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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医-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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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公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托福托福。顾大夫可好?”董之瀚带着一名小厮。小厮的手里提着个包袱。

“彼此彼此。董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董之瀚指着小厮手里的东西,笑得像偷吃了鱼却在主人面前摇着尾巴卖萌装无辜的猫咪,“贿赂顾大夫。”

顾念被董之瀚的笑脸晃花了眼。很快就警醒过来,没再受影响,因为董之瀚那个表情怎么看都是背后有阴谋诡计。

“董公子。我何德何能,要被公子贿赂?”

董之瀚扬了扬手,“难道我们要在这里聊吗?我今天是特意过来的哎。”

顾念抬头望天,然后侧身让路。“董公子,屋里请。哑姑。茶果。”

小厮把包袱放在中堂的大方桌上,解开后,安静地退到了屋外,哑姑随后进来给主客各上了茶水和点心,随即退下。

顾念打量着摆在她身边的礼物,四个大纸盒的雨前新茶,一盒一斤,外郡来的,品名包含了产地和采摘时间,但不是茶庄对外零售用的那种包装。只是单纯的防潮防湿便于长途运输的包装方式。

“董公子,这看着不像外面买的?”

“这是直接从茶园买来分送给亲戚朋友自己喝的,不用包得那么好。看似粗糙,其实里面是茶砖。小心存放一样能放很久。”

“送这么好的东西,是要贿赂我什么呢?我好像没有什么值得被董公子看上的东西吧?”

“唔,顾大夫太谦虚了,你有很多东西都值得我相当看重呢。”

“有吗?”

“嗯,有很多。”

“说个来听听?不然这茶叶你拿回去,无功不受禄。”

“哎,不要紧张嘛,顾大夫,你这样的习惯不好,我们又不会吃了你,只是交个朋友嘛。”

“董公子,你这样说得我更紧张,我小门小户,靠一点肤浅的医术讨口饭吃,高攀不上董公子这样的大户人家。”

“不会啊,你有很大的资本啊,就你那手治疗金刃伤的水准,只要放出风去,随便哪家有名望的大医馆都会抢着要的。”

伸向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扶着桌子,顾念提着一口气,小心问道:“包括和安堂?”

董之瀚回了个大大的笑容,“包括和安堂。”

顾念单手蒙着嘴巴,先低头平静了一下,再抬起头来,“所以董公子今天是来做说客?宋公子的意思?他人呢?干嘛不先露面?”

“哦,他啊,因为最近的一次考试成绩不理想,被他老爷狠抽了一顿,在家禁足温书呢,好些日子不能再出来了。”董之瀚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就把宋亦柏的糗事给卖了。

顾念笑也不是,同情也不是,最后表情古怪地点点头,“哦”了一声,拿稳茶杯,淡定地喝茶。

“宋公子虽然贵为和安堂下任东家,但我相信有很多事,也不是由着现在的他能作主的。”顾念潜意识里就不想跟和安堂走太近,忽悠少东家简单,但面对和安堂的老人们,她无法解释她这一脉相承的医术来源,而这样的人家,就跟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一样,很看重弟子的出身,她没办法堂堂正正地证明她是柳青泉的弟子,就会被当作是野路子,别想得到一个正眼。

柳青泉是全科大夫,并不特别擅长金刃伤,更没有像她这样的外科理论,自然带不出她这样的弟子,而且柳依依未从父亲那里学到针灸麻醉术,只有她弟弟和师兄弟们在学,所以从一开始,顾念就没打算给自己编一个柳青泉四徒弟的身份混进和安堂,太容易穿帮了。

“如果你能考进和安医学堂,就有机会了。”

“那必然是考不进的,我学的是野路子,没有看过那些医家经典。现在请先生补习也来不及了,五月份的乡试结束后,紧接着就是医证的考试,和安医学堂有几人出师,才有几个名额招新生,百里挑一。我是考不过别人的。”

“顾大夫对和安医学堂的惯例颇为了解嘛。”

“只要跟医药有关的,谁没听说过呢。和安医学堂这么多年,持续稳定的输送优质弟子,没少得官府和朝廷的各种嘉奖,好似太医院里都有医学堂的门生?凭这一点。和安堂就屹立不倒,不知道多少同行眼红呢。”

“你了解得真详细。”

“还不及宋公子对我的了解,他是不是把我从头到脚都查得一清二楚?”

