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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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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感情上,张阳是怎么也无法接受的,但理智上他又觉得这是最可能的。
    纠结啊难受啊,这个晚上张阳都没睡好,第二天直接顶了两个黑眼圈,好在顶黑眼圈的倒不只是他一个,不少人因为来到新环境不适应也都没有休息好,教官看到这种情况也就没有安排太高难度的训练,这一天也就让他们混过去了。不过张阳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当天晚上就找到了石守信:“石头,我问你个事儿,刘教官到底是谁?”
    石守信看了他一眼:“刘教官不就是刘教官,还能是谁?”
    张阳左右看了看:“昨天的刘教官,你知道吧,就是讲话的那个。我听他们说,那是刘节度的大郎君!”
    “怎么了?”
    “你忘了,刘节度的大郎君才多大?倒是大娘子的年岁同这刘教官差不多。石头,你是第一批的,给我个实话,这刘教官是不是就是刘家的大娘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张阳一怔,石守信又道:“张阳啊,你来演武场是学本事的吧,我记得你早先还同我说过,其中也有你阿耶想修复与刘节度的关系的原因。那么,刘教官是谁很重要吗?”
    “是不重要,可是若刘教官是女子……这、这总不太好吧。”
    “谁同你说刘教官是女子了?”石守信上前搂着张阳,笑道,“你看刘教官像女子吗?不像吧。她穿的是女装吗?不是吧。既然既不像又不是,那她就是郎君!我说她是郎君,这演武场上下都会说她是郎君,你明白吗?”
    张阳看着他,再也说不出话了。石守信拍了拍他的脸:“别想那么多了,你能留下来才是正经的,再怎么说,你阿耶也是交了那么多钱呢。”
    他这话说的温和,张阳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看着对面的石守信他突然有一种自己很傻很天真的感觉。而把他打发走之后,石守信就来到了刘灿的院里,不过他一进去,就不由得皱了下眉——赵匡胤竟然也在!
    看到他,赵匡胤就笑了起来:“四郎快过来,我写了一首诗,正找教官点评呢。”
    石守信脸一黑。虽然赵匡胤比他们更晚进演武场,但因为早先有底子,所以武艺上并不差。而功课上,则还比他们更好一些。这三年下来,他们虽然都能写会算,可大多也就是读个千字文,学个《论语》,连学唐诗的都不多。偏偏赵匡胤因为家世比他们好些,不时的却能做出首诗,虽然那诗写的连他都不觉得怎么样,可他却能拿着不时的来骚扰刘灿——赵方毅一代学子,实在看不上那些打油诗。
    他扯了扯嘴角:“二郎你又得诗了?”
    “今天早上晨练,看到日出,突然有所感悟,就写了一首,写完后又琢磨了一天这才定下。四郎,我这次写的可和早先的不一样,你看了绝对要说好的。”
    “你平时写的,我也要说一声好。”
    石守信皮笑肉不笑,赵匡胤却仿佛没听出其中的奚落,洋洋一笑:“我在这上面,是有些天份,我娘经常说多亏了我来这里,要去京城就毁了呢!”
    对于他这种厚脸皮石守信实在无语,也不再理他,当下对刘灿行了一礼,刘灿却是一怔:“咦,四郎,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教官,我刚才就来了,已同赵二郎说了几句话了。”石守信面无表情,心中却不免有些抑郁,他这么大一个人,刘灿竟然没看到他!不说别的,他刚才来的时候也是经过通报的!
    “哦,对对,主要是我在看赵二的这首诗,一时就失了神。”
    这话一出,赵匡胤自然是越发得意,石守信则更为郁卒了。
    “我就说我这次的诗不一样吧。”
    石守信没有出声,不过心中也不免有些好奇,这赵匡胤的诗真写的那么好,连刘灿看的都失神了?这么想着,他不免向刘灿看去,接触到他的目光,刘灿把手中的纸递给他:“赵二这次的诗的确不一样,你也看看吧。”
    石守信接了,低头看去,只见上面写道:“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
    整首诗看起来平常,却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气质,石守信不由得一怔。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写的很好?”
    石守信把纸递给他,淡然道:“教官说好,自然是好的。”
    “我就说是好的嘛。”赵匡胤兴致不减,“我这一篇是咏日,等回来我再写一篇咏月,将来再写一篇咏星,这就是日月星辰都有了!”
