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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3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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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头苦笑:“不,您错了。千百年来,远东都是世界上人口最稠密的地方,当我们欧罗巴正处于黑暗世纪的时候,赛里斯就已经有上亿的人口了。”
“您没有看到赛里斯人更可怕的地方,而我却有深深的体会。我在赛里斯人呆了快五年,除了在他们最发达的广东呆过,还在他们即将复兴的江南呆过。我也去过最荒凉的西北荒原,甚至还借贸易的名义,去过目前北方鞑靼国的首都。”
“这五年所见所闻,我得用上十年的时间撰写见闻录,而说到可怕,我们的祖国……不列颠和荷兰都是海上强国,对征服和统治海洋都充满着欲望。但对赛里斯而言,海洋只是他们世界的一部分,可就在这一部分里,我看到的情形,可怕这个词,已经不足以概括我心中的感受。”
劳伦斯目光悠悠,心神又回到了旧日历程。
“三年前我去了江南,那时赛里斯刚收复这片故土,在江南的海面上我没有看到太多海船,有也只是二三百吨的老式硬帆船,沿海的造船厂也都只会造渔船,会操纵软帆的水手更少得可怜。”
“我在江南呆了一年半,离开的时候,海面上的景象却已经翻天覆地。无数高桅大船,飘着软帆,朝着各个方向来来回回。而沿海那些小船厂,都在造六七百吨甚至上千吨的大船。”
“而我路过福建和广东时,更看到了无数船厂靠着海边出现。在香港和黄埔船厂,他们的巨大干船坞从来没有空闲过,一直在造至少两三千吨的大海船。”
劳伦斯看向秘书先生,目光中带着丝怜悯:“阁下您的建议,我也认真考虑过,我也确信,我们两国联手,在远东投下海军主力,以赛里斯海军目前的规模来看,他们没有一分胜算。但是……如果赛里斯人没有屈服,而是如狮子一般,被触怒之后全力反击,那会是什么后果?”
他比出三个指头:“这是我千方百计获得的数据,赛里斯人在江南、福建和广东,注册的造船公司超过三千家,每年要造二百吨以上的海船至少一万艘。如果赛里斯人愿意,他们一年之内就能武装出一百艘三级战列舰。”
“尽管他们的军官和水手经验不足,但他们获得了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的造船技术,火炮技术更比我们欧洲强。这就意味着,我们会在远东面对一个新崛起的海上霸主,它比西班牙和法兰西都还要强大。即便我们两国的海军全都汇聚在远东,也不一定能打败它。而当它武装起一支庞大的海军之后,天知道它会作到哪一步?到那时候,南洋,甚至印度洋,对它来说都会显得过于狭小了。”
劳伦斯摇头:“在远东,赛里斯……已经不是武力可以抗衡的存在,我们必须冷静地面对这个事实,并且理智地承认,南洋是赛里斯人的势力范围,要在南洋生存和获利,就必须服从它的规则。”
远东一词正在欧洲兴起,起初还只是包括赛里斯和东北亚诸国在内的地理名词,这些年渐渐融入了一些有远见的欧洲人的情感,赛里斯代表着优雅和尊贵,而远东则代表着面对让人垂涎欲滴的巨大财富,却因陌生而强大的力量正在崛起而难得的不甘,同时也因世界被赛里斯占据东极而变得“破碎”的不满。
总督秘书呆了好一阵,嘴里还在蠕动着,反复念叨三千和一万的数字。
