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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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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地头了,燃火绳!”

萧胜沉声下令,船上二十来名汛兵开始做着准备,李肆悠悠一声叹:“老萧,不过是试炮而已,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萧胜哼了一声,听起来颇为纠结:“你小子阴阳怪气的,不知道又在玩什么花样,总之有备无患最好!”

李肆暗笑,这鸟枪把总,已经被他调教得有了逆反心理,当初他就是靠着这点,把萧胜引到了这个地方,他还清晰地记得整个过程。

“就在矿场试吧,人多一点也没啥……”

“那怎么行!?河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你是存心让半个英德都知道这里在放炮?”

“那好吧,朝东边去?”

“东边!?那可就到了连江上!去西边,田心河上游,那里人少。”

“也行,随处找个空地放了了事,估计那里也没什么废宅破庙的。”

“嘿……还别说,那里还真有!就试试你们鼓捣出来的炮有多大能耐!”

“都听你的,你带三五个人,我这边几个小子也跟去看热闹。”

“三五个人?你以为是去打野鸭?稳妥!一切都得稳妥!”

这就是萧胜带出来二十号鸟枪兵,还捎上一艘赶缯船的由来。

黎明出发,日头高上的时候,船拐进了一处芦苇荡,抬着炮,分开人高的芦苇,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处缓坡,一座小小的堡寨赫然显现。四周土墙还完好无损,围着中心一座露出若干枪眼的土楼,大门空荡荡朝着河岸方向大开,门板不知去向。

“百多年前,这里有个渡口,从清远的浸潭到英德还走这条路,所以官府在这设了一座堡寨,防着北面山里的盗贼……”

顺着萧胜指示的方向看过去,李肆心中一跳,北面那起伏山峦的轮廓,不正是鸡冠山吗?穿越前,他就在那采访,然后被黑帮撵得鸡飞狗跳,接着才在凤田村的位置出了事。

“真是天意啊……”

李肆心中慨叹不已。

“后来这里就荒废了,堡寨还成了盗匪的巢穴。几年前甚至还有红头贼的余孽在这活动,前任总戎带兵清剿过后,又时时巡河查看,就再没谁来这。我的前任都跟我交代过,这里没必要再巡守。”

萧胜还在喋喋不休地解说着。

“今天就把这堡寨当作靶子,好好操练一番!”

他搓着手掌,一脸的兴奋。身为鸟枪把总,放炮比打枪还过瘾,而且还是轰屋子,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从白总兵那领来的炮子炮药都是足足的。

两门劈山炮放在了离大门三四十步的地方,相隔十来步,李肆点头,贾狗子吴石头等小子们开始装药。这次他把九个小子都带了出来,每个人除了身上的短剑,还带了一根五六尺长的木棍。萧胜不清楚他们总甲的情况,还以为这是作过保的兵器,也没有在意。

两门炮都装好药,正对大门那门炮,贾狗子将实心铁弹裹上一层油布,这才塞进炮口,然后用木棍使劲压了下去,看得萧胜皱眉。

“药装了三两不算,还裹布?你是存心要让这炮炸了膛啊?”

他这一问,李肆也摆出了专业的嗤笑架势。

“让你爽呢,你还怕了?”

他这炮是优质生铁铸的,还用的是铁芯铸造,即便内膛已经足够光滑,也还是足足磨了两天。“光洁如镜”用在这炮膛上,已经不再是形容词,而快接近描述词。

按照清代规制,火炮每百斤装药四两,这小劈山炮只有六十斤,只能装二两五钱。可李肆觉得以这炮的品质,多装五钱药应该没问题。

这炮原本不打单子,只用群子,也就是霰弹。可李肆和萧胜都想看看这炮的威力,这头一发,就直接拿封门子当单弹来打。【2】

只是萧胜不太懂炮,总觉得把炮膛塞得这么实,很容易炸膛。他以前接触的都是品质低劣的炮,这认识也符合他的经验。

“也好,这样也能不炸的话,简阅就绝没问题了。真要炸了,瞧你们一月就能出两门炮的速度,再补上也来得及。”

萧胜自我安慰着,眯眼调整了炮口方向,再朝炮口下垫了几块石头。接过了李肆递来的引火绳,亲手插进了火门里。身后张应递来鸟枪上的火绳,梁得广已经带着兵丁们哗啦啦朝后退去。

“妈的!有什么好怕的!当年在台湾战刘却,身边炮炸了膛,带飞了五六号人,老子也没皱过眉头!”

