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草清-第4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刘瑞呼哧呼哧出着气,把一句话挤了出来:“告凤田村李肆,图谋造反!”

另一个嗓音响起:“李肆?造反!?”

那人走近问道:“我是汛守把总,你说仔细些。”

刘瑞跪下来拱手道:“他带着村人歃血起誓,不是造反还是什么?”

像是一晚上的辛苦终于抵达终点,心神松弛,刘瑞再补了一句:“总爷,这该是至少三五百两的赏银吧?”

金山汛的汛守自然是张应了,他皱眉道:“光凭一张嘴,就说人造反,这算什么出告?”

刘瑞急了,挥手指向李庄的方向:“总爷赶紧带人去封了那庄子里的一栋楼,他们的盟书还在里面,我是被那李肆强逼着歃盟,得空逃出,这才来投告的。”

张应哦了一声,挥挥手,两个汛兵站了出来,一左一右夹住了他。

“那好,你就跟着他们回去吧……”

刘瑞正要说两个人怎么够,手臂马上被绑了起来,嘴巴里也塞进了一团裹脚布似的东西。

见到又一个汛兵上前来,对他露齿一笑,刘瑞想要大喊出声,却只发出呜呜的叫声。

这不是贾昊么?

“蹲了一晚上,这家伙来得可够慢的,周围百里的兄弟们可都是白忙活了一场。”

贾昊出了一口长气,接着向张应拱手,“就先谢过张把总了。”

张应笑着拍拍贾昊肩膀:“你小子见外了,咱们可是一伙的,我还等着四哥儿怎么安置我呢。”

贾昊点头:“那我就还得跟你挤挤署房了,城里还有兄弟,他们还得继续守着。”

张应慨叹不已:“四哥儿……心思可真是细密。”

贾昊只微微一笑,为这事,李肆的计划就给他们讲解了大半天,这次行动原则就一个,将周围百里全都兜起来,一只狗都不能放过!

司卫现在只有二百人出头,不可能全部出动,这点人怎么封锁?

很简单,他们要抓的人不是贼匪,不仅不会避着官兵,还会专找官兵。借着张应的掩护,一百来名司卫替了汛塘绿营兵的差,监视着可能出现的目标。

这根本就是借朝廷的力量在对付异己,关键也在于张应算是半个自己人。跟着李肆一起坑害了郑齐的张应,现在反而在担忧李肆对他没有更多信任,所以才对贾昊有那一说。

考虑到人的行为难以预料,司卫们不仅在金山汛驻守,还在东南西北各个塘口都布下了人,就算叛徒想着去清远、阳山或者乳源去告官,也会被拦下来。

可这刘瑞显然没有那么天马行空的思维,就老老实实奔金山汛而来,平素跟村人交集不多,更没参与到之前李肆的历件大事,他根本就不知道李肆现在是个官“贼”勾结的复杂人物。

“还真是猛虎搏兔呢。”

西牛渡的小码头上,看着被押回来正呈木偶状的刘瑞,李肆也在感叹自己用力过猛,可这种事情,谨慎总是好的。

正要感慨自己算无遗策,李肆就马上感受到了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他身上没东西?那昨晚是谁取走的?”

李肆皱眉沉吟,接着挥手:“去县城!”

第一百零九章 不说抱歉,只是遗憾

“准是李肆做的,那小子心也真够黑……”

总兵衙门,白道隆怀念地看了一眼自己这破败的小衙门,匪乱的收尾工作大致结束,他终于可以回韶州城的欢乐窝了。

这时候他正跟周宁谈到郑齐的事,周宁将之前在金山汛亲见李肆整治郑齐的情况一说,再跟郑齐死后,段宏时的出现以及李朱绶的动向一拼,自然就得出了结论。李肆是黑手,段宏时是谋主。

“跟钟上位完全不同啊,你以后可要多瞅着他一点。”

郑齐死了,自是大快人心,可白道隆隐约觉得有些不踏实。

“那小子可比钟上位有本事,做事也细致小心,还有后台,这英德的事业,大人应该可以放心。”

