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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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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马尔赛高声叫着。看着这个昔日擎天一将图海的孙子,康熙摇头不已,这马尔赛,怕是满脑子就想着自己的安危吧。
正要训斥这个胆小的家伙,大批臣子涌来,同求康熙移驾。贼军已破了讷尔苏防线,正沿湘江东岸兜击而来,离铁炉寺不过十里远,若是在晴天,都能看到贼军旗帜。
自铁炉寺所在的矮矮笔架山向南看去,山下是宽阔盐碱地,东面旌旗招摇,那是诺尔布大营。诺尔布手下能战的只有内务府骁骑营和禁旅前锋营,以及一些残余绿营,兵力不过两万出头。幸亏东北面捞刀河北岸是高坡,贼军在那里只是牵制性的佯攻。
正面是巴浑岱大营,手里还握着西安荆州驻防旗营和禁旅骁骑营,以及部分能战的直隶绿营。这是贼军主要攻击方向,巴浑岱原有四万之众,可到现在已不足两万。
东面临江阵地是讷尔苏大营,领着禁旅骁骑营的步兵和陕甘绿营顶在前方,只有一万五六千人,因此被成了今日贼军突破的重点,镶蓝旗副都统杨都正带固原提标四千往援。兵丁们聚成长龙,自山侧向贼军突破处急奔而去,纷杂服色混在一起,自雨雾中看去,就如一条巨大爬虫。
再看向更西处,湘江依稀可见,大片船影堵住了江面,船上还有湖北襄阳镇的绿营防着贼军自水路侧击。
朦朦雨雾遮蔽了更远处的景象,康熙无比烦躁。他万万没有想到,贼军在雨中肉搏,竟也是如此勇猛。本以为靠着沟堑和七八万步兵,足以抵挡贼军好几天,那时援军源源不断,贼军怎么也难坚持。可这不过是第三天,贼军居然就快打穿了防线。
这该死的雨……
康熙暗自咒骂着,就因为这雨,他的百多门大将军炮,陕甘一万马队,禁旅骁骑营一万马队,还有陕甘督标火器营,京旗内外火器营和新编汉军火器营这三支总兵力也有两万的火器营,根本无法出战。
三天,他的十四万大军,就只剩下了十万,虽然损失的大多是绿营,并不心疼,可再拼下去,就真的是拼老本了。而且雨不停的话,他的马队和火器营就只是样子货,除非让这四万后备下马丢枪,也去打肉搏战。
这时候康熙无比渴盼这雨能停下来,虽然贼军又再能用枪炮,可自己这四万人也能出击,特别是马队,他刻意将銮驾放在铁炉寺,就因为正南面是大片荒原,便于马队机动。而现在,马队跟火器营都只能缩在笔架山两侧坐看。
对了,长沙城……
康熙逼不得已,将算盘打到了长沙守军身上。
“命鄂伦岱率军回援,直击贼军腹背,长沙城,不要了!”
随着这一道谕令自乡间传入长沙,鄂伦岱和叶九思吐出一口长气,几乎软瘫在地上。长沙守军在天心阁前已经铺了厚厚一层尸体,战死者不下两三千人,却没能攻进去一步。
将城门条石搬开,三万长沙守军出北门,计划兜击正北方的鹰扬军后路,却被退到后方休整的青浦营迎头推过来一道刺刀丛林。出城的湖南绿营本就心志涣散,加之来不及整队,被杀得一片大乱。鄂伦岱和叶九思见势不妙,折返回城,带着心腹亲卫和一千多旗兵登船北归,将湖南绿营甩在了身后。
“鄂伦岱,革去领侍卫内大臣和将军两职,发巴浑岱大营效力!”
“叶九思,斩!”
康熙见到这两个只带回一千多兵的混蛋,气得浑身哆嗦,他这里跟贼军血战,三天丢三万多人。这两个家伙丢三万人,竟然只花了半天功夫!
叶九思的头颅高高挂起,有如祭品一般,承载着康熙虔诚的祷告。老天爷,别下雨了好么!?