董之瀚嘴角向下撇了撇,做了个鬼脸,“他就这性子。想知道的东西,一定是追根究底地打听仔细。”

“那么就请董公子回去转告宋公子,我不会考和安医学堂的。让他死了心吧。这些茶叶,也请董公子带回去。”

“你干嘛那么讨厌和安堂呢?和安堂跟你有仇?好歹给我个理由嘛,我回去也有话说啊。”

“没理由,就是不乐意。”

“唔。这样啊,那好吧。我会原样转告他的。不过……”董之瀚假模假样地揉揉眼睛,“宋亦柏好歹是少东家,你知道得罪行业老大的少东家会是什么下场哦?”

顾念把茶碗盖咣地扔桌上,“董公子,你跟宋公子真是一对好兄弟。”

“啊,大家都这么说哎,说我俩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

“是,早看出来了,没错,你们俩就是一对连体的。”

“你这样夸我们。我们会不好意思的啦。”

顾念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这少爷真会胡搅蛮缠。

“宋亦柏短期内是出不来了,我全权代替他游说你考和安医学堂。行不行,考了再说嘛。”

“我也说了。考不进就是考不进。”

“开后门?”

“他没那权力。”

“那你对未来有什么想法计划呢?总不能在这里窝一辈子吧?就不想出去?到外面开你的医馆?”

“这里挺好,病源够多,不担心荒废医术。”

“唔,你这理由真充分。”

“本来就是。”

“你呆在这里真的只是因为病源多,而不是为了别的目的?宋亦柏说你在这里另有目的,要么找人,要么找物。”

“听他胡说八道。我一个外地来的穷酸,能有什么目的?这里生活便利房租便宜,外面哪有这么好的地方。”顾念觉得口干舌燥,一口喝干杯中茶水。

董之瀚不置可否地歪歪头,“本来他还打算要是你肯答应他的话,他就请古剑心帮你调查……”

董之瀚话没说完,突听“噗”的一声,惊讶地转头看去,顾念呛着了茶水,咳得厉害,从袖里拿手巾擦嘴。

“顾大夫,你何必这么激动?果然是有特殊目的才死活赖在这里的吧?”

“你刚才说什么?”顾念使劲稳住呼吸,翻着白眼看董之瀚。

“死活赖在这里?”

“上一句。”

“请古剑心帮你调查?”

“这古剑心又什么来头?”

“你不知道?顾大夫,你太狡猾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古剑心是什么人?”

“我应该听说过他吗?”

“话不是这样说的哦,你都认得聚兴顺的镖师,怎么会不知道古剑心是他们的少东家?”董之瀚一副“识破你”的表情。

“镖师为什么私下聊天就一定要聊到少东家?”顾念死不承认。

“不会吧,秦如栩都没跟你说过?”

董之瀚这话突然点爆了炸药包,顾念想都没想,一把抄起茶碗举起胳臂就要朝董之瀚砸去,“混蛋!你们到底查了我多少事?!”

董之瀚跳起来马上躲到椅子后面,“也没查你好多嘛,都一个交友圈子里的,不是诚心特意去查的,只是随便聊起来,东拉西扯的,就全都对上了嘛。顾念,顾大夫,小顾,念兄弟,把杯子放下,君子要有风度!”