周宁这是肺腑之言,可还有些话他没出口。在金山汛的时候,他查看过那六个广州兵的尸体,两个该是被鸟枪爆了头,另四个是被一矛两洞,李肆手下那些练勇,不比施世骠手下的亲兵差多少,也不知道背后是有什么门道。

这情况他不必说给白道隆,等搞明白了,再想着怎么从中牟利的好。

白道隆点头:“唔,也是没错。可惜他年纪太小,还没官身,否则还能跟他做点大生意。”

闲扯了一阵,白道隆正要走,门子进来,一脸疑惑地禀报道:“有凤田村人来出告……”

门子是周宁的手下,周宁挥手骂道:“你吃撑了么,这还来报?这是总兵衙门,不是县衙,几棍子赶出去!”

门子眉毛皱得如蚯蚓一般:“他说总戎大人官更大,而且……他要告的是……李肆。”

之前跟着周宁去金山汛,这门子知道李肆是号人物。白道隆和周宁对视一眼,也是满腹不解。

“小人田青,告李肆歃血谋反!”

十五六岁的少年跪在地上,将一份文书高高捧起,哆嗦着喊了一嗓子,顿时让白周二人寒意直冒,谋反!?

“这是他们的盟书,小人是被逼,小人的父亲是被蒙蔽。小人……小人不求赏银,只求免了小人父亲的罪。”

手臂举起,脑袋却快杵到了地上,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草民,别说总兵,就连九品巡检都会下跪那种。

白道隆拧眉抽气,才说这小子靠得住,怎么是又一个杨春!?

“准备调兵!”

他下意识地就当作杨春第二来处置,沉声发令,想将事态扼杀在萌芽状态,这话听在田青耳里,真有如天籁一般。

周宁取过盟书,一看就是密密麻麻的红手印,脸色也阴沉下来,这么多人按手印,还真是图谋不轨。

正要招呼人,门子又进来了,脸色更为诧异:“门外李肆求见……”

嗯!?

白道隆周宁眼珠子瞪得有些发痛,才说他造反,这就自缚上门了?

李肆可悠闲得很,手里还晃着把扇子就进来了,一点没来领罪的意思。见到了白道隆和周宁,只虚虚拱手,神色轻松得就像是串门一般。

已是谋反嫌犯,还见官不跪,如此倨傲,白道隆鼻子差点气歪了,就要招呼左右把李肆绑了,衣角却被周宁拉了一下。

“他手里是汤大人的扇子,郑齐的身份确认后,我就一直在奇怪那郑齐怎么会多出来这把扇子,看来多半是段老秀才从汤大人那讨来的,这李肆……不定是汤大人使唤着去对付那郑齐的,造反的事,怎么也没可能……”

周宁的耳语让白道隆一愣,晃眼看去,李肆那扇子上还盖着紫花大印!他脑子顿时扭结了,是啊,这小子怎么可能造反?

“啊……呵呵……李肆啊,你来是为何事?”

白道隆那慈眉善目舒展开,还真隐隐带了点菩萨气,他手臂一转,自然地抹上了自己那油光水滑的秃脑瓢,不管是李肆被告造反,还是见他不跪,似乎没听到也没看见。

李肆微笑:“我的庄子里出了内贼,庄人看到他进了白大人的衙门,这是来领人的。”

这时候他才向田青看去,目光里没有一丝怒恨,只有沉沉的怜悯。

自打矿场麻风事之后,他再没对这田青怎么留心,就当是一般人对待。之前坚持要向刘瑞田青发出邀约,对刘瑞是存心钓鱼,对田青则是想着田大由的身份特殊,怎么也要把他儿子拉进来。这次盟约,刘瑞不入,找机会赶走了事,田青不入也没什么,以后只要继续呆下去,各项事业都起来了,以后总会入的。

如今两人都入了,刘瑞是什么心思,他就再清楚不过,给过刘瑞机会,却非要拿命来搏另一场富贵,就别怪李肆要取走这命。

可没想到,一饵钓起两鱼,这田青……比刘瑞还能搏呢,这家伙到底是在搏什么呢?只是将云娘之死怪到他头上?可真是这样,却拉着所有村人下水,这田青的心肠……死不足惜啊。

田青还跪在地上,却硬着脖子直直和李肆对视,目光里再没寻常偶尔撞见他的惶恐和逃避,反而涌动着李肆难以理解的得意,李肆甚至都能听到田青在对他呼喊,你完蛋了!