事与愿违,雨更大了,可结果也遂了康熙之愿,如此暴雨,还真是没办法再战了。
“今天又死伤了两千人,不少哨目都空了一半……”
范晋捂脸叹气,他是作军心工作的,官兵就如学生。之前还对李肆说什么别在意死伤,可巡视时看着空了不少的营帐,最心痛的是他。
“从四月到现在,我们在长沙已经伤亡七千人,这真是个流血之地。”
李肆心情也很沉重,这雨继续肆虐,战局陷入胶着,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现在手头兵力,经过教导营补充后,也只有三万出头,而康熙手里也该只有十万,大家似乎是在等比例放血。
不过长沙战场的变化,终究还是他李肆在向胜利靠近。康熙已经放弃了长沙,长沙三四万清兵也基本覆灭。除了马队和火器营,当面防线上的清军也已经胆破,再不堪一战。
再过四五天,又将有几万清兵赶到,而羽林军也将杀到,那时的战局,将更如绞肉机一般,如果还是雨天,那可就真麻烦了。
李肆来到大帐口,听着瓢泼似的雨声,心道老天爷,别下雨了好么。
几乎在同时,长沙西北,洞庭湖畔,贾昊等羽林军将领站在益阳县城门楼上,雨水哗哗刷着雨披,都是幽幽长叹。
康熙到达岳州后,就下令征剿了所有船只,羽林军拼命搜刮,也只找到一些小舢板。泛舟急袭淮阴乃至岳州的计划落空,就只能转向东南,加入到长沙战场。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没能牵动长沙大军,同时为了行军方便,所有军属十二斤炮都留在了遵义,常德也无力打下。羽林军数千里转战,竟然就像是一趟远足,让所有官兵都郁闷不已。
的确是一场远足,羽林军兜了数千里,从广西到贵州,穿四川进湖南,一路都无比轻松。有工商署和后勤署联合作业,先导一直在前联络补给,畅通道路。进了湘西,更有之前招募的苗人引导,银子大把洒出去,信息通畅,也就比在广东越野拉练苦那么一点。
可他们是羽林军啊,长沙大战,都没起什么作用,自然焦躁无比。接到李肆东进淮阴,再向南捣康熙大军后路的命令后,他们日夜兼程,终于在益阳聚起全军。却没想到,益阳也是大雨,行军份外艰辛,等杀到长沙,说不定仗都打完了。
“老天爷,别下雨了好么……”
贾昊当然没有置疑李肆的决策,羽林军至少达成了一项任务,那就是牵制了荆州和常德方面的清军,这两处清军汇聚了三四万人,踞城固守。若是羽林军没走这条路线,这股清军估计要向南直下,去攻永州衡州一线,那时候衡州的情形,就不会如面对江西清军那般轻巧了。
可作为英华军最强一军,他们终究没有重创清军,还将后方刚打下来的遵义置于胤祯大军的威胁之下。这不由让人想到之前羽林刚出广西,就被梧州死死挡住的憋闷情形。
羽林军现在可是支两万之众的大军,当然,包括沿途参加进来的各族少民。贾昊觉得,盘石玉都可以将连瑶营单独扩充为一军了。罗罗、苗瑶、僮侗,五花八门,十数族,六七千人,自然包括从贵州大定府一直跟过来的纳素女王陇芝兰。
“明天……天……会晴……”
想女王,女王到。已经会说一些汉话的陇芝兰连比划带说,作出了预言,贾昊等人都不以为然,你是女王,又不是女巫……
“雨神……告诉我了。”
陇芝兰跳舞似的挥着手臂。
“地母……还说,是要迎接……龙树神……下凡……”
她的眼瞳格外清澈,似乎其中另有一个世界,这话也是玄乎无比。
“龙树神,要造一个新世界。”
陇芝兰边说边点头,语气不容置疑。
第二天清晨,所有人都笑了,雨停了!真的停了!
“脚下急赶,一定要踹上康熙的屁股!”
贾昊的呼喝声回荡在益阳城中。
“擦枪擦炮,该干回老本行了!”
李肆则是一脸凶恶,他心中正在怒骂老天,你这是玩我们呢。早知道只下三天,又何必跟清军这般拼命。不过话又说回来,三百年后,天气预报都没个准,这时候能指望谁来夜观天象?
