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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手遮香-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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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薛氏要,更不敢让安怡知道,便悄悄当了几件富裕之后添置起来的心爱摆设,又心虚,也给薛氏添了几件簪钗。
安怡听说,不由讥讽的笑了一声。男人为了子嗣真是舍得,当年那个人之所以能眼睁睁看着张氏害了她,丝毫不去追查她的下落,顺势就将她定了死,再娶张氏入门,想来也是嫌她挡了他的子嗣吧?祖父已亡,家族势败,她身后没有半分依仗,有的只是那份亡母留下来的丰厚嫁妆。他是既嫌她挡了道,又算计着她的嫁妆,还怕因此休妻而败坏了他的名声,从而连带着坏了他的前途,所以她就只能悄无声息地死去,好给他们让道。
狗男女!安怡想到这里,莫名对安保良多了几分不待见。安保良吃顿晚饭被她瞪了好几次,以为自己悄悄补贴吉利和带吉利去得道医馆看病的事儿给安怡知道了,少不得有些心虚,才吃了个半饱就借口有公事没办完,躲到了书房里。
薛氏懒得管,只顾着照顾安愉,安老太倒是狠狠瞪了安怡几回,但安怡刀枪不入,视而不见,她也就没了办法。再憋劲儿就是憋自己了,何必呢?安老太想通了也就不憋了,转头去帮着薛氏一起照顾安愉。
安怡攒着劲儿等得道医馆出招,但一连等了将近一个月,中秋节都要过了,也不过是等到几句流言,诸如尤知章才是真神医啊,不见就连安县丞家里的小妾都是找他看病的?为了顾着安大姑娘的面子,都是偷偷摸摸来的。尤大夫真是了不起啊,前些日子起死回生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可是连吴大夫都说无药可治的了。
诸如此类的流言越传越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连长在深闺之中的曲媛媛都知道了,特意找了安怡去问,安怡也懒得辩争,笑道:“嗯,我也听说了,嗯,他们医馆的病人的确越来越多了……”
曲媛媛见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来,没好气地打发她走:“我是担心你,你自己不当回事我才不急呢。”
安怡这才认真道:“师父说不用急,咱们又不靠这个吃饭,病人信咱们呢就来,医药都要好用些,要是不信呢,哪怕做对了也是错的。”这是实话,最穷的她也有了铺子支撑生活,大家都相当于是爱好,病人多少并无关系,何况这几年医馆的病人真是太多了,大家都累不起了,正好歇一歇。她可以趁机把吴菁传授的那些药草知识琢磨透了,吴菁也想安安静静地编一下书。
所以,她们不接招,着急的反倒是尤知章。
正文 第57章 更新时间变更的通知
亲爱滴们,从今天开始更新时间改为中午12点第一更,晚上8点第二更,若有加更会另行通知。
多谢大家惠顾,多谢大家喜欢,希望你们每个人都开开心心滴,爱你们,么么哒。
正文 第58章 趁火打劫(一)
临近中秋,吴菁突然收到女道士叩真子的来信,匆匆看过后就收拾了包袱,把两个徒弟叫来吩咐道:“你们师叔祖病急了,非得我赶去不可,这里就都交给你们师兄妹了。”
陈知善不由有些着急:“师父,要有急事我们怎么找您?”师叔祖那里也没个具体的住址,都是今日在这里,明日就去了那里,随心所欲得很,叫人难寻。他倒是不怕苦累,左右这些年吴菁和安怡都醉心于钻研医道,医馆和药铺的庶务都是他一个人打理,并为难不了他,可现在是非常时期,对门的得道医馆虎视眈眈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发作了?
吴菁本来也有些历练两个徒弟的意思,又见安怡抱着两只手站在一旁笑吟吟的不言语,就拍拍陈知善的肩头道:“怕什么?我看你平日做事就极好的,实在为难,还可以去寻你安家伯父帮忙嘛!对门才来,是不敢和县丞老爷作对的!”
