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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玲剑-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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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喜欢,老朽可以拍胸作保,湘琴那妞儿迟早是你的人。”说到这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康浩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佯问道:“你既然无意促成婚事,为什么却将太平山庄的人留在堡中?”
方涛得意地扬了扬眉头,低声道:“少主,这是老朽‘一石三鸟’的妙计,试想易君侠平生只此一女,爱如掌上明珠,岂肯应允下嫁庞文彬那纨挎子弟,婚事十九是不会成功的,但老朽却极力挽留太平山庄坐待复音,一则可以笼络庞家,二则便于居中挑拔,等到易君侠回来,让他们当面扯破脸皮,二虎相争,必有一伤,那时,川陕一带便是咱们复仇会的天下。”
康浩听得心惊不已,忙道:“万一易堡主竟答应了这件婚事呢?”
方涛大笑道: “那绝对不可能,别说老朽会从旁进言,单凭少主和湘琴这份情意,哪个妞儿不爱俏?她会舍得抛下少主,去嫁那个癫哈膜庞文彬么?不过老朽却要奉劝少主一件事,在易君侠返堡之前,最好别和太平山庄的人见面,更不可再去西院窥探,以免他们发现有这位情敌住在堡中,预先作了准备。”正说着,门外小厮高声通报道:“太平山少庄主和吕师爷特来拜会总管。”
方涛立即站起身来,催促道:“不主别跟他们照面,快请回避一下。”
康浩冷哂道:“为什么?难道我就不是一剑堡主的客人?”
方涛急急说道:“姓庞的跋扈得很,此时见了少主,必然引起不快,万一争起风来……”
康浩本来并不想跟逍遥公子见面,听了这话却突然生出一种被侮辱的感觉,重重哼了一声,道:“那更好,我正要见识太平山庄有些什么惊人的艺业?”
话未毕,小厮又报道:“庞少庄主已到院门了,请总管出迎!”
方涛急得抓头搔脑,同求道:“少主,事关重大,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康浩拂袖而起,冷笑道:“你若怕事,尽可躲远些,我替你招待贵客。”
门外脚步声已到近前,只听逍遥公子尖声笑道:“招待不敢当,昨承老夫子盛情,小生特来回拜。”.方涛顿足—叹,无可奈何的低声叮嘱道:“舟等见面时,万望少主以大局为重,多多忍耐……”话没说完,便匆匆迎了出去。
康浩挑了挑眉,傲然倚桌而待,心里暗忖道:要是易君侠,不是复仇会主,就算为他而开罪太平山庄,也是值得的……
思忖问,方涛已陪着逍遥公子和吕师爷走了进来。
那逍遥公子见康浩,神情顿时一呆,失声道:“原来老夫子正在会客,我们来的太不巧了。”
吕师爷正和方涛含笑寒喧,也突然收敛了笑容,眼中精神连闪,拱手道:“敢问这位朋友是——”
康浩不待方涛开口,冷冷笑道:“在下姓康名浩,风铃魔剑门下。”
逍遥公子望望吕师爷,脸上竟微微变色,仿佛很惊讶的样子。
方涛连忙引介道:“康少侠快来见见,这两位就是名满西,南武林,川中太平山庄庞少庄主和吕师爷……”一面向康浩连施眼色,示意他不可怠慢;康浩装作没有看见,只倨傲地拱拱手,道:“久仰了。”
逍遥公子大步走了过来,一探手,猛地抓住康浩的右腕,用力摇着问道:“你当真就是康浩?”
康浩也不示弱,一面运气护住手腕,一面左掌疾出,也扣住了逍遥公子右腕脉门,冷哂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假不了……”
他只道逍遥公子欲借把臂相询的机会,存心较量,故而诧不客气,运聚真力,由左掌直逼了过去。
谁知力道发出,那逍遥公子却好像丝毫没有准备,低“哦”了一声,眼神中立即浮现出痛苦之色。
康浩大感意外,急忙撤力松手,倒退了一步,讶然接道:“……庞兄莫非认识在下?”
逍遥公子轻嘘了一口气,摇头道:“不!小生虽然未曾见过康少侠,早闻阁下的大名,想不到在此地相遇。”
康浩诧道:“在下自人江湖,并无藉藉之名,不知庞兄由何得知?”
