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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暴君的糟糠妻-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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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起来,“你们怎么了?”
“夫人,你才是,又不好了?”海婆坐床边,理也不理含烟,“那些不懂事的大头兵,嘴巴里不干不净,说的什么都别进耳朵,也别去心里。以后再遇上这样事,只管让几个丫头去。”
含烟哭得更厉害了,整个人趴跪着。
顾皎忙道,“先让含烟起来呀,别跪着说话。”
“她不仅不护着你,事后还乱说话惹你伤心,不受点教训怎么行?”
她略有点尴尬,和含烟还真没关系。只好道,“海婆,我自己胡思乱想,和她没关系。杨丫儿呢?让她带含烟出去,先活动活动,别把腿跪坏了。”
柳丫儿机灵,赶紧去外面把杨丫儿找来了。杨丫儿陪着笑,拉扯着含烟,出去了。
海婆尤不放松,追着出去骂,“晚饭别吃了,在自己房里好好反省。顾家养得你好,看不清自己身份,分不清上下了?”
杨丫儿赔笑,将海婆推进房,立刻关门。转身却见含烟整个人脸煞白,唇乌青,抽抽噎噎,“杨丫儿,我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你说,夫人会不会恼了我。”
杨丫儿安慰,“别哭了,喜日子哭犯忌讳。海婆老人家,最讲究这个。你且回去洗个脸,好好用热水敷一下膝盖。咱们夫人大度,不会计较这点子小事。”
含烟点点头,垂头自回房去。心下却暗暗有些埋怨海婆,明明买了她来便是做那起子事情,却处处打压她。
顾皎只听得海婆骂,没听见含烟回嘴,料想她既不敢又难过。她不想搞得房中气氛太紧张,自个儿下床穿衣服穿鞋子,冲外间的海婆叫,“有点饿了,咱们赶紧吃饭吧。对了,将军的晚饭呢?”
“刚问了崔妈妈,在校场吃。”海婆沉着脸进来。
一日三餐,三餐都在校场吃。
按照崔妈妈的话说,将军婚前,和自己的兵几乎是同吃同行,就差同睡了。
至于婚假,那是不存在的。
第13章 暴君的好意
顾皎饭毕,海婆伺候着梳洗,却也说了一句,“含烟有一句说得对,府里和后面的校场得分开。不然,难保不出事。”
柳丫儿天真,“直接告诉将军吗?”
勺儿拍她一下,哪儿能直接说?将军凶成那样子,哪个人敢去?
杨丫儿提议,“不如,将夫人被惊着的事情——”
顾皎抬手阻止,“这事我好好想想,你们先别管也先别说。”
海婆看她一眼,收拾碗筷托盘,自出了房门。
顾皎安静下来,床边坐了会儿,又觉得气闷。她披上皮裘,出房门,准备在廊下走几圈消食。
廊下的红灯笼已经点亮,夜风萧萧,偶尔有军号传来。
异世界的冬天,冷寂到了骨子里。
她来回走了一刻钟,丫头们的房间还亮着灯,便准备去探望安慰含烟一番。
走到窗下,却听见海婆有些厉的声音。
“你们四个都听好了,今日的事绝对不可以再发生。再有类似的事,不管对面是谁,都必须挡在夫人面前。若再让我晓得,居然要夫人来护着你们,自个儿收拾东西家去——”
“柳丫儿年纪小,我不说你。”
“杨丫儿和勺儿,时时刻刻记牢了。”
“含烟,你只记着一条,若没有夫人,能有你现在的好日子?你爹只管生,不管养,若不是你娘有些志气,你家那么些兄弟姐妹能长大?你自小长得好看,你爹起心将你卖个高价,城东边儿那个收皮子的老货愿意出几十银子,是不是?”
顾皎听得满头大汗,古代社会,女人要单枪匹马讨生活几乎是妄想——
想得出神,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李恒捏着几本书进来,满身寒气地进来。
也是巧了,院门临着丫头们的房间,海婆纵然声音压得低,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她道,“这是将军府,但在这个院子里,只有将军夫人,听见了吗?”
