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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手遮香-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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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曲县令见安怡赶来送自家女儿,并未露出半点不高兴的样子,而是袖着手,眯着眼,含了几分笑意看两个女孩子话别。看安家父女这劲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咸鱼翻身了,多个熟人多条路么,没必要弄成冤仇。

正文 第102章 雪中行

曲太太却没那么好的性儿,她原本就不喜欢安怡,现在就更恨了。因为安怡和庶母斗法,平白惹出这么个惊天大案,累得她丈夫丢官不说,这样的大冷天里还不得不赶路,就是年也得在路上过,她这一生就没这么凄凉过。安保良父女倒是爽了,安保良这个连家事都打理不好的糊涂虫,不但毫发无损,此刻还代行县令之职,安怡更是声名远扬,硬生生被个谢满棠翻云覆雨的弄成了聪慧能干、一心为民的大好人,大孝女,大神医。

不就是靠着女色和医术讨得了黄昭和谢满棠的好么?两面讨好且不守妇道,这样的坏女人居然活得这样的滋润明媚。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了。

曲太太坐在车里翻了个白眼,没好声气地骂曲媛媛:“哭什么哭?哭丧么?好好儿的都给你哭得倒了大霉!说你是个丧门星也不差的。不想见你,还硬撵着赶上来。”

她平时轻易舍不得骂曲媛媛,此刻开口就是这样恶毒的话,谁都知道她是在骂谁。曲县令脾气很好地劝慰着她,曲媛媛尴尬得要命,连眼泪和悲伤都忘了,打着嗝儿和安怡轻声道别:“多谢你给我的好丸药,你别忘了我,记得给我写信,我到了就给你寄我说的那种腊梅香的澡豆。”又轻声道:“你别生我们太太的气。她都气病了。”

“不气。你也别忘了我。”安怡收回手,突然觉着脑后有些异样,仿佛是被什么盯紧了似的,照着直觉一抬头,恰恰瞧见了站在城头上的谢满棠。

城头上的男人如玉如松,容颜被墙头的冰雪映得如同雪峰顶上最璀璨洁净的冰花,耀眼夺目,让人不敢直视。

长成这个样子就别随便出来晃了么,她要是个很厉害的山大王,一定抢了他回去,不做什么,就日日看着他,就当是养了株赏心悦目的花。想象着敌不过她,被她关起来不得不奉承她,委委屈屈的谢满棠,安怡怎么想怎么觉得爽快。于是唇边露出了一丝浅笑。

曲媛媛见她笑了,好奇地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一时瞧见了谢满棠,顿时目瞪口呆,连最后一点离别愁绪都忘了,只使劲儿掐安怡的手:“那是神仙吗?我没看错吧?”

安怡不动声色地拉起曲媛媛的另一只手塞进她手里,换出自己那只无辜遭殃的手,看曲媛媛掐她自己掐得厉害,表情还痴痴呆呆的,半点不知道疼,忍不住大笑:“是,那是神仙。梦魂颠倒了吧?”

曲媛媛反应过来,羞红脸白了她一眼,嗡着鼻子暧昧地朝她挤眼睛:“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是他们说的那个绝世美男钦差大人吧?你……嗯?”

安怡把车帘子放下来:“别瞎说!去吧。”转头看向城墙,城墙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她想,将至年关,他也快要走了吧?

自城头惊鸿一瞥,安怡再见到谢满棠已是三日之后。

驿馆里的人忙而不乱地收拾着行李,又有飞龙关和附近几个县府的官员进进出出,安怡就猜,这大概是谢满棠离去前的最后一面了。谢满棠并未立即就见她,而是让她在偏厅里等了近大半个时辰。贪吃好玩的柳七在炭盆里埋了一大把栗子,安怡去时正是爆香的时候,她愉快地和兰嫂剥着栗子就着热茶,吃得心满意足。

及至谢满棠使人来召她,她嘴里还含着半粒栗子,忙忙地洗手漱口跟着来人去见谢满棠。谢满棠坐在炭盆边的躺椅里看信,抬起头来扫了她一眼,严肃地道:“女儿家贪嘴也要有个度。”

