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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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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死难者,他们该值多少?”

这一问太沉重,严三娘在梁博俦心中那丝旧日印象被压进最深之处,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正气凛然,也可以说是盛气凌人的统军大将。听听这话,云霄民人因抵抗他们英华将士而死,责任都在云霄民人自己身上,这也该算到买太平的价钱里。

严三娘可不认为自己在颠倒黑白,在她看来,新会人姑且不论,其他汉人,祖辈被鞑子屠杀,自己也受鞑子欺凌,现在英华军揭竿而起,替天行道,所行之事无不以仁义为先,怎么还能有汉人阻挡英华大军呢?真有的话,那定是被鞑子朝廷逼迫和蛊惑的!他们死了,照样得赔!

“这个……数目我还可回去跟云霄人商议,这里先问三……严将军一句,若是二十万两,可不可?”

梁博俦已经心乱,只想赶紧拿着条件就走。

二十万两!

吴崖看向严三娘,心说既然决意撤围,榨到二十万银子,可是意外之财。安威等原本力主要打下云霄的将领,也开始变了主意。萧胜一同心动,十万他觉得便宜了,可二十万,海军分个三分之一,又能多不少船呢……

严三娘沉吟片刻,缓缓摇头:“我已经说过了,英华天兵,是为万世太平而来,要买这太平,就得拿云霄一城来换!”

大帐里一片沉寂,好半晌后,梁博俦长叹一声,无奈告辞,走时还丢下一句:“三娘,你真变了……”

梁博俦走了,帐中还鸦雀无声,众人都还没适应这变化。萧胜皱眉,严三娘骤然改了心意,他觉得还是因为顾忌梁博俦和她的关系,所以决然作此姿态。

瞧着萧胜和诸将的表情,严三娘沉声道:“之前下令停攻,是三娘妇人之心作祟,让你们心中有怨,让将士鲜血白流,是三娘我的错!”

这话萧胜吴崖等人可担待不起,赶紧起身行礼,连道不敢。

“这是三娘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领军,三娘想的就是有始有终。阿肆交代三桩事,第一桩就是全军,三娘一介妇人,之前并没想透。现在细细再想,领军打仗,就不能顾一时之仁,而该顾一世之仁。”

“萧大哥之前提醒得对,夺下云霄,我们就能陆海一体,在福建稳稳站住脚跟。他日清兵来攻,将士的死伤也要少很多。若是没了云霄,不仅抗敌要多流血,他日再打回来,又不知要牺牲多少将士,让多少民人蒙难!”

严三娘起身,目光决然。

“仗已经打到这般地步,不干净收尾,之前的血全都白流。传令!告之敌军,今天是劝降最后一天,明日清晨前还没消息,就把这云霄夷为平地!”

众将抱拳,齐声应诺。萧胜又是感慨又是遗憾,感慨的是,严三娘果然是奇女子,识大体,心志果决。遗憾的是,有这一番历练,严三娘已经显露出统兵大将的风范,可她终究是王妃,李肆绝不会让她一直带兵,严三娘领军驰骋疆场的风采,以后是再也难见了。

第三百零四章 谁说女儿不如男,娇颜之下有赤胆

直到第二天凌晨,云霄被围军民依旧没有投降的迹象,严三娘咬牙做好了背上屠城名声的心理准备,就要下令开炮。这时她有些后悔,昨日该把梁博俦扣下来,终究是少时青梅竹马,怎么也该护得他周全。等会打起来,枪炮可是无眼。

担忧归担忧,军令却不是儿戏,严三娘暗道这辈子终究欠了梁博俦,下辈子……下辈子也不能还他,就只能让自己丈夫担待下了,反正他肩头宽。

手臂刚刚挥起,部下却急急来报,梁博俦带着几个伴当冲了出来,一身血迹斑斑,神色也惶急无比。

“昨日小民传回消息,城里人一直争到半夜。云霄商民已是要降了,可云霄同知和漳州镇中军参将还不愿降,杀了几个主降的将佐士绅,逼着商民跟他们玉石共焚。”

众人听得又惊又喜,形势果然要靠逼压才有转变,现在城中人心离乱,看来已是没了战意。

严三娘却在蹙眉,她熟悉梁博俦,见他这般神色,知道事情还不止如此。

“同知和参将把城里的妇孺押到同知署衙,发话说一旦大势去矣,就要让这些妇孺尽数殉城!以此逼迫军民继续顽抗。现在城中人心溃乱,却又被上官压着,苦不堪言!有义士助小民逃了出来,求天兵万勿开炮!”

