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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2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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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快跑!”

源自亲情的力量陡然爆发,让张文挡住了两柄刺刀,他向弟弟高声喊着,第三个字后,嘴里已是呜哇喷着血块。

张武头也不回地急冲而出,一头扑进河里,一阵排枪打过来,河面拉出一丝血线,却一直没尸体浮上来。

敌军在前,脱逃一个俘虏无足轻重,江求道又枪毙了几个躁动的俘虏,终于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在西班牙人的炮火下开始搭浮桥。

“义父?”

“他们真的是……中国人啊。”

贾昊身后,两个十岁出头的养育兵怯怯地问着,这两人正是贾昊在交趾收养的一对义子。哥哥叫贾怀敬,弟弟叫贾怀畏。如羽林军从交趾带出来的其他养育兵一样,他们都得帮着官长收拾勤务,以换取在军中过活的待遇。

贾昊淡淡道:“给过他们选择,但他们拒绝了,机会只有一次……”

接着他声调转冷:“入华夏者华夏,入夷狄者夷狄,他们再非我的同胞!”

兄弟俩先是点头,可看着后方穿着杂色制服的辅兵,又迷糊了,那里面可有不少也是之前抓捕的俘虏,怎么贾昊却要饶了他们?

贾昊道:“华夏不在这地,在人心,在上天。若是心中再无祖宗,头顶再无苍天,那自是成了夷狄。”

江求道插嘴道:“心头没华夏了都随便,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汉奸!早前在马尼拉散过单子,华人若是为西班牙人效力,见面还不弃械投降的,杀无赦!”

看着地上的尸体,河中的血水,兄弟俩打了个哆嗦,不再多话了。

见到贾昊正准备再下命令,江求道继续插嘴道:“都督,恳请帅帐后移,此战就交给我的营了。”

看了一眼江求道,贾昊微微沉吟,点头说好,再指了指那个不列颠军官:“记得用好克林顿少校……”

贾昊是吕宋都督,总揽全局,他没必要亲自指挥这么一场千人规模的战斗。胜了是争部下的功,败了也没人替他擦屁股,所以他必须后退观战。尽管他很想亲自上阵,见识见识郑永冯一定嘴里这些“很厉害”的西班牙陆军。

贾昊退下了,江求道长出了一口气,举起望远镜看过去,一排西班牙人正顶着英华士兵的头盔,跳着酒馆里的酒桌舞,一点也没把英华红衣兵放在眼里。

袍泽的遗体被西班牙人踩在脚下,那抹鲜红似乎刺在了江求得的心口上,他深呼吸,把自己的怒气尽量排空,查看了一遍俘虏们搭浮桥的进度,然后朝营中的炮翼点头。

八门四斤炮拉到了河岸边,那位克林顿少将原本一直停在半空云层中的目光终于降了下来,紧紧贴在这些火炮上,一刻也不愿挪开,嘴里还嘀咕道:“这些中国人真是得了什么神眷么?为什么会造出这样优秀的火炮……”

第五百四十三章 赛里斯人的骄傲

英华陆军的红,跟不列颠陆军的红不太一样,不列颠人的红太亮,带着一丝燥气,而英华陆军的红,比“正红”稍暗一些,感觉更浓稠,有一丝不列颠人那红稍稍洗败了的感觉。

所以不管是远处那些遗体的红斑,还是在左右两侧火炮的掩护下,踏着浮桥抢上对岸的红潮,都没能让克林顿少校产生置身其中的代入感,他依旧怀着一股超脱的骄傲,冷静地俯视着眼前这场战斗。

夏洛尔·克林顿有三重身份,不列颠陆军少校,东印度公司属员,英华陆军崖山训练营总教官。他是不列颠东印度公司驻广州特派员波普尔船长推荐来的,在不列颠名将马尔伯勒公爵麾下经历过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打过奥德纳尔德和马尔普拉凯两场会战,在东印度公司训练过土邦军队,是一位资历很深,完美体现了克伦威尔时代模范陆军成就的基层指挥官。

