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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手遮香-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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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善的情绪渐渐平定下来,疑惑地道:“可是安怡和玄一真人并没有仇……”

谢满棠笑了笑:“玄一真人是张欣请来的,张欣肯定和你说安怡害了她,还不断地挑唆你仇恨憎恶安怡,让你相信安怡对不起你,是不是这样?”

陈知善不能否认,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可以问问陈喜和你父母亲,你出事后张欣是怎么挑唆他们去安家闹腾的……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你得透过表面看到内在,谁会和你说他是坏人呢?坏人当然都是别人,自己才是好人……”谢满棠的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让人不知不觉就听信了他的话,陈知善傻傻地听着,情不自禁地点了头。

“你师叔祖过世了,安怡一直守在灵前,不好来看你,特意让我给你带了些东西过来。”谢满棠掏出一只荷包放在床旁的小桌上,和陈知善告辞:“让你离开,不是安怡的意思,是我的意思,这京中的险恶之处你大抵也明白些了,或许江南更适合你。”

面前的男子身材颀长,生得漂亮却又不失阳刚,收敛了平时的冷硬张狂后看上去更像个特别能依靠的长兄良友,他还位高权重,心细如发……这样的人总是不知不觉间就让人自惭形秽,陈知善心情复杂地目送谢满棠出了门,探手打开了荷包。荷包里除了装着一张大面额的银票外,另外还体贴地放了几张小面额的银票,不多不少,刚好够他在江南安个家,开个医馆,置些田地。

陈知善捂着脸无声地啜泣起来。

陈喜紧张地走进来道:“公子,可是那个人又欺负你了?”

陈知善摇头:“不是,是突然间觉得从前过得太过昏噩,白活了。”

陈喜无言以对,半晌方道:“这样大雪的天,您的身子也不好,冒雪赶路实在是太过强人所难。不如咱们去找吴姑姑吧,让她……”

陈知善语气坚定地道:“不,就是明天走。我这些年不懂事,也不知道孝顺父母双亲,让他们白疼了我一场,此去江南,正好好好陪陪他们。”上次他去见安怡时就已经决定要走的,后来意外遇到玄一真人没能走成,险些把命丢了,既然这次有人帮他铺路,那他就走吧,还停留耽搁什么?

陈喜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陈知善坚定的神情,便道:“总之不管公子要去哪里,小人都陪着您就是了。”

潘氏和陈老爷互相扶持着走进来,潘氏哭得满脸是泪:“我的儿,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咱们去了江南后,托人给你好好寻一门亲事,咱们一家子安安生生过日子,再也不要分开了。不然叫我和你父亲怎么活?”

陈老爷也感慨得很,欣慰地拍了拍陈知善的肩头:“好好歇着,明日还要赶路呢。”

陈知善听话地躺下去,有些怅惘地想,就这样吧,安怡,从此山长水阔,再不相见。

安怡把一盘剥了皮的红薯恭敬地供在叩真子的灵位前,另外又斟了一杯十年的佳酿,吴菁立在一旁看她做完这一切,轻叹一声,道:“你师叔祖生前活得畅意,并不在乎死后这些东西,明日你抽空和我去看看你师兄吧,他并不是真的恨你要害你,而是中间有人挑唆。”

“我知道。我明日一早起来就跟着师父一起去。”安怡乖巧地扶了吴菁坐下,含笑道:“师兄能平安归来,我心里总算是放下一件大事了,若是明日能和他把中间的误会说清楚,那是再好不过。”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不容易,能不做仇人,能做到心中无恨无怨,她是求之不得的。

“不要去了,他明日一早就要去江南。”谢满棠大踏步走进来,肩头上堆积的雪花已经浸湿了玄色的貂裘大氅,他却毫不在意,只顾神情专注地看着安怡,“雪大天冷不好走,流民也多,路上不太平,我让我府里的人提前往江南友人家里送年货,顺带送他一家子,总会保得他家平安。”

走了也好,陈知善的性子实在是不适合在这京中居留。若他只是个寻常小大夫也就罢了,偏又牵扯上了安怡和谢满棠这些人,别有用心的人太多,他留下来迟早都会出事,下一次就不会有这样幸运了。与其让他和安怡彻底成仇,不如留得一线,日后才好再见面。吴菁赞同地道:“公爷做事细致周到。”

谢满棠难得谦虚了两句:“只要姑姑不要觉得我自作主张,太过霸道就好。”

吴菁摇摇头,佯作欢喜地道:“哪里会?江南是个好地方,我也很多年没去了,将来我送师叔归山以后,正好去江南游历,会一会那边的老友。”虽是如此说,陈知善始终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心里牵挂,就想要去搜罗点家底给陈知善捎带去,便托辞去了后头。

安怡见着谢满棠仍然有些不能言说的复杂心情,下意识地不想和他独处,便道:“好歹师兄妹一场,当年师兄他对我也是很照顾的,我去寻些钱财给他送过去。”

谢满棠并不阻止,等她走到他身边时才抓住她的手,低声道:“我已经替你给了,尽够他一家子人过日子的,你若再寻了送去,岂不是穿帮了?”