劳伦斯心说你们荷兰人就蹲在爪哇作自己的小买卖,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局观。这只是区区海船而已,赛里斯人真正可怕的是什么?是正在广东、福建和江南轰鸣作响的蒸汽机!这些机器汇聚了数百万工人,正源源不断地造出极其廉价的丝绸、棉麻和钢铁。
赛里斯人为什么要造这么多船?很关键的一个原因,就是要把这些东西卖出去。在江南,他看到那些海船的船帆遮天蔽日,正载着这些工业品卖到北面的鞑靼、日本和朝鲜。在福建和广东,海路犹如城市的车道,把商货倾销到赛里斯人在南洋的殖民地,同时卖给趋之若鹜的葡萄牙、西班牙、法兰西人,甚至是不列颠跟荷兰人。
不列颠在禁止进口赛里斯丝绸前,一匹赛里斯丝绸的售价是两到三英镑,不列颠人自产丝绸的售价只有一半。而现在,赛里斯丝绸在葡萄牙的售价不到一个英镑,比不列颠自产丝绸还便宜百分之二十!财政大臣沃波尔正受到国内贸易商越来越大的压力,要求取消禁令,同时贸易商跟国内工业主的矛盾也不断激化。
劳伦斯在赛里斯人活动了四五年,终于推动国王和议会认真面对赛里斯,沃波尔政府也开始讨论跟赛里斯人建立正式外交关系的议案。当然,现在的选择已非是否正眼看赛里斯,将其当作欧罗巴国家那种外交对象,而是到底该采取什么态度,怎样调整远东布局,才能保证自己在远东的利益。
劳伦斯很悲哀,认真说,这个结果并非他的功劳,年初赛里斯跟葡萄牙签署了直航贸易协定,这才是不列颠不得不正视现实的关键原因。如果是在十年前,这样的协定只会导致欧罗巴诸国孤立葡萄牙,同时列强会千方百计地阻扰和破坏航路。而在赛里斯统治南洋的现实深入人心,东方优雅而神秘的强国形象通过葡萄牙代言,也已为欧洲所广泛接受,商货更在欧罗巴大行其道的现在,西班牙和法兰西都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了全球海贸格局的新变化,只靠不列颠跟荷兰,已经无力翻盘。
劳伦斯在赛里斯的使命已经结束,之前他的同伴夏尔菲已因窥探赛里斯人在蒸汽机和火炮上的技术而被驱逐,另一位同伴莫顿上校也在几个月前加入了东印度公司。跟劳伦斯相比,莫顿上校更为激进,预言赛里斯是不列颠在全球的头号大敌,去东印度公司的目的就是要遏制赛里斯西洋公司对印度的争夺。
劳伦斯跟莫顿上校不同,他觉得莫顿上校只看到竞争的一面,没看到合作的一面。两人虽有分歧,让荷兰人继续顶在最前面的策略却是共识。要竞争,荷兰人是盾牌和缓冲,要合作,荷兰人是踏板和桥梁,因此劳伦斯在公开场合劝说总督,在私下游说总督秘书,希望巴达维亚当局用更灵活的手段跟赛里斯人相处,避免矛盾激化,给赛里斯将荷兰人驱逐出南洋提供口实,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如此用心,南洋的荷兰人自己也清楚,就因为直面赛里斯的巨大压力,同时前途未卜,巴达维亚当局,上到总督,下到普通的荷兰士兵,心中都揣着满满的恐惧,外加难以抑制的焦躁,这位总督秘书的心理是南洋所有荷兰人的共同写照。
两人都是用本地少有的不列颠语说话,隔壁一桌酒客听到了只言片语,居然哈哈地笑了起来,用明显带着鄙夷的目光扫视两人,叽叽咕咕地议论着,用的是西班牙语。劳伦斯依稀听到了“自不量力”、“垂死挣扎”之类的字眼,顿时生出警惕。葡萄牙人几乎就是赛里斯的盟友,而西班牙人也跟赛里斯走得很近,甚至跟不列颠的贸易商联手搞走私贸易,大肆往不列颠倾销赛里斯商品,不列颠国内工业主、议会和政府对西班牙人是恨之入骨。
原本就是世仇,现在又添新怨,劳伦斯不敢说话了,怕在这地方惹出祸端来。
跟着总督秘书各怀心事,举杯消愁,外面码头忽然喧闹起来,有人冲进酒馆道:“是赛里斯的巡航舰进港补给,听说还是鲁将军的座舰。”
这座酒馆算是码头区的高级会所,酒客多是有身份的欧罗巴诸国商人、船长和官员,听到这消息,居然都举杯道:“为了鲁将军,干杯!”
鲁将军?