顾家十分尴尬,马上提高声音,“将军,回来了?”
立刻,院子里静了。
李恒平静地看着她玩小花招,也不阻止,只转身去正房。
顾皎小快步跟上去,“将军吃晚食了么?要不要再来点宵夜?现在上热水,还是再等会儿?”
李恒将书放在外间的桌子上,坐下。
她继续示好,“我爹给了我些好茶叶,给将军泡一壶解解腻?”
说着,她就去翻柜子,拿茶具。可惜,这几天被伺候得好,东西放哪儿通不知道。找了几个来回没找见,实在尴尬。
海婆在门外敲了敲,轻声道,“将军,夫人——”
顾皎赶紧丢了手里事,去外间。
李恒将书摆得整齐,面色不逾。
顾皎应了一声,“海婆,进来吧。”
海婆垂头进来,直接跪地上,俯身道,“将军,老婆子乱说话,请将军责罚。”
顾皎留心李恒的表情,虽然喜怒不形于色,但眼睛的蓝色浓了几分。她估摸着应该只是膈应,太恼怒不至于,大着胆子道,“海婆,你这是做什么?无缘无故下跪,岂不是令将军为难?赶紧起来,回房呆着去。将军这会儿累了,不耐烦吵闹的。”
说完,再悄悄看一眼李恒,这回好死不死,对上他的视线。她干干地笑了一下,道,“将军,我这就打发她出去。”
不等他出生,强行将海婆拽起来,推着出了正房。
不料李恒开口了,道,“我在的时候,除了夫人外,其它别随便进正房。”
这是吩咐。
顾皎缩了缩,应声道,“知道了。”
出得门,海婆既惭又悔,“夫人——”
“别说了。”顾皎小声,“茶叶和茶壶放哪儿呢?我给他泡个茶,再说几句好话就是了。”
“老婆子——”
这是还没放开。
顾皎虽然被李恒吓怕过一次,但就近观察了两天,倒觉得他目前还达不到小时候看故事书对暴君的描述程度。那些暴君,怀疑身边人,听见人说闲话,或者有不如意了,抬脚便踢,拔剑便砍。可李恒气质不同,杀个山匪都要做腔做势地念证据,还在在乎名声的阶段。
她冲海婆嘘声,最好别再说了,趁他还有好性儿的时候。
海婆闭嘴,半晌将茶叶和茶壶的位置说了,又说在偏间留了个小火炉和干净水,可烧热水。
顾皎点点头,调整调整表情,努力做出一副平和的样子,自回屋去了。
李恒正在点桌上的油灯,似混不在意刚才的小插曲。
顾皎进门,未语先笑,“海婆老糊涂了,我让她先去睡了,以后少说话。”
她走过去,帮他将灯柱扶好。
火光亮起来,给他的眉眼上了一层重彩。
他放开手,道,“我要看书,你少呱噪。”
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顾皎连连点头,笑着离开。她在博古架边上站了会儿,李恒果然十分认真地看起来,旁若无人。她轻手轻脚转到床后箱子间,被里面堆叠整齐如同墙壁的诸多箱子惊呆了。她只知道顾家给的嫁妆不少,也提前有人来布置新房,安装床柜这些大型的家具,没料到居然能做出这样的效果来。比现代的衣帽间,也不差什么了。
她一个清点过去,按照颜色的标记清点,终于找着边上一个黑色没上锁的。里面装了些碎银子、碎铜钱、手帕、荷包,另还有几罐子散茶。她随手拿了一个,这才去取架子上的茶壶和茶杯。
火炉在外间,距李恒的桌子几米远,边上有一个上了盖子的小水缸。
拨开炉子,烧水。
火起,一氧化碳的味道出来。
她捂住口鼻略咳嗽了两声,十分想不通这样一个大院子居然没单独的灶间。还是说李恒初来龙口,一心只剿匪及与本地豪强斗智斗勇,所以根本没功夫料理家事?
