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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之妖-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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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岫儿眼睛越张越大,拉的整张脸都吊了起来,脸颊肌肉抽动,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长声道:“我们都是神的罪人,犯下万劫不复的罪过!”

她忽然发疯般跑到窗子前面,相思怕她冲进海里,急忙要去拉她时,唐岫儿却稳稳的站在窗边,她的眼睛仿佛在捕获什么人眼难以看到的东西一般,张的极大,空洞的盯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喃喃道:“你们不会知道的,只有我能够看到!这烟涛微茫的海上,正是神的牧场。生者是活动在祭桌上的血肉,死者在你们的呼吸中跳舞。已经丢失的生命将因神的诅咒而甦生,他们将在最漆黑的夜中跳出来,撕开你的胸膛,啜饮你的热血!”

她猛然回过头来,脸部肌肉因强烈快速的语调而扭曲,步小鸾忍不住一声尖叫,唐岫儿猛然又是一阵大笑。突听外面哐啷一声大响,步小鸾长声惊叫,忍不住向卓王孙扑去。

卓王孙却已经不见了。

相思急忙扶住步小鸾,悄声安慰了她几句,偷眼向唐岫儿看时,就见她正低了头喃喃的说些什么。相思的心中突然生出种强烈的不安,四周的空气仿佛突然变得无比粘滞而坚韧,仿佛枷锁一般将她整个身体桎梏住,连同神志一起拖着向无穷无尽的地狱飞堕下去!

在这死亡之旅的折磨之下,终于有了第一个发疯的人,可再这样下去,谁又能保证自己不被杀死,或者吓疯呢?相思猛力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房中浑浊的气息刺激的她额头隐隐作痛,步小鸾将头完全埋在她的怀里,不住颤抖着。

相思勉强镇住心神,一面轻声安慰着步小鸾,一面携着她的手快步走了出去。唐岫儿喑哑的笑声从背后传来,相思竟然不敢再回头。

卓王孙负手站在走廊尽头,他的面前赫然就是那扇警示着死亡的屏风。小晏跟杨逸之也一起低头看着屏风,四周竟连一丝生气也没有。

走廊上的沉沉死色,竟然比房间中还要浓重。

相思忍不住问道:“难道……难道这屏风又显出什么兆头了?”

卓王孙缓缓抬头,道:“不错。看来唐姑娘这一闹,只怕真的惊动了九重天上的神明。”

相思走上一步,猛然就见那屏风上的第六幅天祭图上闪出一双眼睛。这眼睛极端疯狂而黯淡,就像是大笑中的唐岫儿。相思忍住骇叫,整幅天祭图就仿佛从这两只眼睛中化开一般,呈现在她的面前。

一片全都是血红,一眼望不到边、旋转激绕着、仿佛要突破整个天地的血红!

这血红没有深浅浓淡,也没有形状,仿佛一阵狂风,被某种极度神秘的力量禁锢在这屏风上,但它却不甘心如此压抑,不断的扭动着,撕扯着,企图咬碎这一切,冲突出去!

这感觉是如此的强烈,竟似乎带了莫名的仇恨,激绕冲荡在相思的身周。相思看的时候久了,那血红竟从屏风中脱出,围绕在她的身边,以人力所无法企及的高速旋转起来。一瞬间,仿佛整个天地都被这血红所充满!

相思几欲惊呼出声,那血红猝然萃合在一起,组成一个极其高大的女人的影子。一阵充斥天地的放荡笑声刺穿相思的脑海,那女人转身看了相思一眼,突然将自己的左臂撕下,放到嘴边咬噬起来!相思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眼前的幻想就如潮水般倏然消散,卓王孙皱着眉头道:“你看到什么了?”

相思惊魂始定,颤声道:“我看到无边的血,一个女人,正对着我笑,她还在吞食自己的手臂!”

卓王孙皱眉道:“什么女人?”

相思颤声道:“屏风上的女人!”

卓王孙道:“她?她可不会对你笑!”

