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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云深处亦沾衣-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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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还有我呢,姐姐便是没在路上用药,回来我也能将这毒解了,哎,没显出我的手段。好不遗憾啊小弥脑袋摇摇,作扼腕叹息状。

变态。你们师门都变态。

“不过,”我想了想,“你师父好象不知道你在我这儿吧……”

“小荼不是知道么,小荼知道了,想来可说与师父……对啦,姐。我给你的雪魄珠呢,你可有给师傅瞧过?师父若是见了,自然就知你我在一处。”

呃。惭愧,“小弥呀。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你的雪魄珠我转赠给别人了……我在路上和人结义,当时身上没带什么有纪念价值的东西,所以……

“啊!姐!你竟把我与你地东西送了旁人!!”

“咳咳,小弥,你别生气,那东西真是不怎么准,而且没了那个珠子,不是还有你吗,你看,你这么能干,这么聪明,医术又高明,#¥@%&*#¥@%#¥@*……”狼外婆,绝对是狼外婆!“至于你师父,嗯,好象,还真有可能看到了呢,有一次他偷看我洗澡……”

“他偷看你洗澡?!”身边寒意暴涨!荣哥脸一沉,眼里精光大盛。

抚额,病后果然精力不济!人在晚上脑子确实容易糊涂啊!我怎么把这个给说出来了!

我吐口气,小心措辞,“虽然看起来是这样,不过并没看到许多……”对了,这时代地人保守,即便我说只是被看到肩膀荣哥也会不高兴吧……“那个,其实老妖精人很好,对我也很好,我从蝴蝶谷偷跑出来,他明明猜到,也没拦我,还给我不少灵药。他只是行事风格与众不同而已……还有小弥、小荼,他们师门的人尽管作风都有点特别,和这时代的其他人不太一样,但你看他们都是内心纯粹的人,不象有些伪君子卫道士,看着满脸道貌岸然,实际一肚子男盗女娼。还是纯净的人可爱呀……”忽然想起小玄,荣哥知道小玄也是老妖精的徒弟吗?这个还是不提了,擦汗。

荣哥面沉似水,抱臂不语。小弥倒是被安抚过来了,一副被夸后得意地小表情。

“啊!对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什么时候中的毒,谁给我下地毒,我都不知道呢!”转移注意力。

小弥咧嘴一笑,“下毒若是被发觉算甚本事!若是我用毒,姐姐也是察觉不到的!”

这思维方式……

看他那神气活现的样子,如果这时我表示怀疑,估计他立马就能试给我看……

再看荣哥,依旧抱臂坐着,板着脸,不说话。

我无力地倒在美人榻的靠背上,揉着太阳穴,郁闷道:“你们……我头疼,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改日再聊好吗,都散了吧。”叹气。

“咦,姐姐头疼?!”小弥兴高采烈地凑过来,伸手抓我的手腕。

“头疼是修辞!表示烦闷程度!是需要休息的意思!!”怒,“小弥,”我反手握住他地腕子,严肃道:“记住,以后不许给我下毒!”

小弥嘻嘻笑着,“姐姐尽可放心!我怎会对姐姐下毒呢!莫说今后,便是过去也不曾有啊!姐姐日后若想害谁,只管与我讨药便是……”

赶紧打住他的话头,“好的好地!我知道啦!你去歇着吧,我也要睡了,人家好歹是病人呢,需要多休息!”

小弥点点头,“今日姐姐的精神头是差了些,元气尚未恢复。果然是要多休息地。”又逡巡了一会,终于施施然向外面走。

一只脚跨出书房门,他忽地停步回头,“姐,方才我进来时你与皇上大哥在做什么?”

啊!!!出去!!!

轰走了小弥,我闭目靠着椅背。一臂搭上额头。缓了一会,软声道:“荣哥哥,你还生气呢?”

他不吭声,我估计着他的位置,伸手拉拉他的衣袖,随即我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住。他的掌心略有些粗糙,他握着我地手。轻轻摩挲着我地手背、手指,半晌,低声道:“你……似是对小弥的师傅颇有好感?”