萧胜骂骂咧咧地将火绳摁在了火门上,就听哧哧一阵细响,白烟飘起,两人也如狡兔一般飞奔而退。

在另一边,李肆也带着小子们趴在了地上,捂住耳朵,张开嘴巴,心中还在想,接下来可别害怕……

轰——!

听惯了后世的炮声,眼下这记炮响,李肆听着颇有些怪异。没那么浑厚沉郁,显得有些高亢空亮,还带着脆脆的嘶鸣破响,多半是炮药配硝太多,成分混杂不均的缘故。

蓬……咚……啪……

炮响之后是接连三声异响,萧胜调的炮口角度有点飘,拳头大的炮子在大门上方穿透出一个圆洞,再斜上射入中心的堡楼,将土墙撕出一个口子后,又从楼顶直接钻出,高高射入半空,隐隐还能听到呜呜的破空声响。

“草!真他妈的——爽!”

萧胜一跃而起,挥着拳头,满脸快意地叫着,前方堡楼那三团烟尘正渐渐扩散。

下一刻,他的拳头僵在半空。

几个人头从堡楼下方的门里探了出来,接着是一阵嘈杂响声,再是无比清晰的呼喊。

“官兵!官兵来了——!”

啊哦……真有贼匪呢。

李肆闲闲爬了起来,脸上是再虚伪不过的惊讶,他早就知道这里有人。

劳二那帮山匪就在这,这家伙受人之托,在一旁监视盘金铃她们过癞。李肆就让盘金铃和劳二接触,套出了他们的落脚之地。原本想着让萧胜直接带人去抓捕,可按照正常程序,萧胜他们这些汛兵必须向上报备,同时需要地方行文才能出动,这就太容易走漏消息。

所以他才借着试炮,把萧胜诱拐到了这里,还刻意撩拨了萧胜的逆反心理,让他带足了人,做足了准备。

希望接下来这家伙真能震住场面吧,李肆这时候也感叹不已,到什么时候,才能建立起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武装呢?

“十多号人怕个鸟!”

“鸟枪!抢了他们的鸟枪!”

“还有船!哈哈,老天爷送下的大礼!”

“反了!杀官兵!大伙们并肩子上啊——!”

接着响起的呼喊,让李肆感觉有些不妙。

堡楼里呼啦啦一下涌出来一大帮人,挥着长短兵刃,朝着萧胜李肆他们直冲而来。见这些人衣色混杂,有形似丐帮的破烂装,有形似走镖赶趟的快手,手上的家伙也都杂乱不堪,脚下或快或慢,有坚决的有犹豫的,竟然像是好几伙贼匪。

艰辛地将手臂放下,萧胜转头看向李肆,目光纠结得快能拧出滔滔江水,他悟了。

“你早就料到有贼!?”

他悲愤地质问着,李肆脸上的惊讶弄假成真。

“意外……这真是意外……”

源源不断的人群从堡楼里涌出来,粗略看去,怕不有百号之多!

李肆回视萧胜,脸肉也是僵了。

“没料到有这么多……”

【1:“格洛档”和“讴莎腰”一样,都是排瑶情歌。】

【2:明清火炮发射霰弹,前方会加一枚大弹堵塞药气,叫封门子。】

第四十八章 血火三重奏

不是说只有十来人吗?怎么就像是爆米花似的一下翻了这么多倍?难道是盘金铃骗了自己?

不可能!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老天爷……

刹那间,诸多念头就从李肆脑子里闪过,最后定格的,是眼前那些已经冲到堡寨大门的贼匪,领头那个身材壮硕的大个子,手里挥着大刀片,脸上抖着的横肉都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这可是造反的同志啊……

脑子里一个弱弱的声音嘀咕着,可马上就被一只铁拳击得粉碎。

同志个屁!

母猪和貂蝉都是母的,就算关了灯,那也不一样!

