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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镝情潮-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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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声得得,车声辚辚,近了。最初发话的人又说:“怪!千手如来李老前辈恨狗官人骨,为何又不要活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一死百了,要活的干啥?这才是李老前辈聪明过人之处。”

“别废话了,准备!”

君珂驱车缓缓走上了崖下窄道,他没想到崖上有鬼,只顾留意道旁有人猝起进击。右有高崖,崖高十余丈,不怕有人突袭,左有富川溪,路高出河面三二十丈,路下面可能有人隐伏,突然纵出路面并非难事,所以他的注意力放在左侧,忽略了崖上的危机。

正走间,前面转角处突然传出一声高吭的长啸,他心中一紧,抬头向前看去。

在他抬头的刹那间,前面三丈余崖顶上。传出巨木折裂声,草木急动。同时,顶端也传出声响。

“糟!上面有重物下坠。”他无暇多想,猛地“叭叭”两鞭,结实地抽在骡胁上。骡儿失惊之下,发狂地向前急冲。

已没有退后的可能,他只能驱车前冲。

崖顶上,五六张以巨木架成的木排,用粗绳悬架在崖壁上空,木排上堆放着数十块千斤巨石,粗绳被砍断,木排向下倒,排上的石块立即连同木排向下砸,像是山崩地裂,轰隆隆以雷霆万钧的声势下去。

骡车像狂风急掠,车声如雷,马儿被惊天动地的声响所惊,拼命向前奔跑。

山崩地裂似的狂震暴响,天动地摇,尘埃滚滚,木石纷飞。可是,骡车却在千钧一发中,冲过了危险地带,最近的坠石,距后车厢仅有四五尺。

贼人未料到君珂的驭车术如此高明,估计错误,骡车突以全速疾冲,石雷被扔落车后,功败垂成。

接着,崖顶巨木纷纷下坠,整段崖道,雷声震耳,动魄惊心。但骡车却疯狂地前冲,车轮像是脱离了地面,车座上的君珂已经站起,手中的白龙筋鞭不住飞舞,鞭声如连珠花炮,驱赶着健骡狂奔,车厢急剧地颠簸,但他屹立如山,不为所动。

冲到山崖转角处,倒在路中的巨树突然出现眼前。

“糟!狗东西可恶。”他脱口叫。

健骡刹不住蹄,君珂也不想刹住车,猛地一声长啸,腾身而起,落下了车后,伸手在大包裹中一拉,磷光乍闪,白烟冲出。

两匹健骡“轰隆”两声,撞上了巨树,车座被突然的阻力一顿,向上抛起,“轰隆”一声,辐折辕裂,突向左方三十余丈富川溪下飞坠。

君珂已飞跌崖根下,突以绝世轻功沿壁根飞掠。

健骡被车厢带下深渊,车厢后的大包裹升起袅袅青烟,“轰”一声巨震,车厢撞在一块突出的巨石上,接着是两声霹雳爆响,两只包裹内的火药被黄磷火引爆,火焰飞腾,向四面八方飞溅。

整个车厢被炸得七零八落,无数火球向水中飞坠,壁间的草木,立即起火燃烧。

这辆马车如果是被贼人围攻,火药引爆,不知要枉死多少冤魂,真是贼人的幸运。

山上,贼人纷纷现身,共有四十人左右,齐声大叫,欢声雷动。有一个家伙的声音特别响亮:“哈哈哈!这次小子和狗官完蛋了,完蛋了。”

君珂人如鬼魅,手脚并用,仗白龙筋鞭之助,攀上了十余丈高崖顶端。藉草木掩身,向贼人欺近。

贼人齐向崖下伸首张望,但根本看不到富川溪下的情景,但见浓烟冲天,草木起火,烈焰飞腾。

君珂欺近至最近一人,贼人仍未发觉,突然银虹乍吐,他在背后悄然出手,卷住一名贼人的脚骨,向外一拌,同时揉身迫近,飞起一脚,左掌亦吐,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同时进攻三名狠贼。这三个家伙,就是最初说话发令的人,也就是三双冷电外射的眼睛的主人。

“哎……”被鞭卷起惯出的人狂叫,正是不服气的周兄,发出一声震人心弦的叫声,向下坠落,叫声凄厉,在长空中摇曳而逝。

左掌拍出,生死门神功倏发,行雷霆一击,可遥碎碑石的神奇内劲。排山倒海似的吐出,左首贼人怎禁受得起?一声未出,内腑全被震毁,尸体如被狂风所刮,飞出崖外去了。

中间贼人了得,君珂的脚上力道也差了些,三处进击,以脚上力道最小,加以两侧的人先倒,贼人心生警兆,不顾一切向下一仆,抓住了山藤,拼老命滑下高崖,跌了个昏头转向,也逃得了性命,忍痛逃走报信去了。

