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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醉-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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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胳膊是彻底废了,但命还在!”宋文扬知道我想问什么,直接道:“当年受伤滚下山崖,被树木挂住,最后落入草丛,被上山的猎户所救,侥幸捡回一条命!只是足足躺了三个多月,才能下地!我去找过你们,但……一度籍希望你们只是被抓回去关了起来。我在崖边徘徊了半年,前后不少人马下崖搜寻。特别是那个一直对你寸步不离的漂亮娃娃,连续三天不眠不休到处喊你的名字,嗓子都哑了……哎!最后还是绝望而回,我也才彻底死了心……你是没看到那娃娃有多伤心……让人不忍!见不到你就是不肯离开,最后被一位将军点晕了才带回去的。”
想起年幼的肃肃,我心狠狠一揪,又疼起来。
宋文扬换了一杯热茶递在我手中。我有一肚子的疑问,他却示意我好好休息,先听他把话说完。
“你们都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生无可恋,我也曾想了结自己,一了百了。刚巧猎户的妻子临盆,可能是生活条件太艰苦,长期营养不良……导致难产!生命垂危的样子让我想起安妮,如果当年我能及早出手,也许她就不会……医生的本能让我暂时抛开一切,救了她!结果从那以后,全村都把我当救命恩人,敬重有加。不管遇到什么疑难杂症,甚至家畜有病、生活犯难……都会找我。这里的百姓真的很可怜,衣食不周,贫困交加,最可悲的是愚昧无知!但同时他们又非常纯朴非常善良,令我深深感动。我既有一身医术,老天又如此安排,怎能再钻牛角尖颓废下去?不如尽一己之力好好照顾他们,改善他们的生活,就当报答救恩之恩。于是我便住了下来。”
“……好在内外科都学过。渐渐地,附近村落也知道我在义诊,于是都纷纷跑来,让我每天忙忙碌碌,无暇他想……再后来,魏国灭亡,被周、齐替代,周、齐大致仍以黄河为界,战乱不断,加上黄河疏导不利,年年泛滥,百姓死伤无数,日子更是苦不堪言。我便时常沿着黄河南行,一路为百姓诊治。今日本打算返回的,没想到竟然会遇到你!……先前便有传闻,说是齐国女神医历劫归来,姓沈,跟高家渊源深厚……除了你,我想不到旁人。兰陵……你果然容颜未改!当年……你们究竟发生什么事?杜老……还好吗?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么狼狈?”
眼眶不禁又发红,我摇摇头:“十六年前,杜老死了,我回去了!然后……”我尽量简洁扼要将所有的事情交待清楚。
宋文扬唏嘘感慨,“原来宇宙中的黑洞,真的可令时空并行。即便一千五百年后所谓的科技高速发展也不过只是皮毛而已!……不过兰陵,有点我不太明白,既然兰陵王就是当年的肃肃,既然他已领兵回京,为什么你不直接投奔他,反而要舍近求远去洛阳等他?”
“那是因为……”心虚莫名又跑出来。可能出于女性的腼腆和在故人面前的自尊……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那些什么……从四郎说要娶我开始,然后又是冯京娘、郑娘的纠葛,我都没提,太混乱了,不知怎么开口。
“那是因为京城就是天子脚下,我不想兰陵王因我与高湛正面对抗。”
“那洛阳不还是齐地?”
“……总之……现在京城太乱,不能回去!”我不想再看到高湛,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四郎,更怕连累他像高孝瑜一样下场……不可以,不可以,想想都不寒而栗。
我忍不住问道:“文扬,这么多年了,你对这个时期的历史发展……有概念吗?”
宋文扬摇头:“你我都是学西医的,最多从医学发展史上了解过一些祖国古代医学,至于历史就……不过兰陵王这个名字……好像听大学的室友提过……少见的美男,与潘安、宋玉齐名!”宋文扬笑了,望着我好像我捡到宝一样。
我也笑了,因为以四郎的资质,绝对有这个可能。
“我只知道南北朝的混乱,将由杨坚建立隋朝而终结。而此人现在应该是周国大将!”