“我风你爷爷个腿儿!”顾念气炸了,手中茶杯使劲往桌上一顿时,转而双手抓起一盒茶叶,冲过去就劈头盖脸地往董之瀚身上砸。

董之瀚抱头四处躲,外面的哑姑和贴身小厮听见动静,赶紧进来救命,二人先合力拉住顾念,董之瀚见机跑出屋子,小厮再紧紧跟上,一主一仆飞快地上了外面等候的马车,迅速闪人。

唐大媳妇这会儿也跑进来了,只看到脸红脖子粗的顾念站在厅堂里,双手叉腰呼哧喘气,客人的椅子歪在一边,哑姑在收拾东西。

“怎么了这是?那位公子欺负人了?”

顾念摆摆手,她现在没心情说话,“没事,嫂子你去休息吧,等我缓过劲来再说。”

“那我来收拾茶碗吧,顾大夫,你到屋里好好歇着。”唐大媳妇接过哑姑递来的两个茶碗,转身走了。

哑姑担忧地看着顾念。

顾念让她把那四盒茶叶收起来,外地来的上等茶叶,等有空她要拿来做茶叶蛋。

哑姑把东西收进了书房空置的柜子里,再出来时,顾念已经回到了卧室里,她连忙走过去,看还有什么吩咐。

顾念的情绪这会儿已经稳定下来,但仍略有不安地在房间里转圈,她千想万想,从未想到过宋亦柏董之瀚居然跟古剑心是一个圈子的人,那么钱满贯帮她找秦如栩打听江湖消息的事,没准儿古剑心也曾耳闻过,依镖师们的处事习惯,他肯定不会想太多,可宋亦柏从中掺一脚的话,事情就不一定了。

不得不承认,宋亦柏的确聪明,从这些边边角角的线索里,他居然能猜到自己怀有特殊目的才呆在这烟花巷。

但是话说回头,宋亦柏知道自己是黑户的,怎么还会让董之瀚来游说自己考和安医学堂?

顾念心底突然涌上不好的预感。

这混蛋必定是知道自己现在有了户籍!

廖诚来告诉自己有机会上户口的事,天知道有没有他在背后的指使,那货是有前科的!!!

想到宋亦柏可能背地里参与了什么,顾念烦躁得绕着桌子走个不停,就她这半桶水的水平装模作样去考医学堂,就算运气好考进去了,一到先生跟前就全得露馅,比如学习脉术的课程,男女老少脉象各不一样,一搭脉,彻底曝光,惹得老人们查起户口来,绝比这少东家更要人命。

那个宋亦柏,她是招他惹他了,要他多管个屁闲事啊!

“哑姑,怎么办啊,真要得罪和安堂的少东家了。”顾念脑袋一片空白地抱住哑姑,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咕哝着。

哑姑双手放在顾念背上,安抚地上下抚摩。

顾念抱着哑姑不撒手,闭着眼睛享受这暂时的平静。

第67章

董之瀚直接跑到宋宅,宋亦柏在他自己房里看书,他现在只被允许在家和医学堂两点一线,除此之外哪都不能去,直到下次考试成绩让他老爷满意。

好在,禁足归禁足,没一同禁了朋友的探望,董之瀚顺利地见到了宋亦柏。

看到董之瀚来了,宋亦柏马上搁下手里的书,从书桌后面走出来,拉了好友坐在窗下说话。

“去过了?还顺利吗?情况怎样?”

“去过了。不顺利。情况很糟。”董之瀚说完,顺手接过小厮递来的茶水,润润喉。

“怎么会?这么好的条件他都不接受?”

“接受?嗬,跟遇到了杀父仇人似的,死活不答应啊,还拿茶叶砸我,亏我逃得快啊,不然头上只怕要给砸几个包出来。”

宋亦柏满脸的不相信,“真的假的?顾念明明很有教养的啊,你没故意扯我后腿吧?”

“我怎么会扯你后腿呢,对不对,虽然我仍然不爽你先得到诗蕊姑娘的邀约,但既然你近日也没有机会去了,我一点都没有挟私报复的念头。”

宋亦柏黑了脸,“果然就是你哪句话说得不中听!”