一百对三十,怎么看都没希望,“跑”这个字飞快在脑子里闪过,如同当初在鸡冠山逃脱黑帮追杀一样,可狂涌而上的另一股心念将这个字拍碎。

“你还指望着被这股贼匪撵得再穿到明朝去么?”

李肆心火升腾,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况且自己还有手段,况且……真要跑,也未必能逃得性命。

拼了!

李肆在心底高呼,嘴里也高喊出两字:“举矛!”

没听到任何回应,左右一看,贾狗子吴石头等小子全都还愣着,两腿正直打哆嗦。

这些乡间小子,最多只见识过几人的拳头殴斗,对真正的暴力还没什么直观的认识,眼前这百来号人挥着刀枪棍棒直冲而来,他们还能立在原地,已经是超出了常人的极限。按照太平天国时期绿营兵的勇锐标准划分,那些“见贼才逃者”的“上勇”远远不如他们……

“四哥儿会生气的……”

“大家会笑话的……”

原本下意识地传给腿脚的指令,在贾狗子和吴石头的脑子里被这样的念头挡住,双方正你来我往地战着。

接着两人脑袋上啪地各挨了重重一巴掌,李肆的吼声穿透耳膜,加入到战团,将那转身而逃的直觉反应给击碎。

“你们的胆子都只嚼在嘴里吗!”

吴石头啊地大叫一声,将腰间的短剑拔了出来。

贾狗子满脸涨红着也吼了起来:“举矛!”

小子们如梦初醒,开始了行动,短剑和木棍拼在一起,就成了一根七尺长矛,这是李肆特别的设计,大号三棱刺一般的短剑剑柄上有个套筒,可以和木棍拼接起来。只是李肆还只来得及和他们简要讲解过用法,并没有实际演练,这下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

吼着小子们的同时,李肆看向萧胜,差点目呲欲裂。

这离太平天国还有一百多年呢!

就见萧胜呆着,张应和梁得广已经带着兵丁们朝后退步,眼见下一刻就要转身开溜。

“萧胜!”

李肆抡圆了嗓子,不仅把萧胜给震醒了,连带那些兵丁也都呆住。

“你的本事呢!”

这一声像是锥子刺在了萧胜的脖子上,他整个人都炸了起来,哗啦一声,腰刀出鞘。他扭头看住了已经落后几个身位的部下,两眼已是血红。

“谁敢再退,别怪我不当是兄弟!这刀可真砍下过逃兵的脑袋!”

他踏前一步,刀锋一斜。

“列队!”

张应和梁得广对视一眼,只得咬牙上前,其他兵丁也都被震住,一脸绝望地跟了上去。

这时候再装填弹药已经来不及了,就靠他们身上的单薄腰刀,跟这百来号贼匪对敌,还真是没了指望。

“你们掩护!你们装药!”

李肆这几声吼把自己的血也吼沸了,眼下这状况,那真个是不拼就死。两手直挥,嘴里不停,贾狗子吴石头带着小子们,举着长矛站在了兵丁们,哗啦啦一阵响,长矛端平。

“快快!快装!妈的还让半大小子掩护你们!”

萧胜顿时看出了这小小长矛阵的意义,催促着手下装药。

这一阵忙乱不过是片刻之间,贼匪正涌出大门,领头的大汉带着几个悍贼,已经冲到了十来步外,小子们的九枝长矛刚刚端平,就跟那大汉接上了火。

当当一阵脆响,那大汉刀片一抡,就将几根长矛格开,小子们从未实战过,不知这长矛的用法,就呆呆朝前端着,顿时让那大汉抢了进来。

“死去吧!”

吴石头反应快,收臂蓄力,再猛然朝前一刺,大号三棱刺的刃尖直奔那大汉的腰眼而去。

啪……

大汉反应更快,居然一手拉住了刃尖,嘴脸歪着哈哈大笑:“这是要来挠咱家爷爷的痒么!”

一边说着,大汉一边振臂后扯,吴石头顿时被拉得出了队列,整个人踉跄着扑前,就见那大汉刀片扬起,朝着吴石头的脑袋直劈而下。

“石头!”