总督秘书不解,劳伦斯倒是记了起来,现任南洋舰队司令官,赛里斯海军中将鲁汉陕。
“鲁将军也是一位著名的大航海家,他应该刚完成了环绕南洲的航行……”
“当年也是他率领船队远航到欧罗巴,跟我们葡萄牙建立了外交关系,据说他离开的时候,首相的女儿和侄女在码头上当众大哭啊。”
“我记起来了,赛里斯套子不就是鲁将军他们在欧罗巴传开的吗?”
酒客们纷纷议论着,而当有西班牙人再说到“鲁将军还去过东洲,跟我们西班牙副王讨论过贸易问题,大帆船贸易能保留下来,我们还能借着这条商路做自己的生意,鲁将军也有功劳啊”,一直只埋头在巴达维亚,还因恐惧赛里斯人而几乎得了自闭症的总督秘书很是不解。
“南洲是哪里?东洲又是哪里?”
劳伦斯虽在赛里斯国内,却也不是什么都懂,对葡萄牙语、西班牙语的“南洲”、“东洲”称谓也不太明白,茫然时,隔壁那桌西班牙人正起身离座。为首一人用不列颠语道:“南洲是赛里斯人发现的,就是这个名字,而东洲嘛,就是欧洲人所说的美洲。赛里斯人把北美洲称为上东洲,南美洲称为下东洲。”
劳伦斯下意识地失笑:“东洲……这里就是远东,东方的尽头,他们还把美洲叫东洲?”
那西班牙人耸肩:“对欧洲人来说,这里是远东,可对赛里斯人来说,这里是……中洲,他们也叫中土。”
总督秘书更觉好笑:“果然是愚昧封闭、狂妄自大的赛里斯人,还跟以前一样,总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
西班牙人笑了,不屑地笑了,劳伦斯却怔住,这西班牙人在笑什么?不就在笑欧洲人称呼赛里斯为远东,就是以欧洲为世界中心么?
西班牙人深沉地道:“认为自己是世界中心这种心态有什么错?要错也是错在是不是有同样的力量。”
这话带着些慨叹,也许是在追忆自家日不落帝国的荣光。
劳伦斯讽刺道:“比如你们西班牙?”
西班牙人咧嘴一笑:“不,我不是西班牙人,至少现在不是了。”
在劳伦斯和秘书的错愕中,此人抱拳作揖道:“鄙人冈萨雷斯,现在是赛里斯海军少将,南洋舰队参谋长……”
直到冈萨雷斯带着一帮服务于赛里斯海军的西班牙人离开,劳伦斯两人才醒悟过来,然后出了一身冷汗。
“赛里斯人跟西班牙人的关系竟然这么密切,能让西班牙人参与舰队的指挥和管理?”
劳伦斯对这桩事实感到格外恐惧,他努力地追索着这事背后的意义。自然,对华夏历史不甚了了的劳伦斯,肯定没有读过唐史和宋史,并不知道,当华夏国力鼎盛,国民自信时,心胸也是格外宽广的。
想到赛里斯人将美洲称呼为东洲,似乎在报纸上还见过什么东洲伯的事迹,赛里斯人已在美洲垦殖,劳伦斯猛然一个激灵,美洲……难道赛里斯人还在美洲跟西班牙人联手了?”
深想下去,劳伦斯更是汗如雨下。远东对此时的不列颠还不算什么,可美洲,尤其是北美的殖民地,那可是不列颠最重要的原料地和市场……
当然,劳伦斯不可能以超前的眼光,从土地角度去看待美洲。在他看来,威胁更多是在赛里斯人跟西班牙人达成自由贸易协定,由此赛里斯的商品源源不断从西班牙人的领地倾销入北美,那可是要断不列颠命根的可怕前景。
“莫顿上校的话,在某种层面上还是真的,赛里斯……就是我们不列颠的大敌。”
劳伦斯不得不发出这样的感慨,而总督秘书则欣慰地附和着点头。到头来,劳伦斯不仅没有说服总督秘书,自己反而被现实说服了。
第八百零九章 血腥的双手推开东洲之门
“我罗五桂比不了鲁总领,可我们北洋怎么也不能落后于南洋!陛下说了,探到去东洲的新路,功名利禄,你们要什么有什么!”