吕师爷接口道:“康少侠乃是名师高足,出道虽晚,盛名早巳传遍江湖,太原孤身赴会,单剑独闯少林,智胜苗廷秀,义救郭金堂……这些事迹,武林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岂仅我家公子,连敝人也仰慕久也。”
逍遥公子咧嘴而笑,翘起大拇指道:“格老子的,硬是要得。”
方涛见此情形,心里倒不禁忧虑起来,他虽然不愿康浩和逍遥公子冲突,却也不希望他们变成朋友,是以笑在脸上,愁在心头。
康浩则是既惊且诧,疑云满腹,皆因“太原赴会”、 “少林闯山”,以及“义救郭金堂”这些事,都可能众口铄金,传遍江湖,唯有自己在万毒谷遭遇毒神苗廷秀的经过,除了曾在洛阳节孝坊告诉过骆伯伧和黄石生,甚至连湘琴都不知道,那吕师爷却怎会知道呢?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忍不住多打量了那吕师爷两眼,恰好吕师爷也正望着他微微而笑,彼此目光相触,康浩忽然心中一动……
适时,吕师爷含笑说道:“我家公子对康少侠神交已久,·难得在此巧遇,倘蒙不弃,就移驾西院,杯酒一叙,少侠意下如何?”
康浩赦然道: “怎好叨搅!”,
吕师爷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少侠何必客套,我家公子正思回席酬答方才夫子昨宵款待的盛情,倘得少侠作陪,正是无上荣幸。”
方帮忙道:“老朽天为地主,理当由老朽作东。”
逍遥公子哈哈笑道:“要得,要得,格老子你请客,我出钱。”
康浩推辞不过,只得同行。
一行人来到西院,果然由逍遥公子拿出银两,委托方涛代办,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顷刻间,就端出一整桌极丰盛的酒席来。
主客入席坐定,却不见那姓廖的独臂老婆子祖孙三人。
康浩暗觉奇怪,忍不住探问道:“听说庞兄有位义母,乃是武林中绝顶高人,不知能替在下引介引介么?”
逍遥公子笑道:“康兄请先喝酒,我干娘刚被一位袁姑娘请到上房作客去了,等她回来,自当替康兄介绍相见。”
方涛听了这话,顿时惊容露面,不禁用困惑讶诧的目光,频频向康浩偷望。
康浩也暗怪湘琴太过性急,竟不待回音便把老婆子诓了去,万一不能得手,岂不闹出事来……
度间,逍遥公子逸兴遗飞,不停地举杯敬酒,康浩却挂念着计谋成败,显得唯唯否否,神思不属,一心只想早点抽身,赶回后园去。
无奈那逍遥公子一味攀谈邀饮,竟然大有一见如故之意,吕师爷也找上了方涛,一杯接一杯敬个没完,不多久,一坛五十斤装的“状元红”,已经喝得点滴无存,吕师爷又再开一坛来。
方涛业已有七八分醉意,摇摇晃晃站起来,打着酒话道:“老朽年迈,不胜酒力,实在不能再喝了……”
话未说完,却被逍遥公子挥手拦住,道:“酒逢知己干杯少,今天能结识康兄真是生平一大快事,非喝个痛快不可。”
方涛苦笑道:“少庄主如未尽兴,不妨和康少侠多喝几杯,你们年轻人酒量好,老朽委实无法再陪了,何况堡中还有许多琐碎事务,必须老朽去处理……”
逍遥公子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天大的理由也不行,格老子的,不醉不归,醉了再归!”
方涛道:“老朽已经醉了!”
逍遥公子佛然不悦,道:“自己知道醉了,那就是没有醉,方老夫子,你不肯赏脸喝酒,莫非怕酒里有毒药么?”
方涛忙:“少庄主言重了,老朽怎敢!”
逍遥公子把眼一瞪道:“我这个人向来一根肠子通到底,不会转弯抹角,格老子臭话说在前面,今天谁要中途逃席,谁就是看不起我庞某人!”