梁博俦泪眼婆娑,说着说着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此时他已经完全将严三娘当作一军统帅来看了,而希望就在这位统帅身上。

“城中妇孺,连带小民未过门之妻,还有她家中母祖,一并被押在同知署衙,不知要遭什么罪。除了那同知和参将的心腹,其他官兵都已有降心。还望天兵伸手,救救她们!”

梁博俦这番话出口,严三娘心口一下揪紧了,梁博俦的未婚妻!?

“备马!我去劝降!”

严三娘未及细想,下意识地就招呼道,她要亲自出马劝降。

大帐顿时大乱,如炸了马蜂窝一般,吴崖安威等人都冲到严三娘身前,想要拦住她。开什么玩笑!?这可不是说书人嘴里主帅还要上阵厮杀的战场。枪炮无眼,阵前百步都是死地〖TXT小说下载:。hu。〗,严三娘既是一路统帅,更是王妃,跑到阵前去劝降,出点什么岔子,剥了他们的皮都赎不了罪。

“你们……是要造反么!?”

严三娘柳眉高挑,吴崖安威等人顿时都缩起脖子,背上一凉,先不说这责问,这表情他们可是再熟悉不过。以前在训练营里,但凡他们动作不对,态度懈怠,严三娘就是这般挑眉,然后鞭子就抽到了背上。

“没听见吗?眼下形势紧急,只要我出面,云霄就能到手,那些妇孺就能活命。我意已决,谁敢再拦,别怪我手下无情!”

严三娘沉声训斥着,心中却还有话没说完,在公,数千妇孺拘押一处,不知会遭何等苦难,在私,自己欠梁博俦的,眼下正是还债的时候,公私两顾,她绝不愿退缩。

吴崖安威等人急得眼中都冒起泪花,却不敢当面顶撞严三娘。这师傅威势太重,已经在心里刻下难以磨灭的痕迹。下意识地瞅瞅左右,才发现能拦住严三娘的人都不在场,萧胜是去了已经攻下来的城东码头处布置海军事务,房与信一早接到广州文报,正在后方处理公文。

“那怎么也得顶盔着甲吧!”

“先准备一番如何!?”

吴崖等人想尽办法拖时间,严三娘雷厉风行,三两下套好了她的甲胄,跨上战马就走,逼得吴崖等人一面匆匆着甲跟上,一面让部下飞报萧胜和房与信,指望他们能尽快赶上,将严三娘拦住。

“三娘……没有变,还是这般急公好义……”

眼见严三娘甲胄明亮,飒爽威武,梁博俦心中另有一番感慨,更生起浓浓的自惭形秽之感,能配得严三娘这般奇女子,不知该是何般的英雄人物。

严三娘和吴崖等人策马前行,不断有侍卫赶来,入城之后,已汇聚为上百骑的大队,将帅旗手也都到位,旌旗招展,声势赫赫。来到城西大道时,已是天光大亮。上千清兵民勇正聚在此处,他们还以为是英华大军是要全力强攻。

大群骑士驰来,个个红衣银甲,映着晨光,晃得清兵和民勇都花了眼。写着“东路陆海军巡阅使,严”几字的号旗迎风招展,让清兵民勇们都议论纷纷。他们大概知道英华军的编制,可这巡阅使的头衔却未见过,不知道是什么官。

仔细再看分立在这杆大旗左右的将旗,众人立即品出了高低。连鹰扬军统制的将旗都比这巡阅使的号旗低,俨然是迄今为止,踏足福建的“贼军”里,等级最高的官员。

大旗近到道口几十步外,旗下大将挥着马鞭,赶开拦在身前的诸人,高声呼道:“当面可有满人!?”

这声呼喊,让正端枪举弓的清兵民勇都是一愣,嗓音清丽脆亮,竟是一位巾帼女将!

