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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云深处亦沾衣-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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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过去的水小姐是那种性子,在这种环境下长起来的自是深知克己内敛语多必失的道理。

————————

终于寂寂然吃完了饭,我自回绣楼。

立在楼上,凭栏远眺,叠叠青舍,依依炊烟,一带远山处,如血的残阳正凄然沉落着,这样的景色入在眼里,看的人竟好似胸口被重锤砸了一下,心头漫溢着的是无论如何也抓不得、留不住光阴的绝望与悲伤。

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

……

不过是暮色里的春风,吹透了罗衫,竟是彻骨的凉寒。

我轻叹,目光凝在远处。

那里,有一角青檐……

素儿不知何时溜到我身边,眼睛亮亮的,见我看她,附耳过来道:“杜公子约您今夜三更后园相会。”

素儿翻箱捣柜找衣服,又要与我重新梳妆。

一一拒绝。

尽管我好奇,倒要看看这杜公子是何许人也,但我不认为这个人值得我如此费心思。

素儿还沉浸在兴奋中,刚才我说要带她一起去,她居然连问了两次,不相信一般。

不用这么高兴吧……

当然要带她,这宅子我又不熟悉,万一迷了路,再或者象上次那样有个意外,还是跟前有个人比较方便。

上次那样的情况,水小姐居然不带着她的丫鬟,倒是奇了。

我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古代记时,一个时辰相当于现代两个小时,晚七点到九点是一更,三更即为晚十一点至凌晨一点。

是夜三更,素儿带着我蹑足潜踪,择了冷僻的路径,穿花拂柳,来到后园。

曲径通幽,绕过几丛花木假山,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泛着旖旎月辉的小湖静美地铺展在眼前。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垂柳旁,一个修长的身影,正背身而立,碧玉垂笤,如三千烦恼丝,轻荡着柔柔抚着他的淡影,他穿了柳黄色的长衫,在小池月下竟似有烟雾轻笼,朦胧着见不真切。

或许是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我一见之下,不觉呆住。

这人,真是男的?

古人所崇的清癯卫玠妙丽潘安,大约就是如此罢!

白净柔和的脸颊,在月下更见线条秀媚,美如冠玉,润比明珠,纤眉高挑,妙目横波,嫣红的嘴唇,精巧的下颌,看得我困惑不已。

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看他比我高了半个头,虽然清瘦,但也是男性的筋骨,应该是个男的吧……

我正自揣测,臂上一紧,却是素儿正抓了我的臂惊喜地叫:“小姐小姐,杜公子看你呢!……小姐小姐,杜公子对你笑呢!”

我惊恐转头,只见素儿晕红着脸,两眼直直盯着前面的人,兀自赞叹道:“素儿第一次见到杜公子也惊呆了许久,怎天下有这等人物!听说公子此次进京极是轰动,似乎被赠了‘赛潘安’、‘玉面郎君’的名号呢!”

我羞红了脸,被深深震撼。

我羞红了脸,她这么大声,肯定会被对面的人听去,太丢人了!

我被震撼,被这丫头的审美观和花痴表现深深震撼。

中国历史上由汉民族统治的不少朝代都流行过这种阴柔的审美观,检验美男有个很简单的办法,就是让这美男做了女装扮相,看是否美到让人目瞪口呆雌雄莫辨,阴柔的男性美才是世人追捧的方向。

这丫头的样子,明显是这种观念的拥趸。

只是,她可不可以不要如此大声,可不可以不要抓着我的胳膊乱摇,会被误会是“我”调教出的举止和口味吧……

心头一亮,难怪过去的水小姐幽会不带她来,这惊天动地的口水相未免太……绝对会让人瞧轻了去啊!