“师父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家里。”陈知善郁闷得很,最近给自家医馆找麻烦最多的就是安县丞和他那个小妾吉利。那样偷偷摸摸地来来去去,简直就是故意告诉别人,我们不信任仁心医馆,我们就是觉得得道医馆比仁心医馆好,只是顾忌着自家人在那里,所以才迫不得已偷偷摸摸地来去……这是能指望上的人吗?他到现在还十分后悔给吉利扶脉,可惜安怡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叫他憋得实在难受。
安怡察觉到他的眼神,送走吴菁后就立即钻进屋里给人瞧病去了。她怕两人一撕扯开来说,几年的情分就化为乌有了,只愿让他知难而退,自己尽早明白过来。
陈知善屋里屋外地游荡了几圈,实在插不上空,恰好有人来请出诊,他干脆带上陈喜背了药箱出去。看完病回医馆,就下了决心要当着安怡的面把话说清楚,于是脚下生风,恨不得立即回到医馆把安怡拖出来。好容易行至医馆门前,他深吸一口气,一撩袍脚,抬步往里走,冲陈喜笑道:“今日你且看我!”
陈喜见他笑容满面,眼睛熠熠生辉,猜他拿定了主意,少不得给他鼓劲。陈知善正踌躇满志时,忽听有人在身后大声叫道:“前面的是陈大夫吗?”
陈知善回头,只见一个眼生的男子急匆匆地从后头赶上来,在他身后还有个年轻妇人怀里抱着个年约三四岁的孩子,那孩子软绵绵地靠在妇人肩上,一动不动。
陈知善职业习惯,立即就判断出那孩子是病人,也不待那男子和妇人哀求,先就上前去查探那孩子的情况,一触额头滚烫,人也一动不动的,不由唬了一跳,疾声道:“如何烧得这样厉害!”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那男子立刻就给了那妇人一脚,粗声骂道:“无良妇人,有你这样当娘的么?孩子病了都不知道,若非我回家,他可是病成什么的样儿你才晓得!”
妇人给他踹得踉跄了一下,突地搂着孩子大声嚎啕起来:“总是我的不是,栓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跳井陪他去!”
陈知善见闹得不像话,不由皱眉道:“先给孩子看病要紧。”
见他发话,那男子牵住他的衣袖跪了下去,泪如雨下的大声哀求起来:“我们家住得远,一路走一路问才到这里。听说您医术极好的,一定能救我的孩子,我家三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
妇人闻言,也抱着孩子跪了下去,大声啼哭不止。这夫妇俩姿势太悲伤,哭声太洪亮,顷刻间就把两个医馆里的病人和街上的行人都引了来,里里外外围了三层还有余。
陈知善十分不喜,医者医病不医命,他还没来得及看这孩子究竟是生了什么病呢,谁敢打包票说一定能把这孩子的病看好?这二人这样闹腾真是过分了。便蹙着眉头道:“起来,这样哭闹于事无补,反倒耽搁救治的时机……”
话未说完,那男子就磕头如捣蒜,大声道:“陈大夫,求求您别不治他,我有钱,我有钱……”言罢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抓出满满一把碎银。
那妇人也跟着哭得更大声,这时那孩子突然挣扎着动了动,十分微弱地哭了几声,显得一张本就十分青白的小脸越发难瞧。周围众人不知情由,皆都纷纷劝道:“陈大夫,他虽不懂规矩,看孩子可怜……”
陈知善郁闷得受伤,他如何不肯给这孩子看病了?想想真是没法儿和这夫妻俩说明白,干脆一摆手:“先把孩子抱进来!”