严三娘穿着的可不是早前在黄埔讲武学堂亮相时那套仪仗甲胄,而是由掷弹兵的突击甲改造而成,供军将专用的简甲。胸甲带脊,裙叶护腰,左右肩是简纹狻猊首,头盔还是士兵那种斜檐圆顶盔,盔顶却插着艳丽孔雀长羽。马是白马,银甲生辉,甲下红衣,外罩大红披风,隐约还能见得盔下是一幅摄人心魄的绝丽容颜,看得清兵民勇眼眸迷离,直以为神女下凡。

接着他们才勉强转动脑子,品味着这一问,满人?哪里来的满人?在这福建,除了文官里有满人,就连福州将军旗下,都只是汉军旗人,他们不过是绿营和民勇,怎可能会有满人?

“既无满人,我汉家天兵已经破城,为何还要负隅顽抗,为满鞑殉死!?”

严三娘一边喊着,一边催马上前,吓得吴崖等人赶紧跟上,同样顶盔着甲的侍女小红更是策马紧紧贴在严三娘身边,心中就道,夫人真是比男儿还要英武,当她的侍女,还真是命苦,天王之前掐指算好的事情,赶紧应验吧……

严三娘这一问,清兵民勇都无言以对,他们不过是为食禄而战,为自家安危而战。这英华新国,他们了解不多,原本只当对方是官老爷和军将嘴里的“贼匪”。可几天对战下来,“贼匪”枪炮犀利,仪容凛然,军纪严明,甚至还收治城民俘兵,很是仁义。虽然炮轰民居,却是己方倚民居而守的缘故,跟这英华一比,自己上面的朝廷,才像是真正的贼匪。

昨日英华大军停战劝降,他们松了一口大气,都盼着上面降了,却不想同知老爷和漳州镇中军参将挟一城民人为质,要继续抵抗到底。

他们都是随大流的,虽然已有降心,但没上司,没旁人站出来,也只好默默地打下去,即便前方是死路一条。

“英华东路陆海巡阅严咏春在此!你等当面的汉家天兵,都归由我节制!劝你等放下刀兵,罢战请降,以我严咏春之名立誓,保你等身家性命,保云霄一城安宁!”

严三娘将自己的花名当作正名,劝抚着这些敌军。

清兵民勇们面面相觑,默然以对,昨夜官老爷将妇孺胁至同知署衙,已经乱了他们的军心,这声许诺喊出,不少人握着鸟枪刀弓的手已经松了。

可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人干脆地丢掉武器。这气氛不仅严三娘体会得到,吴崖等将领都有感觉,像是就差临门一脚。

严三娘先是蹙眉,再是展眉,脚跟轻靠,坐骑一跃而出,竟已进到了道口十多步外,小红是吓得赶紧跟上,吴崖等人更是魂魄皆散,正要策马,“别动!”的一声低喝拦住了他们。

劝阻之人是萧胜,他刚刚赶到。正见严三娘单骑临阵,清兵民勇像是受惊的雀鸟,竟然下意识地退步,他赶紧拦住了吴崖等人。若是众人一拥而上,清兵民勇会吓破胆子,径直拉弓开枪,而现在……刚刚好。

十多步的距离,严三娘的面容清晰入目,清兵民勇心弦剧震,一面是慑于严三娘这英武飒爽的姿容,另一面,则是震惊于这位巾帼女将,还是如此年轻。

“你们在担心什么?说出来!”

严三娘扫视这些兵丁,穿透他们眼里的惊讶和迷乱,她看到的是被某种巨大力量压迫着的佝偻本心。

“神女娘娘,我们怕的就是朝廷日后算账,天兵神勇,可终究不是本地人,今日能得云霄,明日也能弃了云霄。”

一个黑布裹头的绿营兵大胆发话,顿时引起一片应合之声。这心声自然跟新会人一般无二,严三娘和英华军上下,已是再熟悉不过。

但要解开这些心结,一直没有什么办法,空洞的许诺,敌不过现实的担忧,所以遇上这种情况,都是直接以力降敌。

严三娘横眉怒目,她也去过新会,对那种人自然鄙夷。但云霄不是新会,这里的人更多是受胁迫,对这种人,她更是恨其不争。

“你们都是汉人,你们都受朝廷和官府的欺压,我英华天兵,是为讨鞑子朝廷,驱鞑子官府而来!可你们阻挡我天兵不说,连周护自家妇孺的勇气都没有!?此刻还不知她们正受着什么罪!你们就一点没有想过!?”