贾狗子尖叫出声,其他几个小子也只觉得血液都快蒸腾了,长矛纷纷伸展,逼得大汉不得不回刀格挡。

扑哧……

堪堪劈开几根长矛,那大汉身形僵住,一柄长矛已然戳入他的小腹,血水正哗哗喷出。这大汉眼珠子几乎快撑破了眼眶,顺着长矛的矛身看过去,看到的是一张稚嫩的面孔,那是贾狗子,他也正喘着粗气,只觉眼瞳都快炸裂。

顺手回扯,三棱刺轻巧地拔离大汉的身体,血水哧哧飞喷,霎时染了贾狗子一身。

“小兔……兔崽子……”

大汉还在朝前迈步,怎么也不相信自己是被这嫩头小子给伤到了。

扑哧扑哧……

再几柄长矛戳在了大汉身上,贾狗子的长矛更是直接捅穿他的胸膛,大汉咽喉格格作响,满眼的难以置信,接着颓然跪下,扑倒在地。

小子们大口喘着粗气,相互对视,也是难以置信,这么强悍的贼人,居然被他们这帮小子给杀了?

“好样的!集中精神!”

萧胜的话音响起,贾狗子矜持地点点头,扶起吴石头,九根长矛再度端平,指向后面跟着上来的贼人,而那几个贼人已经放慢了脚步,这已经染了血的几根长矛,已然变成了一片浅浅的钢铁丛林。

“这些小子,再训上一年半载,绝对能成千里挑一的悍卒!”

猩红血水溅起,萧胜也彻底冷静下来,对李肆手下这帮小子的表现叹服不已,再回头看自己的兵,一个个手爪如筛糠一般,才只勉强将药粉装完,直恨不得把脑袋插进裤裆里。

转头再看,前几个悍匪被小小长矛阵给惊住,可后面几十号贼匪已经冲出了大门,离他们不过二三十步,这些人一拥而上,光靠那九枝长矛可顶不住。

紧握刀柄,萧胜心想,就知道那李肆是他的命中灾星,也罢,就在这尽力拼了,也算是对得起老天爷这辈子的“关照”吧。

等等……李肆呢?

刚刚踏前一步,站进小子们的长矛阵里,这个念头才从萧胜脑子里溜过。

下意识看去,正见十来步外,李肆也侧头朝他高喊着。

“前排卧倒!”

见李肆身边那尊劈山炮的火门上,白烟哧哧冒着,萧胜两眼圆睁。

那门炮侧对着大门的位置,正好能将冲出来的贼匪罩住,萧胜就在心里叫着:这小子,真是故意的!他什么都算好了!

不敢再多想,萧胜跟着小子们抱头趴在了地上。

嘭——!

再是一声炮响,这次的炮声比前次沉闷得多,显然是填装了足足的弹丸。

空气呜呜杂乱地哀鸣着,从半空看下的话,能看到无数细小黑影,照着一个扇面激射而出,将正冲向萧胜等人的几十号贼匪尽数罩住。三十步的距离,劈山炮的霰弹畅快地啃咬着人体,炮口白烟荡开的同时,无数朵细小血花也激情绽放着,汇聚成一道猩红泼墨。

惨呼声响彻天际,正汹涌冲前的人群有如一条七寸被人砸中的蟒蛇,在那刹那间猛然滞住。

扑在地上的李肆吐了一口尘土,心想自己足足塞进去了两百来发小炮子,灌了小半段炮膛,这效果还真是对得起自己的冒险赌博。

起身站了起来,硝烟如雾,眼前的视野已经模糊一片,正努力分辨着情况,却见一个身影穿透迷雾,晃悠悠地靠了过来,却是一个冲在前面的贼匪。见这人两眼呆滞,嘴里嗬嗬有声,手中的钢刀只剩了半截,正随着手臂的哆嗦而哒哒作响。

估计这家伙正在念叨着自己的好运气吧,炮子只打断了他的刀……

可接着就撞上李肆,就不知道是什么运气了。

李肆根本不及细想,大号三棱刺出鞘,人也急冲而上,振臂斜下猛然一劈,像是之前割草时镰刀挥在了灌木一般,粗涩的阻滞感在手掌间流动而过,接着是腥热的液体洒了自己一头一脸。