进去后不见安怡,也顾不上问,忙着给孩子号脉并让医童准备推拿退热,谁知还未来得及动手,孩子就抽搐起来。小儿高热惊厥,他哪年不见着几十个?陈知善并不害怕,立即选少商、商阳、中冲两侧点刺放血降温,希望先将这孩子的体温降下来再作其他诊疗。放血尚未结束,孩子“哇”地一声狂吐出来,喷得一地都是。
那妇人吓得大声哭啼起来,男子则抹了一把汗水,大声道:“陈大夫,您快想想法子啊。”
陈知善被吐了一身,忍住恶心,狼狈地擦了把脸,道:“别急,他这个是高热惊厥抽搐了,待我给他施针就好了。”因见室内脏污难闻,实在不好施针,便让那妇人把孩子身上收拾干净再抱至院中,他自己也简单换洗了一下,准备当着看热闹的众人给那孩子施针。
与医馆一墙之隔是安怡、吴菁和陈知善三人合伙经营的仁心药铺,安怡从她专用的配药室内出来,把精心炮制过的药包递给一直等候在外的病人,交代了用法用量,听见隔壁医馆里人声喧哗,便问伙计:“怎么回事?”
正文 第59章 趁火打劫(二)
伙计道:“是有人求陈大夫给娃娃看病呢,那娃娃瞧着病得可真是不轻,脸是青白色的,哭声差不多要没了……”伙计比划着,把事情的经过说得详详细细。
这样的病患并不算少,尤其是边城苦寒穷困,每年不知有多少孩子因病夭亡,其中最多的是家贫无钱医治耽误了的。安怡虽然同情,却只能感叹着往外头去,她能做的无非就是尽量用一些民间常见之物替代药品,让病患既能治病又能省钱,给人施药物必须得看人真是又穷又急那种才行,不然她这点家当哪里够施药的?
走到医馆门前,她突然惊觉这围观的人也太多了些,几乎是本能,她立刻回头看向得道医馆,只见得道医馆的大门半掩着,似乎有人影一晃而过。再看,就没了动静。安怡不由皱眉,暗想不管是不是对方搞鬼,她都最好先进去看看,省得陈知善给人上了套还不知道,毕竟这少年郎真是名如其人,是她们医馆里最仁善,最缺心眼的了。
见安怡匆匆入内,得道医馆的大门里缓缓走出一个穿着银蓝色薄绸长衫,头顶玉冠,脚蹬鹿皮靴子,年约十八九岁,双目明亮如火的俊秀少年。少年含笑看着安怡的背影,漫不经心地道:“尤知章,她就是安怡?”
尤知章弓着腰,轻轻拭去额头的汗水,谄媚地笑道:“回公子爷的话,如假包换,正是安大姑娘。”
少年轻笑了一声,带了几分玩笑的道:“鼎鼎有名的安神医?”
尤知章不知他什么意思,说是高兴吧,又似是有几分不屑之意,说是不喜欢吧,眼睛里分明又透着股子兴奋之意。总归这人他惹不起,小心翼翼地吹着捧着抬着就是了,尤知章打定主意,笑着又应了一声:“是,如假包换。”
“如假包换?你拿什么来换?可是你家养着个精通医术的绝色大闺女可以拿来换?你什么根底我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道士也能养孩儿了?”少年掏出折扇作势砸了他的头一下,语气轻快地道:“走,跟我看看热闹去!小爷我最喜欢看人救命治病了!”
“嗳……”尤知章忙往后退了两步,弓着腰,满脸为难地道:“小人三生有幸才能伺奉公子爷您,但真是,这个,两对门的关系,又都是同行,实在是有些……”
少年也不为难他,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敢在人家门前开医馆打擂台,还怕这个?”
尤知章又开始擦汗,白胖胖的脸上油汗交加,亮汪汪的,看得少年一阵恶心,用力扇子,骂了一声:“扫兴!”就大步走了出去。两个灰衣灰帽的小厮悄无声息地紧跟上去,一左一右护着他进了仁心医馆的大门。
“师兄,你说这位小爷会不会心血来潮坏了咱们的好事?”尖嘴猴腮的瘸腿杂役自角落里抬起头来,有些着急地看向尤知章。
尤知章站在阴影里死死盯着仁心医馆的大门,阴测测的一笑:“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得那小子!”
这时,只听对门传来一阵惊呼声和哭闹声,杂役不由眉飞色舞地对着尤知章比了个大拇指,夸道:“师兄真乃神人!算无遗漏!”