安怡吃惊地微张了口,使人盯着她,不叫她见黄昭倒也罢了,连这个他也管?未免管得太宽了些。真让人不屑啊。

谢满棠虽未抬眼,却似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十分不耐烦地道:“整整仪容。”

安怡忙低头一瞧,看到自己的胸襟上洒了几点淡黄色的栗子瓤,想是刚才吃的时候不小心洒落的,因急着赶来见他,就只顾了漱口洗手,却没想着检查一下衣襟。她最是注重仪表的,却被他当面笑话,又羞又恼,赶紧背过身悄无声息地收拾干净了,决心不给谢妖人好脸色看。没见过这样小气较真的男人,别人见了这种情况不是都装没看见或是委婉提醒么?偏他就爱当面叫她难堪。

谢满棠挑了挑眉:“你不服?”

安怡十分惊奇:“大人怎会有这样的想法?您老好心提点我,我感激尚且来不及,怎会不服?”又腹诽,他这张脸治了也和没治没什么两样,照样的没什么表情,只让他更加方便说话刺人,刻薄呛人的话一句比一句气人。

“这样最好。”谢满棠一指面前的座椅:“坐。”

安怡忙挑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来,十分严肃地正襟危坐:“大人有何吩咐?”

谢满棠道:“安县丞的小妾还剩几口气?”

安怡大皱眉头,这样惊悚的开场白往往预示着下面没好事。但她还是十分配合地道:“现在用药吊着,大概能熬过年去。多亏了大人,她现在若是不安分,只需一提大人名号,她便立即安分了。”看吉利那样儿是真的非常害怕,真是鬼见愁啊,谢妖人一出手,立即就盖过了她的神仙茶。

谢满棠并不觉得自己让人害怕有什么不好的,反而有些自得,勾起唇角道:“我不过让她观了一回刑。”略顿了一顿,弧度优美的薄唇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梳洗。”

安怡不明白:“梳洗?”

“梳洗之刑。”谢满棠惜字如金,将手里的书信放下,直奔主题:“我就要回京,不久你爹升任昌黎县令的文书就会下来。”

安怡少不得起身道谢,心道,问完了吉利的状况,又提给安保良升职,两重示好两重提点,难道接下来的事情很难办?

“我有一事相托。”谢满棠微一侧头,线条坚毅的下颌迎着光,将美丽与阳刚的完美结合尽数展现给安怡看。

正文 第103章 分一杯羹

太过好看的往往都不正常,如果贪恋就等于慢性自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安怡垂了眼不敢细看,毕恭毕敬地道:“敬请大人吩咐。”当惹不起的人反复对你说着他对你的好时,最聪明的做法就是顺着他的意思来,不然翻了脸就一点好处都捞不着了。

“我有一位故人,近来总是缠绵病榻,药石无效。听说了吴大夫的美名,很想请她前去诊疗。”谢满棠见安怡张口欲言,将手一摆,截断她的话道:“我知道你要说她远游未归,你不知其停留之处,找不着人。但这个不劳你操心,你师父此时已经回来了,你回去就能见着人。你只管回答我,肯不肯替我做这个说客,劝服她随我进京?”

安怡的心“突突”直跳,多好的机会啊,不就是她一直苦苦寻觅的好机会吗?谢满棠是宗室子弟,今上亲侄,他的故人非富即贵,又是久病难治的人,若她能得这个机会跟他去,再顺顺当当把人给治好了,想不出名都难啊!到时候,想要接近那些旧人更是轻而易举。

“想都别想。”谢满棠看出安怡眼里的渴望和亮光,冷酷打断她的臆想:“你还太嫩了些,就算我乐意带你去,人家也不乐意让你看!真当京中没有好大夫了?”