董之瀚坚决摇头,“别扣我大帽子,我担不起,他就是跟你和安堂有别扭,这别扭只有他自己知道,你再怎么拿热脸去贴他,他最多客气地说声谢谢,然后送你出门。”

“你难道没告诉他我给他规划的人生计划吗?和安堂管他生养死葬。你知道城里有多少做大夫的想得到这个机会吗?”

“我知道啊,他也很清楚,但他就是不乐意嘛,我有什么办法啊。”

“你跟他讲了他还不肯答应?”

“哦。没来得及讲到这个,但他很清楚考你们医学堂的规矩,他知道出师几人,才会招几名新生的惯例。”

“这不奇怪,医药圈子的都知道这惯例。”

“是啊,他就说他死活考不进啊,他说他是野路子,没那考试的能耐。我都说你可以给他开后门,他压根不相信,没上当。”

“废话。”宋亦柏横好友一白眼。这笨主意都说得出口,“这么有诱惑力的条件你都没讲到就被赶出来了?你到底说什么得罪他了?”

“我没说什么嘛,我就说他非要呆在烟花巷,是不是有特殊目的,要是有特殊目的。我们可以找古剑心帮他嘛。”

“嗯,然后呢?”

“然后,他就激动了。跳脚了,还问我古剑心是什么人。我当然没上当啦,我就说他都认得秦如栩了,怎么会不知道古剑心是谁。他就跳起来拿茶叶砸我了。跟着,我就只有逃啦。”

宋亦柏难以置信。“他反应这么大?他跟古剑心有仇?剑心曾经得罪过他?”

“我不知道哦,完全没机会聊到这上面,他就先抡着茶砖砸过来了,本来他要拿茶杯扔我,我真谢谢他把茶杯放下了。”

“行了行了,一会儿你拿个跌打膏回去。”

“喂,我为你受顿皮肉苦,你就拿个药膏打发我?”

“你也没伤成怎样嘛!让你办个事都办不成,还跟我叫苦。”

“行,你狠。下午我就找剑心去。”

“你要干嘛?”

“逼供喽。”

“你少添乱了,逼供,有秦如栩在呢。你逼得出谁的供词啊。”

“哎,我就弄不懂了。剑心要是得罪过顾念的话,顾念为什么还要跟聚兴顺的镖师来往密切呢?”

宋亦柏突然想起什么来,“顾念肯定是七步县那边山区里面的,一定是。他给那小镖师的药膏就是专门对症山区蚊虫叮咬的,正好是我们和安堂不擅长的地方,昨晚还听说有人来药铺问有没有同类药膏。”

“唔,看来这笔生意注定是顾念的了。”

“你能不跑题么?”

“明明是你先跑题的。”

“好了好了,都不准跑题了。你一会儿就去找剑心吃午饭,好好问问他。”

“你太心急了吧?我还没歇过劲来呢。”

“不要废话了,赶紧把这事解决了,我也好安心温书,我五月份还要考医证哎。”

“哟,真难得,原来你还记得你要考医证这回事啊?”

“是呀是呀,我还记得我有这么一件重要的大事,剩下的事就全靠你了,务必办妥,欠你一个人情。”

董之瀚腾地跳起来,精神奕奕地往外走,“好,为了得到你的人情,我这就去。”

董之瀚赶到聚兴顺镖局,但门子说他们少东家出门会客去了,要在外面吃了午饭才回来。董之瀚再问之下,得知秦如栩在家,想着找他也一样,就让门子传话通报,稍等片刻后,里面就来人把他请了进去。

“秦兄!”董之瀚被引进秦如栩的房间,“没打扰吧?”

秦如栩热情地迎客,“没有没有,正好刚忙完,等着吃午饭。董公子快请坐。”

主客陆续坐了,小厮进来上茶。

“剑心他出去了,午饭后才回来,董公子来找我,是要转告什么吗?”

“不是,是有事找他,他不在,找你也一样。”

“哦?什么事?”

“烟花后巷那个顾念大夫,你见过他吧?”

“嗯,见过两回,还行,怎么了?”