即便是九月,在这极北的海面上,海风依旧刮得人脸上生痛。但舰队统制罗五桂的话却如暖阳一般,烘得官兵们心中火热。
两艘两千料的巡航舰,一艘三千料的追风大船,载着六百多北洋舰队的官兵,越过朝鲜、日本之北,朝更陌生的北面行去。
脚下的世界是圆的,这一点已成国人的常识。但这个大圆球上的海陆到底是怎么分布的,还有太多空白。按照国中地理学家的研究,以及从欧罗巴那边所得的零碎信息,可以确认从本土中洲到东洲,并非向东横渡大洋这一条路线。如果向北绕行再转南下,按照“曲面定律”,路程说不定比从吕宋横渡大洋要近。
之前虽有一些探险公司摸索过这条路线,但都无功而返,主要原因还是因南洋和南洲利大,没多少人愿意“开发”极寒无利的北方。连北洋公司也无心经营,北洋舰队只好亲自上阵。
当然,从舰队利益来说,这也是圈地的必然之举。相对南洋、西洋和大洋舰队来说,北洋舰队的“地盘”格外地小。地盘小,就意味着舰队规模受制,相应的待遇和上升空间也难跟其他三洋舰队比,这可是上到白延鼎,下到普通官兵都难以接受的。
此时华夏也知在极北之地的北方也是海洋,尽管是片冰洋,那也是洋,如果能找到通向冰洋的路线,宣布那片海域是北洋舰队的地盘,未来就一片光辉灿烂。
一是找到自北洋连接东洲的便利海路,一是找到通向冰洋的门户,这支小舰队就承载着这两项任务。
而罗五桂从白延鼎那千辛万苦地抢到探险舰队的指挥权,也是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罗五桂内心有愧,之前范四海在朝鲜搞鸦片生意,他不仅没劝说,还暗中搭手帮忙。皇帝给范四海扣上一顶东洲伯的显赫爵帽,再一脚踹去了东洲,在他看来也形同流遣。尽管大洋公司依靠西班牙的大帆船贸易,每年能跟东洲垦殖据点联络,可日子肯定非常苦。罗五桂就希望借着这次机会去东洲面见范四海,好好请罪,抚慰抚慰老龙头。
现在舰队已过日本北面大岛虾夷,按照之前探险公司所得的大概资料,正北方的海域是片内海,被一座大半岛包裹着,因此就得从虾夷东北岛链的东面北上。
“火炮戒备,瞭望加强警戒……”
在望远镜里依稀能见的陆地不再是零零碎碎的岛屿,而是连绵无尽的大陆,罗五桂明白,西面肯定是罗刹人所占的堪察加半岛。虽然探险公司从没有遇到过罗刹人,但身为军人,戒备之心绝不可失。
罗五桂一声令下,炮手们都卸了炮衣,擦拭炮膛,整备炮弹引信。官兵都期望着能有罗刹的船出现,好试试手气。
如今英华和罗刹两国还处在战争状态,如果能在这里撞上罗刹人,北洋舰队以后可就有扩军的理由了。
“我们必须尽快做好准备,及早出发。注意警戒,我可不想在最关键的时刻,忽然有鞑靼人来捣乱,听说他们的海军在南面很活跃。”
在罗五桂的望远镜视野之外,三艘也就百吨出头的海船正停靠在堪察加半岛东南端的一处港湾里,港湾之上的陆地被一圈高山围着,依稀还能看到山顶飘着异样的气雾。
港湾高处的山头上,一个圆脸中年指示着部下,罗刹语还带着浓浓的北欧腔。
“鞑靼人……不就是那些黄皮猴子么?来多少咱们收拾多少!跟捕猎驯鹿没什么区别……是,是的,警戒鞑靼人,白令先生!”