相思瞥了一眼屏风,却忍不住惊呼起来。那屏风上用淡墨隐隐勾勒出一幅女武士的画像,她站在一轮辉煌的金色曼荼罗中,右手持着黑色的长矛,腰上悬着一柄利剑,昂首挺立。但她的脸上一片模糊,唯有一张鲜红的嘴,唇齿分明,紧紧咬着一截残臂,仿佛要将它狠狠撕碎。

然而,这只残臂赫然正是她自己的左手!

她左手齐腕而断,一朵幽蓝色的花朵深深插入断臂之中,五瓣花朵打开,仿佛是一只重新长出的怪手。花萼下鲜血点点滴下,一直将她的双足染红。血迹纵横交错,似乎这整张画,就是用她的鲜血滴成。大片猩红浓烈张扬,几乎就要溢出画面,而这一片红海中的一点幽蓝,更让人触目惊心,仿佛地狱血池中的妖夜莲花,正要浴血绽放!

相思盯着看了一会,那红色竟似乎又要动了起来,她心中一惊,急忙转开目光,颤声问道:“这又是什么预兆?”

卓王孙微笑道:“那就要问问这两位了。”

杨逸之恍若无闻,卓王孙却似乎对他极感兴趣,笑道:“杨盟主武功冠绝天下,心思之周密细致,也颇见称闻。这些年江湖中日平一日,全是盟主统御之功。不知盟主对于今日之事,可有什么高论?”

杨逸之淡淡道:“你要问我的话,直接问好了,不用这么罗嗦。”

卓王孙笑道:“盟主倒是真君子的很。只是盟主明知道我要问,却还是不肯说,这是否又是君子之要呢?”

杨逸之道:“屏风显像,每次都是昭示杀人之初,这次做如此图画,想必是要断人左臂了。”

卓王孙道:“每次昭示,都要书出要杀之人,杀人之方法、时辰、地点,盟主既然说了杀人之方法,不妨也谈谈另外三个问题,如何?”

杨逸之道:“这个我就看不出来了。”

卓王孙道:“盟主怎么不多看几眼?说不定就看出来了。”

杨逸之道:“一副图画,有什么好看的?装神弄鬼,难道还真是沙寂尼闳显身作法?”

卓王孙故作惊疑道:“沙寂尼闳?那是谁?”

杨逸之似乎察觉自己失言,再理睬卓王孙,径直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小晏摇头微笑道:“沙寂尼闳,乃是曼荼罗教对大神湿婆的专称。不知道杨盟主是怎么知道的。”

卓王孙将目光收回,微笑道:“殿下不是也知道么?可见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小晏笑道:“就算不是秘密,能够连郁公子都不知道,那也是他的荣幸了。沙寂尼闳不因湿婆而了不起,却因郁公子而了不起。”

卓王孙笑道:“郁某却因为殿下之迎拍,而自觉很了不起了。”

两人相对一齐大笑。这惨淡的气氛与连接迭变的奇事,竟似乎对两人一点影响都没有。相思看着两人的笑容,颤抖不停的心也逐渐放松下来。步小鸾却一直紧紧抓住她的衣襟,怎么都不肯放开。

卓王孙道:“不知殿下对这一次的屏风显像,又有什么看法?”

小晏道:“看法自然是有……以我看,这次只怕是最后一支天祭了。”

卓王孙道:“殿下何所见而言此?”

小晏道:“凶手这次只昭示了手法,而不言时、地、人,似乎是不言,但我却认为不是不言,而是未到言时。”

卓王孙道:“殿下又是何从而知?”

小晏叹息一声道:“六支天祭之数已全,凶手的目的终归快要达到了。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卓王孙道:“那殿下所以为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小晏微笑道:“这最重要的原因,只怕是因为船上的人越来越少,再杀下去,只怕要杀到尸骨上了。到那时候,恐怕杀人者反而被人杀了!”

卓王孙笑道:“郁某却没这个自信被凶手如此高看,倒是殿下奇功绝学,震烁当今,却没有一个人敢小看了去。”

小晏笑道:“我虽然从不妄自菲薄,却还是不敢轻看郁公子一眼。据我所知,中原能有公子如此修为的,只寥寥几人,却没有一个是姓郁的。再加上公子身边的几位女伴,只怕江南郁家,不值公子一根寒毛。”

卓王孙笑道:“几个女伴,怎么能界定郁某之身份?”