水开,泡茶,一点点清淡的香气。
幸好,此间的茶和后世差别不大,也是炒制的,不必很麻烦地煮且加许多东西进去。
白瓷杯里落下浅褐色的茶汤,在灯影里晃荡着。
顾皎捧过去,放在书桌上,缓缓推到李恒手边。李恒没拒绝她的好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她一眼,道,“这便是顾家的龙茶?”
关于龙茶,顾皎倒是被科普过了。顾家在龙口立家,乃是祖上有个浪荡的先辈,好游历交友,不拘三教九流。他自诩神仙中人,便要住在高山之巅,因此带个小童将环绕龙口的三山几乎逛遍了。也是顾家合该有这一段缘分,居然让他在个峭壁上发现了一株老茶。那茶树长在山间,经历不知多少年风雨,孕育出独特的香气。顾家人保守秘密,在庄子后面的一片坡地上开出茶园来,又取了老枝培育新茶。
连续几代人,一心扑在钻研茶种培育上,又四处巴结权贵送上好茶,很不容易打出了一片名声。
后来,临近的乡民见顾家靠茶叶发了家,也纷纷种植起来。顾家并不独利,无偿赠出许多茶种,形成颇大一片规模。年年都有行商来此地,捧着黄金白银求茶。为此,龙口人感念顾家,将龙茶的美誉给了他。
现如今,顾家最值钱的并非土地,而是那几百亩茶园。
“是。”顾皎点头,“将军若是喜欢,可分些去校场,供日常饮用。”
嫁妆里,好几十个茶饼子。
李恒放下茶杯,“不必,只魏先生和崔妈妈那里,可分些去。”
她松了口气,能正常说话就对了。最怕的就是大爷不说话,心思用意全靠猜的。她道,“得空了就去送。”
李恒点点头,长指翻开一片书页。顾皎看了,居然是一本《龙口志》。这书她草草看过,写的多是本地风俗,四季作物,特产吃食等等。居然用功若此?
顾皎若有所思,只是病还未好,喉间又有痒意。她转去卧房,脱了皮裘,将熏笼掩了掩,又去箱子间翻找起来。这边有一大立柜,专放干净的欢喜衾被,应就是他那日用的。她全给抱出来,整整齐齐铺在床踏板上。只简单的一番动作,也搞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按照温夫人的说法,夫君在卧房中时,他还未安寝,娘子便不能先睡。可她实在熬不下去了,只好检视四周,给自己找活儿。
床铺好了,热水烧好了。再弄一壶放床边,半夜的时候可以喝。明日自己要穿的衣服,也找了出来。对了,李恒的衣裳,还没弄。
顾皎只得又去箱子间,很不容易找到李恒的衣箱,找了许久。他的衣服不多,单几件换洗用的中衣。或者黑色,或月白色,或青色。更不用说外袍和别的。想来,他还有别的地方放日常用的东西。
好容易选出来一套半新旧的出去,李恒却已经熄了外间的油灯,自顾自躺在踏板上。
她将衣服放屏风上,“将军,踏板窄小,只合我睡。”
“你且睡,别多话。”李恒说完,倒了下去。
顾皎站了会儿,身上实在困倦,没办法,只好小心翼翼脱了鞋子,踩着踏板的边角上床。她半侧身脱了袍子,将中衣绑得死死的,缩在衾被中。
只内间的灯还亮着。
她探头往踏板,“将军,我好了。”
可以像昨儿晚上那般,熄灯了。
李恒果然不知道又捡了个什么东西,弹过去,灭了。
顾皎眯眼,简直神乎其技。她想着要抱大腿,道,“这招好厉害,除了将军,我从未见人使过。”
李恒还是听得好话的,“少见多怪,勤加练习就可。”
“那也得将军这般好的天资,再加上坚韧的耐心。”她绞尽脑汁,但凡点点优点都放大了去夸。不知他听得如何,其实她内心是有点发腻的。
