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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玲剑-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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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声微顿,回头向一名随侍僧人吩咐道:“传谕下去,鸣钟聚众。”

那随侍僧人神色立变,俯首恭应一声,飞步而去。

当!当!当!

刹那之间,一连串宏亮的钟声,由钟楼上传送出来,其声悠杨,响彻山谷。

钟鸣九响一歇,周而复始,共计九九八十一响,是名“九晶莲台”。

这是少林寺最紧急的命令,代表着掌教因特殊重大事故,下令召集全寺弟子。

是以,钟声一起,全寺千余名僧俗弟子,立即像蚁群般分由全山向大殿广场汇集,各按职位等级,列队肃立候令。

钟声未落,千余僧众已经到齐,广场上黑压压挤满人,却静得听不到一点声。

法明大师又命人从膳堂抬来一只巨大木桶,桶中注满清水,然后由怀中取出一个玉盒,揭开盒盖,长在左掌上。

玉盒上,是一粒龙眼般大小,碧绿浑圆的珠子。

只见法明大师满脸凄迷之色,目注盒中绿珠,口里喃喃念道:“其形沌沌,其色苍苍,与人何尤?于尔何伤?毒珠!毒珠!何乃不祥。”

话落,一声浩叹,腕间微微—扬,将盒中珠子飞投桶内。

绿珠—入水中,整桶清水突然沸腾起来,翻翻涌涌,宛如鼎煮沸一般。

不久,水波复归平静,桶中清水已变成碧绿色,那粒珠子却溶化不见了。

康浩不知那绿色珠子,就是害死师父的“毒龙珠”,故而一直负手卓立丹挥檐下,冷眼旁观,没有开口。

法明大师调好毒水,合掌转身,凝重地道:“少施主看清了?少林寺僧众俱在,桶中毒水,沾唇立毙,只须老衲一声号令,千余弟子便将分饮这桶中毒水,少林一脉,也至此而绝,少施主有何感想?”

康浩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这是你们的事,和在下有什么关系?”

他说的本是老实话,心想:我是找法元和尚查证师父生死之谜,事情真象未明之前,是敌?是友?尚难认断,你们弄出这些阵仗难不成倒想拿“死”来要胁我?

但话人法明大师耳中,却全不是同样滋味,霜眉微轩,冷然一哂,道:“少施主庆不愧杨大侠传人,千余条性命,竟不值施主一顾……”

康浩最厌恶别人讥辱师父,顿时不悦道:“家师在承天坪上含冤惨死,四门五派中人,谁又‘顾’过了呢?”’法明大师精日炯炯,沉声又道:“但老衲要请问少施主一事,九峰山会,乃四门五派共同行动,家师兄以悲天悯人胸怀,不忍见令师惨遭兵解,仰毒饮鸩,亦出令师自愿,少施主何以恩怨不分,独罪少林?”

康浩未加思索,接口应道:“在下如查明家师负冤内情,四门五派都别想脱去干系。”

法明大师未听清话中那个“如”字,只觉心弱猛震,满腹恚愤尽化,浩叹黯然,点了点头,长吁道:“罢!罢!罢!看来这怨毒深恨,是万难化解的了。”

紧接着,端正合十一礼,凝声又道:“此事虽由家师兄一念之仁,种下孽因,老衲却忝为当今掌教,常言道: ‘冤有头,债有主,老衲原以少林掌教之身,代家师兄偿还血债,少施主若意犹未足,全寺千余僧众,亦仰毒陪殉,只求少施主网开一面,放过家师兄和后山长老院中四位垂暮之年的长老……”孰料话犹未毕,忽听殿内一声震耳佛号,截口道:“掌教何出此言?莫非嫌法元罪孽还不够吗?”

随着喝声,殿内缓步走出五位身披黄色袈裟的老和尚,法元大师为首,其余四位老僧,都已八九十岁,形貌枯槁,眉须俱白。

法明大师一见是师兄和四位长老赶到,神色骤变,缓缓垂下头去。

法元大师目光一招康浩,连忙抢前几步,合十道:“阿弥陀佛,少施主终于来了。”

康浩淡淡一笑,也拱了拱手,道:“不错,在下是专程赶来的。”

法元大师颔首道:“马岭关上一别,老衲内疚良深,返来后,便封山退位,留此待罪之身,日久企盼,以候少施主。”

康浩哂道:“这么说,倒是在下来得在晚了?”