吕师爷急忙打圆场:“公子何必认真呢?方老夫子身为主客,岂有不待终席的道理,当然会陪公子喝到尽兴才罢了。”
那方涛无可奈何,只好重又坐下。
他为了掩蔽身份。不敢以内功逼抗酒力,勉强又喝了十来杯,只觉天旋地转,终于一头栽倒桌上。
逍遥公子向吕师爷施个眼色,低声道:“试试他是真醉或是假醉?”
吕师爷试了试方涛的脉息,点头道:“的确是真醉了。”
接着,招手唤来一名随侍壮丁,沉声吩咐道:“你送方老夫子回东院休息,传话撤去残席,凡是一剑堡的人,一律不许进入院。”
康浩听得吃了一惊,连忙推开杯盏,长身欲起……
逍遥公子突然伸手将他拦住,低笑道:“康贤侄,你可不能走,咱们还有好多话要谈哩!”
康浩骇然失声道:“你们是——”
逍遥公子笑道:“你先别嚷,仔细看看咱们是谁?”
康浩定神看了好一会,又回头望望那吕师爷,心里忽然一阵狂喜,激动地叫道:“原来是四叔和六叔!”
逍遥公子吃吃笑道:“总算没白疼你,还记得咱们这些没出息的叔叔!”说着,抹去脸上易容药膏,敢情这位“逍遥公子”竟是飞蛇宗海东,吕师爷却是鬼脸书生黄石生。
康浩惊喜交集,扑翻跪倒,硬声道:“真想不到会是两位叔叔,中州一别,想煞小侄了。”
黄石生急忙探手相扶,感慨的道:“咱们寻你寻得好苦,你三姑被砍断一只左足,咱们也险些丧生在红衣火炮之下,千里迢迢,九死一生,仿佛做了一场恶梦,所以刚才在东院相遇,咱们几乎不敢相信真的是你!”
康浩含泪问道:“骆伯父和三姑他们现在何处?”
黄石生道:“三姑断足残废,现已和夺命双环以及田娥等一同被护送回保定去了,你骆伯父和李七叔则因身具特征,易容较难,故而没有同来,如今都在终南山中等候消息。”
康浩奋然道:“四叔,咱们现在就去见他们,好吗?”
黄石生摇头道:“光天化日之下,不可鲁莽,等夜晚再说吧! ”
康浩问起孟三姑断腿缘由,黄石生也询问康浩脱险经过,彼此互述别后遭遇,感慨万端,稀嘘不已。
尤其康浩得悉孟三姑为了自己,竟被丑潘安罗凡砍断一只左足,而自己却在河底甬道中反助罗凡脱身,愤慨之中,又增无限悔恨。
黄石生安慰道:“大丈夫恩怨分明,原是应该的,三姑虽然断了一只脚,她若知道你已经平安无恙,相信她会含笑释怀了。”
康浩叹道:“小侄只觉得人与人之间,恩仇界线,太难分辨,譬如罗凡与我无仇无恨,仅为了霍玉兰一面之辞,便欲将我置之死地,可是,那冉肖莲,却在危急关头,不惜冒险救我脱险,究竟他们谁算对我有恩?谁算对我有仇?真叫人无从论断。”
黄石生忽然目光一闪,道:“你提起冉肖莲,我倒想起一桩怪事,当咱们得神鹰之助,追踪赶到封城外那座庄院的时候,因为去迟了一步,复仇会主已经焚庄逃走,火势熄灭后,却在一间石屋内,发现一具女人的尸体……”
康浩大惊问道:“那具尸体像什么模样?”
黄石生道:“尸体的头颅,已遭内家掌力击碎,面貌无从辨识,但在背被却被人用利刃刻划了四个字,写着‘抗命者戒’。”
康浩心头一震,失声道:“一定是冉肖莲——她舍命救我脱险,自己竟遭了复仇会的毒手……”
语声一阵颤抖,凄然又道:“唉!这可怜的女人,一生受尽了欺凌和屈辱,想不到临死也如此凄惨。”
黄石生却微微一笑,道:“你说她死得可怜,我倒以为她死得奇怪。”
康浩诧道:“怎样奇怪?”
黄石生笑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说道:“你先看看这封信是谁写的?”