后悔,晚矣。

我羞愧地抬头望向杜珺的桃花眼,这种眼睛便是怒着也如脉脉含情一般……

何况,现在这双眼睛正是在脉脉含情地望着我……

朱砂二 第2章 朝来寒雨晚来风

“烟烟……”

我一颤,不仅因为这恶寒的称呼,本以为李归鸿唤我“妹妹”已是肉麻的极致了,今日被舅父大人一声“我儿”当头棒喝方知天外有天,现在又出了个“烟烟”,尤其配上杜珺绵软娇糯柔情似水的声线……从没想到男人的声音能听的人象手里握了条肉虫子。

目瞪口呆魂飞魄散。

“烟烟……”他柔柔叫着,快步走上前来。

烟烟……

奄奄……

恹恹……

阉阉……

忍不住想后退,却发现手臂正被素儿发痴地紧抓住,只能绝望地看着那双含情的桃花眼飘到近前。

他满脸深情款款,手动了动,终究没敢碰我。

还好还好,看来这二人过去交往是“发乎情,止乎礼”的。是啊,过去的水小姐是个正统的闺秀,她选中的人必也是柳下惠、鲁男子一类的人物,我大可不必紧张呢。

微微一笑。

他痴痴望着我,蓦地红了眼眶。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烟烟了!想杀我也……”谁借了他胆子!他居然猛地张臂把我抱在怀里!!

大意!X急了跳墙,O子急了还咬人呢!我是说,低估了生离死别对人类定力的影响。

我奋力推开他,口里叫着:“杜公子请自重!!”

他踉跄了一下,悲伤地看着我,半晌,哀怨道:“烟烟你为何改了称呼,你过去都是唤我‘杜郎’的。”

寒,幸亏你不姓张……

“杜公子您莫怪,”素儿这死丫头开口道:“我家小姐把过去都忘了,您千万别生小姐的气啊!”

他凛然,“忘了?何故?”

只得又把还魂故事讲了一遍。

他默默听着,眼里悲色怜情,浩淼着漫过来。

“烟烟你受苦了!”泫然欲泣的表情,“我罪责难恕,竟然弄丢了信笺……”

“那信后来找到了么?”这可是个关键问题。

他苦笑摇头,“寻遍了所有地方,终是羚羊挂角。”

叹息。

如果不是那封信丢了,水小姐也不至于定了假死的计策,不知是出了什么纰漏,害我居然穿越时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还……遇到那个人……似乎穿越这种事,鲜有能回去的,我想念我的父母、朋友们,不知他们现在如何,是否也在如我想念他们一样想我呢?

他忽举了衣袖过来,我一惊,才发觉脸上凉凉的,不知不觉间竟是珠泪暗垂。

忙背身拭了泪。

我即便需要安慰,也不是任何男人的都接受。

素儿不知何时已退开几步,乖巧地站在甬道上望风。

他立在我身旁,月辉清曼,他的影叠了我的,长长的拖在这一陌幽草上,空气里弥散着湿润甜糯的味道,是他用的薰香。

一时无语。

露湿春衫,夜色薄凉如水。

他忽然柔柔道:“明日我便去向王世伯提迎娶之事,即便曾有小人作祟,我们毕竟早有婚约,这岂可更改。”他扳过我的身子,“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抬头正迎上他深情的目光,心里惶惶然。

“你……”我吃力开口,声音有些喑哑,“我今天来是想说,过去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很难启齿,但总要说的。

我知道你很无辜,但是,但是……我垂头,不敢看他的表情。

四外虫鸣大作,似在掩饰这无声的尴尬。

感觉到扶在我肩上的手正在剧烈颤抖,鼓足勇气抬头看他,他果然满脸凄绝悲楚的神色,配了那张秀媚至极的脸,脆弱到让人不忍卒睹。

一天里分别被两个男人用这种表情看,还不如死了算了……

沉默,如此之久,久到似经历了月升月落花谢花飞,四季更替苦劫轮回。

他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了脆弱的颤音,“你一句‘不记得了’,我、我可该当如何……”我一震,正品着他话中的意味,他已用力把我搂在怀里,他的脸摩挲着我的发顶,声音鲁缟般薄透孱弱:“烟烟……别离开我……”