“火药湿了!?”
铁炉寺,康熙的笑容却凝结在脸上。
雨是停了,可连绵几天的雨水,清军的火药粉满是湿气,根本不能用,必须得晒。
李肆能给他时间晒么,做梦呢……
康熙铁青着脸,正想招呼下旨将掌管军需的提调经办全都砍头,一个中年四品官站了出来,说他保管的几千斤药粉事前全用三层油纸分装小包,油布再裹大包,外罩绝火木箱,马上就能用,喜得康熙抚背大赞,夸他做事细致。
“奴才内务府员外郎鄂尔泰,为主子办事,自当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松懈。”
问到姓名,此人恭敬却无谄色地答道。
“鄂尔泰,还是侍卫出身?好!好!升镶蓝旗参领,南书房行走,与朕一同,观敌败于朕雷鸣铁蹄之下!”
贼军想必火药也是湿的,上天终究还是站在他康熙这一边。
康熙正满心畅快地想着,轰隆隆如雷炮响自前方传来,那熟悉的硝烟之墙又渐渐升起,似乎遮蔽了阳光,让康熙的面颊再无半分血色。
第四百一十一章 战长沙,游弈军,就此一战!
哒啦哒啦的细碎鼓声响起,红衣兵排成四五道横阵,占据了山下四五里宽的视野。不足两万人之军,却遮天蔽日,气势胜过十万之众。在铁炉寺外的笔架山头看下去,地平线已被这道道红浪吞没。
在这道红浪前方,是大片杂乱人潮。那是数目远胜于红衣兵的溃兵,被炮火和红浪从捞刀河北岸的沟堑里赶出来,就像是大雨冲刷沟渠而出,冒着泡沫的渣流一般。
以明黄华盖为中心,笔架山头一片沉寂,包括康熙在内,所有人都面色灰白地看着那道红浪步步逼近。
直到山下百多门大将军炮伸展为一条长线,也占据了数里宽大正面,两万火枪兵在火炮后聚为个个方阵时,众人脸上才渐渐回复血色。炮声隆隆,硝烟升腾,汇聚为冲天烟墙,红浪的涌动顿时模糊。文武大员们都长吐了一口气,相互对视,交换着欣慰的眼神。
“皇上,贼军离此不过七八里,已是巨炮能及之地,还是移驾为好……”
马尔赛坚韧不拔地劝着康熙,此时康熙却没再给他脸色,反而摆出一副谆谆教导的架势。
“所谓一炮糜烂数十里那种话,不过是哄骗小儿。即便万斤巨炮,炮子能及五六里,已是古今中外所难见,要至七八里……”
康熙很懂炮,正要滔滔不绝,前方白烟中陡然绽起一股血流,还伴随着惊恐呼喊。定睛看去,山下一处火枪兵方阵溃乱,露出零零杂杂的残肢,竟是英华军的炮弹轰了过来,离御銮不过一两里地。
康熙深呼吸,还没忘记把话说完:“不借风势,可是难以办到。”
笔架山这处山头肯定是不能呆了,康熙将銮驾朝后移了两里,在另一处山头搭起的台子上就位。看着马尔赛正在四处张罗,备着形势不妙,銮驾好紧急起行,康熙也没有阻止。
这已是对决的最后一刻,康熙押下了所有筹码,当然,并不包括自己的性命。贵为天子,他可不能学崇祯,那般轻贱自己的万金之体。马尔赛说得对,龙体即是国体。
炮声轰鸣,己方的大将军炮远远处于下风,不时还能见到硕大炮子砸在大将军炮周围,人飞炮横。由这光景,康熙已经确定,自己在去年仓促拉扯起来的火器营解决不了问题。但他手里不止火器营,透过硝烟,隐隐见到红衣兵正稳步逼近,康熙心说,来吧,正合朕意。
大雨过后,地面一片泥泞,但捞刀河北岸多是荒滩,野草茂盛,坐骑虽没办法扬蹄飞奔,却还是能跑起来。
游弈军统制王堂合的骑术已经勉强合格,他策马缓行,观察着前方的战场。左侧是一处大河塘,名叫铁炉湾,向西绵延数里,跟南面捞刀河相接。往东看去,鹰扬军和虎贲军各出两营,正伸展为宽达四五里的层层横阵,齐步向北推进,这横阵东侧尽头,就是捞刀河弯曲河岸。
赤雷营的二十斤重炮在横阵后方猛烈轰击,十二斤火炮和军属火炮正被骡马拉着,跟随步兵向前推进。清军的炮弹在前方溅起条条泥柱,给这幅壮阔画卷抹上了真实的战意。王堂合确信,边寿民和郎世宁这两个画师,正在后方展开画板,专注地描绘着整个战场。
怎么也不能少了我们骑兵的身影!