“这么说,很快就要全国统一了?”
我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年、多少岁登位!而且黎明的黑暗最残酷,恐怕又得经过一番腥风血雨、尸骸遍野才能大定。”
“那兰陵王……”宋文扬迟疑着开口,见我脸色一黯,便不再追问下去。这也是我一直担心的,如果历史不可悖,那一代名将的下场会怎样?
“咚咚”两下轻轻敲门声,宋文扬起身应门。不一会儿进来对我说:“兰陵,村北李老儿家的孙子咳嗽、呕吐不止,我去看看。你先休息,晚些再聊!”
我点点头,示意他赶紧去。
所谓汤饼就是面条、汤面。再不喜吃面食,现在也不是挑嘴的时候。
素巾裹头的刘大娘看我像饿死鬼投胎一般狼吞虎咽,只差没把面碗也吞了,忍不住咂嘴。
最后一口汤汁倒进肚子,我心满意足地收拾好碗筷,递给刘大娘:“谢谢,嗝……不好意思……嗝……失礼了,失礼了,嗝……”我是真的不好意思了。
刘大娘爽朗笑了:“不碍事,不碍事。娘子是宋医公的夫人吗?”
我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是同……窗!”见刘大娘疑惑,又改口:“其实,他是……我师兄。我们一同拜师学艺,所以……以后我也可以帮忙为大家看病。”
“那真是太好了!”刘大娘拍手:“娘子可莫要诳我啊!宋医公可真是菩萨心肠,每年都会来此为乡邻们诊病,分文不取。就是这么多年都是孤身一人,也从未听他提起家中夫人,后来才知这么好的人竟还未娶亲……今日见宋医公将娘子抱来,激动惊喜之色从未有过,所以才以为娘子是他夫人……”
要是从前还在医院工作,听到这番甜蜜的误会,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窃喜?时移事易,这么大的变故,让我对人对事的感觉,都大变样,彻底不同了。如今听到这番话,只觉得……别扭!
我干笑:“误会,误会!其实我师兄有过一个爱人,只是她……去世了,我师兄心灰意冷,不再提及婚娶。”
“原来是这样啊!”刘大娘难掩失望,“可惜了!……既然娘子不是宋医公的夫人,那我也不妨告诉您。我们这儿好几家娘子都对宋医公有意,不介意共事一夫……做妾也行。每次眼巴巴盼着宋医公来,盼了几年,还以为宋医公不解风情,原来心里早就有人了!可惜啊,哪家娘子这么好令宋医公念念不忘这许久?也是没福气,夭寿啊!”
“是吗?!”我诧异。从前的宋文扬斯文俊逸,确有几分潇洒。如今又老,又穷,身上还有残疾,面上奴隶刺青,发电功力居然更甚从前?难道经历磨难的沉稳沧桑,让男人更富魅力?还是我看惯了高家美男,眼光变高了?
刘大娘直点头:“可不是吗?原本宋医公今日要离开的,不少娘子都哭红了眼睛。结果宋医公折返,本要雀跃,一看娘子以为……更是伤心!对了娘子,您贵姓啊?”
“我姓沈,就叫我沈……三吧!别伤心,别伤心,我定劝师兄多留几日,各位娘子有空的话,一起过来吃个饭吧?不过我身上没钱……”
“宋医公从未收过咱们诊金,这食宿当然是咱们包了。”刘大娘急忙道:“沈……家娘子别嫌简陋就成。还望沈家娘子多劝劝宋医公,人死不能复生,不能总想着,找个人知冷知暖心疼着,日子才美满。”
“还是叫我沈医生吧!我知道了,知道了……”我连忙称是,将热情的刘大娘送出门。
我是要跟宋文扬好好聊聊,但绝不是这种无聊的八卦。在这个时代,我们都不属于寻常百姓。经过十六年的历练,宋文扬肯定比我更懂得如何处理感情问题。何况这是私事,外人不便多嘴,我可不干这说媒拉线的事。
我要问宋文扬的是:“有没有沈洁的消息?”