犯规了,教贾狗子和吴石头他们怎么用这短剑的时候,就专门说过,只准刺不准劈砍……

李肆还在心里这么嘀咕着,接着就看到那贼匪捂着像是上下已然分裂的脸,摔在地上如鱼虾一般翻跳不停。

喉头干了,呼吸燥热不止,李肆压着自己的眼神,不再去看那贼匪,朝着萧胜那边靠了过去。

硝烟正在散开,隐约见到那些冲出大门的贼匪正像无头苍蝇一样转着撞着,却不敢再向前冲哪怕半步,地上也躺了一片贼匪,猩红色斑如刀,刺得人两眼发痛。

“前排——跪!”

萧胜的鸟枪手终于装完了弹药,在他的呼喊下,列成了前后两排,举枪瞄准。

“放!”

萧胜腰刀挥下,嘭嘭爆豆般的枪声轰然爆开。

硝烟的轻雾像是薄纱,再被这一阵枪弹给搅碎,又跟随后弥散过来的枪烟混在了一起,在那之后,凄厉的惨呼声似乎也失了真,就跟从另一个世界里传来似的。

第四十九章 祸福相依

呼……呼……

李肆和萧胜同时出了口长气,都意识到这大局多半是定了。就算贼人有百人之多,可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一炮再加一轮排枪,怎么也得躺倒一半。剩下那一半还有敢战之心,那就不是贼匪而是天兵了。

哒哒轻响声响起,萧胜诧异地看去,李肆握着那染血短剑的手正打着哆嗦,他嘿嘿一笑,这小子,终究还是个雏。

“别装了,头一遭用刀子杀人,都是这德行……”

萧胜看住正把面孔凝得跟铁板似的李肆,语气纠结,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钦佩。

“想吐就吐吧,又坏不了你英明神武的形象,四……哥儿。”

李肆辛苦地扭动嘴唇。

“我不想吐……就是放松不了,怎么办?”

他的肌肉已经痉挛了,那是极度紧张的表现,在他一边,贾狗子和吴石头等小子也差不多这德行,这时候要去扯他们的长矛,那多半会连人带矛一块扯走。

“第一次总是这样,习惯就好。”

萧胜安慰道。

“哦,习惯就好……”

李肆踏步上前,还招呼起了小子们。

“走!接着杀!”

萧胜呆住,他可不是这意思……

“继续装弹!”

李肆转头交代了这么一句,就带着小子们朝前走去。

硝烟散开,几十号贼匪躺了一地,李肆暗自冷笑,低声对贾狗子等人吩咐道:“不管死活,见人就戳,千万别靠近!”

小子们辛苦地吞着唾沫,却毫不犹豫地点头。九柄长矛聚在一起,一个个戳了过去。

一声声惨呼接连响起,也不知道这些贼匪生命力旺盛,还是这个时代的枪炮威力本就不大,居然没一个真是被打死的,多被击中手腿躯干,都还在喘气。可那长矛却毫不留情,隔着七八尺远,将一个个活人捅成了死人,凄嚎之声震得后面的萧胜都在心底里打哆嗦。

捅死了十来个贼匪后,后面躺着的人醒悟过来了,这根本就是不给他们活路。受了伤的,勉力挣扎起来朝后方堡楼爬着,没受伤却躺着装死的,更是一蹦而起,急急抱头逃窜,地上一下就空了一半。

李肆拦住了要追上去的小子们,带着他们回到炮位上。

“现在……可以安心打野鸭了。”

李肆也亲手送走了两个贼匪上路,正如萧胜所说那样,整个人轻松下来,他闲闲地这么说着,萧胜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头恶魔。

接着萧胜看向前方,两眼也血红了,多好的靶子……

二三十号贼匪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后面十来个像是还想冲上来,而前面退下去的伤员正跟他们吵着,隐约还能听到什么“劳二是内奸”,“牛十一嫌疑更大”,“是谁出卖咱们的,杨太爷还是钟员外?”等等话语。

果然是帮仓促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就在这生死关头,还在喋喋不休地争吵。

劈山炮不过是小炮,不怕炮炸了膛的话,射速比鸟枪还快。粗粗用木棍带着油布清理了炮膛,炮药填好,又是一枚裹了油布的封门子塞进了炮膛。

“还是我来!”