“他是不是跟剑心有什么过节?”

“没有吧?听说那个顾大夫正好是一年前来的,剑心不该跟他有过节吧。”

“那不对啊,我今天跟他提起剑心,嗬,他当时那个反应,就跟剑心是他杀父仇人一样。”

“咦?有这事?我从来没听说过啊。”秦如栩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我也想不通,所以过来问问。”

“董公子怎么会跟他提起剑心?”

“还不是因为宋亦柏那家伙,他看上了顾念的医术,想拢到手下。哪知顾大夫根本不给他好脸,就拉我做说客,最终发现他好像跟剑心不对付。”

“真看不出来,我上次碰到顾大夫,还跟他有说有笑的,完全看不出来他跟聚兴顺有哪里不妥。”

“可能他只针对剑心呢?他就是听到古剑心这三个字,反应好大,要说他俩没过节,我可不相信。”

“这可就奇怪了,剑心怎么会认识原本是山野村夫的大夫呢?”

“秦兄。你确定剑心跟顾念没关系?”

“自从我来了这,就从来没听说过有这回事,剑心跟我也算是师兄弟的关系了,就算他有意隐瞒,他身边四个长随也会找机会跟我说。剑心没有能瞒得了我的事。他跟顾念肯定没关系。”

“唔,那么说,有可能是无意结下的过节?一方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

“很有可能是误会。剑心在生活小事上向来大大咧咧的,心眼比筛子还粗,只有碰到正事他才会精明些,他不往心里去的事。在他眼里,肯定都算不上个事儿。”

“要真是误会就好了。”

“董公子要是在这事上不好再出面的话。不如我去找顾大夫谈谈,把事情说开去,解了误会就好了。宋公子爱才,大家都是朋友,不帮他还能帮谁呢。”

“这可是你说的,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可当心他拿杯子扔你啊。”

“董公子,你跟他说了什么,惹他发这么大火?没受伤吧?”

“我什么都没说啊,就是提了一下。他要是有难处,可以找剑心帮他,我就说了古剑心这三个字。完了,捅了马蜂窝了。”

“顾大夫看上去颇有教养。不至于吧?”

“怎么我说的话就那么不可信吗?!”董之瀚觉得他好冤啊。

“不是不是,董公子,你别激动,冷静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想不通而已。”

“错了,我们都忘了一句老话,越是好脾气的人,发起火来越吓人。”

秦如栩忍不住笑了,“好了,我记下了,看哪天有空,我过去找找顾大夫。董公子回去跟宋公子说一声,还是安心备考为好,别担心别的。”

“行,那这事就托付你了,先别跟剑心说。”

“我明白,董公子等我的消息吧。”

董之瀚放心地告辞回家,今天一上午来回奔波,可累坏他了。

下午古剑心回到家,听说董之瀚上午来找过他和秦如栩,他就去找秦如栩问是什么事,被秦如栩以邀饭局的理由给暂时瞒过了。

三四天后,秦如栩得了空闲,出门找顾念去了。

顾念在家里正忙着给钱满贯赶制一批山区蚊虫膏,他定了一盒十二个,这要是完成了,又是二十多吊钱入账了。昨天她还请万大夫和廖诚一块吃饭来着,当着万大夫的面,没说是为户籍的事,只说是感谢兼职那四个月的照顾。

见秦如栩独自一人找上门来,顾念以为他也是来买药的,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出去迎客。

“秦大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闲来没事,四下乱逛,来找你聊聊天,欢迎不?”

“那自然是欢迎的,就怕招呼不周。”

“怎么会?不会,不会。”

“那,秦大哥,屋里请。”

顾念把接下来的事交给哑姑,她引着秦如栩进了正房,随后,唐大嫂子帮忙送了茶水点心进来。

“秦大哥,是有事找我么?”屋里没外人,顾念也就省了那些客套。

“是有件小事。”

“不是几天前董公子那件事的后续吧?”

“顾大夫知道?”