宋文扬摇头。
“那你有没有听说周国也有一位神医,好像也姓沈?”
宋文扬想了想道:“周国神医的传闻的确是从十六前还是西魏的时候就开始了。而齐国则一直认为他们……或者就是当年那位与你有些交情的韦大人故意散播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打击齐国的士气,故弄玄虚。而且这么多年来,周国神医一直行藏神秘,连周国来的百姓都不知其详,说不出个所以然,更遑论相貌和年纪了。所以……我也觉得不像真的!。”
再次失望,我轻叹:“怎么沈洁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你也不必太担心!”宋文扬安慰道:“上天如此安排,非我们能左右。只盼沈洁有自己的造化,他日见面,一切安好,便是最大的福气。”
我点点头。宋文扬又说:“如今只剩咱俩在这乱世,一定要相互扶持相互照应。兰陵,你还打算去洛阳吗?或者跟我回山,再找回去的契机……”
“去洛阳!”我毫不犹豫道,因为……怕四郎找不到我,终究舍不得!不过……“文扬,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其实不仅我们俩,柳萱也在……”
宋文扬脸色一沉,我就知道会触及他的心伤,但思量再三还是得实话实话,我把柳萱的遭遇以及推荐她做太子乳母的事一一告之。
宋文扬沉默良久,最后只有淡淡一句:“希望她好自为之,此生不必再见!”
窗外响起戌时的更鼓,宋文扬起身回屋,各自安睡。
多日积累的心力交瘁,绝不是一碗汤饼能够安抚的。果然不到半夜,我便开始发病,忽冷忽热,噩梦不断。
擦擦额上的冷汗,考虑身处的陌生环境,我默默取出房内所有的打着补丁的棉被、棉服,压在身上,硬忍着,直到后半夜,才昏睡过去,却依旧改善不了些许难受的感觉……昏昏沉沉中听见焦急、关切呼唤:“兰陵,兰陵……你怎么样?”就像上次生病时一样。
我缓缓睁开眼睛……却原来是宋文扬!不知为何,浓浓的失望和委屈顿时袭上心头。
“哟,怎么眼睛突然红了?”
“没事!”我一摇头,头晕目眩,同时发现声音又哑了。
“先把这碗姜茶喝了!”宋文扬托高我的头,灌下一碗热水,很是辛辣。宋文扬将空碗交给刘大娘,道:“没事,我来照顾沈医生!”
刘大娘问:“沈医生说……是您师妹?!”
宋文扬一愣,随即释然,“算是吧。”
“那就多住两天,等沈医生病好了再走吧!”
宋文扬淡笑着点点头,表示感谢,刘大娘才满意退出去。
“不好意思,耽误你行程了!”我愧疚。
“这是什么话?我说过现在只有我们俩,自然要相互照应!就算你没生病,我也打算将你送到洛阳!一个女子,终究不方便,更何况如今又病了。”
“……谢谢!”挺感动的。
“兰陵,四郎是谁?”宋文扬突然问道,我一愣。
宋文扬有些责怪道:“昨晚不舒服,为什么不及时叫我?早上见你久不应门,撞开才发现你高烧昏迷,嘴里不停叫着四郎……”
又想起之前生病四郎陪在身边的温暖,鼻子又发酸,生病的人免疫力低下,总是容易感性。
“是……兰陵心仪的男子吗?”