瞬间真有些惶惑,如秋天最后一片残叶,颤颤的勉强挂在枝上,绝望无助地等待秋风的凌虐和命定的沉落。

是的,命定的沉落。

“对不起!对不起……”我哽咽,根本不敢看他的脸,挣扎着逃出他的怀抱,仓皇奔进夜色里。

一分钟也不敢多做停留。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我知道这样对你很残忍,但是我的心……已被一个坏蛋偷走,没有多余的分给你……

洒泪奔出,倒底迷了路径,最终还是素儿从后面赶上来,带我回去。

“小姐您这是何苦呢!”素儿喋喋着,“即便您把过去忘了,可您看杜公子这等人才,这等文才,这等前途,又是对您这等的痴情,且不说二小姐惦记着,就是京里又有多少官家小姐觊觎呢!您这不是……”

我蓦地停了步,她一愣,回头看了我的脸色,吓的舌头一吐,缄了言语。

我知道她是一番好意,但“己所欲,施于人”是人类的通病,施者以己推人想当然觉得这是为别人好,往往就忽略了对方的意愿。

一叹,拉起她的手,柔声道:“走吧。”

我并不觉得杜珺的才色如何打动我,但对他的同情愧疚确是压得我无法呼吸……

我无意欠别人的情,我受不了那种感觉。

——————

踩在清凉的月色上,有多少薄梦可堪踏碎?

竹风瑟瑟,花香漠漠,隐约有萧声浸在夜风里,悠悠地飘过来,低婉幽咽,如诉如泣。

这、这曲子……

我奔上绣楼,倚了阑干极目远眺,目尽之处,那一带青檐之上,似有一点皎洁的白,如一珠玉璧,散着柔和的辉,正托在乌青缎子一样的夜色里……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

打发了素儿去睡,我也自躺在绣床上,凄幽的萧声挥之不去,迷蒙着似又回到那日,那个秋雨的午后,他持了碧玉萧,为我吹奏流水和胡笳十八拍

美得让人落泪……

辗转间,只觉得有甜甜的香气柔软地包起我,甜甜的让人浑身无力,虽然流泪,却想挂着笑睡去……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种甜甜的香气,就是传说中的迷香。

朱砂二 第3章 何人倚剑白云天

沉烟……

沉烟……沉烟……

嗯……好象是李归鸿的声音?

沉烟!快醒醒……

嗯~人家还要睡嘛……

沉烟!!你快点给我醒来!!!!

快点!!!!!!!!

……

啊!!猛然弹坐起!!哎呀!额头一阵剧痛!我这是撞上什么了!刚要发出哀号,却被旁边抢先发出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惊的住了嘴,一个人,正捂了口痛苦的满地翻滚,还恐怖地夹杂着“嚇~嚇~”的声音,终于这声音越来越弱,这个人也似滚累了般一动不动,他的手捂在嘴上,指逢里渗出点点猩红……

我缩在床上,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个人,赤裸着上身,只穿了条长裤……

刚才似乎觉身上一轻,这人,是从我身上滚下去的?!

啊!!!!惊恐的看自己身上……

还好还好,衣服还在!

长舒一口气,只觉背上已起了细细一层冷汗。

吓死我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四下张望,这不是我的房间!

陌生的大床,红绡芙蓉帐,翡翠鸳鸯枕,奢华旖旎的室内陈设,一对儿臂粗的红烛已烧的残了,火苗噼噗的垂死摇曳着,映得地上那人的面容益发扭曲狰狞。

我跳下床,果然找不到鞋,罢了。草草把长发在脑后盘个髻,省得碍事。小心绕过屋子中间横在地上那人,奔到门边,从门逢里可以看到正对着门的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彼端似乎连着楼梯,两边厢有几扇雕花门,闭得正紧。

仔细听了下,寂静无声。

当然不能贸然跑出去。

房间另一边有一扇窗,跑过去推开,清冽的黎明,淡灰的街景,凉气袭过来,我不禁打个寒战。

竟然是二楼。

我向下看去,一条笔直的大街从楼下横过,在萧寒的薄雾里,空无一人的街道散发着诡秘的清幽。

二楼也不算什么……诶?!我的内力呢?!试着聚气,空空荡荡!竟然聚不起一星半点的真气!心头大乱,这让我如何施展轻功!