小晏淡淡道:“我只是觉得这几位姑娘清绝妙艳,决非金钱所能罗致而已。恰好中原武林中有一圣地,其中女子颇多,而且多以皓月相比,想必与公子身边这几位姑娘可一较长短。公子以为如何?”

卓王孙笑道:“世间还有如此地方?郁某有机会,倒一定去游玩一番。”

小晏道:“能说出这句话,就不是江南郁家的子弟了……任谁都知道,那地方好虽然是好,但却不是常人能游玩得了的。”

卓王孙笑道:“郁某只知道钱能通神而已。”

小晏慢慢道:“既然在下猜出了公子的身份,那这船上的凶案,也就略有头绪了。”

卓王孙讶道:“哦?殿下又是何所见而言此?”

小晏叹道:“这就不免要感叹既生瑜,何生亮了。那凶手也知当今天下这圣地主人的武功才是天下第一。白道也好,黑道也好,都没有人敢正面缨其锋芒。但现在却是在茫茫大海之上,既没有圣地济济的人才,也没有世俗道德的攻讦,自然是下手的好时机。”

卓王孙笑道:“他既然知道无人敢缨其锋芒,那纵然是在茫茫大海之上,还是没人敢缨其锋芒,怎么还会动手?”

小晏笑了:“那自然是还有别的理由……别的必不可抗的理由!”他不等卓王孙问他,反问道:“公子又是如何看这第六幅天祭?”

卓王孙却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盯在屏风上,许久,才绽开一丝笑颜:“我以为,必将会有第七天祭,而这只天祭的供品,就是凶手本身!”

洛女秋魂凌波立

岳阶气急败坏,逐个细查每个人的行踪,连房间墙壁的缝隙里都搜查了无数次。除了唐岫儿神智不清,回房休息外,众人谁也不愿离开,都默然站在走廊中,或若有所想,或偶尔交谈一两句。这么一来二去,一整天居然就过去了,恼人的夜色又不可遏止的降临在窗外。

潮湿的雾气股股合拢,似乎无数的水滴就在空气中跳跃。夜风凌厉的呼啸着,将水雾不断撕裂、糅合着。

死亡的种子就在这种腐气沉沉的夜色里缓缓生长。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格格的轻笑。

小晏目中精芒一闪,满室云光闪烁,他的广大的袍袖招展开,就如一朵轻云向外飘去。旁边人影急动,卓王孙已如箭般射出。小晏虽然早就猜知卓王孙的身份,却仍然禁不住一惊。卓王孙回头笑道:“殿下好俊的身手,如此轻功,还能举重若轻,当真是人间罕见,就算是神仙恐怕也未必施展得出如此凌波妙步。”

话音刚完,两人的身形已站在甲板上。

晚上阴沉的风鼓起海浪,带着呼啸的声音拍击着大威天朝号,这艘当今最大的船只仿佛一片飘摇的叶子,被吹的四处游走不定。

风雾凄迷,夜色如狂。

卓王孙的身形突然定住。

船舷之上竟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身形十分纤弱,立在船舷栏杆之上,只要微微一动就会落入大海!

它暗红的衣衫就如破碎的风筝,在风雾中狂舞,但却带了种神秘的力量,始终不会被吹散。

卓王孙并没有追过去,他凝神看着这个影子,仿佛发现了什么极其诡异的事情。

那个人影突然动了。它竟然向大海迈了一步。

然而它并没有沉下去。它依旧就站在虚无之中,衣衫被海风猎猎扬起,宛如张开一面破碎的羽翼。

一步,又是一步!影子步步前行,似乎脚下的浓浓夜色已凝聚成形,托起它血红的身影。而它悬空的双足下,高如山岳的海涛正澎湃汹涌。

人影缓缓飘走到海天之际,突然顿了顿。这一顿之间,它的下半身已然消失在苍茫海雾之中!剩下的半截身体还挺立夜风中,宛如海波中抱珠而泣的鲛人,僵硬无比。

风雾激涌中,它残余的身体还在一寸寸消失,最后只剩下一颗长发飞扬的头颅和高举起的一小截左臂。卓王孙清清楚楚的看到那颗头颅在一圈微光的包裹中转动了三下,诡异的动作中,竟然还带着少女晨起落枕般的慵懒。