尤知章侧耳听了片刻,开心笑道:“这算什么,不过是个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趁着老虔婆不在,我先废了这小子,接着再废了这丫头,就当砍掉老虔婆的两只手,先让她心疼丢掉名声,再慢慢下手收拾她。不然真是难消我心头之恨!”
杂役叹道:“是啊,师父死得那么惨,这么多年来你我二人犹如猪狗一样的苟活着,好不容易才寻到她的下落,怎能轻易放过?不然将来到了地下也是无颜去见师父。”
仁心医馆的院子里,陈知善已经完全傻了,那孩子虽然抽搐现象有所好转,但在他下针刺穴的过程中又呕吐了两次,还泄了一回,人也意识不清,哭声什么的一点都没了,包括呼吸都似乎清浅不见。以往很好使的针灸之技似乎在突然之间一点作用都没了,围观群众的惊呼声和窃窃私语声,孩子父母质疑惊诧的表情和询问,都让陈知善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毛孔犹如针刺一样,片刻之间汗透衣背。
他该怎么办?他此生就从未遇到过这样束手无策和心虚的时候。陈知善目光涣散地往大门处看去,幻想要是师父在就好了,或者安怡在……突然瞧见从人群里挤过来的安怡,他突然觉得神魂归位,大松了一口气:“师妹,你快过来瞧瞧这个孩子!”
安怡顾不得脏污恶臭,快步上前一瞧,见那孩子面色青白,呼吸微弱,颈部僵硬,便有脓血,扒开眼皮一瞧,眼球震颤,瞳孔一大一小,号脉,脉搏细速。再看那夫妻二人,虽然都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打扮也只是寻常,男的眼睛不安分,女人似是哭得声嘶力竭,身上却隐有脂粉味,且二人都只顾去打量她,并无人关注照顾这病儿,更不要说是主动替病儿收拾干净失禁的大小便。
只怕是预感成真了,这事儿是个圈套的多。安怡心一沉,思量再三,终是选择出手作最后的努力作恶的大人,孩子是无辜的,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无辜的生命就这样逝去。安怡先问那夫妇二人:“这孩子是病得有些时日了罢?”不然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那妇人忙道:“昨日还好好儿的,就是夜里才发的热,连夜就抱着赶来了。”
男人大声道:“刚才在外面还哭闹呢,大家都看见了的,是不是?”
众人一致肯定。
安怡叹了口气,道:“医者医病不医命,这孩子病得厉害……”见那夫妻二人又要下跪,便一扬手,厉声道:“不许跪,跪了我就不治!”
安怡骤然喊出这一声,众人都呆了呆,特别是围观的病人中和她相熟的,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断不会无缘无故拒绝诊病。就有人问:“为什么呀?”
正文 第60章 趁火打劫(三)
安怡理直气壮地骂道:“真没见过这样做父母亲的,别和我说瞎话,这孩子就是耽搁得太久才会成这样。现下情况已是十分危急,我和师兄会尽力而为,若是能医好,那是他的福气,若是不能,你们也不能赖上我们。医是不医?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那对夫妇目光一碰,迅速交换起眼神来,安怡看得清楚,皱眉道:“快些,早一息下针就多一分希望。”
“治,当然治!”那夫妇俩正要再跪下去,安怡已经嫌恶地转过身,清脆地同陈知善商量道:“服白虎汤合清营汤,再取针刺大椎、合谷、曲池、外关、中脘、足三里。师兄您看这法子可行?”
陈知善在一旁听着看着,心已是渐渐凉了,到现在,他如何看不出这事儿有蹊跷?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碰也碰了,虽然安怡当众说得清楚,但对方若是居心来寻衅生事的,只需一口咬定就是他施针把孩子弄坏了的,他又如何能说得清楚?他心里乱成一片,只是盲目地点头应和安怡。随即又明白过来,将安怡拉到一旁轻声道:“这事儿可是有蹊跷?”