康浩见那封套上写着:“留交巫老前辈亲启”字样,连忙抽出内笺,其中也只有寥寥数语,写道:“复仇会主即一剑堡主,欲求确证,速往终南。”
笺内未落姓名,但字迹娟秀,一看即知是出自女子手笔。
康浩愕然道:“这封信是从哪里得到的?”
黄石生道:“咱们由那座庄院折返客栈,这封信已经存放在柜上了,据客栈掌柜说,送信人是个少年书生,而且说话时语声清脆,一双大大的眼睛十指纤细白嫩……你想,除了冉肖莲,还有谁知道复仇会主就是一剑堡主?”
康浩不禁皱起眉头,沉吟道:“这的确是件奇怪的事,如果冉肖莲没有死,那被杀的女人又是谁呢?四叔,你看会不会是她事先写好了这封信,付托给一位心腹侍女送去?”
黄石生笑道:“当然也有此可能,不过,我总觉得那冉肖莲不是平凡女子,她既然对人世怀着满腹仇恨,岂能甘心就这般默默无闻的死了。”
康浩喟然道:“这世上亏欠她的太多,但愿她能获得些补偿才公平。”
黄石生道:“话虽如此,但那份补偿的代价,只怕十分沉重……”接着,话锋一转,低声问道: “这些日子你在堡中可曾查到什么证据吗?”
第二二章 误铸大错 情天抱恨
康浩道:“小侄来此不过数日,只查出那位方老夫子是复仇会布置的内线,此外尚无重要的发现。”
黄石生注目道:“ 秦金二老既是复仇会护法,如今又证实方涛也是一丘之貉,这岂非表示易君侠就是复仇会主么?”
康浩摇了摇头,说道:“据小侄所见,现在一剑堡的确已经被复仇会暗中把持控制,但若说易君侠就是复仇会主,却不太可能。”
黄石生惊讶道:“怎见得?”
康浩便将几天内所经历过,详细说了一遍。
黄石生听完,默然良久,才蹙眉问道:“依你看来,那欧阳佩如的病,究竟是真的或是假的?”
康浩道:“这一点,小侄不也擅下断语,当她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好像确有些疯癫,可是,从她对小侄的言谈行事看又像清醒得很。”
黄石生微微颔首,道:“看来要证实易君侠是不是复仇会主,关键就在他的妻子身上,我想那欧阳佩如一定有什么难言的隐衷,所谓疯病,只是装出来的吧!”
康浩道:“小侄本来也这么猜想,但前天夜晚,看见她在水潭边焚香祭祷,言语离奇,神情痴迷,却又不像是假装。”
黄石生道:“这容易,今天晚上你带我去后园亲自看看,不难立判真假。”
康浩突然记起欧阳佩如中毒的事,忙问道:“四叔提到巫山百禽宫的巫老前辈,莫非就是假冒六叔义母的那侠独臂婆婆吗?”
黄石生笑:“不错,你们从没有见过面,以致闹出昨夜那场误会,事后九娘谈起来人的衣着和容貌,咱们才想到可能是你。”
康浩又问;“跟巫老前辈同住的少年男女是谁?”
黄石生道:“那是九娘的外孙儿女,男的名齐效先,女的叫月眉,别看他们姊弟俩年纪轻,一身武功却已尽得百禽宫真传……”
康浩笑道:“可不是吗,昨夜他们姊妹俩偷人后园,不知用的什么功夫,竟将易夫人制住,浑身找不出伤痕,只是昏迷不醒。”
黄石生诧道:“有这种事?他们回来怎么没有提起呢?”
飞蛇宗东海在旁笑著接道:“八成又是阿毛在划他那一窝毒蜂了,他惹出事来,怕挨奶奶的骂,自然不敢提起。”
黄石生摇头道:“这孩子太顽皮,幸亏今天咱们见了面,岂不闹出变故来!”
康浩道:“变故已经闹出来了,只不知是否来得及弥补?”于是,把湘琴邀约巫九娘去上房的目的告诉了黄宗二人。
宗东海失惊道:“真让他们祖孙三个吃下了阴阳果倒还好,怕只怕他们看出破绽,彼此扯破了脸皮,那却不是闹着玩的……”
黄石生催促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康贤侄,你快些去一趟,先稳住湘琴,蜂毒解药我自会送到书房来。”接着,又低叮嘱道: “咱们的真正身份和关系,暂时不能泄漏,言语上务必要多多谨慎。”
康浩点头答应,匆匆离开了西院,赶往上房。
一路上,想到黄石生和宗东海突然出现在一剑堡,不禁为之兴奋万分,他正感孤立无助,难以兼顾湘琴母女,如今恰似天上飞来援兵,以后,有黄石生从旁襄助互相呼应,何愁不能对付区区一个方涛?