还没待两人看清,海风呼啸而过,眨眼已将这一切全都吹成虚无,但这事情实在诡异万分,让人无从相信,却又无法不相信。

良久,小晏呼出一口气,叹道:“我终于知道屏风上为什么只昭示杀人的手法了,因为其他的东西,都是现在才示出的。”

卓王孙道:“殿下请讲。”

小晏道:“方才那人影虽淡,但我清晰的看到它转动了三下头颅,想必这就是它要昭示的了。”

卓王孙道:“三下头颅,能昭示什么?”

小晏道:“三下头颅虽然没什么,但那人脚踏着黑云消失的,黑与三相连,黑者玄也,也就是玄三之意。黑者又为夜,与三相连,想必就是半夜三更时。那么第六天祭的昭示就完整了:三更之天,玄三之屋,左臂折断,生人献祭!”

卓王孙皱眉道:“你真的看到了一团黑云?在那人的脚下?”

小晏一怔,道:“难道你没有看到?”

卓王孙叹道:“方才那人脚下,根本没有什么黑云!”

小晏更惊,道:“这怎么可能?”

卓王孙慢慢道:“这想必也是凶手玩弄的伎俩之一。我们只要不理它,伎俩也就不成为伎俩了。”

小晏看着卓王孙,缓缓道:“阁主既然喜欢看凶手玩,让他玩也罢。只是这天朝号上的人命,在下决不能置之不理。”

卓王孙悠然笑道:“他只管玩他的,你只管管你的,我却只管坐我的船。偶尔拿来当作赏心悦事,也可调剂一下船上无趣的生活。我渐渐觉得这凶手有趣起来了,所设计的方法比上次看的戏都好。”

小晏注视了他片刻,冷冷道:“阁主当真不愧是阁主。”

卓王孙笑道:“我不是阁主,你也不是幽冥岛的岛主,我们只是两个乘客而已。既然轮到唐岫儿了,我们不妨去看看她,看这个脾气极大、爱打抱不平的大小姐在自己不平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小晏轻叹道:“若我猜的不错,恐怕这位大小姐,现在已经不能打抱不平了!”

两人走下船舱,向唐岫儿的玄三房走去。屏风发响时众人都奔了出去,只有唐岫儿未曾出来,后来杨逸之冷然避开,相思陪步小鸾回房,其余等人尚聚在走廊的屏风前众说纷纭,一直没有顾的上唐岫儿,她这时应该还在自己房中休息。

至于那个人影是谁,怎么能平步走到烟涛浩茫的海中,宛如海妖一般消失掉,两人却如未见一般,丝毫都不提起。

玄三就在楼梯的左侧,门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关上了。小晏摇了摇头。两人举步向前,却突听房中“嗒”的一声响,两人对视片刻,同时出手将门推开。

鲜血!

房屋中是大片血迹,从屋角一直徐徐流淌到门口。

唐岫儿就站在血泊中,浑身都一片血红,腰间横穿一柄长剑,已然透体而过。她的身体已开始僵硬,右手却死死撑住一座黑色的衣架,仿佛这就是她的长矛,似乎随时还会挥动武器,和敌人搏斗。她的肩头也被这座衣架的一角刺穿,身体半挂在上面,这样才保持了她的尸体站立不倒。

她上半张脸已被人用利刃划得支离破碎,只剩下一片模糊,下半张脸却完好无损。沾血的嘴唇泛着妖异的色泽,雪白的牙齿完全呲出,恶狠狠的咬在一截残臂上。那半张残缺的面孔狰狞的扭曲着,仿佛一腔怨气都聚集在上下齿之间,要将断臂撕咬粉碎,看去真如地狱变相,恐怖之极!