李恒闷了一下,道,“顾琼晌午喝醉了,我让周志坚把他塞轿子里送庄上去的。”
“谢将军周全。”顾琼果然是个棒槌,起了心要灌醉别人,结果把自己搞趴下了。希望他经了这两天的事情,晓得实力才是根本,胡乱靠情绪是靠不住的。
停了好一会儿,顾皎几要睡着的时候,才听见他又道。
“中午那几个兵丁,自去找崔妈妈请罪了,这会儿应该还在马棚里清扫。”
顾皎清醒了,从脚底板爽到天灵盖。
她蒙着被子暗叹,难道说暴君在成为暴君之前,有两幅面孔?一如他的鬼面,令世人厌恶;可鬼面之下,却是一副天使摸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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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配
雪住风停,阳光普照。
顾皎起床的时候李恒又不在了,踏板上清得一干二净。她对着踏板笑了一会儿,感觉病略好了些,再没有昏昏沉沉之感。
她喜欢太阳,让柳丫儿给自己弄了个躺椅,坐在廊下透气。
海婆继续使唤杨丫儿、勺儿和含烟清点各样嫁妆,但眼睛下面多了黑眼圈。
该是晚上没睡着。
院子门被推开,崔妈妈领了几个外院的丫头和仆妇来见新夫人。海婆立刻停了手中的事情,将人全迎了来。
顾皎欲起身,崔妈妈道,“夫人还在病中,本不该来打扰。只近了年关,有诸多杂事料理,不给夫人讲讲,只怕抓瞎。就别客气了,我站屋檐下面跟海婆婆闲着说,您顺便听听就得。”
实在太爽利了些。
“柳丫儿,给崔妈妈和海婆搬凳子去,再泡一壶好茶,捡些点心来。”顾皎就不起身了,“崔妈妈心疼我,我也不和你客气,且坐着说话。”
崔妈妈当真就拉着海婆坐下,顺手将几个丫头介绍了,“都是在外院使唤的,照顾几位先生和小将的起居生活。平日无事不会来这处,你们晓得她们名字,日后好办事就成。将军没成亲之前,也是在校场外面混惯了的。可自个呆着的时候,一不爱人吵闹,二也不喜欢人伺候,近身的事要么自己做,要么就让我儿志坚帮手。因此,没专管他的丫头,只我有功夫了,进来看一看,收些脏衣服。对了,他在校场那边还有个寝间,放了许多的衣甲,以后啊,就辛苦夫人这边去收拾了。”
顾皎还是头回知道,周志坚居然是崔妈妈的儿子。
见面礼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含烟这会儿全捧了出来。顾皎挨个问了名字,一人赏了个小香囊。里面的东西不多,一些铜子儿,一副素银的耳环,再丁点儿的香膏。
海婆听得认真,又问了府中的各样规矩。提起这个,崔妈妈就说后面的校场来。
“将军来龙口,带了几百兵丁,都是跟着他好几年的老人了。日常管束得严格,除了进山剿匪,轻易不出营打扰。只自己人随意惯了,除了将军和先生办事的院子,哪儿都去得。不过,也确实是没规矩了些,以为这边办喜事都和老家那边一样,能和新娘子玩笑玩笑。”这就是带昨儿晌午的事情了,“后来觉得不对劲,跑我这边来叫救命,说给将军丢脸了。”
顾皎看一眼崔妈妈,发现崔妈妈也笑吟吟地看着她。
“我今儿一大早就和魏先生说了,既然将军也有夫人了,规矩就必须严起来。校场旁边就是大营,兵丁们来这西府,必得通报允许,再不能混来。先生也同意了,这事他会去办。”