部下不以为然地道,可被圆脸人盯住,赶紧恭谨地重复着命令。
维塔斯·白令扫视东面的海域,心潮起伏不定。
东面应该就是美洲,只要越过这片海域,踏上美洲大地,昔日彼得大帝交托给他的任务就能圆满完结。
白令本是丹麦人,在彼得大帝时代为俄罗斯效力,获得大帝的赏识。彼得大帝将探查远东和美洲航路的任务交给了白令,他以此为自己生涯中最崇高且最荣耀的使命。
两年前,白令率领探险队到达了分割亚洲和美洲的海峡,确认两块大陆之间没有陆桥。但因为海上浓雾弥漫,探险队没能亲眼目睹到美洲大地。
正准备返回彼得堡领功时,却传来了赛里斯进军漠北,威胁贝加尔湖和阿穆拜尔商等西伯利亚要地的消息。安娜女皇派出的使者千辛万苦找到白令,要其在堪察加建立据点,以便确保东西伯利亚不被赛里斯人渗透和侵吞。
俄罗斯的国家需求,以及白令第一次探索的缺憾合二为一,白令决定踏上美洲大地,彻底完成任务,而借作准备的功夫,在这处理想的港湾建起据点,正好也完成了女皇交托的任务。
推动白令再作冲击的更重要原因,还在于赛里斯人的威胁。在白令看来,如果赛里斯人越来越活跃,说不定也会瞧上亚洲和美洲北方海路,从而夺走他的荣耀。
于是,跟李肆前世那个时空不同,白令没有返回彼得堡,在第二年,也就是1733年,因官僚不承认他的功绩,再度出发,1741年才完成他的发现。
至于这处港湾里正在建设的据点,白令命名为“堪察加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在比另一个位面的历史提前了八年。
“圣保罗号还没回来吗?”
白令压住心潮,举起望远镜查探海面。此时俄罗斯还没探索出北方航路,当初他带着探险队从圣彼得堡出发,足足花了两年才到达鄂霍茨克,然后坐船穿越鄂霍茨克海,到达堪察加半岛。
在这里都是白手起家,鄂霍茨克支援了两艘船,为了保证补给,还得再造两艘船。圣保罗号就是新造的一艘,主要用来捕鱼,此时正在外海作业。
“还没……回来了!咦,不对!怎么后面还有船!?”
圣保罗号的帆影出现了,可在后方还能见到船帆,那是谁?
“拿起枪,准备火炮,那一定是鞑靼人!”
白令咆哮起来,他脑子里关于鞑靼人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最紧,此时一有迹象,就做出了反应。
一百三十个人,八十支火枪,九十二柄马刀,旗舰圣彼得号上有四门两磅炮,两门六磅炮,以及因早有预防而设立的岸上据点,应该能打退鞑靼人。当年在雅克萨,不到百人的残兵都能抵抗住几千鞑靼人的围攻……
警钟在港湾里响起,白令的盘算也急速在脑子里转动。他是算得精细,而探险队其他人却没太多想法,就一个念头,鞑靼人……而已。
当圣保罗号屁滚尿流地冲进港湾时,接着露面的战舰身影之巨大,压得白令和探险队众人几乎窒息,都忘了开炮和遮掩身形。
“哇哈哈……这艘破渔船再没价值了,轰掉!”
旗舰海河号上,罗五桂快意地大笑,居然还真遇到了罗刹人!当时在海面上见到这艘渔船,近到半里,对方才回过神来,慌忙逃窜,从望远镜里确认对方是罗刹人,整个舰队都欢呼雀跃。
罗刹人真在这里露面了!北洋舰队又多了一碗菜啊,罗五桂这探险队,简直就是开门红!
部下请示开炮,罗五桂却笑道:“既有渔民,肯定有渔村甚至城寨,让它带着咱们去它的老窝!”
巡航舰的速度是这破渔船的两倍还多,玩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格外痛苦,为了加强真实性,还不时地轰上一炮,催着那破渔船跑快了,瞧着渔船上那些罗刹人丢渔网拆船板,桨帆并用,官兵们就觉得像是在玩兔子一般,爽快得简直有了罪恶感。
现在好了,渔船把战舰引进了港湾,已经完成了使命。
在罗五桂狰狞的笑容中,两门三寸炮咚咚同时轰鸣,还没靠岸的渔船被两发开花弹轰中,不到百吨的羸弱船体化作漫天碎片,像是在庆贺这座港湾的新生。
“轰!轰烂你们能见到的一切船、人和房子!我给你们下定额,五百炮!”