他心里一阵振舍,步履也轻快了许多,转瞬间已来到后院上房楼口,只见三四名干粗活的仆妇,正围在楼梯口探头张脑,窃窃私议着,显得惊惶不安的样子。
绣楼上,寂然如死,不闻丝毫声息。
康浩诧异的问道:“你们在瞧看些什么?”
仆妇们见了康浩,都松了一口气,七嘴八舌答道:“康少侠快请上楼去看看,只怕上面出了事啦……”
康浩惊道:“出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口齿较伶俐的道:“咱们只知道姑娘请太平山庄的一侠老太太在楼上面晤面,传下话来,任何人都不准擅自到楼上去,可是,那位老太太来了没一会工夫,却听见楼上乒乒乓乓一阵乱,就像有人有上面打架似的……”
康浩骇然道:“这是多久的事了?”
那佧妇道:“差不多快个把时辰,到现在却没有一点声音,也没见客人下来,咱们又不敢上楼去看。”
康浩道:“楼上除了姑娘和客人,还有什么人?”
那仆妇道:“只有春兰和秋菊两个大丫头,全没见下楼来。”
康浩情知不妙,连忙飞步跨上楼梯同进高声叫道:“小琴!小琴……”
叫声未闻回应,绣楼上珠帘深垂,纱罗迎负,一片寥寂。
康浩顾不得避嫌礼节,挥手挑起珠帘,一脚踏进楼上那个待客的小厅,目光扫过,却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小厅内,桌翻椅倒,血污狼藉,两名丫环挺挺倒卧在门边,背上都被得剑贯穿,湘琴和袁玉钗环斜乱,嘴角溢血,双双昏倒在楼窗近处,巫九是盘膝跌坐墙下,脸部殷红斑斑,血肉模糊,好像被什么滚烫的液汁烧伤,两只眼睛全都瞎了,正用独臂紧紧拉着一双昏迷不醒的孙儿女,在那儿运功调息。
那只乌木拐杖,却远远抛在对面屋角下,另外在巫九娘的左肩和身后墙壁上,分别嵌着两枚金光闪闪发亮的金环。
房里一共六个人,非死即伤,其状触目惊心,惨不忍睹,唯一清醒的人,只有那双目俱瞎,身受重伤的巫九娘了。
康浩冲进房门时,巫九娘业已警觉的中止了调息,无奈她两只眼睛全都瞎了,仅有一条手臂,又紧抱着爱孙,虽然发现有人来了,却腾不出手应敌,空自眨着一双瞎眼,仰起血肉模糊的丑脸,怔怔对着房门。
这情景,不问可知,必定是湘琴和袁玉性急下手,被巫九娘揭穿了秘密,才翻脸动起武来。
康浩见巫九娘犹有敌意,忙低声说道:“巫老前辈请勿惊疑,晚辈是康浩,刚才已经跟黄四叔他们见过面了……,’巫九娘轻“哦”了一声,神情略弛,却没有开口。
康浩又道:“这是一场天大的误会,可惜晚辈来迟了一步……如今且先替诸位疗治伤势,慢慢再跟老前辈解释。”
巫九娘点了点头,喘息着道:“她们不知用什么毒物?将老婆子这两个劣孙迷昏……康少侠,你是否能先替老婆子寻找解药?”
康浩道:“那不是毒物,只是一种名叫阴阳果的果子,令孙绝不会有危险。”
说着,忙抱起易湘琴,放在椅上,匆匆由怀中取出一粒“阳果”和一瓶“续命丹”,先将“续命丹”分别喂了湘琴和袁玉每人三粒,然后又倒出三粒丹丸,连“阳果”一并交给巫九娘,说道:“这枚果子便是解药,给两位令孙各服一半,立可无事,另外三粒药丸,是治疗内伤的圣品,请老前辈自用。”
巫九娘伸手接过,却没有理会那三粒珍贵的“续命丹”,只将“阳果”送进嘴轻较咬了一口,又嗅嗅气味,凝容问道:“康少侠,你有把握?这东西,真是解药吗?”