这是王堂合的心声,所以他粗粗扫过了己方战阵后,就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了清军所在的北面。
隐约能见到清军的大炮列在阵前,轰击不停,后方是服色杂乱的火枪方阵,一团团聚着,也拉成一条宽大阵线。背景是不高的连绵矮山,几处山口向北伸展,让地形已烂熟于心的王堂合心中一动。
清军马队,会不会从这些山口里冲出来,正面冲击己方横阵?
再看看西面,矮山遮蔽了视线,一座村庄在西北处挡住铁炉湾尽头,后方情形再难看到,不清楚清军马队是否也会从那里冲出。
王堂合叹气,鞑子皇帝就在不到十里外的地方,防备尤为严密。军情处下足了力气,也难及时更新清军兵力部署,清军马队的动向,还没办法掌握到。
眼见横阵前方离清军大炮防线已经只有三里多地,赤雷营的十二斤火炮和各军八斤小炮都开始就位,似乎就要没了骑兵的用武之地,王堂合正在发急,后方呜呜的牛角号声响了。
这是紧急警报,不待军中司号转达,王堂合已经两眼圆瞪。自西北方向,小村矮山背后,清军马队如洪流一般涌出,直奔步兵横阵侧翼而去。
“游弈军!就此一战!”
看着那不止万骑的马队,王堂合头皮发麻,血涌全身,心却死死沉下,矛盾之感瞬间交错而生,他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一声。
“就此一战!”
部下们来不及细想,跟着王堂合齐声呼喝,三千骑士策马提速,向北奔去。
战场后方,黄金太极双身团龙大旗下,听到这一声高呼,李肆和范晋等人举起望远镜看过去,然后纷纷又放了下来,范晋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李肆没有闭眼,他就用肉眼直接看着,游弈军,怕只有这一战了。
长沙之战,牺牲者无数,而决战一至,更是血火炼狱。每一人的牺牲都有价值,现在,他离康熙已经不到十里。清军唯一能阻挡住他的,不是大炮,不是火枪,而是马队。而要迈过这一关,就必须付出代价。
李肆死死盯着游弈军疾驰而去的身影,头也不转地问:“猫群都准备好了吗?”
身边罗堂远低声道:“已经妥当,就待时机成熟。”
李肆点头:“王堂合,能把机会拼出来。”
西北小村矮山到英华军横阵侧面不过四五里地,即便泥泞地里马速不快,可奔过这四五里地也不过四五分钟时间,这段时间不仅架不起铁丝网阵,步兵变阵都难以到位。
游弈军的任务就是迟滞马队,为步兵变阵争取时间,而为此会付出多高的代价,王堂合那一声喊,已经再清楚不过。三千不过是学会了骑马的步兵,要挡住四五倍精于马战的对手,结局会是怎样,游弈军官兵都明白。
“天刑社,时候到了!”
“圣武会,为国尽忠!”
呼喊如潮,三千游弈军冲向清军马队,如细细溪流,截入湍急大河中。
最初建这支游弈军,就想到了对阵马队会伤亡惨重,成员大半都来自韶州子弟,和羽林军同为嫡系。加之这三千人里一半是天刑社成员,一半是圣武会成员,无一遗漏。可说是李肆旗下心志最为坚决,战意最为昂扬的一军。之前一直没有大展身手之地,如今初次登场,就扑入生死绝地。
没有一个人犹豫,甚至都没去想过该不该犹豫,游弈军就是这样的棋子,要在全军最危急之时,战出自己的价值。
不过片刻,两股骑兵就迎面撞上,蓬蓬枪响杂乱响起,清军马队顿如撞进铁网沼泽,当头仆倒大片人马。
“一个、两个、三……该死,别想逃,三个!四个!草,躲进马肚子了!?”