清兵民勇们目光涣散,心说咱们都是小民,官老爷在上,咱们哪来那么大胆气,敢跟他们作对?

见着这些人怯懦之心就在脸上飘着,严三娘不屑地摇头:“我不是什么神女娘娘,我也本是普普通通小女子一个。可我懂得,世有不平,朝廷不平,官府不平,就得自己拔刀去平!你等堂堂七尺男儿,胆气就连小女子都不如么!?”

她沉声叱责道:“云霄是你们自己的,你们若不弃,我汉家天兵又能弃什么!?可现在你们被那鞑子贼匪压着,都无一丝争不平之心,你们已经是弃了云霄!就如弃了你们的妇孺一般!”

这声质问太诛心,众人都偏开视线,不敢跟严三娘那双炽亮凤目相对。

严三娘不耐地挥手:“不求你们去讨自己的不平,现在我要去救云霄妇孺,你们若还有一丝为人的良心,就弃械退开,别挡我的路!”

沉寂了片刻,当啷一声,那个最早出声的绿营兵将腰刀丢到了地上,默默地走开了。这柄腰刀就像石子投入静潭,涟漪荡开,叮叮当当杂响连绵,鸟枪、短弓、梭镖如雨点般弃下,聚在道口的上千清兵民勇,全体请降。

“鹰扬军,前进!”

降兵退到了道口两侧,严三娘身前是宽敞大道,她挥手脆声唤着,萧胜吴崖等人注视她的背影,目光里满是敬仰和钦佩。

正月二十五,云霄光复,云霄厅同知和漳州镇中军参将被部下杀死,数千妇孺从同知署衙里解救出来,当时她们所处之地,已满是柴薪,就差泼油点火。

第三百零五章 人心难齐,总是不足和对比

“目标,漳浦!”

拿下云霄没几天,严三娘葱白玉指一弹,在沙盘上点到下一个目标。

经过云霄一事,严三娘最大的收获,就是懂得在公私之间权衡,学会寻找两全之策。梁博俦的妻家就在云霄,救了这一家,她也觉补了不少对梁博俦的亏欠。但同时她也拿下了云霄,救了数千妇孺,免去鹰扬军后续的死伤,一举三得。

部下对她亲身涉险很有怨言,她很清楚,如今急着推进到漳浦一线,也跟这事有关。

这是为何呢?

因为这些家伙肯定要打她的小报告!她都能想像得到,丈夫听说自己又像以前那般冒冒失失去出风头,绝对会把鼻子气歪!说不定撸去她这巡阅使,招她回广州待罪的十二道金牌正在路上呢。那家伙发起真火,还很是吓人,想到这事,严三娘一背是汗,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严三娘就是个急起来绝难顾及自己的火暴性子,现在事情已经做了,后悔也没用了,赶紧把战线向前推,说不定还能拖拖时间,消消那家伙的火气,反正漳浦是李肆之前立下的界线,她这一举可不算违规。

“漳浦……不好打呀,福建有这样的俗语,说……莆田有文,漳浦有武,满县皆补,顶戴如土。昔日对阵台湾郑家,清廷的水师和绿营,极为倚重漳浦兵,漳浦的畲族更是骁勇善战。漳浦出身的千把遍布闽浙,游守都参不计其数,蓝理一族就是其中楚翘。听说这老将还可能出马,担当征剿我们英华新朝的东路主将。”

萧胜隐约看透了严三娘的心思,话里半是感慨半是劝解。

“是啊,清廷年前下了民勇令,让邻近我们英华的州县大组民勇。漳浦一地,历来尚武,此令一下,当地不定能聚出上万民勇。就算我们枪炮犀利,真打起来,说不定还要跟云霄一般情形。云霄还能降,漳浦那边,不打成白地,绝难平定。”