哑然失笑。

“荣哥哥……”

“嗯。”

“我很喜欢他,就象喜欢先皇大叔一样。”

他没了声响,只是默默坐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不说话。

窗外的雨声象是最柔美的催眠曲。淅淅沥沥的轻吟浅唱让我地困意如水一样漫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就听他低声道:“丫头。嫁我,我们生生世世在一处。”

骤然惊醒!我睁大眼睛看他。他眼里有最深沉的柔情,温柔而坚定,我只觉心怦地一跳,赶紧移开视线……

很久以前,有个人,也曾这样对我说过,不,他用地是诗经的句子: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还说,我们要长相厮守,永不分离……曾经刻骨铭心的话,曾经以为永远不会淡忘的事,竟在不知不觉间渐淡渐远,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不会每天想起他……

过往就如一把沙,终归是要从指缝间滑落的。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苦笑。

窗外阴雨缠绵,厢房窗子中透出一豆灯光,弱弱地浸在雨幕里。

不知,此时此刻,在澶州会不会有明净如洗的月夜,一如那个我们在树上刻下心愿地夜晚。些埋怨的,怨他立场不坚定,面对师命和所谓的祖训时软弱无力,优柔寡断,政治立场摇摆不定,或许作为古人,他地做法符合社会伦理,可是那天在郊外,他就眼睁睁看着他师父把我带走,要说我心里一点怨气也没有,那是假话。

是的,我一贯政见坚定,自然见不得首鼠两端。

但在感情方面,该羞愧地是我,该被谴责的也是我……

“丫头?”一声低唤打断我的思绪,一只手勾转了我的下巴,眼前,是荣哥带着询问的面孔。

“荣哥哥,”在他的目光里,我只觉声音发涩,吃力如拉着一只走音的胡琴,“荣哥哥你知道,我……曾经有个非常喜欢的人……”

他眸光一敛,紧紧盯住我,略一点头。

“那时,因为怕疼,所以我就把头埋进沙子里装鸵鸟,尽力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后来装的久了,好象那些事就真的想不起来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做鸵鸟,其实也很开心,但是今天,它们似乎又回来了,原来有些人有些事,虽然会淡,可毕竟没有消失……我很害怕,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他顿了一下,喑声道:“你可是想说……你仍旧喜欢他?你心里还装着他?!你心里只有他一人?!”

时空蓦然逆转,在澶州那条波澜壮阔的大河边,我立在山岗上,他握着我的肩膀对我大吼“你心里就只有他一人么!”振聋发聩,怒色苍凉。是那样!可是……曾经那么喜欢的人,怎么能说忘就忘了呢……”对不起,荣哥哥,那次伤了你的心,这次也是……

他的眼神愤怒而悲伤,我的手不觉抚上他的眉头,好象这样就能抚平他的伤心,“荣哥哥,我知道我在某些方面既迷糊又犹豫,被追得急了还会想逃跑,除非我自己想明白了……你可不可以让我静一静,想一想……”

他拉下我的手,凤目中波涛汹涌,意味难明,我正忪忪于他异样的神情,不料他突然就压过来!他用力地、狠狠地吻我,象是一次要用尽一辈子的激情。

我被他按在美人榻上挣扎不得,本来就喘不上气,更可怕的是不知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胆战心惊,泪水滂沱,吓得几乎晕死过去。

忽然身上一轻,泪眼朦胧中,是他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

门外碧溪惊道:“陛下,兰汤……”

没有片刻停顿,脚步声迅速被雨声淹没。

一夜听雨。

玄青五 第10章 露将花影到衣裳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一连几场甘霖降下,应季的花草,牡丹芍药棠棣之类,得了雨露的滋润,都增了几分云娇雨媚的情态。每日天方破晓,正是宿酒半醒,好梦初觉之时,便有卖花人以马头竹篮盛了各色鲜花沿街叫卖,歌叫之声清奇悦耳,悠悠扬扬地散入晴帘静院、晓幕高楼,多愁善感的人听在耳中,怕是免不了要幽叹樽前空余旧恨,枕上又添新愁吧。

卖花歌叫之声伴着薄薄的晨曦沁入湘帘,帘下,碧溪给我梳顺了长发,含笑道:“奴婢这两日学了个新鲜发式,给小姐梳起来可好?”