正文 第449章 老女人

谢满棠的手宽厚而温暖,常年握刀和笔的指尖和指腹微带着糙意,却让人格外安心和依恋。安怡毫不怀疑,只要他愿意,这双手就能牢牢地将她护在身后,就能替她撑住即将塌下来的天。或许这只是一种完美的理想,可是她知道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只要他肯,只要他乐意。

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安怡反握住谢满棠的手,踮起脚十分认真地用空闲着的那只手把他肩头上的雪花拂尽。

谢满棠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仿佛春日里最娇嫩的花蕊一样惹人怜爱,他有些迷惑地想,她到底做了什么呢,为什么就能这样让他不舍?难道是从她第一次让他恨得牙痒痒开始的?能让他这么看不惯的人可真是不多,她算头一个。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安怡突然想起这句话来,迅速地给了谢满棠一个柔软的拥抱又迅速松开手,仰望着他低声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你怎么谢我?”危机暂时解除,谢满棠很想抖索一下,话说安怡很久没有狗腿地抱他大腿了。

“你想要我怎么谢你?”安怡看着他微笑。谢谢上天让我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你,谢谢你这样的待我。哪怕就是将来不能真正在一起,哪怕就是将来你最终选择离我而去,也要谢谢今日的你这样如珠似宝地待我,我亦不会有怨言。

谢满棠抬头就看到叩真子的灵位,仿佛看到那个放荡不羁的女道士正高踞案上啃着鸡腿,喝着烧酒,大大咧咧地嘲笑他,于是恶寒:“这里不是地方,你晚上来书房找我,到时候我再告诉你怎么谢我。”

“我娘和我一起住,她夜里觉轻,盯得紧。”安怡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半夜私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但两人都是发乎情止乎礼,除了那次在国公府中因为生气在水里打架,一不小心就闹过了头的那一次之外。

听到这别有意味的解释,谢满棠心神一荡,赶快刹住了,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要你做什么?我有那么无耻吗?啧,看不出来,你的想法还挺多的。”虽然很想吃,但吃相一定要优雅,不然因为一时忍耐不住而丢了丑,岂不是要让人笑话?吃得也不尽兴。所以一定要留到天时地利人和之际,摆好杯盘碗盏和美酒佐餐,细细地吃,慢慢地品,如此才能尽兴。

合着他高风亮节,她就厚颜无耻,安怡又羞又恼,对上谢满棠亮闪闪的眼睛,知道他故意给她难堪,故意想要展示他对她有多重要,或者说,他就是想听她说,她对他很有想法。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就是想听好话吗?好话是最容易的了,何况他也真值得她对着他滔滔不绝地说好话。

安怡深呼吸,大方地对上谢满棠的眼神,一直看到他的眼睛里去,微笑着甜甜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从前师叔祖跟我说,善始善终我就会有福气,原来我的福气就是遇到你。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我何德何能,怎么就遇到了你这样好的人?也难怪那些人要嫉妒我了。”

这个女人的口风一直很紧,她可从来没有这样直白地说过她很喜欢他之类的话,现在真是口绽莲花,说得这样的肉麻……谢满棠心花怒放,偏板着脸假装镇定地淡淡道:“这算什么?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觉得这句话不够有力度,还显得他上赶着讨好她似的,便又补充道:“其实我也不敢相信,怎么就看上你这种人了?长得还没我好看,脾气古怪拧巴,也不是什么娴淑良善之人,成天就想着搞事,还总不听话。也是我眼瞎了。”

别这么埋汰人好吗?说到长相问题,她已经很自卑了,一直都在努力忽略这个问题,他偏要这么戳,真是不招人喜欢。安怡“呵呵”笑着,道:“我记得你说过我们是一路人,应当惺惺相惜,因此我就与你相惜了。”

他和她是一路人,也就是说她也是眼瞎了,他也是脾气古怪拧巴,不是良善之人……谢满棠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可他的唇角偏偏翘了起来,忍不住凑在安怡耳边轻声说了句:“老女人,我不介意你比我大上那么几岁,但你也要学会怎么哄人才是。”言罢转身大踏步离去。

安怡如遭雷击,老女人,老女人,他什么意思?之前一直都没有提过半点,却在她已经把心放下来的当口突如其来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安怡抖手抖脚地在旁边摸了半杯冷茶灌下去,兔子似地冲出去找吴菁。

吴菁正在整理叩真子的遗物,见安怡一头撞了进来,忙道:“这是怎么了?”