法元大师正色道:“冤怨相报,因果不爽,时日或有早迟,报应总无宽贷。不过,事由法元一人肇因,与全寺僧众无关,尚裨少施主深体上天好生之德……”法明大师突然抗声道:“师兄身系少林振兴契机,乃全寺弟子希望所寄,倘若师兄撒手,全寺弟子岂愿苟活!”

法元大师勃然怒道:“愚兄退位之际,矢志已决,当时你为何满口应承,如今却出尔反尔?”

法明大师挽首道:“小弟若不应承,师兄怎肯将‘毒龙珠’交付,实则接位之时,小弟亦已早存代死心愿,只求师兄体念少林命脉矜于成全……”

法元大师喝道:“胡说,师门长幼有序,你怎敢食言欺兄?”

法明大师哽声道:“小弟既为掌教,自有专断之权,师兄如再坚持,小弟只有请出‘绿玉贝叶’令符,以祖师之名,断然下令了。”

法元大师眉须拂动,浑身颤抖,怔了怔,忽然热泪盈眶,控手从袖中取出一束纸圈,巍颤颤地道:“好!你尽管动用掌教的权柄吧!这是愚兄百日之内,手录‘金刚降魔大法心解’,愿欲趁涅磐之前,交付藏经阁留传弟子研习,只要你动用‘绿玉贝叶’,愚兄就宁作师门罪人,亲手毁了它!’’师兄弟竟各不相让,弄成僵局,直看得四个老和尚不住摇头,只有念佛的份儿,场中各千余名僧众,个个含泪垂首,无法置喙。

康浩目睹这番经过,却忍不住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法明大师沉声说道:“少施主,笑什么?”

康浩耸肩道:“在下是笑两位都太性急了,即令两位之中必须死去—个,那也不用争持不下呀。”

法明大师瞿然道:“少施主师门血仇,难道不报了么?”

康浩正色道:“师仇不共戴天,怎能不报,但在下今日登山,却不是为了报复师仇。”

法明大师一阵迷惘,道:“老衲不懂少施主的意思……”

康浩道:“在下的意思很简单,报仇之前,在下必须先问清楚,究竟我师父是不是真的死了?”

法明大师和四个老和尚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全将惊疑困惑的目光,投注在法元大师身上。

法元大师也是满头雾水,怔仲地道:“康施主怎会怀疑令师未死?令师遗体,是老衲亲手掩埋在承天坪上。”

康浩敛容道:“承天坪上确有家师坟墓,但江湖中也已先后两次,传出家师尚存人世的消息。”

法元大师骇然失声说道:“真有这种事?”

康浩又从怀中取出“定穴护元带”,继续说道:“而且,据在下亲赴太原府金祥发银楼查证,他们并没有承制过这知金带,带上店戳图记,也是伪刻的……”

语音微顿,举目暴射出慑人光芒,寒声道:“请教,家师如果确已去世,这些不符之事,应该如何解释,假若他老人家真没有死,大和尚弄此玄虚,目的何在?”

一番话,问得法元大师目瞪口呆,无词以对,好半晌,才摇头喃喃道:“阿弥陀佛,老衲不信世间竟有如此奇事。”

康浩冷冷道:“在下也不信有此奇事,但事实摆在眼前,却令人不得不信。”

法元大师凝神顷刻,肃容道:“事出诡异,老衲有两件事想请问少施主,那日马岭关上一晤之后,少施主折返承天坪,可曾发现令师坟墓有被发掘过的痕迹?”

康浩摇头道:“没有。”

法元大师又道:“当少施主前往太原府金祥发银楼查询时,见到的那位掌柜姓什么,相貌如何?”

康浩道:“那掌柜姓李名祥春,约莫有五十多岁,身裁肥胖,左颊上有一粒黑痣。”

法元大师深自一怔,茫然道:“这……这就奇怪了……”

康浩注目问道:“奇怪什么?”