房与信不直接反对,可话里意思再明显不过。

严三娘撅嘴,心道这两个家伙,准是已经打好了小报告,就等着她被抓回广州。

但她并非只为私心而打漳浦,她跟吴崖等鹰扬军将领细细研究过,这是军事的需要。

眼下英华军东路之敌还是那三股,张文焕的广东残兵,已经退到了赣闽交界的汀州。这股兵从广东惠州一路“转战”,坚决不跟英华军正面相抗,根本就不必顾忌。另一股是施世骠的福建水师,有萧胜的海军压制,施世骠退守澎湖的船队无力自海上威胁鹰扬军侧翼,可以忽略不计。但施世骠还留了两三千陆战兵在漳浦,因为那里是很多驻守台湾绿营兵的家乡。

第三股就是福建陆路提督穆廷栻的福建绿营,人数近万,建制完整,战力还算可观,正据守漳浦之后的漳州府城。

但这三股敌军并非主力,仅仅只是两军会战前的游骑侦哨。殷特布坐镇浙江调兵遣将,估计总数十万的绿营大军正渐渐成形。

攻占漳浦的话,不仅能进一步弱化台湾跟福建的联系,还能威胁漳州府城这个大节点。如果未来反围剿的战场东线只到云霄,那么清兵的调动部署,还有漳浦这个小节点在前遮蔽掩护,敌军有利,我军就不利。

打下漳浦,对萧胜的海军也有好处,靠着漳浦,清兵还可由古雷一地跟澎湖和台湾联络,得了漳浦,这条线也可以捏在手里,到时清兵就只能从厦门等地赴台湾,大费周折不说,路线也长,很容易被英华海军切断。

但萧胜宁可不要这好处,他倒是纯粹出于私心。之前严三娘慑服云霄之举虽然很让人感佩,却还是吓得他后怕连连,若是当时有贼大胆的清兵,抬手就是一枪,即便钢甲能防鸟枪,总也有死伤之患,到时他可没办法向李肆交代。萧胜满心想的就是,姑奶奶,赶紧回广州吧……就算一时回不去,可也不能再折腾了。

这心思不好公开说,萧胜就只能强调打漳浦的难处,这可刺激到了吴崖等鹰扬军将领,不好打!?就是不好打,他们才决心要打。西边羽林军梧州血战,打趴了五万清军,而他们鹰扬军就一路干着拆迁工程。从广东惠州打到福建云霄,除了云霄稍微扎手,就没碰上过什么硬仗。对手全是协营汛塘之类的绿营豆腐兵,全军伤亡不过千人。这点成绩,跟羽林军甚至龙骧军比,都摆不上台面。

英华军不比古时军队,完全是以打败多强的敌军为战绩,不是按占多少地盘来算,严三娘想推进到漳浦,正合吴崖等人的心意。

“我们在福建占了五县一厅,人心还没收齐,再继续前进,后方不稳啊。”

房与信不得不叫起苦来,这个问题终于引起了严三娘的注意,人心怎么不齐了?

诏安、平和两县,往日跟青田公司和粤商总会相关商人的来往还算密切,借着这两方关系,把控还算得力,人心勉强安稳。可更北之处的武平、上杭和永定三县,满清官府被赶走了,却没多少当地人出面来接下维持之责。下面的绿营汛塘体系也被破坏,鹰扬军就那么点人,不可能分散下去当驻守兵,所以现在三县治政混乱,贼匪四起。

靠着鹰扬军还驻守在附近,当地社会秩序还能勉强维持,没有大股贼匪立足之地,如果战线继续往前推,会是什么局面,很难想象。

“这就是房参军你的事,阿肆开的什么知县学习班,不也正在料理地方事务么,我可顾不上……”

严三娘滴溜溜转着眼珠子,耍起了赖皮,房与信和萧胜对视一眼,无言苦笑。

嘴上说不管,可严三娘手上却要管,之前韶州老家有相关经验,她就随手用上。让鹰扬军在这几县招募民壮,编组为后备营,把那些失去了生计,最有可能危害新朝治政的绿营汛塘兵组织起来,给他们一个临时生计,同时也给房与信组建地方官府提供丁壮资源。至于临时养这些兵的银子,就让房与信去头疼好了。

房与信倒是没有怨言,他本着身负筹措临时军费,解决一路军需杂耗的职责。他对严三娘能想到这一层也赞叹不已,说严三娘已经有掌一路军政的本事,听在严三娘耳朵里,却有另一番感受,她更怕了,李肆会不会说她越权干政?