安怡轻声道:“之前一直没有告诉师父,他好像都知道了,但他一直没说,也不想听我说,可是刚才他突然说我是老女人……”

吴菁微笑着轻抚她的背:“莫怕莫怕。你听我慢慢和你说。之前我曾告诉你,无论你怎么孝敬你师叔祖都是应该的,这中间有个缘由,本来不想让你多想,不打算告诉你,既然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也就和你说了。”

“什么?”安怡趴在吴菁怀里,嗅着吴菁身上暖暖的药香味,整个人都觉得安全了许多,这和在薛氏怀里不一样,吴菁是知情人,并且从一开始就接纳了她,某种意义上,吴菁更像是她的精神支柱。

吴菁低声道:“事情还要从那天我们在狮子山下遇到他说起,他曾去问你师叔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当时你师叔祖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也是想试探他,并且给你留条后路的意思。后来他又去过几次,我们知道他想问什么,但一直都没告诉他。直到要入宫前,你师叔祖才跟他说,传说中有一种秘药可以让人死而复生,身量缩小到幼年时期,就可以改头换面重新开始,也没明说就是你……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他好像是信了。”

正文 第450章 好不好吃?

世人都执着于追求真相,执着于想要一个解释。不管谢满棠是真信也好,假信也好,但他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白,他知道她一定会到吴菁这里来寻求答案,因此他叫她“老女人”,他是想要让她知道他相信叩真子这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想要让她也跟着相信这个版本的故事。

这个版本是虚无缥缈的无稽之谈,真正的版本却带了些惊悚和恐怖,相比较而言,当然是这个从大丰第一神棍叩真子口里说出来的传说更让人容易接受,更容易让人信服。不然鬼神都有了,秘药也是可能有的。真正爱你的人会为你的一切不合理找借口、想理由,他眼里看到的是你的痛和难,而不是你的缺憾与不足,她应该领情,他是真的为她着想,有人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还要怎么样?

因此她也应该跟他保持步调一致才不枉负他这一片心意,安怡仰着头按着泪腺,让差一点就要掉出来的眼泪缩回去,然后高高兴兴地告诉吴菁:“我要再去给师叔祖烧些纸钱,换点更美味的贡品。”

吴菁失笑:“去吧,去吧。”

雪更大,风更急,安怡看着谢满棠书房里透出来的橘黄色灯光,满心都是温暖。她推开房门走进去,把手里提着的美味吃食放在谢满棠的面前,看着他微笑道:“有人跟我说,想要抓住一个男人就要先抓住他的胃,这是我亲手做的馄饨鸡,你尝尝好不好吃?”

安怡看上去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之前那种焦躁愤怒却又有些悲伤无力的情绪彻底从她眼睛里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宁静的柔和,还有满足跟快乐。整个人容光焕发的,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喜欢。谢满棠微微一笑,拉住安怡的手,示意她坐到他的腿上。

安怡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谢满棠朝她张开嘴等着,安怡想了想,朝他靠过去,听见他骤然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声,便微笑着舀了一只馄饨塞进去:“天冷,多吃点。”

谢满棠愤怒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咬着嘴里的馄饨,就像是在吃她的肉。安怡早跳起来躲到了安全的地方:“师叔祖还没入葬呢。”

谢满棠懒洋洋地往后靠了靠,轻启薄唇,颐指气使地道:“暂且饶你不死,喂来!”