    “呵呵。”
    “四郎啊,我同你说,这写诗就是慢慢练的,写着写着就能得出好诗,你没事得时候也练练吧。”
    “呵呵!”
    “我写日月星,你可以写江海湖泊,将来咱俩的诗放在一起,那就包罗万象了。”
    “……呵呵……”
    “哎呀,你别不好意思嘛,我知道你也是想写诗的,要不你为什么每次看到我来找教官点评,脸色都不对?而且几乎我每次来都能碰到你,这次也是,我前脚刚到你后脚就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和我一样,有一颗爱诗的心啊!”
    “……我来找教官有事,赵二郎,你要没事的话先避避吧。”
    赵匡胤一怔,对刘灿行了礼,临走的时候拍了拍石守信的肩,后者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强自按捺着喷发而出的冲动——摇晃着赵匡胤,大声的对他喊,他绝对不是妒忌他写出了诗,绝不是!他根本就没什么爱诗的心,一丁点都没有!
    他的嘴角抽了又抽,脸黑了又黑,不过到底克制住了,他非常清楚,就算他把赵匡胤拽过来了,后者也能以一种“我都理解”的目光看着他,就像他刚才的那两下拍肩。
    看到这一幕的刘灿暗暗一笑,早年的石守信就是个机灵的小子,这几年越发练的喜怒不形于色,在演武场里也很有几分威势了,只是每次碰到赵匡胤就免不了吃瘪。难道这就是帝王与将军的区别?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想到了刚才的诗,说实在话,那首诗是不错,但在中国诗词历史上最多只能说一般,之所以能流传下来,因为那是一首帝王诗。
    是的,那首诗的确是赵匡胤写的!
    作为一个主讲北宋历史的导游,刘灿对这首诗可以说是印象深刻。这首诗是赵匡胤写与未发迹之前,后人的评价是,词句虽然一般,却自有一股煌煌大气。
    也就是说,在她所知道的历史上,赵匡胤的确写了这首咏日,虽然在她所知道的历史上,赵匡胤只写了一首半诗,可的确有这首的,而现在,他的命运明明有了变化,可还是写出了这首。这代表着什么,历史的潮流无法阻挡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刘家、她刘灿又算是什么呢?
    “教官?教官!”见她久久不语,仿佛还在思忖赵匡胤的那首诗,石守信忍不住开口道,刘灿回过神,“哦,什么事?”
    “教官,刚才张阳来找我打听你的身份了。”说到这里他心情不由得一畅——赵匡胤再会作诗又怎么样,他却知道刘灿更多的事情呢!
    “他反应倒还算灵敏,你怎么同他说的。”
    石守信把他们的对话说了一遍:“看现在的情形他是被我吓住了,但我看他不是个安分的,将来免不了要拿此事做文章,不如找机会把他退出去,他在张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要从咱们这里出去了,就连他阿耶也不会理会他了。”
    刘灿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四郎,你可是越来越坏了啊。”
    
    第108章 萌芽(上)
    
    在说这一句的时候,刘灿的表情是似笑非笑,语气带了几分调侃,石守信不知怎么的,脸就有些发热。她明知道刘灿这一句开玩笑的成分居多,可就是下意识的想解释,但张张嘴,又有种无从解释的感觉,最后只有干巴巴的道:“我看无论是他,还是张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灿这一次是真笑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眼角上挑的看了石守信一眼,后者的脸更热了。这一次连干巴巴的话都挤不出来了,站在那里就觉得手足无措。
    “多么青葱的少年啊!”刘灿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很有一种调戏小鲜肉的快感,不过她到底没有这方面的趣味,一笑之后很快就罢了:“张振这个人是利益至上,一向是有好处就上的。我的身份他不见得不知道,但他就装作不知道,而且看这个样子还没告诉张阳,只从这一点来看,他对张阳的情分也实在有限。”
    她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张振又是看着她长大的,早先又在管城活动了一圈,说不定早就把她的身份摸清了,但他并没有露丝毫的迹象,原因无外乎就那么一点:没什么好处。
    是的,她女扮男装了,但她一没有官身,二没有袭爵,了不起了也就是有些风化问题,放在太平时节只要家里给撑腰也不过是到外面躲躲,在这个世道那最多也就是引出些话题。当然,她的身份要暴露了会有麻烦,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刘成身强体壮正值鼎盛,只要有他在,就能给刘家撑住场面。如果现在还是和李蒙争位的时候,那张振把这一点曝光也许能为李蒙壮壮声势,现在,不过就是彻底恶了刘家。当然,这并不是说张振以后就不会拿这个做文章,以此人的尿性,这事还真可能是个隐患,不过那也是以后了。至于他连这点都没同张阳说……这到底是忽略了啊,还是他就没想让这个儿子得好啊!