我从镜中看她一眼,笑问:“简单吗?可别跟上次那个似的,隆重得象要参加葬礼,复杂到没一个时辰拿不下。”

碧溪尴尬笑道:“这回的简古得紧。”说着就开始给我盘发。

流云打开金筐宝钿妆奁让我选首饰,我拨开一众金翘步摇结条钗子,取了一对水晶插梳,流云不无遗憾道:“小姐总爱这素淡簪饰……”

我道:“还好吧,这不上面还嵌了宝石装饰呢,颜色正配我今天的碧色衫子,再配上同系列的耳坠也算是精心啦。”为了显出一切如常,我已经尽量不作太简淡的妆扮了……

“也就这几颗瑟瑟珠子还看得!”她怨道:“小姐地妆扮太清素了。不涂脂,不傅粉,不点口脂,不贴花子,您说那叫素面朝天,就这么朝天……皇上的心思。奴婢们自是不省得。小姐想来比奴婢们清楚……”

叹,我就知道,这是她们每日必会绕到的话题……

流云瞟着我的脸色,眨眨眼轻声道:“可是小姐呀,圣上可有些日子没过来了,比那一年您二位斗气的时候还久呢……听说您有皇上钦赐的出入大内地信物。不如……”

我微笑道:“流云呀,你怎么知道地?”

“啊!是、是丁……告诉奴婢的……”

有这两口在。真是一点秘密都没有。

我拉住她,叹道:“这回丁寻丁母忧(1),生老病死虽是人生常态,不过要委屈你再等三年了,”即便是打岔,这气氛也沉重了点。我一笑,又加了句:“你不要太心急做新娘子哦。”

本来丁寻的伤好透了之后就该把流云娶过门去,不想他母亲忽然离世。依旧制,父母死后。子女要守丧,三年内不做官,不婚娶,不赴宴,不应考,丁寻苦求了荣哥,葬了母亲之后就回他身边当差,但守丧期间娶妻总是不合适的,于是这桩婚事就搁了下来,不过好在他两家已换帖下定,又有荣哥金口玉言亲许过,不怕生变。流云脸上红了红,娇嗔道:“小姐又拿奴婢打诨!奴婢情愿一辈子伺候小姐呢!”

我笑:“我可不敢留,这会影响丁寻同学为祖国工作的热情哦!哎,你这爽利丫头我一直很喜欢,就这么便宜了丁寻可真不甘心,一想到以后不能日日见到,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流云红了眼眶,“奴婢也舍不得小姐……”

身后碧溪插话道:“小姐,便是流云嫁了人也不妨事,等日后小姐入了宫,让流云在您身边做个女官便了……”

望天,入宫,又是入宫!

我对着镜子里的碧溪和蔼微笑,“碧溪,流云和她家丁郎地事算是定了,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碧溪腾一下红了脸,“小姐就好寻我们丫头开心……”要不是这头发还没梳完,估计她已经扭身跑出去了。

流云忽闪着眼睛,“小姐有所不知,上回碧溪去后园里摘花插瓶……”

碧溪急道:“你又多口!”

咦,有八卦!我笑:“无妨,我们关起门随便聊聊,不让外头人知道就是了,流云,不要去外面传啊,”不过以她地性子,搞不好已经传出去了,咳咳……“你接着说,摘花,然后呢?”

流云应了一声,掩口笑道:“正摘着呢,墙头上呼地飞过一团事物!您猜是什么?一条猩红的汗巾子,包了两只红彤彤的安石榴,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正落在她脚边!我思忖,这准是哪家的腼腆子弟爱慕她,抹不开面子开口,便孝敬两只石榴呢!”

碧溪涨红了脸,嗔道:“又浑说!”