安怡被他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却也不气,期期艾艾地道:“大人有吩咐,我自是千方百计也要去做的,就是怕师父不肯,她老人家近几年来已经不太乐意给人瞧病了,而是专注于著书立说。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的关系,脾气越来越怪,不高兴时轻易瞧不出来,只到最关键时才会让你知道她不高兴了。这些都是小事,就怕她心里不喜欢,误了您的大事。”

威胁他?若有机会,他真是想看看这丫头的心是什么颜色的,胆子又有多大。若非是吴菁身份不简单,要寻人的那位更不简单,他何苦来求这不知好歹的丫头?谢满棠闭着眼,压着性子道:“想要什么就明说吧。”

她就知道,这事儿若是好办根本落不到她头上。安怡轻轻舔了舔唇,可怜巴巴地看着谢满棠道:“昌黎虽好,也能为国尽忠,但到底不是家乡,且家祖母已经年迈,只盼着有生之年能回到家乡,与父母亲族相会相亲。”安保良是她的护身符,只有安保良的地位越高,她的将来才会越有保障。

说得真好听,不就是替她爹当说客,让他帮忙提拔照顾安保良,方便她一家子老小将来顺利回京么?谢满棠皱起眉头:“圣上不会埋没有才有德之人,当然,和光同尘也是很有必要的。”

“请大人帮我看看,这个可妥当?”安怡忙双手递过一张礼单,上头都是她为安保良护航所需的人选精心对症挑出来的礼物。和光同尘的深层含义就是同流合污,要走人情,这个她是懂的。

“谁拟的礼单?”谢满棠初时不在意,越看越心惊,字写得好也就不说了,拟定礼单的人不但熟知京中人情规矩,更是把送礼之人和收礼之人的身份拿捏得十分妥当。即便是他府里最受倚重的大管家拟的礼单,也不过如此了不是很贵重,却十分讨巧别致,让人收得心安理得又忘不了送礼之人。

安怡当然不会告诉他是她拟的,语焉不详地敷衍过去,有几分哀愁地叹息道:“大人也觉得这礼单拟得好吧?好是好,但我家底子薄,当年也是靠了大人买药的那点银子才勉强还清了外债,不然我也不会到现在还靠行医谋生……”

以为他不知道呢,这丫头手长且紧,这几年间开的铺子全都是挣钱的。谢满棠不想理她,难道还要他自掏腰包帮她走人情?他可以提点帮助安保良,可那有个度,是不?他们非亲非故的,彼此利用完那就算结了,还没见安保良体现出价值前,他是不会干亏本买卖的。

他不搭话,并不意味着安怡就知情识趣到此为止,她继续大着胆子提着她的要求:“前些天,偶然看见柳七哥收毛皮,听说京中贵人最爱上佳的毛皮。”她指指自己头上那顶可爱绒绒的白狐皮小帽,笑道:“这样颜色的一张好毛皮,可以价值千金。有这样的事吗?”

谢满棠的脸顿时黑了,恨不得泼安怡一脸茶水。但他是谁?他是龙子凤孙,他是名动京城的棠棣公子,这样失礼失态的事情他当然做不出来,所以他只是狠狠地瞪着安怡,一直瞪到安怡心虚地垂了眼绞着手指,才恶狠狠地道:“你知道蛇是怎么死的?”

安怡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蛇是撑死的,她装憨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冻死的?或者是被鹰抓走吃掉了。”

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既然连他在京城开办皮毛铺子赚钱一事都查出来了,更是妄想借机往里分一杯羹的事都做出来了,还装什么傻?谢满棠气得发笑,长臂一展就捏住了安怡纤小秀致的下巴:“你好大的胆子,记得答应过我什么?”话未说完,指尖处传来温热柔腻的触感,莫名地烫手,他赶紧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借机“从容”松手,用力吸了口气,胸腔深处那奇怪的异动才算是平息下来。