    “教官的意思是不用理会张阳吗?”
    “也不能说完全不理会,你找人暗中盯着一些也就罢了,他若真就此闹出来,也不见得就不是个好事。”
    石守信一怔,刘灿笑了笑道:“你也说了,张振并不看重他,他要闹起来也不过就是造些舆论,说些流言,而流言……最怕的是什么?”
    石守信低头想了想:“周厉王时期,民不聊生,民怨沸腾,他下令不准百姓议论,最后却被流放了。议论和流言虽不太一样,大体却是相同的。若流言是错的,就以强大的事实证明,若流言是对的,就不去理会,若和百姓息息相关的,也许还能多传一段日子,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也就是一时热闹,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刘灿拍了拍巴掌:“冷处理,的确是一个办法,不过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那就是制造更引人注目更火爆的新的流言!”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在近两年,无论是张阳还是别的什么人,想拿她的身份做文章,只有制造新的流言。对于这样的流言,一般人会当做一件新鲜事传传,大多数聪明人会不为所动,只有那种别有用心的人才会趁机出动。外面的人是不说了,反正他们也没想过把郑州打理的如何——地方太大,水太深,时间则太少。可要是内部的,正好趁这个机会一并收拾了,以后倒也干净了。当然,对于那些外面人也不用手软,这个世界,就没谁是绝对干净的。
    “所以到时候谁挑起这把火,我们就把这把火,引到谁身上。”在说这一句的时候,她的语气很轻,声调很慢,还带了几分笑意。石守信则不由的产生一个感觉——这到底是谁坏啊!可就算这么想着,他却觉得眼前的刘灿有一种说不出的光彩。
    又过了十多天,演武场基本安定了下来。虽然新学员还不能说都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但也没闹出什么乱子,张阳也非常安分,这一点令刘静微微的有些失望。是的,对刘灿来说,张阳基本是可以忽略的。刘静虽然也没太把他看在眼里,但有时候也会想起一二。看这边安定下来了,刘灿也就开始着手到河东的事情了,其实早先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时候也就是再确认一下人员马匹的情况,然后再到郑州与刘成王氏作别。
    这一段刘成也是忙的不可开交,不仅郑州这边他需要应付,开封那边也不能忽略了。一般的节度使不会像他这样,但谁让郑州离开封这么近呢,不过在刘灿来时候,他还是抽出了一整天的时间,从头过问到尾,从带的粮食够不够,一直问到人员的匹配。问到最后,刘灿忍不住笑了起来,刘成瞪眼道:“别以为你去过荥阳就算出过门了,荥阳再怎么说也在郑州界内,这出了郑州,外面的天大着呢。”
    “我知道。”
    “我看你不知道。”
    “我真知道,阿耶,我笑,是因为想到一句话。”
    “什么话。”
    “又当爹又当娘,阿耶现在,可不就是这样吗?”
    刘成也怔住了:“你这孩子……”
    他本来是带着笑意的,但话没说完,嘴角的微笑就凝固了。刘灿知道他想到了张氏,上前轻轻的拥住了他。刘成微微一僵,随即就放松了下来,父女俩相互依偎,过了好一会儿刘灿才道:“阿耶,若有合适的……你不妨就定下吧。”
    张氏是她心中永远的痛,这不是说她对张氏的感情多么深刻,她对张氏自然是有感情的。在那几年里,张氏以自己的方式爱着她,也许她是重男轻女的,也许她的方式不见得就是她想要的,但她是真的爱她,她不是中二期的少女,这一点还是知道的。可她与张氏毕竟是半路母女,她们没有经历那种不需要理由的付出以及理所应当的索取。当然张氏对她是始终如一的,可她,毕竟有着过去的记忆。再怎么说,她的记忆里也永远会有过去的母女,会有那些抱着高烧的她急匆匆的往医院赶的脚步,那在风中艰难的背影……
    可是,张氏死了,而且被吃了!