法元道:“承天坪变故后,老衲也曾亲自赶往太原府银楼对证,见到的,也是那位李掌柜,他当时一见金带,便满口承认是店中承铸,并且所述日期与令师容貌,无一不符,因何见了少施主竟又矢口否认,此人前后文言词各异,是何居心?”

康浩耸望哂道:“金带出处,那是次要之事,在下要请教的是家师生死真像,这一点,大和尚应该可以一言决疑,不须顾左右而言他了吧?”

法元大师端容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敢指天设誓,令师的确已在承天坪仰毒自尽了。”

康浩沉声道:“你真敢断言他老人家确是死了?”

法元大师正色道:“老衲亲手调毒,亲手埋尸,若非千真万确之事,又何须封山退位,以身就劫。”

康浩颤声道:“你要明白这件事的后果,如果家师真是你下毒害死的迟早我会向你讨回这笔血债!”

法元大师垂目答道:“老衲若存隐瞒规避之心,当初尽可不去马岭关,今日也无须再与施主开诚相谈了。”

康浩身躯一阵震颤,眼中泪光连闪,喃喃道:“这是实情,你连一死尚且不惧,何必再说假话……”

语音一落又起,凝目问道:“那么,江湖中传说我师父曾经两次现身,这又该如何解释?”

法元大师说道:“传闻之事,岂可深信!”

康浩摇头道:“不!据说他老人家第一次现身鄂北老河口,剑伤武当清虚道长,就算这是谣传,但第二次太原西城外变故,却是我亲目所睹,这该不是谣传。”

法元大师惊问道:“太原何时又生变故?”

康浩道:“那是距今不足十天的事,太极掌门罗承武,恒山一尘道长和峨嵋哭笑二僧,在西城外一座土岗上,悉数被人杀死,罗承武在临终前,指称凶手就是家师。”

法元大师骇然变色,道:“少施主是说三大门派掌门,竟在同一时间,全遭杀害?”

康浩缓缓颔首道:“是的,而且死得都很惨,土岗之上,无一全尸。”

法明大师和四个和尚面面相觑,惊容遍布。

法元大师除了惊骇之外,更有无限悲感和疑悸,口诵佛号道:“我佛慈悲,武林浩劫已生,天下又林大乱了。”

康浩凝容道:“如今各派都认定凶手乃是家师,武当清虚道长并已柬邀同道,准备联袂问罪少林,届时纵有百口,恐亦无法使彼等相信家师已亡故。”

法元大师沉重的道:“事迫至今,淮有一法可释群疑,亦可洗雪令师沉冤,但必须少施主首肯老衲才好出口。”

康浩道:“你且说说看。”

法元大师肃穆道:“老衲愿随少施主再上九峰山承天坪,另备厚棺,移出令师遗尸,然后同赴太原,当面与好李掌柜对质……”

康浩不悦道:“你是说开坟曝尸,擅动家师遗体?”

法元大师满脸诚挚地道:“少施主,此举虽嫌冒犯死者遗体,却足令那假冒令师的凶手无所遁形,老衲更可藉机当众揭露‘定穴护元带’隐情,武林四门五派必将合力追缉真凶,为令师昭雪沉冤,愧奠英魂,小节略亏,大节得全,少施主何太拘泥?”

康浩听了默然沉吟,久久没有接口。

法元大师跨前一步,合十道:“事后,少林全寺僧俗弟子,愿为杨大侠齐戒百日,诵经超度,祈祷英灵早升仙界,并在正殿永礼神位,以赎前愆。”

康浩双目泪光微闪,嘴角浮现出一抹凄楚的苦笑,冷冷说道:“你们这些和尚,除了追悔从前,祈求来生,可曾想到这眼前……”

一声长吁剑眉双挑,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法元大师应道:“老衲了无牵挂,即可启程。”

法明大师忙道:“何须如此匆促,请少施主稍事憩息,用过素斋再走不迟。”