“我记得,不脚踏两只船。”安怡也觉得刚才被他捏过的下巴火辣辣的烫人,却仍然直视着他轻声道:“但你说过,你能给我更多,只要我让你看到我的价值。你会看到的。其实是一个病人刚好看到你的人在山里和猎户收毛皮,他不知道是你的人,我却认识。”人有人道,蛇有蛇迹,她真心想知道一件事,在昌黎这片土地上总能设法打听出一二来,没办法,当大夫的见得最多的就是各色各样的人。既然他是她的合作对象,将来也很可能做她靠着乘凉的那棵大树,她怎能对他的事情不闻不问?总要知己知彼才好百战百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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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4章 梳洗之刑

谢满棠冷冷地看着安怡,所以她就猜着了,猜他家境不比其他宗室公爵之家,开支却很巨大,不得不以此为副业补贴家用。可这生意不但是他精心经营的情报网、人情网,也是他府里开销的一大支柱。

谢满棠非常不高兴,他觉得他被人窥探了。他十分愤怒地拒绝了安怡:“不要得寸进尺,我肯帮你送礼走人情提点护佑你爹就已经足够。仅凭替我去说动吴菁就想多吃多占,尚且不够份量。想要更多更好的,自己凭本事来拿,先付钱再取物,概不赊账!”有什么稀罕的,她还真把自己当宝了,他自己去求吴菁!

“我只是因为认识的猎户比较多,更方便收到又便宜又好的山货才会有此想法,您要不肯就算了,不必因此生气,您那个病是气不得的。若是再复发很可能会嘴歪眼斜,水都含不住。”安怡好心的建议一番,默默一福,偷看一眼谢妖人铁青近黑的脸色,果断转身迅速退了出去。谈判是一定要谈的,但能得他答应提点帮助安保良,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收获。其实妖人的心地还真是不错,要是她啊,遇到她这样贪心的人,干脆一样都不给了。

柳七在外候着她,满脸佩服地朝她竖大拇指:“你狠!”可没见过谁这样大的胆子,竟然敢和谢某人讨价还价,一套连着一套,居然还能顺利逃生。

安怡巧笑嫣然:“我哪有七哥狠?你居然敢在外头偷听!他要是知道了……”

柳七唬了一跳,忙杀鸡抹脖子似地拼命朝她使眼色,小声道:“你再使坏我就不帮你忙了!”

安怡一笑,随他往外走去,和他打听:“刚才谢大人提起曾让我家姨娘观望梳洗之刑,这是什么刑?我从前还不曾听说过。”

柳七惊诧地道:“他自己和你说的?”

安怡不明白这里头有什么好惊诧的:“是啊。”

柳七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确定真的想知道?”见安怡毫不迟疑地点了头,就神秘兮兮地道:“所谓梳洗之刑,非是女子梳妆打扮。而是指用铁刷子把人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地抓梳下来,直至肉尽骨露,不等肉刷干净,人就早疼死了……”

柳七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阴森可怖,见安怡大皱眉头,越发来劲:“这人身上的肉也不好太弄,就好比你要剁一块生肉,那也得好生费点力气。那要怎么办呢?最好就是用滚开的水往受刑之人身上浇上几遍,然后,一刷子下去,啧……下来一大层皮肉,受刑的人往往疼得死去活来,不管多硬的骨头,也得开口了!”

安怡听得骨头酥,柳七还在后头追着她继续说:“你家姨娘运气好,恰逢我们手里有那么一个需要动刑的人。当时大人只让她看了一会儿,她就直接晕死在刑房里了,大人很耐心地等她醒了,告诉她,行刑的人还没梳洗过女人,很想知道和男人比起来,女人的皮肉是否真要嫩一些,不知她是否有兴趣试一试?得,她又晕死过去了。怎样?她现在很听话吧?是不是一听说我家大人的名号就吓得瑟瑟发抖啊?”

人都杀过了,还怕这个么?谢满棠特意告诉她这件事,其实也是想吓唬她吧?安怡索性站住了,微笑着道:“的确是,大人的名号很好使。日后若有机会上这些新颖别致的刑法,或可让我一观,练练胆子。”又摇头,“看不出谢大人和柳七哥是这样下得去手的人。”

柳七微笑着:“所以呢,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害怕?可后悔?还敢找我们替你办事吗?”这世上的阴暗太多了,无非是阴暗里行走的人知道得多,阳光下行走的人知道的少,所以可以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太平安然,再鄙夷着他们这种所谓心狠手辣无人性的人。他想知道,安怡这样冷情冷心的女子,是哪一种人?