“可是这……”

白道隆不再言语,这复杂的状况他还没理顺。周宁举起盟书,想说这田青手里可握着你造反的证据呢。

满是红手印的盟书上,一行大字晃过,周宁眼瞳再度扩散。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通盟书,面目顿时涨得通红。

“混……混蛋!”

周宁猛然一脚踹在田青身上,将他踹得滚葫芦乱转,还把白道隆吓了一哆嗦。

“拿着保甲约书跑来告人谋反!你当总兵衙门是小儿玩沙的地方!?”

周宁咆哮起来,白道隆差点被口水呛住,这是什么破事!?

“叉出去……不,绑起来!抽个半死再给你!”

搞明白了情况,白道隆也是气得打哆嗦,后半句是对李肆说的。自己这总兵衙门虽然破败,可他好歹也是总兵,这不是把他当傻子玩么?

田青如雷轰顶,好一阵才醒过来,保甲约书?

这时候他直恨自己为什么没去上蒙学多认几个字,居然连那盟书到底写的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大人!可他们真的歃血过啊!小人愿以性命作保!”

他挣扎着指向李肆,周宁憎恶地喝道:“你的命值什么?能保什么?”

眼见这田青被绑了起来要抽鞭子,白道隆挥手:“等等……”

他指向还在一边像个没事人笑着的李肆。

“你说,他们真的歃血过?”

周宁一怔,脸色也缓了下来,他已经明白了白道隆的心意,这可不正是摆布那李肆的好机会么?

歃血为盟可跟真正的举旗反朝廷有区别,关键得看约的是什么。而歃血按谋反论罪,不过是法令而已,具体怎么操作,还得看执法者的手腕。用这无物证的歃血为盟致李肆于死地,既费力又不合算,根本就是白痴行径。白道隆想的不过是把这事当把柄,能将李肆搓圆捏扁,当之前的狗腿子钟上位一般使唤。

田青正要开口,李肆嗯咳一声,“是真的。”

合上扇子,插回腰间,他对白道隆说道:“跟村人歃血,是为的互助发财。我还想跟白总戎周参戎来歃血一场呢,不然之前钟上位那些生意,我可不放心接手。”

白周二人只觉心跳紊乱,这李肆的搅事之能真是出人意料,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什么威胁,他们的脑子都已经不大转得过来。

“哈哈……”

愣了好一会,白道隆又笑了起来。

“那就不必了,咱们都是信得过的,之前造炮剿匪,还多亏了你呀,以后……”

白周二人很快就清醒了,拿歃血为盟这事来整治的只是草民,关他们这些“大人”何事?既然李肆也是局内人,怎可能拿这事来拿捏人家?到时候李肆破罐子破摔,连萝卜带泥,还不定根会拉到京里哪位大人物的门下。

“总戎过奖,今后还得总戎多照顾了。”

李肆也是笑意吟吟,这是他正式接起钟上位在白道隆这的事业了,只不过双方的位置跟以前有了不同。以前是主子和狗腿子的关系,而现在却只是合作伙伴而已。

两人相视而笑,根本没把一边的田青放在眼里,而那田青已是惊得魂魄难聚,绝难相信李肆居然连总兵都能勾结上。

“这小子你可得处置好啊,以后小心些,做事不料理好手下人怎么行?”