但李肆之所以留用了他,却跟这些经历无关,波普尔推荐的另外两位军官也有厚厚简历,完全是克林顿这个姓氏让李肆对他有了兴趣。美国独立战争时期的英将克林顿,李肆那个时代裤子拉链崩掉的总统克林顿,说不定就是这位克林顿少校的后裔呢。

跟李肆不足为外人道的心理不同,克林顿少校的心理,几乎每一个跟他有过接触的英华陆军将领,即便再迟钝,都能有所感应。不必看他的目光仰角,只看下巴的高度就再清楚不过。

古老帝国的余孽,妄图靠一己之力革新的乡巴佬,不懂“现代战争”的中世纪可怜虫,我克林顿大爷是来好好洗刷你们的!让你们明白“现代战争”是怎样一项高深莫测的技术,乃至让人心旷神怡,迷醉其中的艺术!

克林顿少校刚到崖山训练营时,一面抱着这样的心态,一面守着自己将是这个新生国家军事总教官的期待。

接着他就遭遇了双重打击,首先,他只负责将1500人的部队教导为一支“彻底的欧罗巴陆军”,而这支部队的任务不是打仗,而是用来演习,让其他英华陆军熟悉欧罗巴军队的作战方式。

其次,原本他揣足了一肚子力气,准备将1500名或者桀骜不驯,或者胆怯懦弱的白痴、蠢货、呆头鹅,调教和装配成一架能可靠运转的战争机器,这是不列颠乃至整个欧罗巴整训部队里最艰难,也最能体现训练者水平的环节。结果他发现,所有关于服从性的训练工作,他都不必作了。这1500名士兵令行禁止,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简直就是所有军官梦寐以求的“完美士兵”。

这些士兵甚至连火枪射击训练都可以省略了,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打过上百发实弹,这个数目是他在欧罗巴所训新兵的五倍,是在印度所训新兵的十倍。

他能体现自己价值的,就是修正这些士兵的队列战技,以及从头搭建连队到营一级的指挥和管理体系。

他埋首这两项工作,在半年里,将崖山营训练成了一支地道的不列颠陆军,他甚至敢打保票,这支部队如果拉到欧罗巴,跟任何国家同等数目的精锐陆军对敌也不会落于下风。

可没等到这支军队发挥教导作用,吕宋战事就打响了。他几次提交过呈请,要求率领这支部队参战,以自己锤炼出来的铁拳,狠狠揍扁西班牙人。

他如愿以偿地参战了,可惜只是以前线顾问的身份,单人到了吕宋。

只要能体现自身的价值,让这帮“赛里斯人”(显而易见,在东印度公司,这个称呼是带着贬义的,其中含着“刚出土的古董”、“以为自己是马的驴子”等等无数含义)拜服在不列颠陆军的“现代战争艺术”之下,即便期待总是打着折扣地兑现,克林顿少校也都忍了。

此刻他冷静地注视着战况,还在心中暗自念叨着卡珊德拉之咒。多半是会败的,对面就是西班牙人,欧罗巴的西班牙。只有我们欧罗巴人,才能对付欧罗巴人,别看你们枪炮精良,可这种游戏,绝不是你们赛里斯人能玩得起的……

“浮桥不够!远远不够!不能就靠一条通道渡河!”

“侧翼呢!?怎么连侧翼都不要,直接向前推进!?”

“下一个连队!真是迟钝,下一个连队这时候才开始整队!?”

他叽叽咕咕地念着,通译却像是被枪炮声吸走了注意力,压根没听见。

大概是两个连队的敌军拉着纵队从左右两翼靠近,岸边的四斤炮开始发话,接着这两个连队变换为斜向横阵,准备夹击已过河的一哨百人左右的红衣兵,而红衣兵的后续一哨正在紧急渡河。

眼见那过河的百人中规中矩地列作宽八字阵型,分别应对两侧,克林顿少校的冷静终于不翼而飞。

他握着拳头,朝不远处的江求道喊着:“这不是表演!难道接下来还要摆出S、H、I、T的花样吗!?”