左臂手腕以下,已被人生生截断,却又强行套上了一盏蓝色的水晶灯罩。灯罩本有八瓣,却被敲去其三,凑足五瓣之数。看去仿佛一朵在残臂上生根的蓝色花朵,得到了鲜血的滋润,正要徐徐绽放。

她身上受伤甚多,血流从四处汩汩而出,沾湿了她的双足,还在向四处延伸,直到将整个地板浸成一片血海。

小晏忍不住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第六界天主对性力之神的祭祀。”

卓王孙笑道:“这凶手每次都搞的死尸跟那屏风之画有神似之意境,当真难得之至。”

小晏皱眉道:“郁公子现在还能笑出来,那才是当真难得之至。”

卓王孙道:“不笑还能怎样?我记得日出之岛上崇信的是小乘佛教,修死不修生的。”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极其尖锐的叫声!

卓王孙的脸色倏然就变了!

这叫声是步小鸾的!

她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一声接着一声的惊叫着,一面哭喊着“哥哥!哥哥!”而步小鸾是不能受惊吓的!

小晏猛然就觉身边卷起一阵凌厉的旋风。他一转头,就见卓王孙身形平空拔起,宛如闪电一般向天三房间标去。轰然声响中,玄三天三的房门被卓王孙一冲之势完全击为粉齑。卓王孙轻柔的声音在天三房间中响起:“别怕,哥哥在这里。没有人敢伤害你的。”

小晏叹了口气,缓步向天三走去。就听步小鸾哭叫道:“相思姐姐……相思姐姐不见了!”

卓王孙道:“不要怕。她一会就会回来,你先躺下,我就命人叫她来。”

步小鸾一把抓住卓王孙的手,哇的哭了出来:“姐姐不会回来了!姐姐被鬼抓走了!”

卓王孙拍着她的肩,道:“你又做恶梦了。”

步小鸾死命抓住卓王孙的手,叫道:“我没有!我要再做梦,鬼也会抓我走的!刚才相思姐姐在房里陪我,我要喝水,相思姐姐刚拿了杯子给我倒水,就突然不见了!真的是平空消失了!哥哥!我好怕!”

卓王孙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了。步小鸾如此哭喊,若相思只是去了别处,一定早已赶了过来。看来凶手的魔爪,毕竟还是伸到了他的身边,也许凶手本来的目标是步小鸾,相思只是恰好做了替代品而已!

卓王孙缓缓将步小鸾搂在怀中,两手抱住,将她的脸遮起来。步小鸾在他怀中轻轻抽泣着,卓王孙一动不动。

有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瞬间,或许也是一万年。然后卓王孙脑后的长发宛如墨云一般飞扬而起。一道狂猛的力道从他身上鞭挞而出,瞬间就席卷了整个天三房间,然后就如狂溢的龙卷一般,向船舱奔腾而去。

大风呼啸,卓王孙真气鼓荡,猛地一振,整个大威天朝号扑簌震动,卓王孙厉声喝道:“出来!”

无人敢应。

在这帝王般的威严面前,无论是谁都只有畏惧颤栗!

卓王孙大踏步走出房间,手一挥,那扇画满六支天祭的屏风凌空飞到了他的手上。卓王孙冷笑道:“你还要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猛地一声大喝,两掌猛地一合。

那屏风哗啦啦一阵响,顿成无数碎片从他手中跌落。小晏轻叹道:“公子这又何必?怒气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

卓王孙道:“要你来教训我!”一抬手,一道真气翻转飙射,向小晏恶扑过去。小晏袍袖一展,在卓王孙的掌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身形宛如一道月光,无声无息向粉末处退去。

卓王孙冷叱一声,劲力宛如雪片一般凌空而降,顷刻将小晏全身裹住。小晏摇头道:“且慢……你看这是什么?”