康浩淡淡道:“不必了。”抖一抖肩后木剑,转身跨下凡墀。

法元大师将那卷“金刚降魔大法心解”双手递给师弟,然后向四位长老合掌深深一礼,僧袍飘拂,紧随而行。

场中千余僧众,尽皆双手合十俯首恭送。

康浩昂头穿过人墙,走向寺门,两侧僧人纷纷退让,这情景,使它突然联想到九峰山冰雪封里的清晨,就在这一天,他被师命所迫,单人只剑,'奇+'书'+网'穿过四门五派高手的包围,孤零零退出承天坪,从此,便再也见不到恩师的容貌了。

心颤,目眩,他鼻际一酸,急忙低头加快了步子……

一轮红日,正缓缓移向西天。

承天坪上,积雪已经溶化了,隆冬逝尽,林梢又茁长出嫩绿。

荒山、绝岭、茅舍、孤坟这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夕阳下,多了两条并列的人影。

康浩站在左首,法元大师肃立右侧,在他们身旁不远,放着一口金漆棺材,此外,还有一柄铲土的铁铲。

棺材是新购的,铁铲却是屋中旧物,那光滑的铲柄,了不止摩挲过千百次,更不知抹擦过多少汗渍,他用它种过树,筑过墙,铲过雪也掘过坑窟。

但是,他连做梦也不会想到,今天竟要用它来掘挖坟墓,而且是挖掘养育自己二十年,亲逾父子的恩师的坟墓。

二十年朝夕与共,恩师的音容状貌,如在眼前,又岂是那一堆坟土所能阻隔的,而今沉冤未雪,要他亲手掘开坟土,再看一眼那必然尚未瞑目的苍苍遗容,却令人情何以堪?

是以;他迟疑又迟疑,一任那颤抖的身影,投注在冷寂坟头,久久没有移动。

红日由东而西,坟头身影也由浓而淡,不知何时,耳际飘来法元大师一声长长的叹息,说道:“少施主,日影业已卸山,时间不早了。”

康浩蓦地一震,扬起头来,望了望天际日轮,轻喟道:

“是的,天色不早,时该开始。”口里说着身子却仍未移动。

法元大师霜眉微蹙,道:“少施主,如感不便,可否由老衲代为……”

康浩用力摇摇头,道:“不!我要自己动手!”

他仰面向天,长吁一口气,仿佛要借那蓝天白云,涤去脑际愁丝,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取了铁铲。再回到坟前,热泪已盈眶欲坠,他俯首吞声,喃喃低语祝告道:“师父,为了你老人家洗雪沉冤,徒儿别无选择,只求你老人家何必原谅……”

铁铲起落,泥上飘扬,老和尚双手合十诵经,康浩则含泪稀嘘,天际斜阳,也黯然失去了光辉。

终于,隆起的坟头变成土坑,坑底露出一角松干,那是法元大师亲手用坪上巨松,挖成的简陋松棺。

时隔百余日,因当地高而寒冷,松棺分毫未腐,几颗遗落泥土中的松子,仍然保持着完好如初。

法元大师感叹一声,道:“少施主,松棺既现,不能再用铁器了,小心损伤令师遗体。”

康浩点点头,默然抛去铁铲,那忍了许久的泪水,顿时夺眶涌出。

法元大师也偷坠几滴愧作之泪,黯然道:“少施主悲恸太过,且请稍歇,松棺乃老朽所葬,还是由老衲再起出来吧!”

这一次,康浩没有再坚持,他情知棺材即将出土,必须先镇静下来,才能获得最后辨认遗容的勇气了。

法元大师单膝着地,半跪在土坑中,用手缓缓除去松棺上的余土,接着,轻轻掀起棺盖……

首先呈现眼中的,是一角儒衫和两只僵硬的脚。

康浩迅即扭头过去,刹那间,热泪滂沱,再难抑止。

只这一眼,他已经不忍再看了,青色儒衫和脚下青缎软履,正是师父临终的装束。

故物无讹,师父饮恨身亡,已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也证明法元大师并没有说谎。

那么,是谁假冒师父剑伤武当掌教?是谁杀害了三大门派掌门人?太原金店掌柜,为什么不承认铸过“定穴护元带”?