克林顿终于代入到那片红色中,手指前方,急速下达了命令:“让那个连队收缩成密集横阵,边打边撤,再让后面一个连队紧急展开!别指望岸边的炮了!它们不可能准到正好扫中斜向阵型的中心!”

喊了半天,通译却没说话,克林顿少校几乎快气疯了,一把拧住通译,这时江求道才开口,由通译转达了他的话:“克林顿少校,您的任务是告诉我西班牙人会怎么做,而不是给我下命令。”

这句话如一柄铁锤,砸得克林顿少校两眼发晕,原来他是要这么“顾问”。

他不甘罢休地道:“我的命令才是最佳应对,我们跟西班牙人在欧罗巴打了无数年……”

江求道却说:“这是我们的战争,正因为是我们跟西班牙人第一次正式交手,所以必须由我们自己来决定怎么打。”

克林顿咬牙道:“即便是失败!?”

江求道点头:“没错,即便是失败,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克林顿两眼翻白:“啊啊——赛里斯人!”

西班牙的两个连队已经从两翼夹住了那一哨英华士兵,虽然两侧有四斤炮掩护,可对方是斜向列阵,被弹面极窄,即便被扫中了首尾,也只带出去一两个身影。尽管打中阵势中心能伤到一大片,可百来丈外,那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西班牙人的两个连队在炮火下没有遭受什么重创,逼近到了三十来丈远,双方排枪轰鸣,英华陆军和西班牙陆军的碰撞,就此拉开帷幕。

尽管之前有伏波军一战,但对江求道来说,那依旧是海战的余波,跟陆军无关。这第一仗,他依旧循着往日的判断,没有讲求太多细节,只求前面一哨能顶住几分钟就好。

蓬蓬蓬……

噗噗噗……

西班牙人的排枪声脆一些,英华的排枪声闷一些,两边排枪几乎同时轰鸣,硝烟刚刚升起,江求道的眼皮就急速眨动起来。

三十丈,不是二十丈的准确命中距离,更不是十丈的拼刺刀距离。可己方就仆倒了十多人,对方也只是同等数目。

最先渡河的这一哨自然是江求道营中的精锐,哨长在这道排枪之后,竟然也有了些微动摇。江求道心口直往下沉,他很理解那个哨长的动摇。这是以前对战所从未经历过的状况。他所率的吕宋派遣军第二营,可是羽林军和鹰扬军的老兵汇聚而成,历来都惯于以寡敌众,对着两倍于己的西班牙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眼下这一道排枪,就出现如此大的伤亡,反差太大,那个哨长呆住了。

好在老兵很多,目长们按照作战条令,催促着部下急速上弹,可此时的装弹速度,就远非往日面对清军,面对土著时那般从容了。

第二道排枪又是几乎同时鸣响,那一哨人再仆倒十来人,队形顿时稀疏了。而西班牙人仆倒的数目要少了一些,从队形上看,根本就没什么影响。

克林顿涨红着脸咒骂道:“你不懂基本的算数吗!?竟然以为自己能正面以一敌二!?最多再有三轮排射,你的那个连队就要彻底完蛋!”

江求道拍了拍发麻的脸颊,呼出一口气:“还好……终极不是妖魔鬼怪。”

嘴上虽然撑着,心中却也发了急,第二哨人,连带三门小炮,刚刚跨过浮桥,离第一哨还有二三十丈,第一哨的勇士们,还必须再顶至少两轮排射。

欧罗巴的陆军,果然不是鞑子兵,能够跟咱们以一换一,还是自家的精锐,这仗打起来,可有些吃力了……

江求道终于有了觉悟,大致感受到了早前郑永和冯一定说起西班牙人的味道,很硬,不注意可是要崩牙的。

当第二哨人赶到时,又是两轮排枪对射而过,可第一哨红衣兵却已无力组织起排射,只能零星还击。克林顿都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为这个英勇无畏的连队默哀。同时为添油而上,也避免不了前者命运的第二哨士兵可惜。

嗵嗵嗵……

接着有奇异的声响扯开了克林顿的眼皮,当他睁眼时,已看到一片焰火在西班牙人的队列中炸开。

“Shit!”