“不是,”我急忙澄清:“他就是兰陵王,只不过现在长大了,总不能再叫小名。咱们借住在刘大娘家中,大半夜的我不想影响别人休息,所以没找你。我也是医生,以为出身汗睡一觉就没事了,结果……”
宋文扬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让我没来由又是一阵心虚,转开脸想要躺下。宋文扬起身帮我压好棉角,又嘱咐一句好好休息,便带门退了出去。
虽然这里的条件没法跟兰陵王府相比,但好歹有个专业医生,又经过十六年的中医研习,中西合璧的医术炉火炖青,依旧是十天后,我开始好转。
接着,我便开始参与一起为百姓诊病。多年的信誉,大部分人还是信任他,选择他。实在遇到难以开口的妇科问题,才来找我。老实说,我非但没有一丝介意,还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悠闲,很安稳。
借着我是新来的客人缘故,刘大娘经常热情地邀请乡邻留下一起晚膳,食材不多,不少还是各家自带的,但大家都喜欢这种相聚方式,话话家常。其中不乏一些年轻的小姑娘。果然,她们总是含情脉脉望着宋文扬,情意绵绵,秋波切切,赤裸裸的倾慕连我都感觉到了,而宋文扬却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急得刘大娘直向我施眼色,希望我能做些什么。我报之一笑,机会已经提供了,其它的实在无能为力!于是借由身体不适,提前回房休息了。
算算时间,若四郎有心,早就该追上来了,是我们错过了?还是……
第二天,我与宋文扬照常坐诊时,传来一阵嘈杂声。二丫慌里慌张跑来,对着我和宋文扬一通比划嚷嚷,方言太重,我只能求助宋文扬。
宋文扬刚要开口,有人拿了张画像进来递给他。
看后,更是面色凝重,宋文扬对我说:“有官兵打听你,说是兰陵王麾下!”
顿时,惊喜若狂,我就要向外冲,被宋文扬及时拉住。
“等等,兰陵,我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不解望着他,脑中全是与四郎重逢的喜悦,一时没反应过来。
“齐国堂堂一品神医,如果朝廷要寻你,自可光明正大,外面的人未并未指名道姓,刘大哥说他们口音不像本地官兵,生面孔,从未见过!倘若是兰陵王找你……会用这种方式吗?”
我狐疑地接过画像,“既然没有指名道姓,你怎么会以为是来找我的呢?”
宋文扬指着画像,压低声音,“你觉得不像,可在看惯了写意画的古人眼中,这就是你!尤其颈上这颗痣,一模一样!”我下意识伸手遮住脖子。
宋文扬转而对报信的村民低声交待几句,村民便传达出去,应付外面的人。
宋文扬对我说:“先进去避避,看看情况再说。我请他们先否认,就说没见过你!”
我点点头,心烦意乱回屋呆坐。
晚上,宋文扬匆忙进来说道:“那些官兵不肯轻易离去,非要进屋搜寻。刘大哥以女眷重病不方便入内推托,拿出家里最好的酒菜招待,也只能搪塞一晚,明天还是要进来的。多灌了几杯下肚后,刘大哥还打听到他们的确从京城来,却不是兰陵王帐下,是什么和大人的部下!”
和士开!我一惊,他是为高湛找我,还是为他自己?对我,他应该恨之入骨。不管是谁,一旦落入手中,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四郎!
“兰陵,咱们只能连夜离开此地!否则不但你有麻烦,恐怕这里的百姓都会受到牵连!”宋文扬也意识到危机。
我点点头。宋文扬递过一个包袱:“村民们凑了几铢钱,还有食物,省着点,应该够咱们到洛阳了!”
“文扬,你……”
“行了,别说了。抓紧时间吧!”宋文扬催促。我出门前,还是衷心说了句谢谢。
大家知道我身体不太好,但条件实在有限,提供不了马车。看在宋文扬的面上,几家商量着共同贡献出一头瘦驴,套上一辆极简陋的独轮木板车,无遮无挡,停在后院。
宋文扬扶我坐上木板,轻打毛驴,缓缓开动。
自己坐车,人家走路,我心不安,想让他也坐上来,但看看这头瘦驴恐怕难以负荷。我想下车与他一同步行,但自认身体恐怕也难以负担长途跋涉。算了,先这样吧,以后再好好感谢他!