白道隆板着脸,苦口婆心地教育着李肆,李肆很配合地虚心受教,田青看在眼里,只觉往日那清白分明的世界全然崩碎。

“好险……”

回李庄的路上,贾昊恨恨地盯着田青,一个劲地后怕。幸好李肆之前安排人在县衙和总兵衙门盯梢,见到田青进了总兵衙门,李肆差不多前后脚就到。

“有什么险的?不管是白道隆和李朱绶,现在都把我当一路人,他们可绝不相信我会造反,再加上这家伙手里的……证据,他们想在这事上做文章?没可能的……”

李肆一边说着一边心想,自己现在虽然还没功名没官身,却已经不是普通的草民了。

所谓的歃血盟书根本不存在,当时大家是在保甲约书上按手印,原本想的是准备对付不识字的刘瑞,或者是其他可能的隐患。凡是识字的,他和五个司董都集体评估过可靠度,认为能靠得住。

可没想到,真正拿到这约书去出告的,居然是同样不识字的田青。之前跟这小子的恩怨纠结,到现在终于走到了终点。

看看僵着脖子,还没从震惊和迷乱中清醒过来的田青,李肆摇头,这可真是意外,就不知道是收获还是损失了。

不过整件事情,既让盟约真染了血,又让司卫进行了一场融入汛兵的实战演习,还跟白道隆正式摆正了双方位置,这可真是拔萝卜拔出了一串兔子,很符合他一直以来的做事原则。

“你是在恨我害了云娘!?”

等田青魂魄归位,李肆只问了田青这一个问题。

“我恨你,是因为你会祸害所有人!”

田青心如死灰,就只怨毒地盯着李肆,似乎想用目光烧穿李肆的心口。

“哦……这样啊,如果都跟你一样,我不介意全祸害掉。”

李肆淡淡地说着,对这田青,他可没什么感情波动,眼下这事,他在意的只是田大由。

“为什么!?”

当田大由知道这消息后,两眼顿时失去了焦距。

“如果不是四哥儿强横,直冲进总兵衙门,咱们整个庄子可都要遭罪了。”

关凤生是来安慰他的,这么说有些奇怪,但他的现身,却意味着那件难以回避的事情,田大由必须表态。

“为什么……这个孽畜!”

田大由心神碎散,泪水滚滚而下,既是恨,又是痛。

“田叔,事情会在山上办,你就别去了。至于今后……我就是田叔的干儿子。田叔你要娶婆姨,我操办一切,你若是不想,我的一个儿子会随田姓。”

李肆平静地说着,故作姿态,引田大由自己说出大义灭亲的话,那是极端的虚伪,他不屑为之,就直接作出了宣告,这是领袖应该承担的责任。但田大由是他的核心帮衬,他必须尽自己所能来补偿,法归法,人情归人情,这也算是华夏传统吧。

田大由无力地张嘴,目光里还带着点祈企,似乎有万钧重的话正压在心底,这时林何邬等人都来了,众人既是关切,又是忐忑地看着他。这些目光将田大由坠入深渊的心托了起来,却又像一张大网,缠得他再难挣脱,也再难开口。

“他和云娘一样,都是自己的命……”

关凤生悠悠说着,结成盟约的,不仅是血,还有人命,关凤生自己都有泄露了机密,把命赔给李肆和大家的觉悟,更别说这两人是主动去找官府投告。他也相信田大由有这觉悟,所以才只安慰,而不劝解。

“下辈子,别再投胎做男人了……你担不起……”

田大由见了儿子最后一面,也只留下这么一句话,田青却是说不出话来。等田大由转身,他才嘶声叫着:“我是想救你啊,爹!你疯魔了!你和大家都被李肆疯魔住了!”

田大由闭眼,眼眉揉得沟壑丛生,“青儿……真疯魔的,是你啊……”

睁开眼,田大由看向蓝天,悲怆地自语着:“在你六岁的时候,你爷爷遭官差打残,熬了半月后死去,你吓得半年没能说话,从那时起你就疯魔了,我的儿子……早就死了。”

片刻后,田大由平静下来,眼瞳里升起坚决:“四哥儿,给他一个痛快,我就不去了,燧发机的设计正到紧要关头。”

在众人的注视中,田大由稳稳踏步而去。

“田叔,是我故意的,是我故意钓刘瑞田青这种人出来的,你心中还有恨意的话,我全盘接着。”

李肆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转着悠悠话语。

“但是我不会说抱歉,我只会说遗憾,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视线转开,正见着一对母子,依偎着朝码头看来,刘瑞和田青被五花大绑丢在船上,正要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长大了别学你爹……”

“鬼才要学他!我要学狗子哥石头哥他们!”