“怎是浑说!白白掷了两只石榴过来,却又不见半个人影,可不是腼腆人儿嘛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小姐莫信她的……”

“嘻嘻,不信我信谁呀和谐,尤其是,可以转移注意力……

尽管我的服装店已形同虚设,但灵感来了挡也挡不住,所以我平时没事还是喜欢耗在工作室里,创作热情都只能留做拾掇自己了……

这日午后,我正在工作室里做立裁,忽有丫头传报,王朴来访。

见长辈,穿得太随意未免失礼,我放下手中地设计回房更衣,路上对流云道:“去把小弥叫来。”色便服,坐在客位上品茗。

少不得要告罪请安,行过见长辈的常礼,我在下首坐了,小丫鬟献上茶来。

看他似乎比上次见瘦了些。但精神倒还好。

他也打量着我,含笑捻髯道:“原是要早些来探看烟儿,不想病了一场,直拖至今年开春才好,便给耽搁下了,我儿一切可还随心顺意么?

微笑。“谢舅父垂问。托舅父地福,我一切还好,倒是舅父大人是国之栋梁,圣上地左膀右臂,日夜为国事操劳,还请多多保重身体啊。”

王朴笑道:“烟儿仍是这般懂事识礼。模样也出落得愈发象你娘亲了。”几句开场白之后,就开始说些我小时候的旧事。我吓一跳。这些年过去,我早已进入到庄周梦蝶地境界,而且和熟悉水沉烟的故人基本又都没什么往来,现在身边亲近的人多是我穿来之后结识地,早就忘了要居安思危,这回被他说起童年旧事。忽惊觉,这可是个对“我”地过去知根知底的人啊……

却又一想,可真是糊涂了。我当初不是对他们讲了“还魂故事”吗,我在地府误喝过孟婆汤啊!就算把过去都忘了也是天经地义的。何苦庸人自扰,平白紧张了一回!更重要的是,我确信,即便他真有疑惑也不会揭穿我,嘿嘿……

只听他道:“烟儿自小聪敏过人,才情天分便是男子也难企及,兼之知书识礼,因而家中几个儿女,我素来疼爱你多些,你十二岁那年中秋,赏月宴饮的事,你可还记得?”

我微笑摇头,“惭愧,还魂之人记不得那许多了……”

他点头道:“罢了,我又忘了此节。且说那日阖家把酒赏月,席间我出了上句三更半夜三更半,烟儿对出八月中秋八月中2),满座尽皆叹服,我更是赞你有咏絮之才”他含笑捋髯,神色颇为欣慰。

想不到这水小姐还有这么高调的时候?对了,那时她十二岁,估计是岁数小,再大些就开始掩饰锋芒了。

他话头一转,叹道:“想是那时棠儿便记在了心里……唉,棠儿样样不及你,又觉被分去了宠爱,故而……烟儿莫要怨怼她才好。”

不知王棠和她老妈干地那些事王朴知道多少,听这意思有些事应该是并不知情的,也许他知道有些小动作,比如上次王棠踩我裙子之类,他只当做是小女儿间地嫉妒吧,这回对我说这些话,似乎是想做个调停?心念至此,我恭谨道:“舅父放心,妹妹年纪还小呢(和我同岁,月份略小……),就是有些任性也是常情,估计再过些年就沉稳了,我自然不会因这些小事记恨妹妹(不会为这些小事记恨,别的大事还须再考虑……),舅父尽可放心。”微微一笑,我换个话题,“对了,我上次见到恪儿长高了,人才也越发玲珑俊秀了,学业功课一定大进了吧?”去年秋天在王朴的寿宴上见到王恪,小孩子长得真快,早不是当初在澶州时的垂髫样貌,已然能看出美少年的潜质了,眉宇间颇有几分书卷气,说话行事规矩守礼,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气质和王棠真是大相径庭啊……

说起王恪,王朴地眉宇间开朗了许多,和我说了许多小儿子读书的趣事,相比王棠那个女儿,他明显更得意这个儿子,如此又聊了许久,才尽欢话别。

送他出门,他状似无意道:“上了年纪终究是健忘,我原说早些过来,这些时日一忙竟忘诸脑后了,亏得今日陛下提醒……”

“诶?”一愣,“是……皇上说的?”

