安怡不由笑道:“人家现在已经是六品的工部主事了,又得蔡太师器重,前途不可限量,您还总翻人家的老黄历,小心惹得人家恼了不敬您。咱们在这京里人生地不熟的,须得他多加照顾,您就安生着些吧。”

安老太老眼一翻,道:“他再做了多大的官也还是赖在我们家厚着脸皮混饭吃,分用我们家柴米钱的穷秀才。当年要不是你爹爹勒紧裤腰带接济他,他早就饿死了,更别说进京的时候又厚着脸皮借了我们家仅剩的一点银子!我虽然烦他不要脸,但也没有把他赶出去过不是?他要敢不敬我,我就到处传扬他忘恩负义!看他怎么有脸混!谁还敢和他交往?”

安怡晓得这老太太惯常嘴里说得硬气,实际比谁都更会看风向,也就不把她这话当真,只管使人去给刘家送信,客客气气地说她从宫中回来了,问那位才进门年余的刘太太唐氏什么时候有空,她好前去拜访。消息回来得很快,刘有润当即表示,他明日下署后就带着媳妇和娃娃一起过来拜见安老太。

安老太表面上不当回事,转身却背着安怡吩咐底下的管事婆子好生准备晚饭接待,务必要把客人招呼好了,不许怠慢。安怡见状,心里又踏实了几分,在世情方面,安老太并不算差,有这么个老太太替她打理这些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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