时间就在严三娘的忐忑不安中飞逝而过,二月初,鹰扬军逼近漳浦,正如萧胜房与信所料,漳浦官民一体,抵抗格外坚决,劝降说服等软手段一概无用。见他们这般执迷不悟,严三娘也动了火气,拆!拆城墙,拆房子!全都给姑奶奶我拆了!

用上鹰扬军的军属炮翼,外加配属给鹰扬军的赤雷营两个炮翼,各营的八斤炮也都上阵,还有刚刚组建,被郑永调来凑热闹拿经验的伏波军炮翼,七八十门大小火炮日夜赶工。能用火炮办到的事,绝不上步兵。

炮声如雷,炮弹如雨,漳浦如处雷霆之巅。连续三天炮轰,不仅城墙外的民居全被轰平,城墙也塌了无数段。可严三娘没让部下急着攻城,而是继续轰击城内,想要将城里的民人妇孺赶出县城,以便减少攻城时的无辜死伤。

二月十二,炮轰继续,严三娘登上火炮阵地的望台,隔着南溪,用望远镜观察漳浦县城的情况。就见砖瓦喷飞,尘烟升腾,心中又是一阵恻然。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怕不只是说将军无情,而是他身不由己,必须要背负这些人命。”

严三娘如此感慨着,就这一条,似乎就跟女人天性相悖。

“可征战怎么少得将军?我不当,总有其他人当……”

如往常那样,她继续安慰着自己。

脚下不远处,火炮如雷霆响动,就见着黑糊糊的炮弹,划着清晰可见的弧线落入城中,砸起股股烟柱,这都是她一声令下的结果,恍若在纸上作画一般,挥手就是一幅绚丽彩卷,也让她心头骤然一跳。

这感觉真是舒爽,很早她就憧憬着能跟李肆一起,以血火清洗罪恶大地,还人世朗朗乾坤。如今手握这样的力量,她不仅不觉得得偿所愿,还有失落之感,因为这般舒爽快意,仅仅只是昙花一现,打完漳浦,她就必须呆在李肆身边,乖乖地扮演好她身为王妃的角色。

有些不甘心啊……

品味着浑厚炮声所蕴含的力量,想着之前慑服云霄守军的场景,严三娘忽然觉得,这才是她的舞台。她再难以拳脚刀枪来证明自己,而这血火战场,不正是她所渴望的么?

“跟阿肆再争争吧,我就不当什么一路统帅了,自然也不能当贾昊吴崖的部下,听说正在筹建陆军的第四军,就跟他争个统制如何?”

严三娘心思蠢蠢欲动。

“听说天王正在筹建第四军,你说军号会是哪个?神武还是虎贲?”

“不定会是骁骑或者骠骑吧。”

“是啊,朝廷……哦,清廷围剿大军南下,其间肯定多有骑兵,没有大建制的骑兵,可很难抵挡。”

炮兵阵地外,一群肩章缒着铜星的军官一边观察着战况,一边闲聊。偶尔有士兵路过,都很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穿着马靴,肩上金黄衔带,军帽的帽圈绕着一条金黄云纹,一看就是军官。军官扎堆,这不出奇,奇怪的是这些人都是生面孔,更奇怪的是,这帮人年纪都不小了,跟从司卫体系里出来的那些毛头小年轻反差太大。要知道他们鹰扬军的老大,统制吴崖,也才二十岁出头。

“论枪炮咱们是后进,可论打仗,咱们出生入死的时候,这些家伙还在襁褓里吃奶呢……”

被来来往往的官兵频频行注目礼,何孟风终于有些恼了。他们这些黄埔讲武学堂短训班的学员,即将结业上岗,眼下被送到鹰扬军中实习,正好赶上鹰扬军攻漳浦。

“心气肯定是不如这帮小年轻,可天王点头让咱们进军中,就是要用上咱们能稳得住的心性,现在嘛,也得稳。”