怎么办?!

查看这屋子,也许有可用的东西……正在这时,脚步声,自门外传了进来!

沉重杂乱踩踏楼梯的声音!!

心狂跳!凶猛得象要破胸而出!!

猛回头,窗户,好,还开着!

门边,有一只衣箱,飞快打开,随便拉出一件衣衫,合上箱盖,夹住一角露在外面!

迅速滚进床下!

幸亏这床是带托泥的单壶门设计,即床板和地面之间有着木雕装饰,形成一个壶门的样子,若是盛唐的多壶门装饰风格我就进不来了,若是后世的简捷造型,躲个人势必非常显眼。

我顾不上仓促钻进来时肩膀被床下雕花硌的生疼,极力克制住紧张慌乱,屏息凝神听着门外的动静。

刚伏好就听得走廊上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刚才那声音是老大吗?”

“不至于如此没用吧……”

然后是几个人的淫笑声,拍门声,力度一大,那门居然应手而开。

太好了,门竟然没栓,不是密室,又多一种可能,有利于混淆视听。

“老大?!!”杂乱的脚步声,几个人冲了进来。

从床下看过去,六只靴子,是三个人。

他们围住先前躺在地上的那人,有人弯腰似乎是探了鼻息,又翻动检查了一下,惊疑道:“奇怪!老大为何咬舌自尽??!”

啊?竟然是被我一顶咬了他自己的舌头?老天太有眼了~

只是,若不是我忽然惊醒,误打误撞这一下……我不敢想。

“只怕不是自尽!”一个声音打断我胡思乱想,有人奔到窗前,“跑了!追!”

“慢着!”一个阴恻的声音,一双脚略略移动,应是这人正在四下里查看。

我的手掩在口鼻上,虽然刚才听他们的脚步声应是没练过内功,但我还是要谨慎不能让仅有的这一丝呼吸声被他们听到。

几只脚忽然都朝一个方向停住,瞬间的静,随即散开,向着那个方位包抄过去……

“唰~”兵刃出鞘的声音……

“咣当~”一声大响,我做了手脚的那只衣箱被猛地打开,短暂的沉寂后,是放松粗重的呼吸声,“老三就是多疑!行了赶紧的,待跑远了就不好追了!”

杂乱的脚步声,迅速从屋里转到楼梯,随即消匿。

我无声的长吐口气。

赌的就是一猜不中之后神经的松弛,况且只要不是心理素质超强的人也不好意思冒险连丢两次脸吧。

但是,我还是没敢钻出去。

门是绝对不能走的,焉知这宅子里还有什么人,焉知他们会不会掉头回来堵个正着。

窗也不行,这建筑每层的空间甚高,完全不象现代高层建筑极力压低的室内高度,虽是二层倒象是现代楼房的三层,我内力全失,刚才也没看到凉棚之类可以缓冲的东西,贸然跳下去只会怕半残,据说火灾时跳楼摔死摔残的往往比烧死烧伤的数量还多。

说到火灾逃生倒是常用把窗帘床单撕条结绳的方法,不过这个费工费时的办法更适用于自己的地盘,这里……

我甚至不能保证他们是否躲在暗处给我设个套……

被自己这念头吓的一寒。

时间一点点流走。

忽然,街上……

“嗒~嗒……”

是马蹄声!细听,还有车轴的吱噶声以及轮子压过路面的辘辘声……

是马车!!

我迅速从床下钻出来冲到窗前,果然,几辆马车正踏了薄露从窗下的街道经过。

没时间犹豫,我咬牙向着其中一辆马车顶棚纵身跳了下去。

纵然无法聚气,但还是用上了轻功的心法,无用也心安。

顶棚可以卸力吧?