我索性躺下,在颠簸中闭目养神。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文扬,估计最多还有一天,咱们就能欣赏到举世闻名的洛阳牡丹了。你就稍微开怀一点,别总是愁眉不展的。”
宋文扬苦笑道:“兰陵,你没种过花吧?牡丹的花期早就过了!还有你觉得……”
“可怜,可怜,给点吃的吧……”宋文扬的话还未说完,又遇上一拨乞丐,或者说是逃荒的难民。
我们走了三天,一路上不断遇见拖家带口、举家避战乱难、逃黄灾的饥民,让我不得不怀疑现在的洛阳根本没有诗中描绘的那么繁华。
宋文扬来不及阻止,我已将仅剩的干粮连同包袱一起送了出去。直到难民散去,才对上宋文扬无奈的眼神,“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明天到不了洛阳,咱们就得杀驴了!”
一路忠心耿耿驮我的瘦驴好像有所感应,哆嗦一下。我笑道:“这么好的朋友,你吃得下去吗?”
宋文扬没有回应。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接着说:“我总觉得咱们被折腾成这样,老天爷总不会是为了最后要饿死咱们吧!所以这粮,不会绝的!”
“但愿如此!”宋文扬无奈。
突然,巨大的嘈杂伴着惊叫从远处传来,一大群百姓像受到野兽追捕的小动物般,发疯似地奔涌过来,从我们身边呼啸冲过,瘦驴受到惊吓般,躁动不已,幸好被宋文扬牢牢抓住缰绳。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大声问道,但一个个只顾着逃命,无人理睬。我们逆向困在人潮中,一时也动弹不得。
待众人渐尽,又传来兵刃相交的打斗声……还有马蹄声!
我急忙从车上下来,想着也要尽快避开。
一路都算听话的毛驴,不知为何偏偏这个时候犯起了脾气,任我们如何拉扯,都不肯移动半步。犟驴,犟驴,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称呼了!眼见打斗越来越近,我们额上都渗出汗,毛驴也是条生命,本着医者仁心,想带它一起走,可它却这般不听话,没办法了!就在我们打算弃驴时,一道人影被打飞,摔落我们脚边。
匆匆一瞥,发现面目似曾相识。那人身穿铠甲,忍痛站起,一抬脸,与我四目相对。
“沈医生!”
“乔木楠!”
我们不约而同呼道,都没想到对方会在此出现。
安坪村一别,他不是应该跟韦孝宽一起……
但周军尚黑,据我一路所见,周国无论士兵将军,从头到脚都是黑色打扮。铠甲虽无明显颜色区别,但乔木楠领襟却是鲜艳的大红色,这是齐军的标记。四郎曾经说过,高洋忌黑,认为不吉利,所以齐军尚红。他还丧心病狂地杀死七弟,就是因为“七”与“漆”谐音,犯了他的忌讳。
眼下实在没时间多问,乔木楠也匆忙说道:“沈医生莫怕,一股流寇而已,吾等必能将其击退。”
看他瘦弱的小身板,还不如宋文扬健壮,真是捏把汗。不过乔木楠到底是庄稼人出身,不知搔了犟驴什么部位,毛驴终于肯挪步,与我们躲至一旁观战。
对方约三四十人,但个个人高马大,身形魁梧,相反齐军,皆是乔木楠这类的清瘦身形,都是北方男儿,为何差距这么大?所幸敌寡我众,三、四对一,终于在日暮时分击退这股贼匪,但自己也有伤亡,来不及清理战场,就地休养生息。
我与宋文扬上前做些急救护理工作。
乔木楠喘着粗气,我一边为他包扎,一边问道:“你不是应该留在安坪村生活,怎么跑来这里当兵?难道……韦孝宽不能容你们?”