君珂发了狠,不顾武林规矩,从后面猝起袭击,可见他确是到了忍无可忍、心如铁石的地步了。

他长啸转身,疯狂地向前飞扑其余贼人。

“杀!狗东西。”他大吼,白龙筋鞭破空飞射,厉啸声刺耳,卷入人丛之中。

~奇~惨叫声大起,白虹过处,尸体飞跌下崖,瞬眼间便毙了五名恶贼。

~书~他的身法太快,贼人只听到啸声震人心魄,令人浑身发软,吼声如炸雷,令人气血下沉,还不知来者是谁,仓猝间慌了手脚,有人怒叫:“什么人,敢前来架梁子讨野火?兄弟们上,毙了他。”

~网~君珂势如疯虎扑到,大喝道:“天涯游子林君珂,你们该死!”

“哎……”狂叫声乍起,发话的人脑袋挨了一鞭,天灵盖飞走了,如被刀削,尸身栽倒。

有一个机灵鬼突然大叫:“风紧,扯活。”

贼人一听正主儿未死,已杀上崖来。人的名树的影,他们的主子银剑白龙也栽在君珂剑下,再不走岂不太傻?不等招呼,早已有人先扯活了。

贼人四散逃命,君珂只能向一面方向追。崖后是望夫山的主峰,坡度不太峻陡,林深草茂,正是逃命的好所在,大多数的贼人皆向这儿逃。君珂,人如狂风向里卷,下手不留情,遇上了立予格杀,俊目中杀机怒涌。

官道从望夫山的西面绕过,经后山再迤逦西行,在后山古森林中,杀机四伏,一群有名的宇内奇人,正在这周围三十里内倏出倏没,飘忽不定。

君珂从望夫山的东面绕过,已无人可杀了,余贼已四散逃命,狼奔豕突,林深草茂,已经匿伏不见,要想搜寻,谈何容易?

他站在一处山脊上,怒火早消,自语道:“我该走了,八月中秋青城之约为期不远。我必须找一处清净所在苦练生死门奇学,以便和牛鼻子宇内第一高手拼个你死我活。”

说走便走,他略一打量方向,便信步向北绕出,正走向后山是非之地。

正走间,突听远处狂笑声如天雷狂震,直薄耳膜:“哈哈哈哈!你们这儿干啥?呵呵呵!打吧。”

他站住了,愕然道:“咦!声音好厮熟,像是四明怪客哩。”

他处身在密林中,看不见前面的景况,忖道:“如果是他,我不必见他了,婉容妹的事,我用不着求任何人解决,即使是她的师祖爷也不行,她是在我手中失陷的,我必须亲手将她救回,青城炼气士名列宇内第一高人,自不会在约会前为难庄小妹的。”

他向左一折,向音源相反的方向展开轻功急射,正好向群魔乱舞处奔去。

已经是申牌末,残阳已快落下西山,天色不早了,暮色将起。

他紧了紧背上的小包裹、盘好白龙筋鞭,将夺来的一把长剑也系在背上,穿越密林急走。

降下一道山沟,在沟底他突然止步,吃了一惊。

沟旁一株大树上,有一名虬须大汉,被人用一把单刀从胸口插入,钉死在树干上。血已变成黑色的凝结块,显然已死去多时。尸体的上端,有一块树皮已被剥去,有人用出类拔萃的指力写了一行字:“管闲事者戒。”

君珂走近一看,大汉的脸色变成了发黑,但他那奇大的酒糟鼻,和他那缺了半只左耳轮的特殊脸型,使君珂想起了武昌府的名武师大力神邓长风。

“这人如果是邓武师,杀他的人功力定是已臻化境的宇内高手,不然……”

他正自言自语,突觉心生警兆,将下面的话咽回腹中,倏然转身,在这刹那间,他已拔剑在手,右旋,急退半步,剑尖前指,左手剑诀作势攻出,反应之快,委实惊人,在电光石火似的眨眼间完成进击准备,好快。

“咦!”身后突然有人发出一声诧异的叫声。

君珂已运功护身,完成了进击的准备,听叫声未含敌意,也就凝神待敌,未予进击。

身后站着两个人,他都认识。一个是身穿破灰袍的老和尚,中等身材,目中神光湛湛,正是在彭家村山区第一次出手救他的酒肉和尚宏远。另一人年约花甲,大环眼,虬须如猬,四方脸,大鼻阔口,一身灰袍,右手点着一根六尺长粗铁杖,可看出持杖的手缺了一个小指头,不错,正是在龙游道上曾出现一次的九指神龙柯湘,六大怪物之一,一个极少朋友只有敌人的侠义英雄。

酒肉和尚仍认识君珂,一步步逼近说:“咦!是你,小伙子一向可好?”