战舰炮门大开,罗五桂的命令回荡在每一个炮手耳边。
大家早就嫌这次出航带的弹药太多,简直是在准备一场生死决战。眼下有了用武之地,炮手们格外快活。
巨大如山的战舰,还不是一艘而是两艘,横在了港湾里,数十门火炮指住根本就是靶子的目标。
就在两艘战舰尽数入港时,白令就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而战舰炮门掀开后,眼前所见却又超乎了他的预料。
地狱……
脆弱的船体崩裂瓦解,单薄的据点护墙也化作漫天尘土,巨大而沉重的弹丸将他辛辛苦苦建起的堪察加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瞬间夷平,甚至还有炸出橘黄焰火和猛烈冲击波的开花弹,将趴在沟堑中以为能逃脱厄运的可怜虫撕裂。
丧心病狂……
白令甚至看到,炮弹居然轰向正在逃窜的人群,就只为两三个人,这些敌人都舍得耗费宝贵的炮弹,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是恶魔么?
就像是面对两只史前猛兽,白令的探险队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勇气,朝着四处奔逃。可大半都被炮弹轰成碎肉,剩下的只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白令缩在了一处山坡后方,那炮声一直响个不停,他不得不跟另外的幸存者一样,抱头拼命大喊着,才能让自己还能保持清醒,不至于变成疯子。
猛烈的炮火肆虐了港湾和据点整整一个小时,直到确认视线中再没一个能站着的人,再没一座完整的房子,而三艘船已经化作千万碎木,战舰才放下舢板,送蓝衣士兵上岸。
眼见蓝衣士兵搜索过来,一个探险队员赶紧起身,高呼投降,砰的一声,胸前一朵,背后一朵,两朵血花同时绽放。
“趴地不准动!”
对方的呼喊原本是听不懂的,但刚才那一枪教会了他们,而白令也隐约听明白了这腔调,果然是鞑靼人,可这真是俄罗斯国中,借由雅克萨之战而传述的鞑靼人吗?
被士兵们押上了战舰,面对他们的司令官时,白令的疑惑更浓了,没错,鞑靼人,更野蛮,但更强大的鞑靼人。
“我抗议,抗议你们滥杀无辜!这是对战争法则的粗暴践踏!”
舰上有懂罗刹语的通事馆官员,白令当然不忘第一时间谴责对方,好让自己占住道义。
“无辜?你们是军人吧,抱歉啊,罗刹跟我们英华又没建交,等同于敌国,既是军人,就别怪战场无情了。”
罗五桂淡淡地道,说实话,他觉得自己还要辩解,真是蛋疼,可通事馆的官员还在,他必须敷衍场面。
“老实交代,你们在我们的国土上作什么?”
接着罗五桂更耍起了无赖,嗯,没错,我们刚用战舰大炮夺来的国土。
白令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你们的国土!?
可对方显然不是争辩说理的好对象,而问到目的,白令更是警惕。
他是闭口不言,无碍其他俘虏老实交代,听到他们这支探险队的目的时,罗五桂两眼噌地就亮了,打量白令的目光顿时转作如视珍宝。
“你知道怎么去东洲?不,你们欧洲人所说的美洲?”
白令要摇头,可自尊心和荣耀感阻止住了他,于是,白令先生,就成了罗五桂的引航员。
“那是我的海峡!是我发现的!必须要用我的名字命名!”
“那好,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把你沉在这海峡里,这里就永远属于你了。”
“卑鄙!无耻!野蛮……”
“好了,别哭……我让一步,就叫罗白海峡,咱们各分一半。”
舰队继续北行,驶近白令当初所发现的海峡时,海河号的舵台上还有过这样的对话。
第八百一十章 东洲记:内忧还是外患
又是冬日,寒风凛冽,粗木搭起的哨楼顶处,范宇和邓亮裹着皮袄,戴着皮帽,依旧觉得浑身僵麻。
“农夫甚至囚工都有炭火烤,咱们这些人护着他们的性命,却要低人一等……”
“老爷子说了,这是怕咱们就围着炭火不打望,反正就两个时辰,提起精神来。”
“大洋公司的船十月已经来过了,这时候还能有什么船?老爷子非要咱们时时打望,也太小心了吧,难道生番还能从海上来?”