乔木楠摇头:“非也!安坪村一役,沈医生重创宇文护,宇文护恼羞成怒,曾要杀光我们泄愤,多亏韦大人一力担保!刚好那时兰陵王又举兵压境,几番交战,大挫周军锐气。宇文护便连夜赶回长安闭门休养,不敢妄动。后来听闻河南郡府被重治,安德王斩了万俟展,俺们乡亲得朝廷抚恤返乡迁址,避开大河,安心耕种。那日一起逃难的乡亲,有的留在周国韦大人管辖内,而我则担心家中亲人,返回齐国,在洛阳当了一名守城小兵!可减免家中赋税!”
我点点头,“我也要去洛阳,刚好跟你们一起回城!”
说话间,走来一人,身材高挑、清瘦。乔木楠正色抱拳,“严将军!这就是我跟您提过你的沈医生!”
“沈医生,他是咱们将军!”
我正想着该怎么见礼、掩饰身份时,严将军突然跪下称:“斛律光将军麾下,洛阳守备都将严瑞,见过神医大人!”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分?
“安坪村一役,天下皆知。乔木楠亦曾多次向末将提及,钦佩不已!”
“哦……严将军,快快请起!咱们还是赶紧回洛阳吧,以防再次受袭!”
“神医不必担心!贼匪区区数十人,而末将带了两百人围剿,此刻退散,必不敢轻易再犯!”
“我看未必!”我沉重道。
“神医何出此言?”严瑞不明所以。
“何谓流寇?”我反问。
“不甘贫苦,心怀不轨,落草为寇!”严瑞说着,突然脸色一变,应该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怎么了,将军?”乔木楠还没想到。
我道:“难道你没发现刚才的贼匪不但身形高大,虽有黑巾遮头,但不乏红发碧眼之人?”
乔木楠一愣,脱口道:“他们是突厥人?!”
严瑞点头。
“我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但看样子肯定不是中原人氏!”我思索道:“关外响马多的是,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这里落草?而且不管哪里的强盗,多为求财。此地是周齐交界军事重地,谁会招惹军队?我看刚刚那群人进退有度,应该受过专业训练,恐怕……他们就是突厥军乔装的!”
严瑞一凛,大声道:“来人,传令下去,即刻整装回城!”
不一会儿,斥侯来报:“将军,回城官道突现五千精骑!”
完了,完了,两百对五千,结果猜都不用猜,更何况这儿有一半是伤兵。
“打的谁人旗号?是何装束?”严瑞亦脸色惨白。
“并……无旗号,只是装束……颇似突厥军!”
果然!
“腌臜蛮夷,何时偷入我地,可恨!”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若他们有心部署,必趁你疏于防范之时。”我也着急,“兰陵王曾告诉过我,突厥人时常与野兽为伴,生性彪悍,其惯用战术也与狼群相似。先派少量兵马骚扰,诱敌出动,拉长战线,再截断后路,群起而攻之,一举歼灭……我看你们八成是中计了。所幸他们不熟悉此地地形,除了官道,应该还有别的路可以取道洛阳吧?”
严瑞略一思索,点头道:“末将知晓向东三里,山谷中有片竹林,穿过竹林有条小径可至洛阳,只是山路难行……”
“没的选了,只能走那边。否则正面迎敌,肯定全军覆没!”
“诺!”严瑞下去布署。
乔木楠望着我,缓缓从怀中摸出一个竹筒递来,“沈医生曾以龙脉大挫宇文护。沈医生走后,我便偷偷取了些放在身边,日日感怀沈医生大恩。如今沈医生可否再以龙脉之力,击退贼人?”
这里面装的是石油?他一直带在身边?
我苦笑:“太少了,恐怕不……”
“那沈医生自己留着防身吧,只有您才能发挥龙脉威力!”说着也不管我要不要,直接塞到手中。我呆呆望着他跑回队伍准备去了。
只是狼群怎么会轻易放弃盯上的猎物?