君珂被酒肉和尚所救时,神智并未全失,依稀仍可记忆,更从庄婉容口中,知道老和尚是个游戏风尘的武林奇人,赶忙收剑行礼说:“多承垂注,老前辈可是宏远大师?”

“呵呵!你还记得老衲哩,石埭山区一别,即不见你的踪迹,想不到在这人迹罕到之地,仍能重逢,异数。”

九指神龙一直向君珂打量,突然接口道:“小子,你不是曾被银剑白龙用牛拖着的小淫贼?”

君珂已知九指神龙是酒肉和尚的师弟。但一听对方仍不分皂白叫他小淫贼,新仇旧恨往上涌,俊目神光乍现,哼了一声说:“你就是那有眼无珠,皂白不分的九指神龙?哼!岂有此理,你老昏了。”

他的话火药气极浓,相当狂傲,九指神龙怎受得了?大吼一声,晃身逼近叫:“小畜生,你仍敢猖狂?”

“铮”一声剑鸣,君珂用极为迅疾的手法撤下长剑,冷冷地说:“在下认为你是个有眼无珠不辨是非的假英雄伪豪杰,血口喷人,只听一面之词,不值得在下敬重,怎样?在下接下你这浪得虚名的怪物。”

九指神龙大吼一声,正待扑上。酒肉和尚摇手叫:“师弟且慢,你怎么仍是这般火爆脾气?”

九指神龙站住了,怒冲冲地说:“师兄,这小狗的事,委实令人……”

君珂抢着大叫:“呸!你这老混球老昏了头,你为何只听信一面之词?杀死许家大小二十八口奸杀二女,都是银剑白龙所为,在下亦因此出手与那畜生翻脸,受伤被擒饱受折磨,并被嫁祸有口难辨,时至今日,仍被那畜生派人围攻,百般设计欲置林某于死地,他的师父青城练气士也出面与林某为难。”

他又对酒肉和尚叫:“老师父,当年仗义救在下的庄姑娘,亦被青城老杂毛所掳走。官方海捕文书中,捉拿奸杀二女,诛灭许家满门的人,是银剑白龙冷真阳而不是我林君珂。令师弟一生行事,偌大年纪欠缺思虑,极为世人所诟病,真是岂有此理。”

酒肉和尚一惊,急问道:“你的话可真?”

九指神龙接口道:“目下已无对证,谁知是真是假?”

酒肉和尚寿眉一皱,不悦地说:“他是银河钓翁的门人,岂会是淫贼?而且我曾和他有一面之缘,起因即是追赶在石埭采花的银剑白龙而见面的。”

又问君珂说:“庄姑娘被掳,此事可真?”

君珂气尚未消,气虎虎地说:“林某从不骗人,千真万确,早些天在雷池鬼洲,青城老杂毛与银剑白龙无耻地向林某递剑,掳走了庄姑娘,约在下八月十五日到青城一决,信与不信,悉从尊便。”

九指神龙又插嘴说:“这小子满口胡言,凭他,哼!接得下青城炼气士的剑?见鬼。”

君珂毫不客气地说:“在下接了青城老杂毛两剑,也刺了银剑白龙五剑之多,没有三两手绝活,怎敢向阁下叫阵?要不信,你可以试试。”

九指神龙委实憋不住。一声长啸飞扑而上叫:“老夫当然不信,接招!”