母亲带泪的凄语和少年还未完全懂事的稚声依稀飘了过来,李肆轻声叹息。

金矿的营地里,百多人聚在一起,瞧着远处树上绑着的两个人,现场一片沉寂,只有呼呼的风声。

“老天有眼,老天也有耳!”

李肆的声音骤然响起。

“他听得见你们的祈祷,听得见你们想要过上好日子的祈祷,所以我来了……”

“他也听得见你们的誓言,听得见你们和我定下的盟约,所以我们在这里……”

“老天也有手!”

李肆环视着那百多人神色各异的面孔,话音并不高昂,却牵得那些面孔上的不同渐渐消散。

“他让我来守这誓言,我将为这誓言流血,而我的手,也将染满违誓者的血!”

随着他的话语,所有人脸上都化作了同一个表情,那是一股力量在心中溢满,然后流转在面目上,那是凛然、敬畏,还有期待的混合。

“行刑!”

李肆手臂挥下,一排早已站定的司卫在号令声中举起火枪。

蓬蓬蓬……

排枪声击碎了山峦的宁静,宛如夏日的鸣雷。

第一百一十章 有麻烦找李半仙

壬辰年还有半月就要过去,癸巳年的新年即将到来,漫长而似乎永无止境的康熙年也将有点小小的改变,要从五十一年变到五十二年。

换在北地,这已是寒风呼啸的天气,而在广东,即便是粤北的英德,也只是穿件夹袄,裹上围领,马蹄袖放下来而已。而在热闹之处,更看不出这是冬日。

英德之西的浛洸,江面那道木栅及岸之处多了一栋两层木楼,杯觥交错之声远及江面,竟是座新起的酒楼,喧闹之中,还隐隐能听到女子唱曲声,更有说书匠的惊堂木啪啪作响。

“话说万岁爷二废太子,坐实了诸位阿哥的心思。这天下人都在引颈翘望,哪位阿哥会争得帝心……”

挂着“云水间”牌匾的酒楼一层大堂,说书匠刚拉开宫闱权争的话头,就被众人打断了:“咱们可不关心哪位阿哥坐上龙椅,说说朝廷的实事!”

说书匠嗯咳一声,转了话题:“却说那江南科场案……”

“初时噶张二位大人解职侯审,江南多处商贾罢市,更有江宁兵民闭城,堵塞噶礼官衙,不容噶礼送走总督大印。而扬州数万民众则围拥张巡抚衙门,哭声震天,还知张巡抚张青天廉洁,怕侯审之期难熬,送来瓜果蔬菜。张青天哪里肯收,民人膝行哭求,他才收了一块豆腐……闹得是天下人分不清谁是谁非。”

“这是年初的事了,户部尚书张大人六月呈奏说张青天参噶礼非实,不语噶礼的过失。万岁爷圣鉴,不受此认,又派户部尚书穆大人和工部尚书张廷枢张大人去江南会审,还召六部九卿在京里会议。十月穆大人奏报说张青天参噶礼贪赃都是虚的,噶礼参张青天都是实的,要将张青天革职。万岁爷说‘张伯行操守为天下第一,断不可参’,否了他们的议定。”

“朝堂上慌了,吏部最后定论两人都该革职,万岁爷英明,乾纲独断,要张青天留任,噶礼革职,张青天……终究是青天,也亏得万岁爷圣明,不受小人蒙蔽!”

说到这,说书匠啪嗒一声又敲了惊堂木,摇头晃脑道:“正所谓,我大清是……千古仁君掌乾坤,奸宵小人鼠胆震,天下万民终开颜,臣是青天君是圣!”

说书匠亮声念着多半是自己作的打油诗,昂头负手,还等着众人喝一声彩,却不料大堂一阵沉默。

“狗屁的青天!就知道拿咱们商人开刀!张伯行径直把张元隆抓到牢里弄死,还打死数十船主,这才是科场案的根底!”