“猜的。我当时失态了。事后冷静下来想想,那个反应是挺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的。”

“这么说,其实根本无事。”

“不曾有事,麻烦秦大哥白走一趟。”

“那就好,那天董公子心急火燎地跑到聚兴顺,本来是找我家公子,偏偏他出门会客去了,只好托了我来做个中间人,问问是不是曾经我家公子哪里得罪过顾大夫。”

“没有,没有,绝无此事,当时失态完全是没想到和安堂和董记船行这样的人家,尽跟聚兴顺镖局有关系,这在我这样的人看来,根本不是一个圈子的嘛。”

“呵呵,也是,表面上看,双方是打不到一块去,但既然都是同城士绅大家,聚兴顺又是和安堂的大顾客,其实,关系早就打下了。不过是外人不会往那方面去想罢了。”

“说的是,还是我孤陋寡闻,大惊小怪了。”

“无妨,无妨,没事就好,我想这几天,董公子和宋公子那边都不太好过,听说宋公子有意拉拢你到麾下效力,但顾大夫好像另有隐情,死活不肯答应?”

“让秦大哥见笑了,各人有志,宋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有些事实在身不由己,只能对他说抱歉了。”

“这真是可惜了,以顾大夫的医术,到医学堂里学习几年,出来要不了多久,就是和安堂的一等金疡大夫,做到首席也是指日可待,等年纪大了就进学堂当先生,一辈子顺风顺水,和安堂管你生养死葬,城里多少大夫想得眼红都得不到这样的好机会呢。”

“我自然知道和安堂福利优厚,但我真的无福享受,只能愧对宋公子的一番心意,实在抱歉得紧。”

“既然如此,那么顾大夫呆在这烟花巷不肯挪窝,是真的有隐情了?”

顾念干笑两声,心想这帮家伙要不要都这么敏锐,她都没话可说了。

“在这烟花巷的住户,最大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搬到外面生活,这里真心不适合老实本分的百姓长期居住。但我是金刃伤大夫,这里有足够的病源,搬到外面,恐怕我就要饿死了。”

“怎么会呢,和安堂的玉府街分号可就在后面呢。这理由不充分哦。”

“哦?原来秦大哥也是肩负给宋公子做说客的重担来的?我还以为秦大哥只是来打听我跟少东家的私人恩怨的。”

“两件事是一体的,顺便好奇问问呗,倒也不是特意替他过来的。”

“宋公子有你们这帮朋友,真是他的运气。”

“人各有志,顾大夫自己决定的事,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日后顾大夫想要换个环境,不妨跟我们说说,别的能耐没有,找个合适的店面相信还是办得到的。”

“秦大哥客气了,多谢好意。”

“我家钱兄弟是你老顾客,就是冲他的面子,我能帮的也要帮啊。”

“是是,这不正给他做药膏呢。”

“那好吧,顾大夫,你忙你的,我就不多坐了,不管你的隐情是什么,只要你一天是钱满贯的朋友,要打听什么消息,尽管来找我,但凡我知道的,一定不会瞒你。”

顾念脸上转瞬间划过了一道欢喜的神色,随即就会压制了下去,客气地道谢。

秦如栩看在眼里,没有说话,心里越发肯定顾念的隐情大有问题,但他们俩的交情还不足以让他说出实情,秦如栩也只能暂时告退。

第68章

秦如栩出了顾念街,转身就去了烟花前巷包记酒馆,找包老板。

这时辰尚早,酒馆只卸了两个门板,供伙计进出做事,要到午时前才会正式开门营业。

在门外扫地的伙计见秦如栩走来,冲店里嚷了一声,然后对秦如栩默默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让他直接进去了。

秦如栩走进店里,包老板正在柜台后面盘账,见人进来,搁下笔,随意地笑笑,打了个招呼。

“秦公子,今天有空?这么早。”

“闲来无事嘛,随便走走,算是懂了兄弟们老是往这跑的原因了。”