安怡严肃地点点头:“八九不离十了。我看着夫妇俩没有一分真爱孩子的心,心思全放在你我二人身上了。”
她明知如此,却还是勇敢地站出来帮他,甚至于为了保住他的颜面,故意当众和他商量针法和用药。陈知善羞惭欲死,将嘴唇都咬出血来:“……你不必为我担着,是我学业不精,眼睛不亮,我已是中招,没得再拖累了你,让你也陷进去。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
“不怪师兄,这病已是许多年不曾出现了,我也是背书背得多才有些数。”安怡见他一脸绝望懊悔之色,不由心生恻隐,背对众人温和地轻轻一握他的手,低声道:“你我同出师门,本是荣辱一体。即便早知是个圈套,已经当头碰上了,又能不治么?那是个孩子,师父可没教过我们能做这样见死不救的事。就算是心肠能硬起来,名声也从此坏了……现在治到一半不管更是不行,即使咱们承认自己无能,也不过是给对方一个趁机毁掉医馆和师父名声的机会,别多想了,咱们尽力就是,问心无愧就好。”
安怡言罢转身大声吩咐药童去取药来当众煎药,又叫那夫妇俩打水给孩子收拾干净,她自己则挽起袖子准备针具,又把脑海中关于此种病症的各种书籍记载和方子都过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上前给那孩子施针。
陈知善默默想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上前给安怡当助手,安怡见他振作起来,朝他轻轻翘了翘唇角。二人便如从前的多次配合一样天衣无缝,一个眼神便知对方要什么型号的针,针递过去时位置也是恰到好处。
安怡素白的手拈着光灿灿的银针,姿势如兰,绽放吐芬,平静专注的眉眼比平日更多了几分难言的光华,令得她整个人犹如蓝天下一枝静静盛放的白玉兰花,清贵高华,让人不敢逼视。众人看得都有些呆了,陈知善情不自禁地悄悄摸了摸她刚才握过的那只手,只觉得上面有一层暗火在熊熊燃烧,烧得他整个人都要化了。
人群里,身着银蓝薄绸长衫的少年收起折扇,十分不满地轻哼了一声,低声骂道:“登徒子!不守妇道!”
身边小厮没听清,小声询问道:“公子爷,您有什么吩咐?”
少年一瞪眼睛,怒道:“公子爷吩咐你二人互相碰死算了!”
小厮便不再言语,缩头缩脑作鹌鹑状。少年眼珠子一转,打发二人:“去瞅瞅,这夫妇俩是什么来历?”
小厮便留下一人,另一人悄无声息地退出人群,消失在街头。
收针后,孩子呕吐和失禁的情况稍许改善,高热也渐渐下去,却是昏迷不醒,不动亦无声。众人窃窃私语,那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后,由那妇人作了战兢兢的模样问道:“大夫,我儿子什么时候醒来?”
安怡一番忙乱,也是出了一层薄汗,见她迫上来,本是有心诈她一诈,又想到吴菁说过颠道人一脉很是有些真本事,不敢乱说,只得耐着性子道:“说不准。”见药来了,便将药递给那妇人:“给孩子喂下去罢。”
那妇人接了碗,犹豫片刻后一咬牙,也不试温热就要给那孩子灌下去。安怡看得分明,一声断喝:“干什么!做母亲的怎能这般不爱惜孩子?这药这样烫,你就敢不吹吹给他喂下去!”又别有用心地添了一句:“难怪孩子病得这么重才送来,还瞒着说假话!就算是怕挨孩子爹揍,为了孩子也不该说假话!”
这话得了众人的一致赞同,甚至有人道:“就是!刚才她男人就骂她粗心没管照好孩子,还踢了她一脚!她还说要陪着孩子去死呢。”
安怡稍许放了些心,她就是听药铺伙计说了这情况才有意添上这一句引导众人的。别人欺上门来了,不能总是被动挨打,该争取的舆论支持还是要争取,只要大家都站在她们这边,何愁这事儿解决不掉?