康浩道:“决不会有错的,老前辈尽请放心。”
巫九娘迟疑了一下,说道:“并非老婆子疑心太重,只因为我这两个劣孙,比老婆子的性命更加重要百倍,如今黄宗二位都不在场,老婆子又看不见你的容貌,万一……”
康浩道:“如果老前辈放心不下,可以将这枚阳果收好,诗交给黄四叔验看之后再吃,这东西黄四叔身上也有一份。”
巫九娘诧异地道:“他怎么会有这东西?”
康浩道:“此事经过,一言难尽,请老前辈耐心稍待,让晚辈先批发了楼下的仆妇们,立即支护送老前辈返回西院去,一切详情,见了四黄叔,自然就知道了。”
巫九娘沉吟片刻,终于点点头,却将“阳果”和“续命丹”一并收进怀中,垂首运功自行调息,她显然对康浩水信赖,所以连那三粒“续命丹”也没有服用。
康浩见湘琴和袁玉尚未清醒,匆匆下楼,对那些聚集在楼梯的仆妇们说道:“你们分一个人去院通知太平山庄的吕师爷,请他立即到后院来一趟,其余的人准备两张竹椅、用木棍搭成软轿,听后备用。”
仆妇们问道:“康少侠,楼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康浩略一转念,道:“春兰和秋菊两个丫头,不知受了谁的指使,竟偷偷在茶水里下毒害客人幸亏被琴姑娘发觉得早,总算没有惹出大祸来,如今姑娘们正替客人急救,两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已经被袁姑娘当场格毙了。”这话虽是信口胡诌的,但春兰和秋菊既然都是复仇会的党羽,而且业已死无对证,纵属冤枉,也只好委屈她们一次了。
仆妇听了这话,都吓了一大跳,其中有人惊骇讶叹,有的平时受了大丫头的气,藉机把两个狠狠咒骂了一番,以除胸中怨愤;也有人建议应该赶紧报告方老夫子……
康浩正色道:“内堡的事,袁姑娘可以作主,现在方夫夫子酒醉未醒,暂时不必去惊扰他,这件事,关系一剑堡声誉和太平山庄情谊,决不能声张出去,我们谁若泄漏了风声,姑娘怪罪下来,却没有人能替你们开脱,哪一个不相信,春兰和秋菊就是榜样。”
仆妇们被他一吓唬,果然不敢再多嘴了,大伙儿相约告诫,分头而去。
康浩又回到楼上,将湘琴和袁玉移至卧室床上,自己则守在楼梯口,默默筹思善后之策。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料想瞒不住方涛,既使能将罪责推倭到春兰和秋菊两个丫环身上,却如何化解湘琴和巫九娘之间的毁目仇恨呢?虽说误会系因齐效先误伤欧阳佩如而起,但巫九娘本来就仅余一只眼睛,如今面容被毁,独眼又瞎,从此变成残废,这血淋淋的事实,岂是“误会”两个字能够消解的?就算巫九娘愿意宽有不究,月胥和效先姊弟俩势力不肯甘休,假如因此结怨成仇,岂不是自己那一对“阴阳果”害了他们么?