一个带着湖南腔的喊声跳了出来,喊话之人一身裘皮绸袄,想必是湖南来的商人。

“张元隆用噶礼的战船把江南米外运出洋,搞得江南米价大涨,难道杀不得!?张元隆的弟弟是噶礼的女婿,他们就是官商一体!荼毒草民!”

另一人抗声以对,瞧他一身儒衫夹袄,该是个读书人。

“张伯行以权枉法,草菅人命!”

“噶礼以官护商,贪赃害民!”

两人对骂,各自带起了一拨拥护者,大堂更是一片喧闹。

“好了好了!那都是江南的事,与咱们何干!这都要到新年了,团圆之日,大家都要一团和气嘛。”

一个当地人出声劝解,吵闹也渐渐平复下来,商人和读书人对视一眼,哼了一声,也再没了穷究之心。

“那先生,还是说说广东的事吧,我们刚从湖南来,还不知这广东地面上,今年到底有哪些热闹。”

另有人招呼着说书匠。

没引发共鸣,却扯起一场争论,说书匠正在郁闷,听到这话,脸上顿时又有了光。

“嘿!说到咱们这广东,今年可是热闹纷呈……”

说书匠啪的一声又敲了惊堂木。

“今年咱们广东,最大的一件事莫过于杨春之乱!诸位外省客官,你们可坐稳了,这杨春……正是英德人!咱们眼前所在这浛洸,半年前被杨春烧杀掳掠,几乎成了人间地府!你们瞧城东那一片,现在都还在冒烟呢。”

这当然是夸张了,众人看去,只见到一片残垣断壁,可没人笑话说书匠,不少人嘴里都还啧啧有声,脸上隐现惊惧。

“可今日天下是康熙爷的仁治之世,那杨春卷起十万贼匪,咱们广东的施军门以三千虎贲奔袭,旦夕之间,变乱就平了。”

说书匠这话又引来一阵吐唾沫的呸声,也不知道是在唾弃这话的前半段还是后半段。见自己的话题又有了争议,他赶紧再转开。

“这第二件大事,就是钦差家人郑齐案了,这事情也出在咱们英德,说起来,咱们英德一县,今年可是整个广东的风眼!”

这话题让外地人来了兴趣,说书匠那小伴当手里捧的铁腕,叮叮当当响起一片脆声,都在催促他说下去。

“年初广东府县案,两位县老爷被参,这说不上什么大事。万岁爷派下了满汉钦差来广东审理,却被杨春作乱给耽搁了。杨春被平之后,满钦差萨尔泰萨大人派出了家人,四处巡查咱们广东的矿场,这用心嘛,大家都心知肚明。”

“走粤北这一路的家人叫郑齐,还带着六个广州兵,他到了英德,就想着私下查访,拿获实证。却不想那六个广州兵一路作乱……诸位客官,话外另表,此前杨春匪乱,施军门手下的惠州兵一力剿匪,可督标的广州兵却在咱们英德民人身上逞威,咱们英德人,早就对广州兵不满。这六个广州兵恣意妄为,甚至强抢民女,惹得乡人群起攻之,将他们尽数打死!”

“杀得好!”

有人拍着桌子叫了。

说书匠点头,继续说道:“这还只是小事,广州兵被杀了,那叫郑齐的钦差家人不干了,要将乡人尽数治罪,这时候……”

说书匠朝东边拱手:“咱们英德的李青天李县爷站出来了,李青天睿智,他直接说你这个钦差的家人是假的!真是钦差的家人,怎么会纵容手下去干那坏事!?那郑齐就被关进了牢房,而那郑齐是富贵人,哪里受得这番折腾,没几天就在牢房里痔裂而死。”

“死得好!”

之前吵架的商人叫着。

“好青天!这李青天,真有张青天之风!”

那读书人也同声叫着,两人对视一眼,虽然马上转开视线,却再没了刚才那争吵的恨意。

“哎呀,这可是打了钦差的脸,你们李县爷不是要遭罪了?”