安怡眉眼弯弯地舀起一只馄饨,投喂进去。

窗外一片莹白晶莹,预示着来年一定是个大丰年。

雪下了整整一夜,张欣辗转难眠,脚下捂着的、怀里抱着的汤婆子换了一个又一个,她却总是觉得冷。身旁的田均倒是热乎乎的,睡得死沉,她本可以靠过去取暖,却又觉得恶心了自己。想到曾经的和正在发生的,以及即将发生的那些事情,她一时愤怒一时憎恨一时快意,越躺越清醒,越睡头越疼。

有人轻轻敲了几下窗户,两短一长,张欣打了个激灵,轻手轻脚地坐起身来,雪光透过窗纸照在屋里,能让她很清楚地看到田均的脸,他仍然睡得那样死沉香甜得让她嫉妒。她想,他怎么能睡得着呢?就好像那些事都和他没有关系,全都是她一个人做下的似的。

张欣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披上厚厚的狐裘大氅,静悄悄地走了出去。天还早,院子里的其他人还没起身,唯有廊上挂着的灯笼下垂手站着个仆妇,见她过来便静静地行了个礼,再低声道:“奶奶,陈知善回家了,玄一真人也不见了。”

一阵刺骨的冷风吹来,就连厚厚的狐裘大氅也挡不住这彻骨的寒凉,张欣打了个寒颤,沙哑着嗓子道:“谁把他送回去的?”只要知道是谁把陈知善弄出去的,就能大致知道玄一真人的下落了。

仆妇为难地道:“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养你们是做什么用的?张欣控制不住地一阵愤怒,好容易才将怒火压了下去,僵硬着脸冷冷地道:“那要怎么才能知道?”

仆妇诉苦:“人手不够,还有好多事情之前都是桂嬷嬷办的,她去得匆忙,也没把什么人可信,什么人能用说清楚……”

张欣不想听这个,愤怒地用力一挥手,恶狠狠地道:“我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把人找出来。天亮你就去陈家!”

仆妇灰头土脸地应了,再把另外一个消息传给她听:“尚书府那边传了消息过来,安悯回家了,是给人抬回去的,好像是生了什么病。夫人的意思,是让奶奶不要再动他了,现在家里麻烦,事多……”

张欣打断她的话:“什么时候下人竟然能指使我做事了?”

仆妇不敢再说话,低着头静默不语。

张欣烦躁地瞪了她一会儿,沉声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滚!”也不管仆妇是个什么神色,转过身忿忿地进了屋,才跨进门槛,就看到田均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而她走之前特意摆放乱了的鞋子也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也就是说,他刚才根本就没有睡着,他还跑去窗边偷听她说话了。

这就是她一心想要嫁的男人!难言的无力和悲哀齐齐涌上张欣的心头,她怕自己再多看田均一眼就会忍不住毒死他,便低着头道:“你醒了?”

田均若无其事地道:“听见外头有说话声就醒了。谁在外头?”

张欣淡淡一笑:“底下人来报,说是安悯回家了,但好像是生了重病,有些不好。咱们稍后要不要去看看他?”

“好啊。”田均从善如流:“只是等会儿我还有事,得等我先出去把事儿办了再去。”

“今日不是休沐么?这么大的雪,若不是急事就改个时候再去吧。”张欣走到立柜前,开了立柜查看稍后出门应该穿什么衣服。

“是急事,去不了多大会儿就来了。”田均紧张地盯着她,生怕她发现她藏在暗格里的东西已经被动过了。幸亏张欣很快就找到了稍后要穿的衣服,转头叫丫头进来拿去整理熏香。

张欣也不再劝,回去继续躺下,直接问他:“眼看着你我年岁不小,日后你打算怎么办?”

正文 第451章 莫要计较

张欣虽未明说,田均却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便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语气温和地道:“你空了就和母亲去族里走走吧,瞧着喜欢谁家的孩儿,咱们就抱来养,打小养着,也就和亲生的一样。”

说得就好像非常体贴她似的,可是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就是他不能生,就是他不能算个男人,才害得她白白受了那么多年的气,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在人面前都要矮三分。不能生也就算了吧,她千方百计地设法怀了孩儿,他还要犯蠢给她弄得没了,害了她一辈子,还要替别人养崽子……张欣的眼里淬出毒来,语气却和田均一样的温和:“好啊,我也是这样想的,你说咱们是先领女孩还是先领男孩?”