一席话,说得十分贴心。
海婆感激地拉着她手,帮自己少了诸多功夫。
拉拉杂杂,又提及府中的吃食,一统儿的大锅饭。大家早习惯了行军的日子,冷的硬的都啃得下,普通水煮便觉得美味,没什么好挑剔的。海婆便趁机提出来,这院中十分空档,来年开春了可将耳房拆了重建,新做一个小灶和洗澡间出来。主要夫人身体弱,需要小灶熬药,现弄在正房的炉子多不合适,等等。
崔妈妈说这个好办,立马让人送些现成的板子来,廊下挡个临时的起来先使着。待要大动,需等来年春天化雪才好。顺便,她又为李恒开解了一番,说谁也不知道天降喜事,府里人手不够,因此疏忽了。
说得半个时辰,崔妈妈便要走,说外面事情诸多。本地许多人送了年礼来,她须得去帮魏先生登记造册。
顾皎很不容易才得了个助力,怎么能轻易放过?她给海婆使了个眼色,海婆会意,出言挽留起来。只说丫头仆妇们自去干活,两老婆子再唠嗑一会儿,不会耽误事。若先生那边着实忙,含烟也会点写字算数,可去帮着干活。
死命挽留,还是留不住。
海婆便让几个丫头先和仆妇们出去,且找些能用的东西,先把简易小灶建起来。
待院子里空了,顾皎才起身,颇不好意思道,“崔妈妈,其实是我有好些事请教。”
崔妈妈连连客气,“夫人真是说笑了,老妈子哪儿——”
顾皎道,“不知将军平日做些什么,爱吃些什么。我才来几日,受他照顾颇多,也需得投桃报李才好。”
“是咧。”海婆跟着敲边鼓,“将军的忌讳,我这老婆子也不知。昨日才办错事,说错话,惶恐得不得了。”
一人把着崔妈妈一个胳膊,将她拉正房去了。
这次海婆重新泡好茶,上了新的点心,又去寻了另外给她准备的荷包。沉甸甸的,装了一些金银,很实在。
崔妈妈笑着,暗暗掂了掂荷包的重量,心下了然。新夫人的示好,她算是接下来了,便捡了该说的说。
李恒七岁丧母,十岁丧父,两边再无亲近的血亲。魏先生和崔妈妈带着他,并几个家下人,在万州住了三四年。其间各种心酸不必细表,只魏先生千方百计同青州王朱渊拉上关系,便举家迁到了青州。当时天下纷乱,红巾贼作乱,裹了数十万民众,要反朝廷。分十路大军,四面八方合围,誓将天子斩在金銮殿上。
各路诸侯兴兵勤王,天下成一锅沸汤。
“将军年虽小,却有志气。他向老王爷求情,说蒙他庇佑,无以为报,愿做前锋。”崔妈妈摇头,“才将将十四岁,身高跟我差不多。拎了根比他自个还要高的方天画戟,约着志坚、士信一帮子义兄弟,当真跑去打红巾了。我和魏先生都不放心,只好跟着一起去。辗转两三年,好容易贼子灭了,老王爷也按功封赏了。不想高复占了国都,把持朝政,将天子挟持了。”
顾皎暗叹,简直就是三国剧情。接下来该是朝臣不满高复挟天子以令诸侯,必然有人搞到了所谓天子诏令,然后诸侯们趁机兴兵。借着清君侧的名头,争夺天下,这会儿才刚开始而已,不知还得打多少年的仗。
果然,崔妈妈又零星说了一些天下的八卦。
末了,她道,“将军行军惯了,日常小事通不在意。吃能饱腹就行,穿衣只要干净,唯一爱的就是马。”
天子爱美人,良将爱骏马。
“海婆且放宽心,些许小错而已,将军不会放在心上。”
海婆勉强笑笑,只觉面上无光得很。
顾皎立刻转移话题,说起将军在看《龙口志》。
崔妈妈抿嘴笑,“将军做事一板一眼,老王爷既然让他来龙口,他必是要做出一番成绩。说起这个,夫人才是龙口本地人,以后将军还得仰仗你。”