    她是先死了,还是先被吃了?那些人是把她活吃了,还是做过什么处理?她被吃的时候还有意识吗?她临死前想的是什么?这些事情不能想,想起来就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
    可是再痛,张氏也死了,而刘成……还活着。虽然她说这句话是有些给自己找麻烦,可第一她实在不想刘成每每因此自虐,第二,她也相信那麻烦是她能解决的。当然也许将来她会后悔,可现在她实在有些不忍心。
    “定什么?”
    “找个人吧。”
    刘成笑笑:“找什么人,有你们姐弟就足够了。何况,你大母可是早警告过我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还是不太同意你去河东,你想游历,大可往南方走。河东与契丹接壤,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刘灿一笑:“我看开封的契丹人也不少。”
    “那可不一样,你看开封的契丹人已经够跋扈了,其实是收敛了许多的了。要在别的地方……我也不说你不出去,反正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你直接换个方向,河东那边我再安排其他人就好。”
    “阿耶你莫不是担心我去闹婚礼吗?”
    “你胡说什么,凭那小子也配?”
    “既然如此,那河东我就去定了,阿耶你不用再劝,这一遭,我是必定要走一次的。”
    刘成看着他,过了片刻,叹了口气。
    在这一刻,郑州的天是平静的,虽然刘家父女之间有一种矛盾的情愫,都在为对方担心,但这种担心是充满温馨的。而就在不远之外的开封宫城内,气氛则是紧张和愤怒的。
    “为什么!”石敬瑭在李氏面前忍不住怒吼道,“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朕!我有哪里对不起他们!供着、哄着,他们还想要造反,还想要坐上我的位置!我的位置就这么好做吗?三娘,我没有对不起百姓,我给契丹称臣,那是我自己的事是不是?我割让燕云十六州……这天底下打来打去的,这边是蜀,那边是唐,割出一块地方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在骂我?每个人都看不起我?”
    “二郎,二郎,那是他们不了解你。”二郎这个称呼由别人来叫是一种侮辱,只有李氏来叫,石敬瑭才会觉得温馨,但此时他也不能完全平静下来,他喘着粗气,“我不会让饶了他们的!我一定不会饶了他们的!打!他们不要以为我就是好欺负的!”
    李氏拍着他:“打,他们自然是打不过你的,不过也不慌着同他们打,总要有个章程。而且陛下也不要为这些小人生气,总有同陛下一心的。”
    石敬瑭笑了笑,虽然在暴怒中,他也不是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刚才虽然大吼大叫,但心中是清楚的。他说的只是自己的理,别人却有别人的看法。至于所谓的一心……这个世道,又有多少?刘知远早先是他手下的顶梁柱,现在,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有些得了些功劳的可能会不识好歹,但那些由陛下亲自提拔上来的,当然是陛下的人了,特别是那些没有后台又没有什么根底的。”
    李氏慢慢道,石敬瑭皱了下眉。
    
    第109章 萌芽(中)
    
    李氏是个聪明的,一见石敬瑭这个样子,就知道下面的话不能再说了。自从他坐上这个位置,疑心病就日益加重,就算是她有些话也要注意。当下就道:“这些烦人的事,陛下也不用很想,这一天您都没用什么东西了,还是少吃一些吧,我让他们做一些甜水,陛下先用了?”
    这么一边说着,她一边轻轻揉着石敬瑭的头,不重不轻的力道令石敬瑭舒服很多,他闭上眼,点了点头,旁边自有人去吩咐。过了一会儿,石敬瑭才叹了口气:“钱元瓘死了,章德安竟敢秘不发丧,废了钱弘侑。”
    李氏的手微微一停,随即道:“别人家的事,二郎操那么多心做什么,这些自立为国的我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让他们打来打去好了。”
    “虽是吴越的事,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将来我死了又会如何?”
    李氏的手彻底停了:“我不许你这么说,什么死的活的,好好的吓人做什么?”
    石敬瑭睁开眼,苦笑的看了她一眼:“山南东道的安从进和成都节度安重荣都不安分,今年说不定真要打一场。”
    李氏知道他刚才为什么大发雷霆了,那安从进也就罢了,从李存勖的唐到现在,不知认过多少个主子,经历了多少朝代。那安重荣却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算是嫡系人马了。想到这里她心下也不免有些阴影,不过还是道:“打就打嘛,说到打仗,陛下又怕过谁来?”