那夫妇二人互相责怪地瞪了彼此一眼,本是为了把戏演真些,好叫人上当,谁知演过头了,倒给对方抓住了破绽。妇人低眉垂眼地擦着泪扮委屈状:“小妇人粗陋无知,只会听大夫的话,您让喂就喂了,就算是摸着烫,也以为药就是要趁热喝才好……”
安怡一本正经地接了药碗过去,道:“你可真是糊涂了,我也糊涂了,这药是晾好的……”还让身边两个老病号摸了摸,老病号虽然不明白她在干嘛,还是支持她,一起指责那妇人:“你这人真是的,自己的事怎能怪到大夫身上呢?忙乱这许久,药也煎好亲自送到你手上,没问你要一文钱,你还嫌没给你吹凉?”
药喂下去后,陈知善木着脸道:“孩子的病一时半会之间是治不好的……”
还未说完,那男人已经又跪下去捣蒜一样的磕着头大声道:“发发善心吧,我们不能走,不能走,不然到哪里去找大夫给孩子看病?”
人群中忽然传来“噗嗤”一声笑,安怡皱眉看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许久不见的黄昭得意洋洋地朝她招手,表示被赖上了吧,快来求我,小爷就帮你解决。
正文 第61章 我为什么要吹捧你?
安怡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大声报了一串药名,吩咐隔壁药铺火速送来,随即高声宣布:“今日在这院子里的人都先别走了吧!这孩子得的病兴许会传染,你们看他又吐又泄的,指不定就溅在各位身上了,就留在这里吃药住着,别出去祸害别的孩子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话一出来,众人顿时大惊失色,纷纷检视自己身上是否染了污物,又骂晦气。吓谁呢?那对夫妇先是不信,随即犹疑,再又轻蔑,最后坐立不安。接着有两个人大声嚷嚷起来,安怡认得是这昌黎城中有名的泼皮,猜是尤知章寻来挑事的,一声令下,医馆里的杂役便当先将这二人给按翻了。
黄昭站得远,只当安怡是为了吓唬自己,并不当回事,撇撇嘴就要往外走,安怡大声道:“公子请留步!就当是行善积德,帮昌黎的百姓一把!”
这个帽子扣得大,谁家还没个小孩儿?出于对安怡的信任,立刻就有看热闹的人自动去拦门,黄昭迫于压力只得停下来,转身阴沉沉地瞪着安怡道:“你可知妖言惑众引起哄乱是什么下场?谁告诉你这是时疫?”
安怡强硬地挺着脖子道:“论起旁的,自然是公子最懂。论起这个,只怕是我要技高一筹!公子若是不信,自可走出这道门去!看您衣着仪表不凡,想必也是权高位重之人,大道理自是比我等草民懂得多的。”他要是带头走了,这些人谁还能留得住?
黄昭本要发作,转念一想又拦住正要出头喝斥的小厮,施施然走回去选了个干净角落坐下,翘起脚道:“留下来就是要管饭咯,若你酒菜好,伺奉得我高兴了,我就留下来,不然可别怪我不给面子。你拿昌黎百姓来压我也算不错,但若是把我关在这院子里,倒叫我染上这病了,我看你可承担得起?”
旁人不知他身份,陈知善与安怡、陈喜却是十分明白的,他若因此生病,这里的有关之人只怕都要陪葬。陈知善忙给安怡使眼色,小声道:“要不,放他走?”
安怡摇头:“不能。万一真是时疫,就是无数孩子遭殃。即便不是,也正好趁机解了这个局。”又轻声道:“我和师兄透个底,这孩子拖得太久,很可能会成痴儿。”若真是尤知章做的,这人真是丧心病狂,活该下地狱了!