他颔首道:“圣上今日散朝后留我闲话,说不几句便提及此事,特意嘱我莫忘来探看你呢,”他捻髯笑道:“我儿当好为之啊……”笑得别有深意。

我立在门口目送王朴地车马驶出巷子,猛听身后一声:“姐!”

转身,正是小弥。

还未等我开口,小弥已先诧道:“咦?有甚喜事?姐姐笑得好生欢畅呢!”

“胡说,哪有笑得欢畅了,我这只是礼节性的微笑嘛……咳,”我拉着他往回走,低声问:“你看清楚了?他身体怎么样?”和小弥约好让他在窗子外面看看王朴,望色,闻声,如有必要,再想办法进来问状、切脉。因为知道这段历史,所以我心虚地觉得还是尽量不打草惊蛇地好。

小弥正容道:“姐,你莫难过,我观此人决活不过明年春天。”

“……你能救他吗?”即便是知道王朴在这一两年之内就会去世,可真听小弥这么说,还是觉得心里一酸。

小弥缓缓摇头,“此人形容羸瘦,乃是积劳成疾,病入膏肓之相,不过一年,其人必死,便是我也救他不得……”

深深叹息,我垂头往自己房里走。

“姐,”小弥在后面拉拉我的衣袖,“姐姐莫要难过,我救不得,或许师父可以救得……”

“你说什么?!对呀!我居然忘了你师父!!哈哈!!”我拉住他的手大笑,真是关心则乱,我怎么能把亲爱的老妖精忘了呢!也许历史就此可以改变呢!

暮春三月,十里长亭。

我极目远眺,目力尽处,小弥一身白衫,浅浅淡淡地融进青山翠谷叠嶂层峦。

几点桃瓣打着旋,卷着香,悠悠从眼前飘落。

希望下次再见时是两个人,他和老妖精两个人。

我拂去落在鬓上的一片花瓣,最后向他消失的位置望了一眼,打马回城。

三月春风柔媚,春山翠拖,春烟淡和,我把马交给小厮先牵回去,一人在城中随意走走。

信步闲逛,转过一个路口,正见前面走着三人,其中一人一袭嫩柳色的袍子,戴了一顶白纱帷帽,虽是背影,看他那弱柳扶风的姿态我也知道是谁,我轻笑,快步赶上去。

才近些,就见他们三人折进了一座朱门小楼,我快走几步,正要追进去,不提防旁边闪出一人,多亏我收步及时,否则几乎和他撞个满怀!

面前,这个头戴绿幅巾的人眯着一双色眼,嘻嘻一笑,阴阳怪气道:“小娘子,留步吧,群玉楼不接待女客。”

注释:

(1)丁母忧:遭逢母亲丧事。

(2)隐约记得是《阅微草堂笔记》里鬼对的对子,咳,总之是前人旧句,被我借来用。

玄青五 第11章 三春行乐在谁边

群玉楼?!女客?!我退一步,抬头看门框上,果然在一只黑漆匾额上看到斗大的“群玉楼”三字……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原以为是酒楼分茶呢,看这意思竟然是……

杜竟会到这种地方来?!以为很了解他吗?我以为自己是谁?

回过神来,就见门口那龟奴上一眼下一眼地扫我,满脸色授魂与,我心下厌恶,转身就走。

没走出多远,猛听身后有人高喊:“子瑕!子瑕兄等等劣弟!”

一顿,我回身看去,一人在前,两人在后,前后脚从青楼里快步走出来,前面的是杜,在他身后追赶的两人,正是我上次在王家遇到的他那两个同事兼好友,精于音律的崔文远和长于丹青的周更。

杜回身低声道:“两位兄台莫要赶了,这等温柔乡销金窝,实是无福消受,二位无须顾我,请自便就是!”说着草草一揖,迈步就要走。

崔文远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子瑕!杜兄!我等原说了要借这三春暖律泛舟柳池,怎地兄要变卦不成!”

杜嗔道:“泛舟何须来这等所在!还诓说取甚物什!”