克林顿咒骂着,他没看到掷弹兵啊,西班牙在殖民地很少有掷弹兵,而英华陆军,可没什么身高体壮的大汉能当掷弹兵。

三发开花弹轰乱了西班牙人一侧连队的节奏,第二哨在飞天炮一侧展开,一顿排枪,连枪带炮,顿时让这个连队遭受重击,一下就仆倒二十来人,形势骤然被拉回到英华一方。

第三哨第四哨继续渡河,连带四斤炮也转移阵地,准备过河。西班牙人的大队人马也渐渐逼了上来,双方的前哨战浅尝即止。两个西班牙连队丢下六七十死伤者退下,而英华军第一哨则已损伤了五十多人。

过河之后,看到那怪模怪样的飞天炮,克林顿不得不承认,英华陆军在火炮上的造诣,已让战斗模式有了极大改变。

面对已完全伸展开的一千多西班牙人,再看看陆续过河,也已经伸展出七八百人阵线的英华陆军,克林顿少校深吸一口气,对江求道说:“西班牙人会怎么动,我闭上眼睛都知道,你仔细听……”

江求道固执的骄傲,忽然让克林顿少校意识到,这是个初出茅庐,正在试刀的猎手,他不惧伤痛,要品尝出刀锋到底有多锐利。这种事情,自己身为外人,确实不能越俎代庖。

炮声隆隆,红衣士兵们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前迎上敌军,克林顿少校一边预估敌军动态,一边感慨道,赛里斯人的骄傲,还真是来得深沉含蓄。

第五百四十四章 你才知道战争是残酷的吗?

“不要轻视这帮西班牙人,说不定他们的指挥官还是我的老对手,他们殖民军的连排军官也都是西班牙皇家军队的军官,不可能由一般平民担任。”

“这是两个营,每个营六七百人,排成前后两道战线,相距300到600码,恩,就是一百到二百丈的距离。资深的营长在第一道战线的右侧,资浅的营长在第二道战线的左侧。他们的司令官应该是一位中校团长,指挥位置在左侧的炮兵阵地。”

“你们很幸运,这支西班牙殖民军配备很不完整,而且西班牙人还很蒙昧,不习惯给步兵营配备小型火炮。他们的火炮都集中在一起,无法覆盖整个战场,火炮也都是6磅或者8磅炮,不超过8门。”

“炮兵阵地旁边的骑兵只有一两百人,但也不能忽视,腓力五世成为西班牙国王后,把很多法兰西人的作战习惯带了过去,而法兰西人很重视骑兵的作用。从战斗一开始,骑兵就会投入。必须加强我军右翼力量,防止西班牙骑兵从右翼突破。”

克林顿少校滔滔不绝地说着,末尾还是下意识地超越了自己的职责,对江求道指手画脚起来。

“西班牙人左翼那三四百人不必理会,他们该是准备阻挡我们从下游渡河的另一个营。按我的估计,那一个营要赶到战场,需要三个小时,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摆出防守架势,顶住西班牙人三个小时,这场战斗就能获胜。”

贾昊所带的先头部队是两个营,除了江求道的第二营,还有从扶南来的第一营。第一营的指挥是龙骧军老将,佛山人蔡飞,职衔是左都尉,远超江求道。之所以让蔡飞从下游十里处渡河,以江求道直面西班牙人,并非贾昊特意照顾原本的勃泥部下,其中用意,江求道自己清楚。

他本只是勃泥军的营副,行伍出身,素质和意识都很一般,唯一的长处就是恪守操典,以至于有些死板。贾昊就是想消除掉指挥官的影响,看看这么多年积淀下来的英华陆军,对阵欧罗巴军队,到底会是怎样的情形。

江求道请战的时候,就已作好了失败的心理准备。前哨战的状况,让他找回了不少自信。可此时两军摊开,他心里又没底了。

听得克林顿少校一通解说,江求道依旧不得要领,咬牙沉气,心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不管了!