我们还来不及退至林中,便被堵在离山林不远的一座废弃村庄内。
说是废弃并不完全,还剩一些的老弱妇孺留守,守着贫瘠家业。
严瑞言辞恳切地表明身份,陈述困境,善良的村民让我们分散藏于地窖、枯井之内,静待敌军远离。
敌人虽有五千之众,但毕竟是偷潜入齐,不敢太过张扬,要不然不会连旗号也不敢张扬出来。这里又没有什么值得掠夺的,应该不……
一声声惨叫令我们的希望破灭,夹缝中看到一条条无辜的生命倒下,鲜血喷洒,他们竟然屠村!
所有士兵气血翻涌,连我都看不下去,严瑞一声令下,全部奔出与敌相搏。
始终悬殊太大,不一会儿,我们的人便一个个倒下,村里哀号不断……
望着满地的尸体……就像刘大娘、二丫那样善良无辜的妇孺……他们连老人、孩童都不放过,火光中,我见突厥首领坐在马上,轻撂胡须,蓝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好像在欣赏一出猫捉老鼠的游戏。我气愤不过,拿起手边的铁揪就要冲过去,被宋文扬牢牢抓住:“兰陵,冷静些!你这样无异于飞蛾扑火,如果让他们知道你的身份,恐怕……下场更糟糕!”
“是啊!”严瑞狼狈来到我跟前,满身的伤痕,满脸的血,“神……沈医生,你是我大齐的支柱,绝不能丧于敌手。吾等今日就是拼尽性命,也要保你周全。只要有你在,我大齐必能挽回败局,战无不胜。”
“我连你们都救不了,还谈什么战无不胜?别管我了,大家共同进退,就是死,也死在一起,多拉几个垫被。我告诉你们,再强的敌人,只要颈后动脉破裂,必死无疑,你们要专攻要害!”
“知道了!”严瑞一抬手重击我的后颈,我双眼一黑,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要打晕我?这头再敲几次,真要变傻了。我瘫倒在宋文扬怀中,
严瑞命令就近的士兵道:“你们保护沈医生退入山林,我们断后。来人,跟我冲上去,跟他们拼了。”
“诺!”
彻底昏厥前,我隐约看身前又有不少身影不断倒下……他们是在牺牲自己的性命,保我平安。
不要……不要啊,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神医,不值得别人舍命相救,我承受不起,我承受不起啊?……不要,不要……
不要!清醒之际,已是第二日清晨,周遭全是参天大竹。
“兰陵!”宋文扬惊喜的声音在旁。我一把拉过他问道:“其他人呢?”
“神医大人……”我这才看清周遭还有几个形容狼狈的士兵,见我醒来很是激动,个个双目痛红。
“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我颤抖着问道。
一士兵哽咽道:“禀大人,严将军率众与敌死战,我等护送神医入林。”
“那他们还在打吗?”我不敢相信,因为山下一片宁静。
士兵强忍悲愤:“战斗已于丑时结束,敌军已离去,我军……我军想已全部阵亡!”
“不会的,不会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慌乱问道。
“禀神医,现已卯时!”
我起身就要下山,被他们拦住:“神医,不可啊,敌军可能尚未走远,稍有动静,随时反扑回来!”
“是啊,大人不可!”
我抹了抹眼睛,尽量平稳道:“他们舍命救我们,我们怎能弃他们于不顾?都是出生入死的伙伴,怎能弃他们不顾!……要不,咱们悄悄去看看?”
众人不语,我看得出他们的心痛,最后我直接道:“这是命令!”
于是一众人悄悄来到村庄前,顿时被眼前的炼狱景象,震的肝胆欲裂!士兵们痛哭,硬是捂着嘴,不让声音发出。我一下跪倒在地,捂在心口,最终忍不住放声尖叫:“啊……啊……”
☆、第 79 章
尸横遍野的悲壮,已在我一路不停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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