“妈妈说笑。”顾皎道,“只是尽些绵薄之力而已。”
絮絮叨叨说得又半个时辰,崔妈妈不得不走了。海婆立刻将早准备好的茶叶等物拎出来,说是先生们必是爱喝茶的,顾家也只有龙茶能见得人,略收拾了些出来,立刻送去。
崔妈妈回前院的时候,李恒正和魏先生看堪舆地图。
她将大大的包袱放在茶几上,叹了口气。
李恒回头,“妈妈,又有谁招你了?要是洗马棚还不够,让那些小子铲冰去。”
崔妈妈摇头,“还在洗呢,洗到过年也完不了。”
那就好。
李恒便不管了,继续和魏先生商量年后的春播。青州王要军粮,自有专人筹。然青州距离河西路远,粮食运来,耗费颇大。龙口是个好的替补选择。可这处的地主豪强和别处不同,身上骨头特别软,肚里算计尤其多。李恒将来的时候,一个个热烈欢迎,各种宴席送礼;可后面山匪横行爆冲,水路和关口频繁被抢,便有流言说是兵匪;又一月,市面上的粮价飞涨,只怕到明年夏收,会更贵。
崔妈妈见他们谈得正经,也不吭声,只越来越面沉如水。
李恒感觉有异,晓得崔妈妈发起脾气来谁也压不住。他随意找了个借口,“和士信约好了骑马,时辰差不多了,我且去找他。”
魏先生挑眉,“小兔崽子,怕你崔妈妈啰嗦,想提前跑路?”
崔妈妈护着他,道,“跟将军有什么关系?我是来找你的——”
李恒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转身走了。
魏先生只好道,“你去找士信也行,不管他如何缠你,明后日就将他打发走。王爷那边还等着他报信儿,不然年也过不安生。”
李恒应了一声,自躲出去。
魏先生见崔妈妈还生气的样子,取了干净杯子给她奉茶,“见夫人去了?如何?”
崔妈妈看他一眼,叹口气,“魏明啊魏明,你真是作孽。阮之小姐若是泉下有知,晓得你凭着点儿养恩,便宜卖了她儿子的婚事,该揍死你了。再且,夫人看着实在太小了些,又加病弱,只怕——”
婚姻相配,一要讲究门当户对。前朝虽然落败了,但李恒毕竟还算是出身皇族,怎么胡乱娶了个庶族女?二得身体健康,生子无碍。可小夫人看着病弱娇气得很,怎么生儿育女?毕竟,母亲如何,关乎后代子女。
魏先生却很不赞同崔妈妈的说法,“便宜卖?你还真是说笑。我之前就说了,确实是要借着姻亲来讨点儿好处,可也真心看上这顾家女了,希望将军能有个相亲相爱的好妻子。咱们走过许多地方,见过的贵女夫人不在少数,有几个人见识比得上夫人?你呀你,士族又如何?庶族又如何?阮之从来没有偏见,只说人生来一样,只不过强行分出上下而已。我见夫人两三次,第一次她虽然慌张害怕,但并无失态,反而双目炯炯有神;第二次明明被将军杀贼吓得不行,却还能颤颤巍巍立在风雪中,既为顾家开脱,又救了那些蠢土匪的命,还帮将军找到机会介入龙口。你当时没在,没见她的风采。阮之这么大小的时候,恐怕也不太比得上。夫人年纪轻轻如此有见地,日后恐怕更不得了。”他把茶杯递了递,“喝不?”
“气饱了,还喝什么?那些小狗崽子,明明交代过不要失礼,偏还干那样的事。”她推开他手,拍了拍包袱,“夫人给了这一堆龙茶,说是给你我的。”
“还有呢?”
“一包金银,买点儿将军的小爱好。”
“如此,夫人对将军也是有心的。”魏先生凑近了些,“咱们再加把劲,我让将军再和气些;你呢,也去夫人面前多说将军的好话。岂不就能成就一对美眷?阮之看儿子媳妇恩恩爱爱,岂不就没气了?”