    石敬瑭冷笑了一声:“他们不智,忘了我还有契丹呢!”
    在说这一句的时候,他很有些咬牙切齿,但这份恨意到底是对谁,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李氏的心不由得就是一颤,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说出口。
    如果说石敬瑭对契丹的感情是复杂的,那此时大多数人对契丹都是痛恨的。
    满是污水的泥地里,一个女人在跑着。她没有穿鞋,整个脚全部是污泥,连带着脚裸上的一部分小腿也沾满了污水。从她的衣着来看,她的家境应该还可以,起码,她的衣服上没有太多的补丁,但此时她的衣服却极为凌乱。
    她跑着,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她还在跑着;她跑着,身后传来什么呵斥,她还在跑着。
    马蹄声越来越响,两个契丹人嬉笑着追上了她,其中一个瘦些的拿出了绳子,甩着向她套去。那契丹人的手法很准,但就在这瞬间,那女子腿一趔趄,甩了个跟头,却躲了过去。那契丹人微微一怔,顿时恼怒了起来,旁边那个胖些的出言奚落了起来。那个瘦些的契丹人哼了一声再次出手,这一次他没有再落空。
    “看到了没有,我休哥的手法是最好的。”他得意道,那个胖些的契丹人微微一笑,“这不过就是个绵软的羔羊,你套了两次才套到,只能说还可以,要是我的话,半次就可以了。”
    “半次?章奴,你若说一次我还信你,但半次,你为什么不说这天底下的牛都是你的呢?”
    章奴没有说话,只是再次露出了个笑容,休哥大怒:“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是半次套到的,现在我就下去解了绳索。”
    就在他们这么说的时候,那个被套住女子还在跑着,她仿佛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多了个东西。那休哥本是当乐趣来做的,此时却甚是恼怒,猛的一拽,那女子顿时摔倒在地。她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仿佛被这一下给摔蒙了,不过很快的,她又开始动了起来,她爬了起来,继续向前跑,休哥此时已经下了马,当下又是一拽,那女子再次摔倒。这一次她半天没有动静,章奴道:“你莫要把她摔死了。”
    “放心,这些汉人虽然不中用,却都贱得很,轻易折腾不死的。我现在就把她踢起来,你给我半次套套看!”他一边说着,一边就上前要去把绳子解开,而在这个时候,那躺在地上的女人突然翻过身,然后一把向他的脸上抓去。这女子很瘦,当然在这个时代,她这样的身材是非常普遍的,不过相比于眼前的契丹人几乎就是成年人和小孩的区别,但这一下却狠厉无比,那休哥被抓的哇的一声叫了出来,下意识的就向后退了一步,可那女子已经扑了上来,张口咬到了他的鼻子上,这一下却是比刚才更狠,休哥疼的叫都叫不出来了,他想去拔刀,可身体却被那女子抱着,根本就没办法下手,不过他到底是男人,反应过来后就去拽那女子的头发,那女子的头不由自主的向后仰着,嘴却不松。休哥再拽,女子的头终于离开了他,但发出惨叫的却是休哥——他的鼻子已被咬去了一半!
    “我的鼻子!我的鼻子!”休哥大叫着,拔刀就向那女人砍去,但他这一刀却被人拦住了,“章奴!你竟敢拦我!”
    “她是个女人。”章奴道,“值钱的。”
    “我不管,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你不能杀她,因为她也是我的财产。”
    休哥大怒:“我赔你两个!”
    “你说的。”章奴收回了刀,“不过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这么简单的杀了她。”
    休哥的刀本来已经要砍上那个女子了,听了这话又停住了,他捂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先前在盛怒中也就罢了,这稍稍一停,鼻子上的痛简直难以忍受,而对面的女子,还在咀嚼着什么。
    休哥只觉得更疼了:“你说的对,我不能这么简单的杀了她。”
    他们说的是契丹话,但那女子却像是听懂似的笑了起来,这笑更令休哥愤怒,他蓦地扑上去开始撕扯女人的衣服,女人再次张开了嘴,但这次没等她上前就被休哥打到了一边,她扭过头,又是一巴掌,她再次扭过头,第三巴掌。先前那两巴掌已经把她的脸打肿了,这一次更是几颗牙齿都掉了起来,但她还是慢慢的把头转了过去。她这样的动作终于刺激到了休哥,这一次,他一个拳头打了下去。这一击无比猛烈,鲜血、牙齿、鼻涕……还有一支箭!