一阵寒辉闪动,卓王孙就觉真气微微一窒,同时看清小晏落脚之地,正是屏风摔碎之处,小晏左手从碎片中捡起一物,当下手一抖,满天的真气消散于无形,小晏叹息一声,正要拂去手中的尘土,突然一道凌厉无比的暗潮汹涌而至。小晏这下猝不及防,后退了一步,手中之物已经被卓王孙抢了过去。

那物折叠弯曲,本来藏匿在屏风中间,一片片极小的铁片连缀在一起,这时被卓王孙强猛的掌力摧毁,才将这些铁片显露出来。这些铁片彼此之间仿佛有种神秘的吸力,一旦脱了屏风的桎梏,立即一块一块衔接起来,组成一副完整的图案。

无数铁片连缀成一个椭圆的曼荼罗,烈焰的颜色仿如欲海翻腾,万千献祭者的头颅就在火焰中攒动沉浮。日轮与月轮同时照耀,中间是一头炽白如日的喷火公牛,矗立如山冈。上面端坐着世界毁灭之主、众神之首——湿婆。

大神幽蓝的长发在火影中飞舞,额头上一只半月天眼,既顾怜一切有情,也摧毁一切罪恶。双肩上蜿蜒一条赤金蛇,正昂首吐信。那柄摧毁三连城的巨弓,化为无边光彩,从神手中散出,覆满三界。万兽就匍匐他的脚下。

——这就是孤独、残忍、庄严、公正的神主,是毁灭、性力、战争、苦行、野兽、舞蹈力量的拥有者,湿婆。

小晏注视着神像,似乎什么记忆正在一点点开启,他缓缓道:“郁公子原来和湿婆不像的。”

卓王孙冷笑道:“的确不像。你又想拿这个来哄骗我么?”

小晏道:“公子请仔细看看,想必会从这上面看出许多东西来的!”

卓王孙道:“我为什么要看?”

小晏道:“难道你不想救回相思姑娘?”

卓王孙道:“她只是我的属下,救不救根本无关紧要!”

小晏皱眉道:“你怎么能这样想?”

卓王孙冷笑道:“你们之中总有一个是凶手,我将你们全部杀光,也算是给她报了仇,受死吧!”

一声轻喝,卓王孙手猛然抬起。

只是最简单的一招起手势,但上至天花板,下至地板,都突然裂开,劲气交揉杂和成凌厉的风墙,向小晏压了过来。小晏一抬手,冰蓝色的寒光应手而起,向风墙上挡了过去。但那一击之力实在太过巨大,小晏也不能正面阻挡他含怒一击,于是身形一转,顺着来力平平往向后退去。

空中突然微微一暗,一道剑气直插而下,混合着小晏的寒光,轰然爆开,将卓王孙的掌力化解开。

只见杨逸之身形缓缓落下,皱眉道:“怎么会是你们两人动手?”

卓王孙大笑道:“好!不如你们两人联手,让我领教一下中原盟主跟幽冥岛主的绝学!”

小晏倏的撤回蝶丝,道:“此时却不敢奉陪。还是尽快想法营救的好。”

卓王孙冷哼道:“营救什么?一并杀了!”

小晏叹息道:“难道郁公子认为天下只有自己身边的人是值得守护的,别人都是泥土么?”

卓王孙冷笑道:“那你不妨试试,在我手下到底守护得了谁。”

小晏默然了片刻,沉声道:“若是我能指出凶手是谁呢?”

卓王孙道:“说!”

小晏淡淡道:“就是他!”他的手指笔直伸出,所指的赫然竟是杨逸之!

疑云声幽涩

岳阶匆匆从甲板上走下来,闻言冷笑道:“殿下觉得是杨盟主,老朽倒觉得是殿下呢!”

小晏微笑道:“岳神捕急匆匆的是到哪里去了?”

岳阶冷笑道:“我自然没有你们这样俊的功夫,等我到了屏风这里,你们已经到了甲板上了,等我到了甲板上,你们已经回到了方大人房中,等我再赶到舱中,你们就已去了小鸾姑娘房中了!江湖上的朋友们抬爱,枉送了个神捕的名号,哪知不但见不着凶手的影子,就连三位的影子也一概见不着了。”

他摇了摇头,目光突转凌厉,盯在小晏的脸上:“但我老眼未花,脑袋偶尔还会想些事情,若是我猜测不错,只怕这凶手不是杨盟主,而是殿下!”手机电子书网'。。'

小晏脸上微笑不减,笑道:“岳神捕必定有备而来,不妨陈说一下怀疑我的理由?”