康浩胸中百味纷陈,神思尽乱,只顾着悲泣,却没有注意到棺中尸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法元大师目光落处,脸色倏忽一变!

你道为什么?原来棺中那双僵硬的脚,赫然竟是脚尖朝下,脚跟朝上。

但凡尸体入棺,必然都是仰面平卧,换句话说,尸体的双脚,应该是脚尖向上才对,法元大师收殓杨君达遗骸时,分明记得也是正面仰卧的,怎么这会儿却变成脚尖朝下了呢?

老和尚心头一震,双臂加力,猛然掀开整个棺盖,可是,当他一见棺中尸体,果然竟是全身俯伏,面部向着棺底,不禁机伶伶打个寒噤,急忙公手, “蓬”地一声,又将棺盖紧盖上。

康浩诧异地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法元大师一颗心腾腾狂跳,直如小鹿乱撞,略一定神忙道之“没有什么……老衲好像……好像听见坪外有人声……”

康浩惊道:“当真?此时此地,怎会有人登山?”

法元大师呐呐道:“也许是老衲一时的错觉吧!好像……”

不料话犹未已,承天坪外果然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竹笛声。

∥湎牢萆? w000t OCR  武侠屋独家连载

第四章 高僧遭劫 垂死忠言

康浩神色立变,精目骤射,沉声道:“你尽管启棺移殓,不必理会,在下去看看就来。”

反手一扶肩后木剑,身形激射而起,霎眼之间,已如飞掠出坪外出口。

法元大师直待他去,才长吁一声,举袖抹去额上冷汗,移转目光,凝注在松棺上,低喧佛号,虔诚祝祷道:“我佛有灵,但愿勿生意外,天下苍生再也经不起劫难了!”

说着,一面再度移开棺盖,伸出颤抖的双手,从棺中扶起那具俯卧的尸体。

这时,山风拂面,松涛盈耳,承天坪上仿佛扬起一阵凄切的鬼啼,棺中尸体倘若有变,从此冤怨纠缠,恩仇难明,一场血腥杀戳,势将一发不可收拾,不知又有多少无辜性命,要断送在这番浩劫之中。

法元大师纵是一代高僧,也不期为之心悸神曳,寒意遍体,他缓缓合上眼睛,又长长吐出一口气,让激动的心略为平静了些,这才霍然张目,双肘一收,翻过尸体……

一看之下,全身如遭雷殓,棺中尸体,面目陌生,竟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

法元大师目瞪口呆,正自呆然若痴,突觉光线一暗,土坑前没声息出现一条欣长身影。

那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坑沿,一身青色儒衫,足登青缎软履,浓眉,薄唇,手里握着一柄木剑,衣着装束,和坑中死尸毫无分别。

法元大师剑些惊呼失声,坑外那人,可不就是自己亲手掩埋的“风铃魔剑”杨君达么?

尤其那人冷峻的神情,手中木剑,活脱脱就跟三个月以前,四门五派寻仇承天坪时一般模样。

老和尚虽然礼佛,却不信有鬼,忙不迭一提真气,便想跃出土坑。

但是,浅浅数尺的土坑,他居然未能跃过,身躯才动,又重重摔倒了下去。

坑外那人嘴角微掀,冷然笑道:“大师感觉意外吧?三月之前,你那毒龙珠所化雪水,没能把杨某人毒死,如今杨某人却在这具假尸身上暗置毒粉,总算一报一偿,了断前仇。”

法元大师急忙运气,一试之下,果然真气已无法凝聚。

老和尚惊骇不已,但转念间,即知求生无望,心里反而镇定下来,注目问道:“施主究是何人?请恕老衲眼拙!”

那人晒道:“大师何须作态,连区区杨某人也故作不识了?”

法元大师正色道:“杨大侠早在三月前便已故世,施主虽然抢得很逼真,但老衲决不相信人死复生的故事。”

那人吃吃一阵冷笑,道:“信与不信,那是大师的事,杨某人只要让你们这些自命正派的伪君子知道,区区毒水,害不了杨某人,可是,诸位却将报应临头,自食恶果。”

法元大师道:“这么说,剑伤武当掌教,杀害三大门派掌门人,都是施主下的毒手?”