安怡仰头看着房檐上的冰棱,轻声却坚定地道:“有什么不敢的?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对什么人就用什么样的手段,是不是这样?”

柳七十分赞同:“对,你家那姨娘品行恶劣,你待她太文雅了些。恶人就要恶人磨!”

谢妖人又多了个名字,谢恶人。安怡哈哈大笑:“是,不如我今夜回去就吓死她得了。”大概是因为当初吉利加诸在原身身上的那些卑劣手段她未曾亲身体验到,后来吉利又一直都是她的手下败将,所以她就那么一直冷眼看着吉利自取灭亡,虽然鄙夷却不痛恨,甚至觉得吉利不值得她花心思去恨。因此就只任由薛氏和底下的刘婆等人去磋磨吉利,收取各自的欠债,但若是换了京中那些人,安怡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她会比谢满棠做的还要可怕冷酷的。

谢满棠背手立在窗前,透过雕花窗棂看着安怡笑意盈盈地和柳七别过,身态轻盈地离去。出声叫柳七进来,问道:“你们相谈甚欢啊。”

柳七一听,这话不阴不阳的,忙讨好道:“大人不是想吓唬吓唬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么?我就好生和她描述了一番那梳洗之刑!”

谢满棠淡淡道:“可她一点都不怕?”笑得那样开心,当然不会是害怕的样子。

柳七道:“是,还说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让她一观,练练胆子呢。”

谢满棠的心情顿时莫名好了几分,却冷哼道:“真是个白大胆!冷情冷心的,没良心,没点女人样儿!枉自长得人模人样的,将来谁娶谁倒霉。”

柳七赞同,同时又腹诽,你也是个长着张骗人的脸的坏东西,将来谁嫁谁倒霉。

安怡出了驿馆就直奔仁心医馆,果不其然,还在门前就听见谭嫂和老张兴高采烈的说话声,口里每声必叫“姑姑”,知道吴菁真的回来了,忙快步赶进去见吴菁,又让人去外头订酒席。

正堂里,吴菁正坐在火笼前喝着热乎乎的姜茶,含笑听谭嫂和老张说话,瞧见安怡进来,微笑着招手叫她过去:“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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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5章 不许你去

安怡许久不见师父,深觉有很多话要和她说,少不得有些激动,谁知想说的很多,真到了开口时却只得一句:“师父辛苦了。一路可好?”

吴菁慈爱地抚抚她的发顶,道:“都好,师父没你辛苦。”

安怡见她左右张望,生怕她问起陈知善来自己不好说,便有些尴尬地道:“师兄他……”

正不知如何解释,忽见屏风后头绕出个人来,笑道:“那小子没事,别替他瞎担心。”

白发束冠,披衣趿鞋的女道士还是从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她虽笑得温和,安怡却不敢和她对视。她总觉得叩真子那双似是随时都没睡醒的眼睛里闪着一种可以穿透人心和灵魂的精光,让她莫名觉得胆颤。

安怡拘束地站起来让到一旁行礼问好:“见过师叔祖,师叔祖安好。”

“好,暂且死不了。你们说你们的,当我不存在。”叩真子看出安怡的防备生疏,了然地笑笑,往吴菁身边的椅子上歪倒下去,闭了眼抓了瓜子磕,吐得满地都是瓜子壳。

医馆中众人早已经习惯她这副惫态,老张添好炭盆就退了出去,谭嫂也自下去安排收拾房间。安怡定了定神,也就真的做到当叩真子不存在,一五一十地将这段时间的经历和谢满棠的要求一一说来。