寒风刮面,身子急坠,我凝力在足底,在穿破马车顶棚的瞬间赶紧护住头脸要害,思维一时空白,连祈祷都顾不上,我已穿破车顶重重落在车厢里。

蓦地一阵杀气从旁袭来,我条件反射的向侧一躲,却不料脚腕上一阵巨痛,我嘤一声立足不稳,歪倒在车厢里。

随即颈上一凉,一支冰冷的剑,带了肃杀寒意,准确点住我的咽喉!

一柄狭长的剑,挟了幽冷的寒光,点着我的颈,寒气,迅速透过颈部的皮肤浸透了全身,瞬间的僵硬,令我近乎忘了脚腕的疼痛。

一双狭长的凤眼,挟了幽冷的寒光,罩在我的脸上身上,只一瞬,我便觉全身的血液在他寒冰般的目光笼罩下迅即凝结。

车自是停了,但听得四外是奔跑围拢拔剑的声音。

面前这双凤眼忽地流光一转,在我面上逡巡了一下,随即竟然还剑入鞘,向着车外沉声道:“没事,都下去。”

我惊疑地看着他,莫非我长的太善良,他居然一点都不怀疑我?我毕竟是从天而降啊,通常刺客匪徒都是这种出场方式吧!

他只是看着我,并不急着发问。

这人倒沉的住气。

我向着他微微一笑,“多谢你……”谢什么呢,谢他的马车给我缓冲了下坠的力道?谢他的马车被我毁了他居然没招人来群殴我?抬头看上去,一个触目惊心的“天窗”华丽地出现在本是很精致的马车顶棚,薄薄的晨曦正穿过这个洞洒在我身上。

尴尬苦笑。

面前这人有一双很漂亮的凤眼,眼角微微上挑,两道剑眉斜入天苍,雄姿英发,气宇轩昂。

他正微眯着凤眼看我,乌黑的眼珠宝石般璀璨,却又如黑夜般深幽,深不见底,意味不明。

“你……”他目光下移,我惊觉现在自己穿的是昨晚上床睡觉时穿的中衣,裸足露在袍外,点点嫣红,白雪红梅般触目惊心,是刚才穿过车顶划破的吧,只是现在精神高度紧张亢奋,这点外伤倒并不显得如何疼。

他忽地伸出手,摸向我的脚。

“啊!!你、你干什么!”我挣扎着移动,一阵巨痛几乎让我窒息。

“休要乱动,我看看你的伤。”他的声音低低的,似有空谷之音,听的我心里一跳。

他穿了一袭玄色的锦袍,撩开袍裾,露出里面月白的里层,似漫天催城压寨的乌云,忽被狂风吹开一缕,露了眩白的一线天。

“哧~”随手撕下一幅下摆,他伸手捧了我的脚,轻轻为我擦拭足上的血迹。

赤足露出雪白,他握在手里,动作忽然一顿……他的大手热热的包住我冰凉的小脚,温热漠漠传过来,似乎全身都被这热流包裹住了……

赶紧抽出脚。

“莫急。”他另一只手抚住我的足弓,顺着骨头摸上去,在一处微一用力,我立时一声惨叫,额上香汗淋漓。

“有些疼,你忍一下。”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两手分别握住我的脚和小腿的两处,一抖手,一阵骨头折断般的巨痛轰地传遍全身,我惨呼一声,人事不醒。

朱砂二 第4章 四边伐鼓雪海涌

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晃动和清脆的马蹄声提醒我,还是在车上。

“天窗”不见了,换了车吗?

阳光透过车厢两侧的小帘柔缓地射进来,在我眼前织了一片淡金的纱。我倚着隐囊,半躺在车厢里,两只脚都缠了白布条,尤其有只被裹到小腿处,那尺寸活象套了圣诞节装礼物的胖袜子。

挣扎着起身,刚一动,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按住我的肩,“慢些,若是骨头错位就只能打断再接了。”

寒,我转头,对上那双凤眼。

微微眯着,似喜似愁。

“谢谢你,嗯……断了?”