他越想越悔,只恨自己孟浪,千不该万不该把“阴阳果”交给湘琴,更不该离开后花园,以致造成这千古憾事,触目小厅壁角下,九娘那张血渍斑斓的面庞,竟比身受犹感痛苦。
不多久,黄石生由一名仆妇导引,仓惶赶到上房,一见楼上惨状,顿时呆了。
康浩趁巫九娘行功未毕,悄悄将事情的经过和自己虚假的藉口,大略述了一遍。
黄石生一边听,一边摇头叹息,沉吟良久,才神色凝重的说道: “眼前先以疗伤为重,其他的事,月.等她们伤好了再说吧,今夜起更后,你在房里等我。”说完,走近墙边,突然伸手疾出,点闭了巫九娘的穴道,接着又从齐效先身上找出蜂毒解药交给康浩。
然后用三条床单,将祖孙三人密密掩住,移到楼下软轿上,由匹名仆妇抬着运往西院客房而去。
康浩送至楼房门口,注视着软轿去远,这才吩咐仆妇们上楼清理小厅内的尸体和血污,暂时将两具尸体停放在楼下,以备殓葬,自己则急赶去后花园。
袁珠正在茅屋门前引颈企盼,听了这个消息,几乎当场吓晕过去,跺足恨道:“这都是二妹该死,怂恿小琴干的,她一直嚷着要小琴先回去布置,我就知道她有鬼主意,果然被她惹出事来了……”
康浩叹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必再责怪她,好在她和小琴都只是受了点内伤。”
袁珠道:“她死了易好,只别连累小琴,别替一剑堡树此强敌,如今事弄僵了,易伯母的解药却怎么到手呢?”
康浩取出蜂毒解药,道:“这倒不用担心,易伯母是被一种毒蜂所伤,解药已经到手了。”
袁珠惊喜道:“你怎样弄到解药?”
康浩笑道:“我在方涛房里遇见了逍遥公子,承他看重,力邀我做陪客,席间,我趁他醉了,探问出那书僮惯会饲养一种毒蜂,伤人之后,情形就和易伯母一般,我故作惊讶,问他有无药可解蜂毒?那逍遥公子取出解药炫耀,我被偷了一些。”
袁珠为人十分细心,反复将那只药瓶看了又看,问道:
“这瓶里装得满满的,好像还没有使用过,莫非你竟将整瓶解药都偷来了?”
康浩忙道:“不!他那只盛药的是大瓶,我偷藏了些,另用一瓶装着。”
袁珠又问道:“毒蜂既不是逍遥公子饲养的,他怎会备有解药呢?”
康浩一愣,险些答不上话来,心念疾转,只得支吾其辞道:“大约他们怕毒蜂伤了自己人,所以都备有解药……咱们别管它这许多,先替蝗伯母解毒要紧……”
他为了怕袁珠继续追问,话未说完,便急忙取了解药,走进欧阳佩如的卧室。
欧阳佩如服下解药不久,手足开始缓缓蠕动,似将清醒。
康浩担心她醒来会提起携带湘琴出走的事,恐袁珠在侧不便,就招招手,将袁珠叫到外间厅房,低声说道:“这儿不会再有意外了,上房正乱着,小琴他们还没有痊逾,两具尸体,也有了处置,你先去那边照顾,待易伯母清醒了,我立刻就来。”
袁珠道;“上房发生的事,可曾告诉方老夫子?”
康浩道:“还没有,你且慢些告诉他,更别让小琴再闹出事来,一切等我回来再从长计议吧。”
袁珠点点头,叮嘱几句,匆匆而去。
康浩再回到卧室,却见欧阳佩如已经撑坐起来,正望着窗外呆呆的发愣,仿佛对昨夜发生的事,犹在惊疑之中。
见了康浩,微感一怔,竟诧异的问道:“你来了多久了?我怎么睡得这样沉,一点都不知道?”
康浩拱手笑道:“伯母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刚清醒过来。”
欧阳佩如茫然道:“昏睡了一天一夜,为什么?莫非我有病了?”
康浩道:“伯母没有病,只是……”话到口边,忽然想起不秘让她知道实情,以免加深与巫九娘之间的仇恨,便微微一笑,改口道:“只是睡得比较香憩,晚辈不敢惊动,在屋外略候了一会。”
欧阳佩如定了定神,轻“哦”道:“不错,我记起来了,昨天夜晚有两个小娃儿偷进后花园,我本想将他捉住,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困倦难当,竟糊糊涂涂在水潭边睡熟了,后来可是你和袁大丫头送我回房来的吗?”
康浩连忙点头道:“咱们怕伯母受惊,才由袁珠姑娘护送您回房休息的。”
欧阳佩如喃喃自语道:“这倒是件奇怪的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睡熟了呢?”
康浩笑道:“伯母平时思虑太多,诸事又要亲自操劳,难怪会觉得疲倦了。”
欧阳佩如听了,似有些半信半疑,又问道:“那偷进后花园的两个小娃儿,被你们截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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