叫声中,铁杖风雷俱发,攻出一招“毒龙出洞”。

君珂泰然左闪,长剑举起了,俊目中异彩涌现,剑上发出奇异的啸呜。

九指神龙抢制先机,招变“大鹏展翅”,铁杖跟踪便挥,向外挥出。

岂知君珂一闪之下,突然挫腰闪回原地,从杖下切入,一声长啸,“银河飞星”绝招乍现,一颗寒星飞射,却又突然在近身的刹那间,化为七颗寒星,攻向对方头部。

九指神龙吃了一惊,立被逼退三步,向旁急闪,铁杖一振,兜心便捣。

两人在溪底各展绝学抢攻,草木纷飞,八方腾跃,五丈内暗劲横流裂人肌肤。

君珂勇猛如狮,七星散手剑法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双方功力相当,兵刃上便一寸长一寸强,但九指神龙不仅强不了,而且逐渐被逼得攻少守多,五照面中,全是被君珂的神奇剑法所逼,随势旋转变换方位,主动全失,愈斗愈心惊,心中惴惴然,傲气全消。

“嗤”一声,剑芒突然神奇地闪动,闪电似的掠过九指神龙的左小臂下端,大袖裂开,一角袖桩被罡风一荡,飘出三丈外去了。

“还有六剑。”君珂叫,贴杖再次猱身逼人。

酒肉和尚愈看愈迷惑,他想不到君珂竟能将师弟逼得还手乏力,剑法神奇莫测,一剑连一剑绵绵不绝,锐不可当,简直无法看出剑路,太令人吃惊了。这时他已看出师弟已身陷危急,使长家伙的人,如果被人贴身攻入,等于束手等死,他再不出面,一切都完了。

“住手!手下留……”他一面叫,一面挥袖抢到。

叫声未落,“铮铮”两声铿锵的金铁交鸣乍响,火花四溅,长剑在铁杖上吞吐两次,铁杖被震得向上急荡,九指神龙的空门大开。

剑芒一闪,神奇地突然刹住,锋利的剑尖,停留在九指神龙的胸前七坎大穴上。

人影乍现,三个人全站住了。

酒肉和尚倒抽一口冷气,怔在一旁做声不得。

九指神龙双手持杖,高举过顶,额上大汗如雨,青筋跳动,脸上虬须根根竖起,长吁一口气缓缓闭上了大环眼,站在那儿像具石翁仲。

君珂手中的长剑,剑尖点在对方的七坎大穴上,脸色冷森森罩着一层浓霜,用平静而略冷的声音说:“连这一剑算上,你已经过五次被杀的机会了。”

“你为何不下手?”九指神龙沉重地问。

“你,在六大怪物中,还算得是英雄人物,且冲令师兄金面,林某不能杀你。告诉你,今后少找林某的麻烦,要冷静明辨是非,不然你将难保一世英名。在下言尽于此,后会有期。”

声落,人影疾飘,君珂已飘出三丈外,剑已不知何时已经入鞘,向酒肉和尚抱拳一礼说:“老前辈,晚辈多感盛情,他日有缘,当专程叩谢昔日援手之德。”

声落,人去如电闪,投入密林之中,三两起落人即失踪,好快!

酒肉和尚与九指神龙怔在那儿,好半晌仍未移动身形。

蓦地,灰影从右侧射到,洪亮苍劲的声音乍响:“咦!贼和尚九指怪物,怎还不走?青城老杂毛来了,还有千手如来假和尚,再不走,便要和树上的邓武师一般,被钉杀示众哩,走!”尾音一落,人已闪入林中不见。

酒肉和尚急起便追,一面大叫道:“明老慢走,且听我告诉你有关你那小徒孙的消息。”

前面林中回声到了:“低声,贼和尚鬼叫什么?我老人家已经知道了?是终南隐叟的孙女儿崔丫头告诉我的,所以我要闹他们一闹。别出声,老杂毛厉害得紧,可能循声找来了。”

发话的人是四明怪客沈明昭,他已从由望江西上的崔碧瑶姑娘口中,知道徒孙庄婉容被青城练气士掳走,正钉住老杂毛捣鬼。论功力,他不如青城练气士,但老杂毛要想截住刁难古怪的他也非易事。

青城练气士离开雷池之后,带着庄姑娘走了,到了武昌便派人将姑娘押回青城,他自己也在武昌访友,却接到银剑白龙呈来的书信,说是宇内怪物凶魔,正要干预他银剑白龙的行事,分明要找他老人家的麻烦云云。

老杂毛接了信,立即火起,星夜从武昌赶来望夫山,开始屠杀闯人的人,没料到四明怪客也钉住了他,四出骚扰,总算救了许多闻风赶来的武林好汉。

四明怪客和酒肉和尚师兄弟所走的路线,正是君珂所隐没的方向,九指神龙垂头丧气在后紧跟,但他的功力相去太远,追了三两里,他便落了单。这一生中,他任性而为,太过主观,而且刚愎过甚,行事不顾后果,经过君珂给了他一顿狠教训,而且以压倒性的真才实学,逼得他几乎丧命七星散手剑法之下,心中悚然而惊。