吴菁先时还平静,后来听说谢满棠要替京中那位所谓的故人邀请她此番一同上京诊治疾病,便皱了眉头,沉思许久,终是摇头道:“你去替我谢绝了他,我年纪大啦,吃不得苦了。此番才为你师叔祖的事情奔波了近半年之久,正要好生歇歇,实在是没精力连着赶路去京城了。”她看了眼一旁嗑瓜子磕得不亦乐乎的叩真子,声音低沉了几分:“且你师叔祖的身子骨不好,我得陪着她,仔细给她调养,哪里也不去的。”

安怡之前就看出叩真子比上次见面时枯瘦憔悴了不少,精神状态也很差,猜她是寿元将尽了,现在听吴菁这样一说,越发断定自己所料不差。当着叩真子也不提这事,只道:“我瞧这谢满棠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他当是早就知道师父不肯进京,所以才会让我来。”

吴菁弯起唇角,露出几分罕见的讥讽:“这些贵人么,都是一个性子。以为这全天下的人都必须得听他的,但人挣得过命去么?”

叩真子闭着眼哼哼:“人当然挣不过命,这人啊,一啄一饮,冥冥中自有定论。因果这个东西,是要相信的。所以我这是报应,你也别太难过了。”

吴菁白了她一眼,道:“有句话叫尽人事知天命,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的。”

叩真子哂笑:“你乐意花费精力金钱都由得你,若依着我啊,你不如把这买药的钱拿去买几个漂亮可人小倌来伺候道爷我,那才是真孝顺。”

长辈说话,安怡不好插嘴,便低垂了眼站在一旁听着。听到叩真子这惊世骇俗的话,忍不住偷偷笑了。她觉得从某方面来讲,叩真子买漂亮小倌来伺候的这个想法和她幻想自己是很厉害的山大王,俘虏了谢美人去伺候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果然师出同门吗?

叩真子看得分明,将枯枝一样的手虚空点着她道:“小丫头别得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温柔贤良都是装出来的。看在你还算孝敬你师父的份上,师叔祖我送你一句话,恩怨分明,积德行善,自有你的好处。”

安怡如遭雷击,这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惊恐地抬头看向叩真子,再看向吴菁,轻声道:“我不明白师叔祖的意思,自是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对我不好,我就对他不好。”

叩真子也不点破她,笑眯眯地闭上眼睛继续嗑瓜子。吴菁则起身往外:“你随我来。”

安怡沉默地跟着吴菁进了隔壁房间,吴菁开门见山地道:“你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安怡悄悄擦去掌心里的冷汗,蹲到吴菁面前,抱住她的膝盖仰头看着她轻声道:“师父若是不去京城,就让徒儿去吧。”

吴菁早就猜着是这么一回事,在心底深处暗叹了一声,盯着安怡的眼睛轻声道:“你可想好了?你虽天资聪颖,刻苦耐劳,却不过跟了我短短三年有余。京中不比这边陲苦寒之地,真正的藏龙卧虎,各府都有自己用惯了的名医,太医院的太医们更是经验丰富,个顶个的人精,你有把握能胜过他们?你要知道,只要你露出丝毫想压过他们出人头地,抢走他们主顾的想法,他们就会联合起来不顾一切地打压你,直到你认输,灰溜溜地滚出京城,甚至于少年早夭,声败名裂!这其中的风险,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安怡当然知道,她就是从那种人吃人的地方出来的失败者,如今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回归而已。她仰头看着吴菁坚定地道:“徒儿都知道,但徒儿有准备。”有心理准备,也有物质基础。这物质基础包含了谢满棠这棵可以背靠着乘凉的大树以及当年的刘秀才刘有润、如今的工部主事,还有她这些日子以来呕心沥血研究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草药,更有她从前对京中各府人等性情、秘辛的了解。届时,她在明,那些人在暗,鹿死谁手未必可知。

吴菁虽然早就猜着安怡一定会朝着那条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的,但她却十分担心惋惜这个百年难遇的医药天才徒儿会因此白白送命,浪费了她一番心血,使得师门绝技失传,便皱眉道:“让我想想。我不想让你无辜送命,死在那群豺狼手里。”