那人点头道:“不错,凡是参与承天坪寻仇之人,杨某人迟早会把他们剑剑诛绝,一个不留。”

语声微顿,凝目又道:“所以,今天该轮到大师你了。”

法元大师发出一声苦笑,道:“老衲年事已高,早将生死置诸度外,只是,施主假冒他人之名,嗜杀肆虐,不知目的何在?”

那人沉声道:“杨某人负不白之冤,遭人诬陷,幸而不死亲手报血仇,何须冒人名号。”

法元大师心念微动,道:“但老衲却发现两处破绽,足证疱主闪非杨大侠。”

那人一怔,随即耸肩笑:“是吗?杨某人倒想听听你指的是什么?”

法元大师道:“其一,施主不该在死尸上暗施毒粉。”

那人道:“为什么不该?”

法元大师道:“因为杨大侠生前最鄙视用毒,倘若施主真是杨大侠,即凭武功取老衲性命,亦属轻而易举,根本无须先施毒粉,行此暗算。”

那人冷晒道:“那是从前,如今杨某人为报深仇,不择手殴,何况当初你以毒水逼我自戕,现在我也应该让你尝尝毒发身死的滋味。”

法元大师道:“其二,施主不该持此木剑。”

那人轻蔑地道:“这又是为什么?”

法元大师说道:“杨大侠剑术登峰造极,折枝皆可代剑,故舍神兵利器,仅以木剑聊备一格,但施主功力却未达到那种境界,自知若凭木剑跟老衲动手,难操胜算,才想到先在棺中置毒,使老衲无法凝聚真气,以掩短拙,实则欲盖弥彰,反露破绽……”

那人不待他话完,冷喝道:“井底之蛙,所知几何?你且睁大了眼看看。”

声落,木剑斜举平肩,遥指坑中松棺,凌空虚劈一剑。

木剑距棺,远逾五尺,但剑尖所发无形罡气,竟将松木棺材和棺内无名尸体,生生劈成两半,直如利刃破竹毫无顿阻。

那人傲然笑道:“如何?”

法元大师脸上泛起一抹喜色,合十道:“善哉!施主剑术已臻化境,除杨大侠外,天下难有敌手的了。”

那人怒道:“你说什么?除他——”

刚说了个“他”字,忽然警觉,语音微顿,改口道:“你是说,这样还不相信我杨某人未被害死?”

法元大师敛容凝声道:“施主炫示剑术,益证决不是杨大侠,不过,老衲已经知道施主是谁了。”

那人双目精光暴射,杀机已萌,听到最后一句,身形微颤,沉声道:“你倒说说看,我是谁?”

法元大师垂目跌座,平静地道:“任凭化身千万,难惑灵犀一点,施主姓康名浩,乃杨大侠唯一传人。”

那人木剑业已举起,闻言仿佛颇感意外,剑势略顿,断喝道:“老秃驴,你凭什么理由敢作此推断?”

法元大师淡淡一笑,道:“理由太简单了,施主恚愤师门沉冤,早有报复之志,却因顾忌四门五派联手,深恐力有未逮,又欲矜全亡师威誉,乃行此一石二鸟之计,两次乔装令师寻仇,偏又故留活口,无非是想会坐实老衲放纵罪名,挑起各派与少林火并,然后施主可坐享渔利,将四门五派各个击破。”

语声微顿,复又接道:“此次施主独上少林,讹称太原金店不承认铸过金带,老衲已有预感,临行之时,且已暗嘱师弟法明,倘老衲遇害,即将此事分告各派,方才施主藉故离去,那就越发证明老衲的揣测不错了。”

“老衲话已说明,施主尽管下手吧,只是老衲死后,四门五派高手,必将迫索天下,那时施主亦难逃公道……”

那人冷笑截口道:“死在眼前,饶舌何用?老秃驴,留你不得。”