王堂合一马当先,从马鞍两侧拔出长枪,五枪打倒三个,就在同时,头盔胸甲铛铛作响,腿上也是一痛,他也中了好几枝羽箭。
第四个敌人一身甲胄,头盔上的避雷针高高立起,像是一个身份不低的将官,马术还颇为精湛。王堂合的一枪居然没他缩身挂镫躲过,气得他掏出腰间短铳,一枪轰在对方坐骑的马头上,可就在同时,那人藏在马肚子下开弓射箭,也射在了王堂合的马头上,两人同时滚倒在地。
“小白龙!你这混蛋,纳命来!”
自己精选出来的坐骑就此牺牲,王堂合愤怒得两眼充血,拔出另一枝短铳,却只轰在了对方手臂上。接着他拔剑,对方拔刀,一个伤了腿,一个伤了手,就这么战在一处。
三千游弈军深深嵌入清军一万多马队的大潮中,双方都再没了冲势。王堂合的战斗几乎就是所有游弈军将士的缩影,靠着随身所带的多枝火枪,当头打倒了无数人马,与此同时也遭到对方密集的羽箭攻击,尽管有头盔胸甲防护,手臂和腿却处处受伤。
所有游弈军将士都配发有一枝永历式火枪和两枝简化版月雷铳,除此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还自购了一两枝火枪。在动用配发的马刀之前,每人都有四五连发,轰得清军这一万多马队人仰马翻,一时竟有些张皇失措。
可见到游弈军几连发后,再没了火器,清军都镇定下来。这支马队既有从祖辈到自己都久经战阵的陕甘绿营,也有心高气傲,不愿服输的西安、荆州旗兵,还有从京旗里拔出来,满心想着靠这一战挣下功勋的禁旅满蒙旗兵。稳住阵脚后,挥着腰刀,举着梭镖,张弓搭箭,策马向游弈军猛冲而上。
游弈军先是在马上挥刀对冲,可骑术远不及对手,纷纷落马死伤。军官们清醒过来,招呼着部下下马结阵,刺刀上枪,以一个个零碎小阵对抗。
战场西侧,人马嘶嚎,没见到马队洪流卷上红衣兵横阵,反而被一股不过三四千的红衣兵挡住,笔架山上,文武大员都纷纷抽着凉气。
“勿急,贼军那股马队不过飞蛾扑火,挡不了多久。”
赵弘灿云淡风轻地安慰着众人,眼角却瞟着脸色很是不好的康熙。
“那股马队,本就被贼军当作棋子,真是想不到,本以为贼军就仗着器利,却还有如此骁勇的死士,那些骑兵,也不过是刚刚学会骑马而已……”
康熙却像是置身事外,语气里居然含着明显的赞赏。
“那李肆蛊惑人心,总有受愚甚深之徒!”
方苞却是这么说着,可嘴里这里说,脑子里却闪过一个个身影,虞充文、辛弃疾、文天祥,乃至卢象升、史可法、陈子壮,他们也是毅然踏入死地,难道他们也是受愚?
马队的混战牵着所有人心,不知过去多久,欢呼声骤然响起,隐隐见到贼军骑兵的将旗落下,众人如释重负,呵呵笑出了声。国朝骑射无双,贼军以马队战马队,兵力还居弱势,终于是败了。
目光再转到战场正面,笑声都低了下去。那数道横阵,已经收缩为十数个空心四方阵,离山下炮兵阵线不足三里地。
清军马队摆脱了游弈军的阻扰,继续倾泻而下,可游弈军的战斗却没有停息,只是从一道城墙变作了激流中一座座孤立的礁石。
以王堂合为首的数十人就是其中一座,他还在跟那个清将对峙,同时心中庆幸不已。这个家伙战技娴熟,力大势猛,不是右臂受伤,只能用左臂挥刀,自己早就成了他刀下之鬼。
“你能伤到我道保,这辈子也该满足了,汉狗渣滓!”