崔妈妈盯着魏先生看,明明一个清俊的书生,硬生生将自己折腾得黄皮老脸。她道,“魏明,我知你心心念念,筹谋十来年,只想要为咱们小姐报仇。”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魏明自己喝了茶水,砸吧一下,“你放心,我自然万事以将军为要。只是他在河西郡动手得急了些,惹了老王爷的怀疑。我若不建议退一步,主动给个台阶,被贬去别的地方就不好了。龙口挺好,有田有地,有粮有茶,有山还有水。这么好的地方,正合意扎下根来。既然要扎根,又要免了王爷多心,自然需要一位身家不显的好夫人——”
“世上的事,莫奈何得很。”魏先生看着崔妈妈,“清平,好人你做,我就做个坏人罢。”
崔妈妈恨恨,但也无法驳斥,起身离开。
书房静下来。
良久,魏先生嗤笑一声,又倒了一杯茶。
他举杯在空中碰了一下,阮之,为你报仇,将全天下拖入血海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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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皎皎
投桃报李,顾皎对崔妈妈的善意刚释放出去,对方便命仆妇送了诸多物资来。
有围挡用的薄木板,新鲜的蔬菜和肉类,一些修整齐的石块青砖。
顾皎大喜,不顾还生着病,非常积极地谋划起来。
“且简单些,用砖石做基础,木板围挡,咱们再找点脏污了不能用的布来挡风。”她站在正房西边的回廊下,“这边,隔起来,做个灶间。”
她受够了日日水煮菜。
虽然病中不能大吃大喝,但小小地开点胃口无妨。
她道,“找人砌灶麻烦了点儿,搞几个炉火式样的应该也够用了。啊,若是能出一个烤炉的话,能做的多着——”
“夫人。”海婆失笑,“勺儿自会弄,简简单单,一下午就得。你回屋歇着,看看书,或者和含烟说会儿话。”
“这是嫌我碍事了呢?你放心,我只动嘴,不动手。”顾皎左右看,“柳丫儿,你最小,负责监督我。”
“好。”柳丫儿脆生生道,“若是夫人动手了,怎么说?”
“罚我给你说个好菜。”她笑眯眯,自己的才能也该有用武之地了。她转头问旁边不自在的含烟,“含烟,你想吃什么好吃的?我都能说得出来。”
含烟昨日才犯了错,被海婆当众没脸,又晓得可能被将军听去了,也是一晚上没睡好。上午沉默地跟在杨丫儿后面做事,这会儿正感觉被孤立。她不妨会被顾皎点名,立刻有些喜出望外,道,“夫人吃过见过的多东西肯定比我们都多,我也说不出什么来。”
柳丫儿便觉得她无趣,道,“含烟姐姐,咱们不拘好坏,说出来给勺儿姐姐参考一个呗。”
“无妨。”顾皎挥手,对海婆道,“海婆,在家里的时候我就说能说得一口好菜,你不信我。这样,勺儿的炉子弄好了,我且来看看,给你们试试我的真功夫。”
夫人开心,整个院子跟着开心,都笑了起来。
果然,没会儿功夫,就好了。
外围用木板简单遮挡了一下,做了一个通风换气的小口子在侧壁上。内壁糊了一层麻布,看着干净整齐许多。靠墙用条石和木板垒了一个宽敞的平台,做操作板;侧面排了三个小火炉,供用煎药和熬汤不同的用处。
顾皎很遗憾没弄出来烤炉,或者烧烤架子,但也就够用了。她又去看了看送来的各样吃食,菜少而肉多,想是过年和冰封的原因。诸如鸡鸭羊肉,她点了鸡肉出来,道,“把鸡胸肉和鸡腿肉取下,骨架连着翅膀和脚,用来熬清汤。小火,细细的,还得撇了浮油,必要让汤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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