安怡没能一举说服吴菁,十分沮丧,试图再求:“师父……”

却见吴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低声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准备不充分,去了就是一个死,白白送了这性命,你觉得值吗?为名,你已然有了,为钱,你也不缺,想要嫁入高门大户,当初你就走错了路。除非你所求不是这几样,你若能说服我,我便应了你。”

正文 第106章 靠近些

安怡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吴菁才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吴菁哀求道:“师父,您就让我去历练历练吧,我一定会很小心的,不惹任何麻烦。”她想要报仇!她怕去得晚了,狗男女和仇人们过得太过舒坦;她怕去得晚了,时间消磨了仇恨和斗志;她怕去得晚了,仇人们自然死亡了!那多可惜啊!但她不能和吴菁这么说,她不是真正的安怡这是她心底最大的秘密,必须要珍藏一辈子的。

吴菁摇摇头,正要说话,谭嫂就在外间敲了敲门,轻声道:“姑姑,谢大人求见。”

安怡懊恼地随着吴菁一同前去接人,谢妖人是成精了吧?知道她劝不好吴菁且有自己的小心思,所以这么着急地赶了过来?

夜色自天边一重一重地晕染过来,安怡点燃廊下最后一盏灯笼,正要将灯笼挂上去时,正厅的门被人从里推开,

紫色锦衣,玄狐大氅的谢满棠大步从里走了出来,不待她打招呼就冷飕飕地盯了她一眼,再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去。

好冷……安怡抚抚胳膊,随即哈哈,谢天谢地,再谢满天神佛过路诸神,谢妖人再能说会道又怎样?再及时杀到又如何?还不是铩羽而归!

正自得意时,忽见老张躲躲闪闪地沿着墙脚阴影掩了过来,小声道:“安姑娘,谢大人请您马上去外头,他在外头等您。”

人家要吃饭了,没空!安怡假装没听见,埋着头往里走,老张急了,捂着嘴小声道:“他说您要是装没听见不去,之前他答应你的事情一笔勾销。”

安怡只好气呼呼地转身大步往外去。雪影清辉里,昏黄的灯光下,谢满棠傲然骑于马上,见她过来,将手里卷着的马鞭朝她招了招,不容拒绝地道:“靠近来些。”

安怡只好忍气吞声地靠过去,谢满棠俯身下来,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别和我耍花样,你若是想替代你师父去或是劝不好她,不但从前答应你的事情一笔勾销,我还会放出风声,告诉别人你有一手配药的好手法。想必届时一定会有很多人找你买药的,你一定能财源滚滚,荣华富贵,倒免了去掺和什么皮毛买卖了。”

他温热的口气里含着茶叶的清香味,吹得安怡面红耳赤,各种别扭不舒坦,她飞快往后退了一步,生硬地看着谢妖人道:“现实点吧,钦差大人!最坏的结果就是一拍两散,鱼死网破而已。”

谢满棠的唇角勾起一个寒凉的弧度,垂眸斜睨着她淡淡道:“我忘了安大姑娘是个不要脸不要命的泼妇。”

这人就是在吴菁那里碰了钉子后,特意叫她出来找碴出气的吧?安怡黑了脸,狠狠瞪了谢满棠一眼,转身快步往里走,心里却忍不住回味,谢妖人刚才那垂眸斜睨一勾唇的风情,堪比月夜里最绚烂的那一枝梨花。想到此处,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谢妖人,却见谢妖人还拥马伫立门前,懒懒地朝她道:“你若能行,我便允了。”

允了?允许她跟着他去京城替代吴菁吗?安怡一阵狂喜,差点拔足往他奔去,待看清谢满棠眼里那一抹了然与戏谑,便谨慎地停住脚,小心问道:“允了什么?”

谢满棠见她不上当,略微觉得有些无趣地道:“你若能说动你师父,我许你分一杯羹。”

她就知道,在他手里占不着便宜,那样的好事怎会轻易就许了她?安怡失望无比。

谢满棠看清她的失望,得意一笑:“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你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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