饱暖思****,田均有些心猿意马,抱着她上下其手:“你做主就好。不过是先后次序不同罢了。”儿子是一定要有的,不然怎么传宗接代?但如果能暂时让她安心下来,不要和他作对,那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张欣想起之前他对自己做的一切就忍不住恶心厌烦,哪里又肯和他欢好?因为怕他看出端倪来,便装模作样地假笑着去推他的手:“别了,天都亮了,丫头婆子就要来回话,给她们瞧去,母亲又要说我的不是。你不是要出门办急事的?赶紧去吧,我在家等你回来再一同去看安悯。”

田均也就算了,兴致勃勃地起身穿衣打扮,特意挑了身素淡的袍子。张欣心思微动,突然想起安怡的师叔祖刚去世,便故意选了一条颜色鲜艳的腰带要给他系上:“系这个吧,看着也喜庆些。”

田均若无其事地摆手:“不好,稍后要去姑母家里看安悯,打扮得太过鲜亮未免扎人眼,就这样好了。”到底选了条颜色稳重的腰带,迅速躲开了去。

张欣目光沉沉地打量着他,见他两眼放光,拿角梳将胡须梳了又梳,就连发簪与帽子都是精心挑选的,心里隐约有数了,不由愤怒到了极点。却也不点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收拾好了,兴致勃勃地出了门,才叫她的陪房去盯着田均。

田均带着新挑选上来的小厮方四出了家门,先冒着雪在大街上绕了几圈,先进包子铺再逛书店,又去古玩铺子玩了一回,确信没人注意他了才让人把车赶到谢满棠的私宅外头。书信连着帖子递进去后就志在必得地坐在车里等,他就不信这次安怡还能稳坐不动。

真是没完没了,安怡把手里的书信扔进火盆里,眼看着书信被烧成齑粉才又皱着眉头展开手里的银票看,一千两面额的银票,因为缺了她手里的印信,因此只是白纸一张。她一直以为这东西藏在张欣手里,没想到田均居然也有。从本意上来说,她是不想见到田均的,她想看到他死无葬身之地,却不想看到他难看的死相。

兰嫂顶着风雪进来,有些为难地道:“姑娘,那位田大人之前还在车里坐着,这会儿跑到门口站着了,还总和过往的人搭话,说他是来吊唁老真人的。”

真不要脸。她要是不让他进来,等不到明日这京里就又要传出莫名其妙的流言来了,既然迟早都要见这一面,那就见吧。安怡起身理理衣物,道:“让他进来。”

田均得意洋洋地走了进去,他就知道安怡不会拒绝他的,他握着她的命门呢,她若不想惹出事来,那就该乖乖听从。他太清楚安九的性子了,胆子小,又单纯,不惊吓,随便对她好一点她就会高兴得什么似的。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人会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但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胆子小这事儿怎么都改不了的。至于生气么?她现在肯定是生气并愤怒着的,但他稍后诚心赔罪道歉,和她把真相说清楚,她应该也就不生气了。

田均越想越轻狂,待走到灵堂前脚步都已经发飘了,再看见素服乌发的安怡独自一人亭亭玉立地站在灵前,一双乌黑如墨玉的眸子静静看着他时,心便酥了半边。先装模作样地烧香献祭,和安怡互相行礼后才轻咳两声,佯作哀伤地道:“乡君请节哀,叩真子她老人家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如此伤心劳神,定然也是舍不得的。”

安怡垂着眼道:“多谢田大人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看师叔祖最后一面,她老人家若是泉下有知,知道您如此恭敬客气,定然要与您共饮畅谈。”

呵呵……和死人共饮畅谈?还是算了吧。田均假装没听懂安怡话里的意思:“乡君说笑了。”左右看看,四处寻找椅子,巴望安怡能请他坐下来喝一杯热茶说说话什么的。

安怡装作没看见,淡淡地道:“真是对不住了,家父今日有事不在,田大人若是要寻他可以去衙里。”

“我不是来找令尊的。”田均索性把脸抹下来收着,肆无忌惮地直视着安怡道:“我是来找你的。不知乡君之前有否收到我送来的贺礼?还有方才随书信奉上的东西?”

安怡眼神清亮,不避不让地和他对视,嘴里说的假话特别流利:“送贺礼的人太多,那天也很忙,没来得及看是什么东西。方才么,我只看到帖子就让人把您请进来了,书信都烧了。莫非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田均高深莫测地看着她笑了起来:“安安,乖乖,别装了,我知道你都看见了!我知道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安怡只觉得胃里酸水上涌,差点就没吐出来,忍住了,默不作声地拍手叫兰嫂进来:“送客。”

田均已经就地找到一个蒲团坐下来,笑呵呵地看着兰嫂道:“你是兰嫂吧,跟着你们乡君有几年了?”