萧胜上瘾了,挥开李肆等人,自个又调整起炮口高度来。

前方那群贼匪,还不觉死到临头,犹自推攘叫闹不已。他们没见着官兵上来,下意识地没了紧迫感,跟同伙一吵,更是没想着后面还有官兵。也不知道是谁朝后瞅了一眼,这才尖叫起来,“炮——!”

轰……

来不及了,又是一声炮响,一发拳头大的封门子激射而出,将青白硝烟甩在尾后,像是在水面打起水漂的石头,一朵、两朵、三朵……四五朵,然后是一大朵,猩红血团几乎同时喷洒而起,最后那一大朵,是接近力竭的炮子,带着一个贼匪的身体狠狠撞在了堡楼的土墙上,就见那人的胸膛整个塌陷下去,炮子嵌在他的胸口,砸得那人身后的堡楼都散开大片蛛网似的裂纹。

“劳两头!?”

贼匪里有人惊呼出声。

“抱头蹲地,投降不杀!”

没必要再用枪炮了,所有贼匪都瘫软在地上,不少人裤裆已经湿漉漉一片。萧胜带着兵丁们冲了上去,身后李肆还举起了用铁皮做的喇叭这么喊着。

“降了!降了!”

贼匪们扯着嗓子喊着,生怕喊慢了。

跑在前面的萧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时候他才想起那铁皮喇叭的用处。

那个李肆……连这都想到了……

“几伙山贼凑在一起的,召集人就是劳二,想在这堡楼竖起旗号,自组一都,在史书上立下字号……”

三四十号贼匪被绑成了葫芦串,由兵丁监视着上船,萧胜正跟李肆“汇报”着。

“死了二十九个,脑袋全砍了下来,这里有三十三个,还有二十多个逃了,劳二……被我一炮轰死!”

萧胜脸上放光,最后那一炮可真是神射,足足轰死了六个人!

“劳二死了啊……”

李肆皱眉,这可不符合他的预期。

“你又在想什么?”

萧胜又有了脖子发凉的感觉。

“没什么……”

李肆转头看看四周,隐约能见远处的芦苇荡在摇曳晃动,那该是没逃远的贼匪,还潜在附近观望。

“追不上他们,也没必要追了。那些家伙已经破了胆,不过是想确认咱们真走了,好去收拾同伙的东西。”

萧胜很有经验,对那些逃匿的贼匪也不怎么在意。

李肆忽然哈哈大笑出声:“敢坏钟老爷的事,这就是下场!”

扯足了嗓子的呼喊,霎时传遍了整个河湾。

“你……”

萧胜两眼圆瞪,只觉脖子那股凉气骤然下沉,坠得腰眼都有些撑不住。

“你这是要干什么?”

对李肆“戒心十足”,这一喊,他顿时明白了用意,只是一时还来不及推想接下来的变化。

“老萧,别想那么多,先把这桩大功收下吧。”

李肆这话让萧胜脸色和缓下来,甚至还有一股喜色要翻出来,却被他矜持地压住了。

这确实是桩大功!

县里几伙山匪,居然被自己一个小小汛守给几乎一网打尽,萧胜似乎已经看到了李朱绶那张大白脸上荡开和蔼的春风,而白道隆更是满意地抱着胳膊直点头。自己那额外外委的堪合,怎么着也能变变了。

只是……李肆最后那一嗓子,怎么想怎么都觉着不太对劲,像是还有什么大祸事等着呢?

见萧胜脸上阴晴不定,李肆哈哈一笑。

“担心什么,一切都在我的算计中。”

萧胜脸肉有些抽筋。

“包括这次!?”