崔文远笑道:“原是想选几名才貌双全色艺俱佳地美人同游。若与你明说你自是不来的,我与小周商议,便把你诓了来,这全是劣弟的主意,子瑕若要怪,只怪在斐身上便是。”说着笑呵呵作了一揖。

周更也帮腔道:“杜兄家里的是那等光景。心里的又……我等实是看不过眼。这才计议了与兄湖上泛舟,共赏湖光春色,消遣一回,岂不美哉?”

崔文远摇头晃脑道:“华艳春晖,既丽且姝,你我兄弟不得纵棹五湖。便同游赏春一时,也算不负芳华吖!”

杜犹豫了一下。“只你我三人便好,何须青楼馆娃,想自幼读的是圣贤之书……”

话音未落,旁边那两人已齐声笑开,崔文远拍着杜地肩头笑道:“子瑕读地是圣贤之书,我等亦然!杜兄吖杜兄。放眼今日之域中,岂有不在烟粉场中打滚的才子?岂有不在温柔乡里厮混的雅士?”与周更摇头笑叹,“唉。若论诗文歌赋,词曲丹青。子瑕堪称魁首;若论倜傥不泥,潇洒不羁么,承让,却要让劣弟占个班头!”

岂有不在烟粉场中打滚的才子?岂有不在温柔乡里厮混的雅士……

恨,这厮说的虽然刺耳,但事实确实如此。

在万恶地封建男权时代,狎妓是花间派、妆奁体诗词重要的灵感源泉,文人雅士并不以这等行为为耻,相反,他们觉得这才是潇洒倜傥地风流才子做派!流连花丛是文人士大夫的常态,他们所谓的“爱情”鲜能分给明媒正娶的老婆,对于他们来说,“情”是要与妾或妓来谈的!

《花间集》唯美深情,无处不是香艳的哀怨和细腻地美丽,那些绝美的文字是作者在歌咏他们的正妻吗?错啦!在文人笔端被赋予深切同情并被温情脉脉描绘着地佳人多为两个来源:深宫和青楼,即便偶有良家,也不是作者自己的妻室……男人们沉湎于或为想象、或为神女们表现出来地凄怨痴情中不可自拔,许多传世佳作都是文人出入秦楼楚馆且引以为荣的产物,一支支生花妙笔不断重复着这种畸形的情感表述,这就是可悲的现实!

杜背对着我,我只能看到他低头立着,似在斟酌,我暗叹,男人果然都是和朋友在外面学坏的啊,有心去拦阻,又想到我和他的交情似乎不足以让我在这种事情上干涉他……一叹,正要转身离开,忽听他道:“二位兄台的好意心领了,只是,若有旁人,恕不能奉陪。”语声虽然软糯,言辞竟是颇为坚决。

崔文远和周更怔了怔,周更苦笑摇头,崔文远眼波转转,笑道:“此话当真?子瑕可莫要后悔!”说着绕过杜向我走过来。

原来他早就看到我了!嗯,也是,他站的位置面对着我,不象杜吃了背立的亏。

只得迎上去,略一敛衽。

崔文远和周更唱喏还礼,杜转身见了我,立时象被施了定身法,须臾醒悟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我面前,急切道:“烟烟,非是我……我并未……”颠三倒四,声音还不小。

瞟一眼旁边会心坏笑的那两人,我尴尬道:“没什么……嗯,真是巧遇啊……天气不错,你们也出来散步啊?”郁闷,他一副被捉奸的样子,弄得我倒像是追到妓院门口的怨妇……好在路人没有围观,只有群玉楼门口那龟奴抄了手,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一副看大戏的嘴脸。

微微蹙眉,我才要告辞,崔文远已抢先开口道:“水小姐别来无恙?今日不才做东,欲与诸位同游柳池,因缘幸会,得遇小姐,还请同游则个,望不吝赏光。”

周更道:“上回蒙水小姐巧施妙手,在下深为感佩,今日幸遇,请勿要推辞,在下便宜讨教一二。”

杜虽未开腔,但隔着纱幕我都能感觉他殷切期盼的目光……

本来和他们去春游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我瞟瞟不远处的群玉楼,这两只招X未遂才叫我去,我要是去了岂不是成了……哼!