    是的,就在休哥下手的瞬间,一支箭从前方遥遥射来,女子的眼顿时就被这支箭占满,成了永恒……
    休哥也看到了那支箭,但当他看到那支箭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了,他就那么瞪大了眼,然后看着它从远方洞穿了自己的眼。
    休哥一声大叫,捂着眼坐到了地上,章奴飞快的拿出自己的弓箭,大吼道:“是谁!”
    没有人说话,只有休哥的惨叫。鼻子上的疼痛还能忍,眼睛里的实在无法忍受,除了疼更有恐惧。章奴被他叫的心烦意乱:“你闭嘴!”
    “我的眼睛被射瞎了!我的眼睛被射瞎了!”
    “你现在只是眼睛没了,再叫的话连命都不会有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前方,有风吹过,树枝轻轻的摆动,却没有出现什么身影,他暗暗的吸了口气,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都有了汗渍,“我们是天德大人的手下,对面的是谁?”
    还是没有人说话。章奴皱了下眉,他是上过战场的,胆子也从来不小,但刚才那一支箭却仿佛是突然出现似的。这证明那个人射的很快,而他刚才虽然分了神,可是在箭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在观察了,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这除了证明那人躲得很快外,也说明那人离的比较远。在那么远的距离,射的那么快,还能射中休哥的眼睛,这证明那个人的箭术很好,虽然他不愿承认,但看起来是要比他好的。这样一个人躲在暗处很危险。
    “章奴,你叫什么啊!把他们都叫过来啊,啊,我的眼睛,我要杀了那个人!”休哥大叫着,章奴没有说话,他直觉的不太好,在他的感觉里退走是要比叫人更好一些的,可要就这么退了,回去也没办法交代。更何况那人迟迟不出现,也令他有些疑虑。若真的有强大的实力,而且人数很多的话,为什么一直没有现身?难道对方只有一个人?
    这么想着,他就想去看看那支箭,从武器上是能看出很多东西的。他的眼向右偏去,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心生警惕,连回头也顾不上,直接向马下栽去,他这一下当真快速,一支箭却几乎是擦着他的右脸过去的。
    章奴一落地,就完全扑到了地上,然后想也不想的拔出了身上的响箭,做完这一切他才向前看去,而这一次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黑衣少年。那少年应该是个汉人,年龄不大,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这样年岁的少年章奴过去看都不会看一眼,但此时却觉得心里发颤:“你是谁,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那少年没有回话,他怔了一下,又用汉语道:“你是谁,为什么对我们射箭!”
    “你们,是契丹人吧。”这一次那个少年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尖锐,章奴蓦地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他偷偷的又摸出一支箭,搭到了弓上,刚才虽然匆忙,但他匍匐的地方也是有讲究的,具有一定的隐蔽性,他相信那个少年应该是看不到他的动作的,“可惜休哥那个傻瓜,不知道帮我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拉开了弓。
    “你们是契丹人吧。”那少年依然站在那里,果然不像是看到了他动作的样子。
    “是,我们是契丹人,这又如何?”他回答着,偷偷的瞄准,有些远,但他相信自己是能射到的。
    “我阿兄说,契丹人,皆可杀!”话音刚落,少年蓦地引弓搭箭,箭簇如光如电,蓦地而来……
    
    第110章 萌芽(下)
    
    在章奴听那少年说话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慌忙放出手中的箭,他这一下不为射敌,只为扰乱。他还没有完全瞄准,这一下哪怕能射中那个少年,也射不到要害,更大的可能是擦着那少年而过。但只要是能阻碍一下那少年,缓上一缓,他就能再换个地方,到时候就更有把握——而且休哥那个傻蛋也总应该反应过来了吧!他就不信,他们两个契丹人,还敌不过一个汉人!还是一个小汉人!
    可是太快了,那少年本没什么动作,可是这一下却如光如电,当他感到耳朵传来疼痛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被射中了。而对于他那支箭,那少年根本没有丝毫避让!
    “休哥!”他大声叫道,声音凄厉,那边的休哥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也是彪悍,立刻就要去拿自己的弓,但那边的少年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当下就是一箭,这一箭正中休哥的右腿,他立刻哀嚎了一声,跪倒在地。不过他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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