另一人担忧地问。

“是呀,所以李青天豁出去了,带着遭那些广州兵荼害的乡人,径直去了广州府喊冤,他这可是拿着身家性命去为民做主的!”

说书匠这话,让大堂的外地人都放轻了呼吸,这时候楼道上也挤了不少人,二楼的杯觥声也停了,上面的客人估计都侧起了耳朵仔细倾听。

“这可就让整个广东的官老爷全炸了窝,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广州兵坏,可广州人好,他们得知了此事,跟着英德来的受难乡人,一起围了那钦差萨尔泰的公馆,就朝里丢鸡蛋烂菜叶死耗子什么的,萨尔泰吓得半步也不敢出门。”

之前那劝架的当地人低声嗤笑:“这广州兵可不是那广州兵……”

同桌另一人也低笑道:“这是李青天版,今日外地人多,只让他讲这一版。再说了,内中奥妙,即便是我都分不清……除了官老爷,谁还去在意?”

劝架人微笑:“刘兄已是知道得深了,恐怕连李朱绶都没悟透内中的诀窍,也只有四哥儿清楚这全盘的底细。”

这两人都是本地口音,同桌还有三人,虽然服色不显眼,可眉目气宇却不像是能居于酒楼大堂的客人。听到“四哥儿”三字,那三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最显富态的出声了:“还得四哥儿这段日子的扶持,咱们湖南的琉璃商人才有了起色,本以为他就跟海商有关系,可没想到……彭兄弟刘兄弟,可得多递点话,让咱们跟四哥儿多亲近亲近。”

这桌上两个当地人都很年轻,先前劝架人还带着内敛的书卷气,正是彭先仲,另一个姓刘的张扬外放一些,正是刘兴纯,听得这话,都呵呵轻笑。

“有没有多的时间,还得看四哥儿是不是忙得过来。”

刘兴纯抿着酒,淡淡说着,话语间已是有了几分过人气度。

“这快过年了,四哥儿好像是越来越忙,也越来越没心管外事了。”

彭先仲不落人后,听在那三个人耳里,似乎他跟“四哥儿”的关系也不是一般的近。

“诸位客官该记得,来广东的钦差有两位,除了萨尔泰,还有一位是汤右曾汤大人。他得知此事,没顾得继续审府县案,就向京里参了萨尔泰,说他纵容家人为祸地方。萨尔泰不干啊,他也参汤大人是想独掌审案之权,刻意滋事。”

说书匠正说到案子的要紧处,这一桌人也静心听了起来。

“江南那边,正有满汉两位大人撕掳,没想到咱们广东这又出来一对,这下朝堂乱成了一锅粥。那时万岁爷该是圣心已定,就要发落噶礼。而萨尔泰放家人出外徇私的事又证据确凿,万岁爷很是恼怒,径直将萨尔泰召了回去问罪。”

说书匠在说着这一面的“事实”,那一桌上,彭先仲在说着另一面的“实事”。

“分明是李朱绶把之前平杨春时广州兵作乱的黑锅栽到萨尔泰身上,赵制台若是这事不配合,他李朱绶就要穷举制台督标兵的祸,背后还有韶州府县有样学样。赵制台衡量利害,干脆借着李朱绶的梯子下了墙,一起坑害萨尔泰。”

刘兴纯补充道:“制台有了定计,抚台满丕对这事不清楚。死的六个广州兵是广州将军管大人的兵,可他更不敢出来打官司,那些兵是办私事出外的,这趟浑水可不好掺和。他们都只好跟着一起推,萨尔泰……根本是被整个广东的官老爷当成了调和他们内部龌龊,替他们背黑锅的可怜虫。”

这一桌人都低低笑出声,大堂也都舒畅地笑了。

“李青天这一举,万岁爷看见了,他想起了十多年前咱们英德的另一位青天,那就是田从典田大爷。现在田大爷可是朝堂上的重臣。见着自己原任之地又出了一位青天,也跟皇上递了些好话,所以啊……”

说书匠又亮出了青天有善报的高亮腔调:“李青天得圣心直许,直拔韶州府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