因此这一营人马,如往常对阵清军和土军那般,直愣愣摆出了四个以翼为单位的横阵,就一道战线,幅面远超西班牙人,像是要以一千二三百人包围对方一千六七百人似的。

西班牙人用的是欧罗巴战场的经验,英华陆军用的是大陆战的经验,双方这一战,开头还真是有些两不相搭。以至于克林顿少校都闭了嘴,他已经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

两军相距大约四五百码,列阵完毕后,西班牙人的清亮号声响起,英华陆军这边是低沉的牛角号,接着就是滴滴答答的小鼓声。

克林顿少校暗道,怪不得不要我去指导其他军队,原来这帮赛里斯人早就请过我们不列颠教官。听这鼓声的节奏,一分钟至少七十步,比西班牙人要快出一截。而赛里斯人的三排阵型,在欧罗巴也只有不列颠独一家,西班牙人还用的是古老的四排阵型。

赛里斯人……终究是我们不列颠人的学徒啊,克林顿刚这么想着,就见到上百人从正推进的横阵中前出,朝西班牙人的阵列奔去。瞬间击碎了他心中的得意,喂喂,这又是在学奥斯曼人么!?虽说欧罗巴军队也会有零散的掷弹兵前出扰阵,但都是万人以上的会战才有。可不像奥斯曼人,他们恨不得全都变成散兵,所以他们才屡战屡败。

正在吐槽,蓬蓬枪声又惊住了克林顿,猎兵!?

对面西班牙人仆倒了几十人,可能还包括连长一类军官,以至于整个战线都有些骚动。克林顿抽了口凉气,用线膛枪的猎兵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么大规模的用,算起来十个人里就有一个猎兵……

他自然不知道,扶南和勃泥两支军队,为了对抗擅长钻林子的土人,大幅加强了神射手。

双方火炮此时早已动了起来,跟西班牙人相比,英华陆军的八门四斤炮似乎略处下风,但不久后,比对方快出一半的射速,让西班牙步兵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甚至有炮弹贯穿了第一道阵线,对300码后的第二道战线都造成了伤害。西班牙人的鼓点明显加快了。

此时西班牙人的骑兵也已出动,本意该是要冲击英华军的右翼,可英华军的幅面展得太开,不得不正面冲击最右侧的一个翼。

多年战阵经验凝结出的战场感觉,让克林顿少校似乎身处战场上空,将双方的态势看得一清二楚。兵力占据优势的西班牙人,因为要列两道阵线,又以四排编组,正面收缩得极短。全力展开的英华陆军扑上去,几乎是一个围攻的架势。

但他却忧虑地看了看背后的雷申德斯河,确认那里的浮桥还在。英华军展得太开,几乎就是以两个翼应对西班牙人所有步兵,一个翼直奔西班牙炮兵阵地,一个翼抵挡对方骑兵。

就算能占了炮兵阵地,打垮骑兵,可左侧的六百人,能顶住两倍还多的西班牙步兵?

又是那熟悉的嗵嗵闷响,飞天炮,克林顿叹气,靠这炮,再加上猎兵的狙击,的确能削弱敌军力量,但不足以扭转整个态势。

蓬蓬排枪混着马嘶声一同奏响,右侧步兵和骑兵的战斗已经展开。而西班牙步兵也加快了脚步,第一道战线在距离英华军八九十码外立定。正在重整队列时,英华军的第一道排枪打响。

克林顿少校气得几乎要摔帽子,在欧罗巴,谁先打响第一道排枪,就等于谁输了啊!不仅不列颠人,其他各国的步兵,都是力求要冲击到对方身前才开枪,越近越好。西班牙王位战争时,战场上经常不乏有冒着巨大伤亡,保持队形,逼近到十多码外才整队开枪的战例。这一道排枪基本就能把对方打垮。