“踝骨错位,胫骨震裂,以及些许外伤。”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我隐约觉得他眼里荡过一丝柔和。

“多谢你救我……”忽想到古代似乎流行说“点水之恩,涌泉相报”之类,只是何为涌泉相报,我又有什么可以报答他呢,说出来到显得虚了。

我微笑,接着道:“……但是杀身相报或以身相许我都做不到。”

他莞尔,象一缕春风不经意拂过,冰河解冻,枯木回春。

这才对,笑笑才好看嘛,我最讨厌装酷的男人。

他的目光游弋在我脸上,忽然说了一句:“你的轻功怎退步如斯?”

什么?!他说什么!!

一凛,这世上知道我会轻功的只有李归鸿和张知谨,连小澜素儿舅舅家的人都不知道……不对!还有一人知道!!

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宽宽的肩膀,玄色锦袍掩不住的挺拔身姿,两条长腿随意伸开,虽是坐着也看的出身材高大。

原来是他。

轻吐口气,嫣然一笑,“谢谢你的梅花。”

他目中光华流动,微笑不语。

直觉,这人没恶意。

我撅嘴道:“我也不知为什么,好象忽然间内力全失了!”

“你之前是否闻到过某些特殊的气味,比如很甜的香气?”

“有啊有啊!”

他剑眉微挑,“那是中了迷香,你的内力恐怕还要再过几个时辰才可恢复。”

“难怪!我昨夜在家睡的好好的,刚才醒来就发现换了地方,一个男人在我身上……”

他凤目一睁,微微变色。

我失笑,把刚才的事讲述一遍。

“……然后,我就遇到你这位大恩人啦~”我笑笑地总结。

他若有若无的笑着:“你的手段我是领教过的。”我知他是指盗梅那次,诶,不对,那次到底是他棋高半招嘛,他这话到底是不是在夸我啊。

“你练过功夫,对于这些下三烂的比普通闺秀抗的住些,歹人只当你是普通女子下轻了分量,再者这些东西对意志强的人效力也会减弱。”

“然而那些歹人未免不智,等闲女子怎能从二楼跃下来而平安无事,若非等闲女子,他们那种货色又如何追的上。”

我点头,这次确实侥幸。

“便是刚才你落下的那个位置,西首那座小楼?”得到我肯定的答复,他微点了头,不再言语。

我忽想起一事,惊道:“你这是去哪?”我这又晕又聊天的,竟不知这顺风车搭到何处!

“我有急事进京,你刚才晕过去,又恐有人对你不利,我只说带你走一程,等你苏醒问明了情况再差人送你回去。”

  “现在还在澶州地界么?”

“已出来几十里了。”

我暗自思量,“他”那里,是不能回去的,舅舅家呢,寄人篱下的金丝雀么,也没意思……忽地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寻常的歹人,居然敢进到官宦之家盗取官家小姐?莫非……

如浸寒冰。

我咬了下唇,黯然道:“我无处可去。”

车帘有节奏的荡着,阳光忽明忽昧地投在他身上,他凝视着我,凤目中隐约有波光纭纭。

——————————————

车辚辚,马萧萧。

漫长的行进,枯燥乏味,我不能随意行动,只依在小窗边,看暖暖村舍青青农田,绵延逝去。

逝者如斯夫,怅然出神。

他似乎也不是话多之人,尤其我摆了生人勿扰的表情时,他就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不知落在何处,静默无语。

直到走出许久,我才想起,居然还没请教他的姓名!忙汗颜相询,他看着我,淡淡道:“你可以叫我蓉哥。”

啊?!险些笑出声,蓉哥?红楼里扒灰的蓉哥??

他见我这等表情,敛了眉,沉声道:“可有不妥?”