岳阶道:“虽然你容貌出众,武功绝世,但老朽从你上甲板的一刻开始,就已经怀疑你了——因为你的身上有血腥味。”他顿了顿,接着道:“也许老朽这么说,大家不太明白,但老朽凭着几十年的经验锻炼出来的直觉,还是有几分准的。你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气,瞒的了别人,却瞒不过老朽。”

小晏微笑道:“我身上怎么会有血腥气?”

岳阶冷笑道:“那怕只有你才知道了。不过我听过一个传说,殿下失踪二十年,本来天皇已更立太子。但不知为何,殿下突然回来了,说动天皇更立东宫之位。天皇虽然更钟爱殿下,但朝中大臣各拥一主,于是互相争执不下。后来天皇在神宫中斋戒七日,终于得到神示,传诏两位皇子入宫,在护国神器八咫镜前立下誓言,让你们各赴国外,约定一年期限,实践誓言者得承大宝。并分别赠以另外两件神器八坂琼曲玉以及草薙剑为信物。明人面前不做暗事,殿下来此难道不是为了那个誓言?”

小晏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岳先生当真了得,鄙国远在海之孤角,岳先生都知之甚悉。”

岳阶冷笑道:“我们老江湖,仗的就是消息灵通罢了。两位皇子所诺之事,虽然是贵国皇室第一机密,然而还是不免传出风声!”

小晏面色微变,瞬即释然微笑道:“愿闻其详。”

岳阶一字一句道:“传说贵国八咫镜中,实际上居住了一位邪神,那位邪神名叫月阙,本是昆仑山上青鸟族三支后裔之一,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才远离故土,寄身东瀛。由于她能够向天皇预言军国大事,兴衰吉凶,贵国皇室一直暗中将之奉为神明。这一次,正是这位邪神月阙假托天谕,要两位皇子立下诺言,来到中原,帮它完成一个不可告人的使命。殿下既然负如此重任,来到中国,只怕不是简单的山水游玩吧?老朽所闻到的这丝血腥气,便是从此发出。”

小晏微笑道:“岳先生可真会联想。”

岳阶道:“不是联想。老朽办案多年,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怎能只凭这等臆测,就定如此大罪?老朽敢于狂言,就是因为馨明殿下犯了一个大大的错误。”'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c O m'

他叹道:“殿下不该将一船的人都想的如此愚笨,竟然要玩之于股掌之上。谢杉为人不错,家世清白,武功也好,待人接物冲淡平和,但不知怎么得罪了殿下,殿下必欲杀之而后快。竟然偏要在众人环伺之下,将谢杉杀掉。这也未免太狂妄了些!”

小晏道:“那时我也守在门外,怎么能说是我杀的呢?”

岳阶道:“这就是你聪明之处!但不巧的是老朽却从一开始就对殿下极其留意,注意到了殿下的武功秘密。”

小晏道:“我的武功有什么秘密?”

岳阶道:“风冥蝶!殿下杀死倭寇的功夫,也就是这种冥蝶!这种蝴蝶只产于幽冥岛的万年玄冰中,所吐出的丝比冰蚕丝还要坚韧,而且极细无比,易与真气相合,杀人于无形。这种蝴蝶所产极少,大多数人连听都没听说过。但老朽办案多年,交接的都是江湖上的游侠,听的见的也就比常人多的多,所以对风冥蝶颇有风闻。不知老朽说的对不对?”

小晏微笑颔首道:“岳先生说的很对。”

岳阶道:“谢杉独在房中,我们守在外面,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谢杉就身首异处,这说来虽然诡异无比,但若是殿下将一只风冥蝶事先放入屋中,命它暗暗在空中结一根丝,恰好齐谢杉的颈部,那丝何等的细小?谢杉此时必定胡思乱想,却哪里防备得了?所以不知不觉之间,就会头颅落地。等外面的人听到动静,抢入里面时,殿下再乘乱将蝴蝶收入袖中,岂非神不知鬼不觉?”

小晏脸上神色略变了一变,突然笑道:“你猜的不错,不过这只蝴蝶却不是我放的。”

岳阶冷笑道:“天下产风冥蝶的地方止幽冥岛一处,若说有人能从殿下手中将蝴蝶夺走,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而且当时我清清楚楚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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