谁先开枪,就意味着谁胆怯,谁把主动权拱手让出……

果然,西班牙人顶住了这道排枪,再向前推进了二十来码,在五六十码外,来了个四排齐射。

克林顿少校清晰地看到,江求道的脸色瞬间涨红,再由红转白。

左侧那两个翼,在这道齐射下,前排几乎仆倒了一半……

克林顿少校等待着江求道发布什么命令,可他没有动,就咬着嘴唇,按着腰间的剑柄和枪柄,死死看着左侧的战斗。

右侧根本没什么好看的,一百多不成队形的骑兵不是龙骑兵,而是没戴头盔,没穿胸甲的正规骑兵。在这吕宋雨季的地面,根本就形不成威胁,就只打着转地发射手枪,期望能阻滞英华步兵的行动。

还能期待什么呢?克林顿少校悲观地想,即便是不列颠陆军,在这情形下,也必须要重新整队,如果是训练度不足的部队,此刻已经溃退了。如果是他,就该命令那两个翼马上撤下来,同时调动身后那支两百多人的预备队。见鬼,赛里斯人打仗都不留预备队么!?

出乎克林顿的意料,也更出乎西班牙人的预料,经历了短短的骚动之后,那两个翼的英华红衣兵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们将刚才被那道齐射打断的三排轮射接了起来。

听着这绵绵排枪,克林顿少校眉头直跳,果然是疯狂的赛里斯人,一分钟三发!这种速度在他所率的崖山营里也能见到,可那都是经过他强化训练的精锐。

听到枪声没有凌乱,甚至越来越有节奏,江求道的脸色才渐渐好转,但他却很不满意。射速太慢……应该是压力太大,昔日这些老兵,在面对清军和土军时,能打出一分钟四发的水准。

英华红衣兵的三排轮射,如铁锤不断敲打,将西班牙人的节奏打乱,指挥官竭尽所能,想组织起第二轮排射,但却成了稀稀落落的乱射。这就是火力的组织对抗,谁能保持住节奏,谁就是胜者。

西班牙人跟法兰西人一样,总指望以长而缓慢,但却出力巨大的四排齐射来压倒敌人,但在英华红衣兵三排轮射所形成的细密节奏下,这一道“绝杀”总难蓄足力道,由此再难把握到自己的节奏。

七八分钟后,江求道的呼吸恢复平静,而西班牙步兵的头一道战线已经开始退却。

“这样就要退!?他们还没伤亡到一半吧!?”

江求道以为是什么战术机动,赶紧问克林顿少校,对方以一种类似幽怨的莫名眼神打量着他,确认这话不是讽刺后,克林顿少校的语气很像是在吐血:“还要多少!?伤亡超过三分之一,阵型就再难保持住,不撤下去重整,那支部队就彻底完蛋了!欧罗巴人不像你们这些赛里斯疯子!脑子根本就没一点算计,你根本就是把两个大连队全都当成死人在用了吧!?”

江求道哦了一声,他明白了,在部队士气崩溃前,及时撤下去,还能保持一定的战斗力。这是以组织调度来消除士气的负面影响,而不是真的战斗不下去了。看起来光论战意,欧罗巴人确实远超清军和土人呢。

至于克林顿少校的反问,他耸肩道:“我手下里,大多都是天刑社的人,他们确实是把自己当死人看待。”

克林顿少校不明白,他看着那两支毅然扭转逆境的部队,甩着头苦笑:“中世纪的宗教狂……”

西班牙人的第一个营撤了下去,第二个营急急赶上,左侧的营副趁机将两个损伤严重的翼编组在一起,江求道也将预备队派了上去。此刻右侧两个翼已经前进到离火炮阵地,以及那些预定要去阻挡下游敌军的土军不到300码的地方,双方看起来各有损伤,战局依旧胶着。

江求道忽然对克林顿少校道:“西班牙人,为什么还不退!?”

克林顿耸肩,为什么这样问?

江求道说:“难道他们不会算术?他们明明知道,我们还有一个营马上就要赶到……”

正说话间,西班牙第二道战线在百码之外就轰出了齐射,然后高喊着什么,潮涌而上。

克林顿少校茫然地道:“他们……以为还能靠肉搏战胜我们,那些人是在喊……为了国王。”

江求道不屑地哼了一声:“西班牙国王有多大?能大过上天?”