木剑一振,暴点法元大师前胸。

法元大师无法闪避,霍然张目登视着对方,紧接着,一声闷哼,仰面栽倒在坑中。

那人收回木剑,目光一阵闪动,顿脚转身,一连两次起落,迅速消失在山口之外。

过了半盏茶光景,康浩手提木剑,匆匆赶回坪上。

当他一见坑中棺木尸体俱被劈成两半,法元大师也僵卧在侧,这—惊,真是非同小可,急忙将木剑插在地上,便想纵身下坑查看……

“不!不能——”

法元大师突然低声喝阻,同时挣扎着撑起身子,气吁吁地道:“坑内死尸染有剧毒,老衲已中毒负伤,少施主千万不能再鲁莽。”

康浩骇然说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法元大师呼吸短促,额上汗水滚滚直落,嘶声道:“快……快用剑尖,隔空替老衲封住心络三穴……”

康浩惊悸莫名,连忙拔出木剑,如言飞点了法元大师心络三处大穴。

三穴点闭,法元大师身躯—阵颤抖,恍如虚脱般倚靠在坑壁上,一面唏气,一面从贴身布袋中取出一只小磁瓶,倒出三粒黑色药丸,纳人口中,闭目调息。

康浩焦急不安地,候在坑外,频频扬目四顾,峰顶林木萧萧,渺无人踪,丝毫看不出有何异状。

过了顿饭光景,才见法元大师收汗出声,缓缓张开眼来。

康浩迫不及待,急又问道:“大师,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法元大师长叹一声,黯然道:“老衲惭愧,有负少施主期盼!”

康浩道:“现在别说这些,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师父遗体,是谁损伤的?”

法元大师道:“少施主先放宽心,这具死尸,并非令师杨大侠?”

康浩惊道:“不是师父?那么他是谁?尸体上怎会有毒?”

法元大师敛容叹道:“这是一桩可怕的阴谋,令师遗体,早巳被人换掉移走,在那假尸上涂了毒粉,老衲一时大意,致遭所害。”

康浩迫问道:“大师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法元大师微微颔首,道:“那移尸下毒的人,也就是假冒令师,杀害三大门派掌门人的凶手,他刚才还在坪上,刺了老衲一剑,少施主返来之前不久,才离开承天坪。”

康浩心头一震,本能地提剑四顾,茫然道:“这就奇怪了,怎么我一路赶回来,竟没有碰见他,而且——”目光凝注法元大师,忽然住口未往下说了,其未尽之言,当然是指老和尚身上完好无恙,看不出曾受过剑伤。

法元大师凄然一笑,道:“那人乔装令师,容貌维妙维肖,几令人难辨真假,所用兵刃,也是一柄木剑,老衲中毒无法抗拒,本已注定难逃一死,却因急中生智,撒了一次谎,才使他剑下留情,有意钭剑势错开二分,没有正点老衲的死穴。”

康浩更诧道:“大师撒的什么谎?竟能仗以死里逃生?”

法元大师道:“老衲假称已识破他的身份,并直指他就是少施主所扮!”

康浩一怔,脱口道:“可是,他分明并不是我……”

法元大师接道:“老衲也明知他并非少施主,只是故作错认,以消除他灭口之心而已。”

康浩如堕五里雾中,摇头道:“我不懂你的话?”

法元大师便将适才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最后感叹道:

“此人心智武功,两皆高明,他假扮令师的目的,不久挑拨四门五派内斗火并,以求坐收渔人之利,所以,老衲才有意指他是少施主所扮,他本可杀死老衲,但却临时改变了心意,准备留下老衲这个活口,将错就错,使少施主不能见谅于各门各派,如此一来,武林中势将掀起血腥杀劫,结果无论孰胜孰败,都对他有裨益。”

康浩听了,却不以为然道:“事实上,我与四门五派已有杀师之仇,势成冰炭,何用人挑拨?”

法元大师正色道:“少施主错了,令师负冤谢世,纯出误会,基间隐衷内情难明,四门五派,不过中人嫁祸激将奸计,少施主为昭雪师冤,端在查明隐情,岂能盲目寻仇,徒令亲痛仇快,予好人可乘之机。”

康浩冷然道:“大师这番金玉良言,应该早在太原霍家变故发生的时候说出才对,现在家师已亡,沉冤已深,再说就嫌太迟了。”

法元大师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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