陈知善心中一凛,立即脚底生风,飞快去安排众人生火熬药煮饭,又叫一墙之隔的伙计去各家送信,却不敢乱说,远处的或是住店的都不说了,近处的就只说是给医馆帮忙晒药什么的。饶是他小心安抚,众人也是难免担心,远远避开后看那夫妇和患儿还是嫌恶得无以复加,只恨自己为何要看这热闹。
黄昭不忿安怡一句话就有这么多捧臭脚的,便出言捣乱道:“你们这些人白长了好大一颗头,她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也不怕关在这里头,没病都染了病。”
安怡见他边说边挑衅地看着自己,晓得自己必须要服这个软的,不然这些人铁定得给他挑唆得再不听她的话,便上前一福,堆了个谄媚的笑容道:“刚才是我失礼,还请公子莫和我一般见识。”
“哼!”黄昭(^),鼻孔朝天,不理。
安怡又笑:“本该亲手给您斟茶赔罪,怎奈我这双手……”她摊着手为难地停了片刻,“真是不敢染了公子千金之躯。”
“你倒是来染啊?让公子看看你怎么染?”黄昭见安怡状似很急地要往前行,忙皱着眉头倨傲地阻止她:“去!才碰过那么脏的小孩儿就敢往公子身边晃!”
安怡如他所愿的闹了个大红脸,垂着眼小声道:“我自来不太会说话,您不是不知道。我有今日,全赖公子,不会害您的。”
黄昭听这话还算顺耳,便道:“算你有良心!”又挖苦:“真是看不出来啊,还真成神医了?随便说一句话就有人信?还敢来拦公子我?你信不信,公子一张帖子送到衙门去,立即就有人来把你锁去,告个妖言惑众,聚众闹事,扰乱民心!看看你爹那个从七品的小官帽挡得住事儿么?再看看你这神医之名又挡得住什么事?”
安怡见他越说越得意,也不当回事,左耳进右耳出,面上只作恭敬倾听状,等他念叨完了,才涎着脸道:“今日之事,若无公子在场,我总是要掂量再三的,但您恰恰就在,这便是昌黎百姓之福了。”
这马屁拍得赤裸裸的,却叫黄昭舒坦得很,哼哼了两声,很大方地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好心!说吧,你又想支使我做什么?”
安怡可怜巴巴地小声道:“还不是您刚才说的,这事儿还没个定论,只是全凭我自己从医书上看来的,不敢乱说,也不能拿人去试。一日两日的还行,时日一长,肯定没人听我的,要是有人一挑唆,他们乱起来,外头的要进来,里头的要出去,可怎么办才好?”
黄昭就得意的笑了:“你才想到这个?刚才怎么想不到?去求你爹呗,让他给曲县令说一声,派人封了这医馆就是。”
“我爹官小位卑,曲县令不会听他的。”安怡道。虽然安保良不地道,却好歹是安愉他爹,暂时死不得,这个黑锅也背不得。死贫道不如死道友,就让黄家来继续背锅吧,何况这事儿真是在行善积德。少不得又曲意奉承了许久,黄昭被拍马屁拍顺心了,才吩咐手下之人去通知曲县令办事,理由不拘,只管目的达到为准。
安怡见目的达到,心情很好,笑得越发谄媚讨好:“给您备了最好的房子,先去歇着,待我亲手为您在小灶上熬药如何?”
“……”黄昭无语,这话说得就像是他家的厨子说亲手为他在小灶上做了什么好吃的似的。但见安怡笑得讨好,突然想起她之前玉兰一样的风姿,便觉得这一幕刺痛了他的眼睛,所有的兴致全数消失,懒洋洋地起身往里走,道:“随你吧。”若他不是有这般权势,她待他,可会如同陈知善那个傻子一样的体贴照顾呢?她长大了,圆熟了,也会这样故作谄媚的讨好人,却叫他更怀念当初那个眼睛里随时透着傲然和坚持的小安怡。
安怡见黄昭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立即恶狠狠地叮嘱杂役老张:“一定要让那对夫妇好生贴身照顾他们的孩儿才是,这样才显得咱们体贴!”又悄声吩咐谭嫂:“送汤药时给那男人的碗里加些料!”
正文 第62章 因为我想利用你
“你烦不烦?”黄昭把个薄瓷茶盏扔出去砸在窗户上,轰赶外头喋喋不休的安怡:“小爷什么都应你了,你怎地总还是来聒噪纠缠?”
聒噪纠缠?说得她就好像那纠缠良家妇女的流氓似的,安怡咽下一口老血,忍着气道:“此事体大,总得问清楚那对夫妇究竟是哪里人,那边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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