我忙忍笑,暗骂自己胡思乱想太不靠谱,勾了嘴角,道:“我尽量叫你容哥哥好了。”

想是“尽量”二字出的奇怪,他剑眉一轩,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还不知姑娘尊姓?”

“水,水沉烟。”其实我在前世的名字是陈嫣,不过水沉烟这名字很古典我很喜欢,再者隐隐觉得似乎用这个名字才更能融入这个世界……

他容色温和,轻轻点头道:“名如其人。”

——————————

天色渐渐暗下去,也不见他们在客栈投宿,行到一处野外,几辆车围起来,燃了篝火,安排了人轮流巡逻就算是临时扎了营。

他们不怕遇到打劫的山贼流寇吗?除非……他们自己就是干这行的?

笑,不可能,看他的风度气质,即便是贼寇也是林冲落草,是个儒贼罢。

他看见我的表情,询问着看我。'网罗电子书:。WRbook。'

我敛了笑,“没事……啊对了,我睡在何处?”

他眼中波平如镜,“你想睡在何处?”

我语结,若是要求单独为我腾出一车未免太大小姐做派,何况我现在是无家可归的弃猫被人家好心收留呢,怎好意思提要求。

“这两日辛苦些,一切从简吧。”他言罢闭目打坐,不再看我。

——————————————

昨夜是那种状况,柳湖、书生、迷香、色狼,热闹的不亦乐乎,所以尽管是在车上,我还是超乎想象的迅速睡去了,做了无数奔跑的梦,都是伴随着脚上的痛。

但身体的痛永远比不了心里的痛。

痛不过还可以醒来,梦是这样,心情呢?

脸上一片湿漉。

寂静的春夜,乡野里间或有虫鸣响起,空气里有种濡湿的、泥土混合着青草的味道。

似曾相识……

“他”把我从棺材里救出的那个夜晚,虽是初秋,却和这暮春的深夜有着如出一辙的湿凉。

目光散在车顶一角,那些时光又上心头……

泪水,潸然而下。

忽感觉似被目光笼罩,侧头,借了隔帘透过的淡弱月色,果见两泓幽潭般的目光,正深深的,静静的凝视着我……

我转回脸,闭目不语。

我的落魄,我的失意,居然都被他看去了……

但我并不打算满足别人的好奇心。

而他,竟也沉默着并无发问。

————————————————————

半梦半醒间,忽听得无数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向着我们潜了过来!

惊醒,第一个念头,我的内力恢复了!试着聚气,果然!

随着内力加深,耳力眼力也会提高,在这样的静夜旷野,状态竟然好的出奇!

好象一下有了底气,我精神一振,眼睛亮亮地看他,“有劫匪!”

他仍是岿然不动地坐着,只眯了眼道:“你似乎很高兴,不怕么?”

我一愣,是啊,我怎么不怕呢?纵然恢复了内力,但却不会任何拳脚兵刃的功夫,本是可以施展轻功自保,又刚刚摔成了“残疾”之躯,连跑也跑不掉呢,我凭什么不怕?

目光转到旁边这人身上,他自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势,以及任何为难之事都可以挡下来的成竹在胸,莫名的让周围的人心安。

何况,我这样从小看武侠小说长大的,多少有些武侠情结,当真身临其境了,就如同比赛型选手上场前免不了的亢奋雀跃。

这些念头飞快地在脑中闪过,我坐起,正视着他的脸,无声地绽开一个春日晴明的笑容。

 “你的剑法如何?等我伤好了教我。”

他张了凤目看我,随即会心微笑。

纵有宵小,又奈我等如何!



“丁寻!”他偏了头,低唤。

“在!”车外有人应了,也是极力压低了声音,“东边三十人,西边三十人,北边四十人,南边是河,无人。”

他嗯了一声,淡淡道:“留活口。”

车外之人应了,随即又陷入一片死寂。

他端然坐着,面上波澜不惊,目光宁静地罩在我身上,我回他一个微笑,见他们如此动作,我越发安心了。

真静啊,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以及四外越来越迫近的脚步和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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