那清将像是不忿自己没能带着大队冲击英华军大阵,狂怒地咆哮着。
“鞑子不都是嗷嗷叫的么,你怎么还会说人话?”
王堂合冷哼一声,跟着部下再度扑上,对方也是数十人群聚而上,刀光跟着血光闪作一团。四周都是疾驰惊马,双方几乎是挤在一处,没什么技巧,没什么绝招,就是挥刀猛砍。倒地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去剁对方腿足,铛铛刀刃撞击声和噗噗刃锋入肉声不绝于耳。
好半响后,上百人堆在一起,再没人稳稳站着。
王堂合跟那清将面对面跪着,王堂合的刀劈在了对方脖子上,可对方却举着一枝梭镖,自上而下,从脖颈处斜插进王堂合的胸甲。随着王堂合的呼吸,一股股血水正从胸甲上下喷出来。
清军马队扑入英华军防线,被已经稳稳列好的空心大阵分割开,徒劳地一波波冲击着。尽管没有铁丝网阵,可马速本就被泥泞拖慢,再被游弈军截击,失了冲击箭头,在空心方阵前依旧撞得头破血流。
李肆看向战场西侧,正心如刀绞,不到半小时,游弈军这一战,就如昙花一般,绽放出令人心悸神摇的光彩后,就悄然而散。三千勇士,能活下来的或许不超过三百人吧,而随着游弈军将旗的陨落,王堂合,他最赏识的嫡传弟子,心腹爱将,也该是陨落了。
想到王堂合,李肆脑子里就闪过几年前,自己还是李北江时,借着广东米价风波上位的情形。那时他在连江口遭湖南春晖堂手下的湖南抚标袭击,差点被流弹开了瓢。是王堂合第一个跳上敌船,却被对方一矛戳下了河,当时他还以为王堂合死定了。
恍惚间,数年过去了,王堂合又在眼前战死,比那一次更为惊心动魄,更让他难以忘怀。
深呼吸,将眼角的热意压下,李肆看向前方,见到步兵方阵四面都喷吐着整齐硝烟,清军马队在方阵空隙间奔突不定,还有零零散散的人群向北溃退,他展颜笑了。这一关,该是跨了过去。
第四百一十二章 战长沙,说康熙,道康熙,康熙没有五十七
“求皇上移驾!”
笔架后山的嘹台上正乱作一团,文武大员都跪着齐声高呼。
前方马队似乎已经将那红衣兵尽数吞没,可听着枪声和呼喝,看着那道道硝烟升腾,即便是没经历过战阵的文官都能明白,马队没能撼动贼军,情况无比凶险。
原本清军马队有一万五六千人,可被游弈军截击后,只剩下万人不到,还都精疲力竭,心志摇曳。再撞上步兵大阵,死伤惨重。马队冲击步兵,只要头一波没能冲散,后面就别再谈了。康熙之前上过战阵,对这点常识再清醒不过。
他的最后一道倚仗已经破灭,可诡异的是,他似乎早有所料,为此他没有将禁旅前锋营和骁骑营的精锐马队派上去,他手里还有六千完整马队。这六千马队,是用在退却时遮护后路的。
“果然是梦啊……”
康熙如此轻叹道,脸上反而带着一丝解脱后的轻松,不知道他所说的梦,是他之前的噩梦,还是他原本准备在此打败李肆的美梦。
“再等等……”
对臣子的跪求,康熙没再决然拒绝,但也没有马上接受。他还没败呢,山下还有百多门炮,还有两万多火枪兵,万一他们能造出奇迹呢?
“贼军若是在江北,我马队定能将之碾过齑粉!”