李肆不好意思地抹汗,这次不豁出命来拼,还真是危险。

“本是小功,现在成了大功,真是意外。”

李肆嘿嘿假笑着,萧胜怒目而视,瞪了一会,也跟着笑了起来。

拍拍身边的贾狗子等人,李肆心想,对萧胜来说,这是大功,而对他来说,这可是大收获,从现在起,自己手下这九个小子,已经锻打成型了。连带自己,也算是有了成长。

贾狗子和吴石头等人只默默看着李肆,眼瞳里凝着坚决,一分同龄人远远不及的成熟已然沉淀下来。

萧胜志得意满地驾着赶缯船,在凤田村矿场放下李肆等人和那两门经过了实战检验的炮,押着三十多个贼匪俘虏回了他的窝。而关田等村人们迎上来时,都被李肆他们一身的猩红给镇住。

“这东西,再打造两百支!”

李肆振臂一挥,同样染着血的三棱刺噗地一声插在了地上。

“祸事将起,我们必须靠自己保护自己!”

一身还没褪尽的杀气,裹在李肆沉凝的嗓音里,将关田等人震得心神摇曳。而贾狗子吴石头等九个小子挎着短剑,握着木棍,目光如铁,有如亲卫一般簇拥着李肆,更让村人们隐约生出错觉。站在他们眼前的李肆,不是个读书人,而是个叱咤风云的大将军。

纵然还有什么反对之语,那一刻他们再也说不出口。

李肆准备着迎接祸事,可对李朱绶和白道隆来说,却是喜事临门。

对李朱绶来说,英德本是冲难之县,缉盗剿匪是县里的要务。眼下金山汛一个小小讯守,居然就剿了几伙山匪,地方贼匪为之丧胆,一县顿时安靖不少。

这只是面上的好处,更可心的是,那汛守还很懂事,刻意倒填了行文,让整件事变成了他李朱绶李知县的功劳。他李知县获悉有匪情,心系绅民安危,星夜移文总兵衙门借兵,还亲自对该汛守面授机宜,由此立下奇功一件。

白道隆也在这事上挣得了一份功劳,闻知地方匪情,不辞辛劳,亲赴汛口,指挥调度各汛严防死守,堵贼于困境。兼之平素巡察得力,麾下将兵反应神速,区区二十名官兵就击溃百名贼匪,缚三十杀三十,此乃一等强兵,他这上司自然功不可没。

知县和总兵各由自己的幕友写出一份花团锦簇的呈报,向各自的上峰交了上去,美滋滋地等着议叙。虽然算不上惊天的功绩,可眼瞅着都是两人的多事之秋,有这么一桩功劳垫桌腿,心中也稳了不少。

可另一些人,心中正狂澜阵阵。

“钟上位!你够种!”

杨春在自家宅院的客厅里转着圈,地上也是一摊茶水和茶杯的碎片。

第五十章 一语起风雷

杨春咆哮之间,家丁奔了进来,满脸的惶恐:“二爷不愿意动,说……说还没人敢把咱们杨家怎么着……”

杨春跺脚:“屁股烂了,脑子也烂了!?算了,我也护不住他了!”

这个昔日的典史,如今的钞关书吏,此刻满眼血丝,像是头瞅谁啃谁的疯狗。

“钟上位那家伙脑子里只有矿场上造的炮!谁碍着那事,他就要把谁整到死!不然他就要被白道隆整死!我今番是看人看走了眼,才遭来这祸事!那胖子做事可真够雷厉的!话都不跟我递一声,就直接下了杀手!”

他鼻孔喷火,猛然冲到一个正跪在角落里,似乎想缩进地板的人,正是那个山羊胡汉子。嘭的一脚,正踹在那汉子的脸上,那家伙滚地转着葫芦,血水带着断裂的门牙也跳了起来。

“给你们找落脚地,不是让你们扯旗立号的!劳二就算死了,我也要把他的臭肉挖出来,挫骨扬灰!”

那汉子咕噜噜又转了回来,抱住了杨春的腿,满脸血糊糊的,脸上却是另一番惶恐:“太爷您别动怒,咱们道上的兄弟还得靠您话事呢,先躲过眼前这祸事吧!”

杨春抖开他,狂怒散了几分:“好……好……牛十一,算你忠义!还知道跑回来跟我知会,我杨春如有再起之时,定不会忘了你!”

客厅外,几个家丁大包小包背了一身,朝着杨春打千请示,杨春断然挥手:“走!”

像是管家模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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