谢定北赶紧出声安抚,何孟风瞄瞄这个昔日的湖广提标中营参将,淡淡地哦了一声,心道自己这帮广州军标出身的军官,可跟你这种人不同。你是在韶州战场上被抓住的,而我们可是跟天王一同举义的。你还摆出一副先进者的嘴脸,把我的无心之语当牢骚话来批,你有那资格么……

将这两人的神态瞅个仔细,旁边的韩再兴慨叹地一笑,真不愧是绿营将佐出身,还没正式进军中呢,这就分派系了。昔日那朝廷的习气,还真是脱不干净呢。就不像自己这些粤商总会背景的人,可是清清白白。

张应梁得广站在更远处,瞅着这帮“新将”嘀嘀咕咕,一惊一诧的,颇有乡下人进了京城的味道,都是无奈地摇头,这帮土包子……

第三百零六章 早已料定的结局

漳浦县城的地理跟梧州府城类似,都是西面南面临水,只是这水就不是江了,而是河。同时地势更平,全是丘陵缓坡。炮兵阵地摆在城南下埔,隔着两三里地轰城。

漳浦遭炮击已到第五天,向城内的延伸轰击,不仅将不少民人轰出了城,还有了意外收获。漳浦守军和民勇一直被动挨打,人毛没碰着一根,拒敌的城墙就被毁了,眼见人心也快被轰碎,终于忍不住聚兵出城。

二月十三,鹰扬军期待已久的硬仗终于到来,近万清兵民勇从东南方向渡过南溪,由东向西,朝火炮阵地发起冲击。

方堂恒的青浦营在下埔东面展开,四个翼列作再标准不过的横阵,翼属飞天炮也都就位,散兵在阵列前游弋,就静静地侯着那嘈杂人浪涌来。

下埔望台,严三娘瞧着这般情景,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她还是第一次亲见这般大规模的野战,眼见方堂恒那薄薄队形,就要迎上当面的汹涌浪潮,她甚至都想下令其他两营赶紧填上去。

可她没有下达任何指令,因为她不懂。严三娘不仅武艺精湛,火枪也玩得很转,还懂细到哨目的基础科目,但更高层次的战术指挥,那都是李肆带着青田司卫一步步从实战中摸索出来的,即便有教材,不从基层指挥官做起,也是两眼茫然。

不仅如此,她也没有临阵指挥权。李肆早就交代过她,也交代过吴崖,严三娘就只能作打不打的决定,怎么打,她只能提意见,无权干涉具体指挥。

清兵的浪潮在半里外戛然而止,开始汇聚整队。

“不愧是漳浦子弟,民勇都这般有章法。”

观战的何孟风无比感慨,话里也带着一丝不忍。

“萧老大说得还真对,漳浦民勇就是官兵,可他没说清楚,到底是哪类官兵。”

“以我看……胆气有点像广西兵,却是福建兵的脑子,打仗懂得计较小处,他们不仅在整队,还在商量放小炮的时机。”

张应和梁得广在一边嘀咕着,像是置身事外般的轻松。

“至少八千吧,就一个营正面迎击,会不会太托大了?”

谢定北忧心忡忡,还不时朝身后望去,不知道他是要找鹰扬军统制吴崖提意见,还是在端详退路。

“这是青浦营,前身可是在青浦以数百对阵十倍之敌的青田司卫,方指挥使更是资历最老的营头。”

韩再兴倒是信心满满。

“官兵?民勇都是官兵那一套,我就放心了。”

方堂恒的感受很是直接,原本他还有些担心,青浦营虽然也是老司卫的根底,但跟以前比,还是欠缺太多。掺杂了大半新兵,现在的青浦营就是鹰扬军的缩影,两大毛病困扰着从吴崖到方堂恒,乃至所有基层军官。

第一是火枪质量不一,导致指挥官对阵战表现心里没底。鹰扬军的火枪都是全粤牌,枪管来自广东全省各地铁坊。虽然有佛山制造局把控质量,钻磨内膛,但跟以前的英德牌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第二则是新兵太多,训练不足,这两三个月一路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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