像是呼应他的不屑,英华红衣兵军中爆发出如潮呼喊:“英华——万胜!万胜!”

红衣兵们同样回敬了一道齐射,再高举刺刀之林,跟西班牙人撞在一起。

这呼喊所含的热情,跟“为了国王”有明显不同,让克林顿少校心头都是一震,下意识地再念叨了一声:“狂热的信徒……”

若干年后,当克林顿少校的孙子,英国陆军将领约翰·克林顿,面对高喊着“法兰西万岁”的法国士兵时,他翻到了祖父笔记里,关于这场战斗的记述,对祖父的感慨有了新的认识。

“这种呼声,祖父早在亚洲就听到了,这不是宗教的呼声,这是一个民族的苏醒。”

当蔡飞领着第一营赶到时,战场上还有西班牙人,可全都是伤员和俘虏。西班牙丢下了五百多具尸体,加上土兵,被俘六百多,只有四五百人逃掉了。

“好样的……”

蔡飞赞叹不已,以同等甚至略少的兵力,击败了预料中的强敌,江求道这一功可立得不小。

江求道却神色沉郁,“阵亡三百三十七人……剩下的几乎个个带伤,如果不是将士们靠着心气撑了下来,这一战还真难说胜败。”

他紧皱眉头道:“战争……真是残酷。”

蔡飞呆住,好一阵后,才摇头道:“战争当然是残酷的,西班牙人是帮我们重新认识了这点。”

江求道把这话嚼了一会,眉头才渐渐展开,没错,战争本就是残酷的,只是以往清军和土人太过羸弱,让他们这些军人,居然开始忘记了这一点。

夜晚,雷申德斯河东岸,英华军已聚齐六个营。白日一战,西班牙人在陆地击败英华陆军,延缓马尼拉被围的企图已经破灭。江求道重新认识了战争的残酷,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则是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命运。

“所以……一直到马尼拉的圣地亚哥城堡,都不会再有西班牙人了。明日加快脚步,争取在六月上旬,将圣地亚哥城堡完全围起来。关叔的大炮,正急不可耐地要痛饮西班牙人的鲜血。”

贾昊打量着地图,心情已是完全放松。

但随着一个商贾模样的华人被引入大帐,他的心情又转坏了。

“善待华人?”

贾昊语气虽淡,眼中的怒芒却让对方感觉如置身火炉一般燥热。

“还不够善待!?告示也发了,最初抓到的一些华人,也没严厉处置。甚至放他们回去,要他们转告其他人,不指望他们反西贼,迎王师,里应外合,只要他们置身事外,可他们是怎么回报的?”

“给西班牙人透露底细,在军营中放火下毒,甚至还带着土人夜袭,伤了我们不少人!”

贾昊拍得书案砰砰作响,那商贾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之前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我华夏子民,何以对我华夏天兵如此仇恨。找来人审问,才知究里……”

贾昊眼瞳喷着精光:“他们……自小就被西班牙人蛊惑,入了罗马公教,不再祭祀祖宗。他们脑子里已没了华夏,只有耶稣基督,白皮狒狒成了他们的祖宗!”

“那些脑子清醒的华人,早早投来,我自是一心信任的,可惜,他们只是少数。大多数人,如我所说,已入夷狄,要我怎么怜恤,怎么善待!?”

第五百四十五章 谁居上天位,谁食尘世利

“他们……终究是我炎黄子孙啊!”

马尼拉华商尤明贵还不死心,低声抗辩着。

他是范四海的老兄弟,范六溪跟西班牙人勾结,袭扰福建后,他就被枢密院海防司盯上,由此发展成内线。英华大军逼压马尼拉,他在马尼拉作华人的工作,却没什么成果。现在只是抱着一颗仁心,希望能尽量保全马尼拉乃至整个吕宋的华人。

贾昊冷笑:“外人称我为佛都督,道我仁慈,可我的仁慈,绝不会用在生死之敌上!”

有着“佛都督”之称的贾昊不是在扶南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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