“这里是美人乡销金窟嘛,你来了一年才明白这个道理,真晚。”

“这说明我公务繁忙,没有时间享乐。后悔啊,要是早点来,认识了包老板就好了。”

“是,秦公子一心公务,朝廷不可多得的人才。”

“包老板这话听着别扭。”

“别扭就别听。你没事少往我这跑,要是有消息,我会主动让你知道。”

“怕什么,又没人知道我是谁,同名同姓的多了,不是谁都像包老板这般聪明。”

“哼,我是不怕,只是不知道六扇门的秦如栩在三江城的消息传开去,这街面上会是怎样的反应。”

“我想,短期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肯定要少很多,老百姓一定很开心。”

“好了,少贫,我这还做事呢。秦公子这大清早的找我,直说吧。什么事。”

“你跟那后巷的顾念大夫有交情吗?”

“他?有,我是他的酒商,他家所有的酒都跟我买。挺好的一个老实人,就一门心思地做他的生意,没什么心眼。怎么?你盯上他了?”包老板感到很意外。

“不是我,是有人看上他了,想要他出去,他死活不肯,不知道原因。”

“呵呵,那肯定是宋家的公子。那少爷来过几次了,街坊里早有些议论。你怀疑他跟我一样,窝在这里不挪窝,是另有目的?”

“不然呢?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有高升的机会当没看见。人家聘书都伸到眼面前了,他都不肯伸手接一下。这鬼地方是有金子还是怎么着,就那么好?”

包老板不以为意地整理了一下账簿。“人活一世,谁没几个秘密呢,人家也许就觉得这里好呢,他一个金疡大夫。这里病源多,对他来说。可不就是遍地金子么。”

“不对,他是另有目的,我跟他说作为朋友,他要是想找聚兴顺打听消息,尽管找我。他当时脸上一闪而过欣喜的表情,可惜,我跟他没什么交情,有实话他也不会告诉我。”

“所以,秦公子,这才是你的目的。希望我跟顾大夫拉拢感情,好套他的话?”

“顾念身世成谜,查不到他的任何过往。找不到他以前生活的痕迹,一个人。不会无端地放弃曾经的一切,而选择缩在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做一名黑医,他要是医术一般也就罢了,偏偏他医术还不错,很惹人注目。如果是一个想要隐姓埋名躲藏起来的人,又为什么要用这么醒目的方式昭告他的存在?”

包老板有些沉默,“听上去,好像和我一样。”

“是啊,看上去你俩目的一样,不同的是,你是半个江湖人,他是个纯粹的老百姓。你有手下,能自保,他一旦出事,就是具尸体。”

“顾大夫要真是怀着跟我一样的目的,那他遇到的事肯定官府解决不了,才会想走这条道,把个老百姓欺负到这种地步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小事。秦公子身在公门,好尽职。”

“职责所在,自当尽力。倘若真有冤情,趁我还在这里,我能在衙门里说上话,等我哪天被京城叫回去了,想帮忙都无力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跟顾大夫的交情还没到那个份上,贸然去跟他讲这些事,怕会惹他不快,要是去的次数多了,还怕会被人说闲话。”

秦如栩上下打量了几眼包老板,“怎么?老板娘做久了,就真当自己是女人了?”

包老板突然妖娆地扭了扭腰肢,捋起耳边一缕鬓发掖到耳后,对秦如栩飞了个媚眼,嗲声嗲气地捏了个兰花指,“秦公子,你说呢?”

秦如栩受惊般地跳起来,“别别别,包老板,别跟我来这套。”

包老板“嘁”了一声,放下了架式,摸摸自己的脸,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似男声,“现在街坊们只知包记酒馆老板娘包寄桃,谁还记得两年前的包小易。”

“包小易,易容高手,可男可女。你在这里藏了两年,江湖上至今还有人聊起好久没听说包小易又拿谁恶作剧了,没了你,江湖上冷清了不少。”秦如栩露出温和怀念的笑容。

“不找出杀了我养父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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