听得康熙不再坚持,众人都松了口气,再继续观战。见到前方战况,马队已是败定,赵弘灿无意识地自语道。
“没错,所以形势再如何败坏,李肆也再无力北进。他这强军,要到中原,也敌不过我满洲骑射。”
听到这话,康熙心绪更为镇定。贼军牺牲了自己的马队,还靠着地面泥泞,才能挡住马队。若是在北方,马队有更开阔的场地,能冲得更快,贼军怎么也难挡住。
可刚刚平静下来,却又迎上连续几股噩耗:镶白旗副都统,马队统领道保失于战阵;甘肃提督,马队副统领刘世明战死;内大臣,勇略将军诺尔布中炮,伤势甚重;步军统领右翼总尉,禁旅八旗内火器营统领,炮营统领衮泰中炮战死……
马队稀稀拉拉溃退,红衣兵的鼓点已经清晰可闻。山下大将军炮阵地,至少一半大将军都成了哑巴,不是被毁,就是等待冷却。
上百门炮在红衣兵横阵间隙猛然轰鸣,这是摆到前线的十二斤炮和八斤小炮,离山下只有两里地,炮弹频频轰在山下的火枪兵方阵里,那些火枪兵乱作一团。
“皇上!”
臣子们再度催促,贼军离这里不过四五里地,如果把后方那些巨炮推上来,山头上这明黄华盖可是绝佳目标!
“再等等!”
康熙咬着牙,他已经犹豫了,他很想转身就逃,可君王的颜面,还有对上天降下什么意外的期待,还在拉着他。
“着正黄旗都统,觉罗杜叶礼整顿败退马队,将所有官佐革职待处!让其聚齐部下,集结待命!侯着戴罪立功!”
看到溃败下来的马队还有数千之众,康熙觉得还能再博一把。
马队一片片整理出来,在山下谷地里聚集。而在此时,红衣兵再度列出的横阵,已经推进到了半里之内。红衣兵的火炮停了,清军的火炮也无力再响。两万多火枪兵被官长押着潮涌而上,越过火炮,排出一道扭扭曲曲的阵线,四五人一列,竟是个四五大叠枪阵。
数千火枪轰鸣,一道接着一道,声势震天,连康熙都觉得正落向李肆那方的天平陡然一停,然后朝自己这方倾斜。
很遗憾,嘶嘶尖啸声里,各军的小号榴弹炮开始发威,团团焰火在清军那道阵线中炸开。这两万火枪兵不过是从原本军中选出的鸟枪手,只集训过开枪,实弹都没打过几发,更没顶着炮火开枪的经历,当下一片溃乱。
到红衣兵的横阵进到一百步内,排枪声无比整齐地轰响时,这两万火枪兵完全失去了控制,如溃堤一般,朝战场左右退去。
“皇上——!”
华盖下,文武大臣再度跪求康熙移驾,再没眼力的人也看出来了,这一仗已经败了,败得很惨,康熙再不走,大清还要步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杜叶礼!他的马队呢!?着他马上出击!图思海!”
康熙却像是魔怔了,他满脸晕红,情绪激昂地呼喊着正红旗都统图思海。
“率朕亲卫马队出击!贼军已与我步队接战,再无转移挪腾之地!马队再冲上去,冲破一处缺口,东西横卷,贼军必败!”
他发现了战机,这也是最后的希望,他的语气如此严厉,绝不容置疑。
图思海迟疑地跪地领令,他不确定,这到底是去送死,还是去夺胜。这是一场绝大的赌博,军中还成建制的骑兵,就是那六千人,出击再败,连康熙都不一定能跑得脱……
“快去!”
康熙抽过身边侍卫手里的马鞭,啪的一鞭子抽上还在发楞的图思海。
“康熙,就在那里么……”
李肆策马来到战场,离清军火炮阵线不过一两里远,朝北看去,隐隐能见到一点明黄色立在远处山头,那该就是康熙的华盖。
“很想当面见见那家伙呢,不过……该是没机会吧……”
看着那点明黄,李肆心绪翻腾,他真的做到了,他真的战胜了康熙!前世那个留在画像上的康熙,该是正哆嗦着身子,一脸泪痕,咬牙切齿地说着“朕会回来的”之类的狠话。可惜,除非康熙脑子里全是豆渣,或者他手下的文武大臣们脑子里全是豆渣,否则他怎么也难跟康熙面对面。眼对眼,那样的距离,十个康熙都要没命。
不过这家伙怎么还不退呢,难道真要等到我的二十斤重炮拉到战场上来,然后步了他祖先努尔哈赤的后尘?
“既然能见到,不开上两枪,那可是白来了。”
心中这么想着,李肆掏出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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