这人有病吧?关他什么事?哪有一个外男打听人家姑娘这些事的?兰嫂莫名其妙地看着田均,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

田均见她不回答,就又笑看着安怡道:“听说令堂也在,我是晚辈,很应该去拜见她老人家。”

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安怡示意兰嫂出去,平静地道:“之前多有得罪,还望田大人莫要计较。”

正文 第452章 受害者

但凡是人,都有弱点。对于安怡这样的人来说,最害怕的当然莫过于身份暴露,这意味着她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挣到的一切都会在瞬间化为虚影,还意味着她会从风风光光的女神医兼淑惠乡君变成人人喊打的恶鬼幽灵。试想,谁敢要这样的人登堂入室给自己看病呢?田均满意地看着安怡笑:“小安你风采更胜从前了。”

他不再称呼她为安安,而是改称小安,这意味着只要她肯配合,他就乐意退一步,暂且给她留个体面,留条退路。但这样的退路可不是轻易能得到的,意味着更大的让步。这迟早都会到来的一天终于到来了,安怡的心反倒平静下来,淡然道:“大人谬赞。”

田均把这视作她心虚后的退让,笑眯眯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看越爱,越看越满意,叹道:“上次我就想要借着送礼的机会邀约乡君会一面,怎奈乡君贵人多忘事,竟然忘了此事。”

安怡纠正他:“不是忘了,而是没看见。”

田均把这视为她在耍小性子,便由衷地笑了起来:“是,是没看见,不是忘了。”

安怡胃里顿时一阵翻滚,真心为自己从前的眼光感到悲哀。因为害怕再多看他一眼就会吐出来,便垂了眼努力不去看他。

田均只当她心情复杂,只当她也在回忆从前,便跟着变幻了声调,饱含遗憾地道:“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盘龙寺里见面时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安怡毫不迟疑地摇头。

田均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我当时给你泡茶喝,告诉你,我的前妻是抛下我跟人逃了,你还记得?”

“这个呀,我记得。”安怡笑了,他也就这些伎俩,忆旧,遗憾,深情,无辜,再续前缘,继续靠着女人捞好处。

有人从外面经过,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好似是吓了面前的女孩子一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田均满意极了,压低了声音道:“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是被人骗了,她也是被人骗了呢?这一切都来源于一个阴谋,我和她都是受害者。”

所谓人不要脸鬼都害怕,对于这样不要脸的人来说,就要给他个教训才行,不然一天到晚和条疯狗似的围着打转狂吠乱吠,也是真烦。安怡不置可否,瞥眼看着门外的皑皑白雪冷淡地道:“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有门儿!田均眼睛一亮,险些击掌而起,决心趁热打铁:“我既然来找乡君,当然是和乡君有莫大关系的。这么说吧,有人想要对你不利,并且此人手里握着要紧的物事,此间不是说话处,我们换个地方细说。你看可否?”

安怡踌躇许久,才道:“这几日我都没有空。”

要谋大事者,当然要有耐心,不过就是多等几日罢了,算得什么?田均立刻善解人意地道:“没关系,我等你。你要什么时候才有空?”

“三日后?四日后?”安怡蹙着眉尖想了又想,有些无奈不高兴地道:“五日后吧。申时,我在倒影湖的个一亭烹茶敬候大人。”

“那就这样定了,不见不散。”田均生恐她使的是缓兵之计,便似笑非笑、暗含威胁地道:“若是等不到你,我又便再来府上找你,咱们另约时间地点也是一样的。”

安怡垂着眼冷冷地道:“你不必一语双关,我更怕你到时候去不了或是引了什么可怕的人去呢。上次在盘龙寺,我差点就被尊夫人带人堵住暴打一顿。尊夫人怎么性子这样糟糕呢?”

田均呵呵一笑,意有所指地道:“她么,就是那么个性子,从小娇生惯养的,容不得半点违逆不顺意。待到见面那日,我再和你细说不迟。”轻佻地朝安怡使了个眼风,低声道:“我等你,咱们不见不散,到时候还有惊喜哦。”

安怡紧紧咬着嘴唇,一直忍到他走了才大声叫兰嫂进来:“给我把四处的门窗全部打开通风,再抓一把香来焚上,让人洗洗这地。好大一股子糟污气!”

兰嫂边开门窗边道:“老焦说是有话要和您说。现下人就等在院子里的,您见么?”

“怎么不见?”安怡走到廊下深呼吸,想把刚才和田均共处一室吸进去的浊气全部清换一遍。

老焦走过来行礼,低声道:“上次姑娘让小人盯着那个龙虎山来的道士,人不见了。好像是突然之间就消失无踪了,他带着的小道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您看要怎么办才好?”

不见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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