“来不了生番,却可能来西班牙人,这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老爷子不定什么时候巡视过来呢。”
两人随口唠叨着,打起了精神,举起望远镜瞭望四周。
西面是广阔无垠的大海,东面是宁静的海湾,北面群山连绵,南面,也就是他们这座哨楼所立之处,远处是平坦辽阔的原野,近处则是一座大寨子。木栅栏和壕沟环绕着一片夯土屋舍,虽然简陋,却分布严整,有如军营。
海湾和大海之间就一条宽仅两里出头的狭窄海道,由此分开南北,寨子就在海峡南面顶端,有如一道海门,“天门”的名字就由此而来。
“老爷子这把年纪了,流落海外还这么热心上劲,真是……唉。”
“这海这山,这地这湾,这草这木,都不曾入眼,要把这里当家乡,自己不是被流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嘛。”
“别学九先生说话,酸得很,也别老发牢骚,六少爷就被老爷子和王祭祀训过好多次。”
“我这哪是牢骚,我这是……咦?有船!”
两人还在嘀咕着,灰蒙蒙的海面显出帆影,顿时拉走了两人心神,等驶得近了,船桅顶端的火红双身团龙旗入眼,两人顿时涨红了脸。
“是咱们的船!是海军!”
“敲钟,注意着手,别急了敲成警钟!”
岸上铛铛钟声依稀传来,海河号舵台上,罗五桂难抑激动地道:“到了,终于到了!”
身边已换上英华蓝衣海军制服的白令一颗心坠入深渊,鞑靼……不,赛里斯人,居然真的已经跑到北美拓荒了?俄罗斯在东方的前路就此阻绝。
圣道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北洋舰队罗五桂探险分队,开辟了北方航线,越过“罗白海峡”抵达东洲,再向南行到东洲伯范四海所领的东洲公司托管地:上东洲浦州天门。此地在李肆前世那个时空,还有另一个名字:圣弗朗西斯科,或是“三藩”,在华语中称呼为旧金山。
罗五桂探险队本该在十月就能到浦州天门,但跨越罗白海峡后的一系列发现耽搁了他的行程。如鲁汉陕环绕南洲之行一样,他这支探险队也成了国中各方人马搭车的对象,舰队里有来自中书省殖民事务司、农部、钦天监、通事馆、白城学院、黄埔学院乃至《寰宇》报社的众多官员、学者和报人。
罗五桂在罗白海峡东端陆地,上东洲的西北角安置了界碑,宣称此地为英华发现、拥有和管治,白令只能作为旁观者,肝肠寸断地看着本该属于他的荣耀,属于俄罗斯的利益被赛里斯人夺走。
再一路探查过上东洲的天文地理,自然风貌后,探险队才迟至十一月底到达浦州天门,舰队通过狭窄海道驶入浦州湾,打量着这座海湾,以及依湾而立的天门,罗五桂不迭地点头道:“好地方!”
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寻求赞同,他对白令道:“这里跟罗谷港一样好……”
所谓“罗谷港”,就是白令所建的堪察加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罗五桂觉得那地方气候温和,群山环抱,还有优良港湾,即便招不来多少人屯垦,也是北洋舰队北上的绝佳补给点,因此悍然宣布当地为英华所有,还当仁不让地以自己的姓氏命名,如果罗刹人要战,正中北洋舰队下怀。
听了通事的转译,白令拧着脸肉,却不敢反驳,他已是阶下囚,不是考虑到可以从他身上榨取到关于西伯利亚、俄罗斯乃至北欧局势的情报,说不定他已被罗五桂沉在了罗白海峡。
白令的痛苦就是罗五桂的快乐,战舰靠港,大群人拥到码头迎接,领头一人鬓发已白,正是范四海,罗五桂心头激荡,再不去理会那白令。
“罗将军远道而来,鄙人和浦州百姓真是感激涕零……”
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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