我不歧视烟花女子(我歧视地是青楼买笑的男人……)。但此时此刻,我还是不愿被当作……

想必我这些念头不小心漏到了脸上,就见崔文远正容揖道:“古有相逢意气,系马高楼,谚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水公子。水公子!切莫推辞!”

诶?水公子??失笑,今天我穿了男装,一件水绿色团领袍,腰横羊脂玉闹妆,素白罗裤,香羊皮软靴。头上束了只小小的瑞莲银丝结条冠子,通身的男装扮相。我当然不指望跟花木兰似的以假乱真,纯粹是为了骑马方便,不过他故意用这称呼……

周更点头附和道:“正是!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方是我辈所为!”

莞尔,言已至此,我再沉吟倒象拿乔。当下含笑抱拳,效颦帅哥行了个礼,“承蒙邀请。却之不恭,那就叨扰各位了。”

柳池位于京城西门外。大约属汴河系的水域,放眼看去,但见百顷澄潭,水烟凝碧,光照时浮金碎点,风起处皱斜横,沿岸弱柳扶风舞,小桃蘸水开,粉蝶轻沾飞絮雪,满湖飞燕趁杨花。

我随着他们上了一只双缆黑漆平船,上船时杜居然要扶我,笑,我还怕风大些把他吹进水里呢。两名青衣小童打起紫帷幔帐,进到舱中,我们围着一只黑漆矮桌坐下,童儿上了些茶酒细果。舱前舱后挑了缬纱幔,两侧轩窗卷了斑竹帘,一时清风流溢,四面通透,湖光水色尽收眼底。

艄公一棹点在岸上,大船破开浪,稳稳滑向湖心。

日暖风恬,水氲清润,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脉香。崔文远和周更饮酒,杜陪我喝茶,他们把酒临风,谈诗论文,渐渐就开始评点起当世地才子佳作,我听了听,还好,没有文人相轻,笑。

这时代,若论文艺之盛,当属后蜀和南唐,这两个割据政权偏安一隅,统治者沉湎于歌舞伎乐,上行下效,因而曲子词十分盛行。此时后蜀《花间集》(1)成书已近二十年,南唐也有二李(中主、后主)和冯延巳,软媚香艳地闺情之作是当今社会的普遍口味。

我听他们聊的不外乎是吟风弄月的题目,绝不涉及国计民生,暗想,果然是文人式的闲情逸致啊。崔文远谈锋甚健,是清谈的主力,周更初时话少些,渐渐也谈笑风生起来,杜温柔沉静,只偶尔插话。

此时他已摘了帷帽,眼波比外面地水波更加湿漉淋漓,在那两人的高谈阔论中,他半垂着眼帘,朱唇微动,几不可闻地吟哦了一句,柔软地浅笑略带忧伤。

我仗着耳力好,听出他吟的是“今日何日兮”(2)…窗外,碧空如洗,翠湖如镜,寒波淡淡起,白鸟悠悠下。远和周更聊得兴起,二人相对抚掌大笑,崔文远从桌上拾起一根牙箸,“叮”、“叮”地敲打着盘盏边缘,清声唱道:

“春色,春色,依旧青门紫陌。日斜柳暗花嫣,醉卧春色少年。年少,年少,行乐直须及早!”(3)唱罢纵声大笑。

周更也以牙箸击节,接口唱着:

“胡蝶,胡蝶,飞上金枝玉叶。君前对舞春风,百叶桃花树红。红树,红树,燕语莺啼日暮。”(3)

歌毕笑吟吟瞧着杜,杜清浅一笑,柔声开口:

“罗袖,罗袖,暗舞春风依旧。遥看歌舞玉楼,好日新妆坐愁。愁坐,愁坐,一世虚生虚过……”(4)

呃,这家伙一开口就是这种调调……

在周更开唱时,崔文远已丢开筷子,从怀里掏出不离身的翠玉小笛,和了格律,一个柔滑的切入,清越的笛声凌风而起,旋舞着在水面上荡漾开去。

待几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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