经过这次打击,他总算南柯梦醒,在惊怒之中,开始扪心自问,逐渐有点憬悟往日之非,也开始检讨他一生的所行所事,只感到冷汗直流,惶恐的感觉,取代了愤怒,他开始冷静下来了,观念也有了截然不同的改变。

他一面思索,脚下信步而行,穿林越坡,不知自己已到了何处,几乎浑然忘却身外的事物。

蓦地,他倏然站住了。

前面五六丈一座密林前的短草地上,沿林缘排开六名相貌凶猛的中年大汉,一身青色劲装,背剑挂囊,正双手叉腰,用凶光暴射的大眼,不怀好意地等待着地,他逼近至六大汉身前丈余站定,大环眼扫视他们一眼,心说:“这些人眼生得紧,一个个凶猛狞恶,看来定非善类。”

他的观念仍未能全部改变,首先便认定对方不是善类,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哼!你们是拦路的?”他冷冷地问。

六大汉大眼连翻,凶光暴射,中间那眉心有刀痕的人重重地哼了一声,用老公鸭似的嗓子凶狠地问:“老家伙,你是银剑白龙冷小子的人?”

声调狂妄而且刺耳,北方口音甚浓。九指神龙气往上冲,但心中一转,勉强压下了怒火,不悦地说:“是又怎样,不是又……”

“很好,只要是便成。”眉心有刀痕的人更是毛脾气火爆,抢着答,又道:“咱们京师六义安家六兄弟。我,老大无双剑客安奇。听说江南出了个少年英雄银剑白龙冷真阳,是什么武林三仙双奇的门人子弟,在九江府做了一票好买卖,净赚百万金。我兄弟不才,也想分一杯羹,这次邀游江南,盘缠已光,江湖人钱财不分彼此,特来商借十万金银,老家伙,叫银剑白龙前来讨价还价。”

九指神龙冷哼一声,心说。“果然不错,是些想黑吃黑讨野火,想在江南打天下的恶贼。”

他单手将铁杖前指,沉声道:“你们这些侉子,滚回京师去!老夫不知什么银剑白龙金剑黑蛇;少在江南惹是生非,快滚!”

无双剑客大怒,用奇快的手法撤下一把寒芒如电的长剑,火杂杂冲上叫:“老匹夫无礼,宰了你。”

叫声中,凶猛泼辣地连递三剑,剑发龙吟,剑气迫人肤发,内力将修至化境了。

九指神龙竟然不再生气怒吼,铁杖锲入剑影中,左挑右点,攻向对方要害,逼对方换招自救,三剑惧解,一声长啸,欺进回敬,叫:“宰了你们之后,老夫再退出江湖。”

不久之后,四周散布了六具尸体,九指神龙浑身是血,脚步蹒跚,点着剑痕斑斑的粗大铁杖怄偻着身体,踏着夕阳余晖,孤零零地走出了望夫山区,从此消失在江湖,六大怪物中,少了一个九指神龙。

君珂认准方向,向西飞掠,经过一座鞍形的曲山脊,踏上了一处荒草密茂的台地。远远西望可看到向西蜿蜒而去的官道,后面,是耸立着的望夫山,台地四周,是绵密的矮林。

他吁出一口长气,脚下一缓,喃喃地说:“今后,我将找一处不为尘世所纷扰的去处,苦练绝学,以应付八月中秋青城的劫难了。”

蓦地,他心生警兆,本能地汗毛竖起,一阵奇异的电流通过了全身。依稀,他感到危险已临,似乎有无数凶狠的眼神,正在四周凶狠地向他盯视。无形的奇异危险,已麇临他的身上了。

他突然止步站定,神情一冷,举目定神向四周看去,环顾三匝。

四周没有异状,新生的绿草欣欣向荣,远处的矮林一片青绿,和风轻拂,绿草波浪似的轻微拂动,没有任何异状、四周静悄悄,夕阳外照。他心说:“怪!我为何会突然心生警兆?我记得昔日在进人忏情谷之前。在山脊上也曾发生过一次心潮汹涌,无端悚惊的情景。难道说,又将发生凶险了吗?”

他却不知,昔日在仟情谷山脊之上,宁珍和张笙两位姑娘,确在他身后伺机向他下手,而目前,草丛中和远处的矮林内,正有无数凶狠的目光,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屏息着要向他猝然下手,他是一个神经感觉极为敏感的人,有—种无形的奇异电流,在他身上发生了奇妙的感应.以致心潮波动,心生警兆。是的,危险来了。

他心生警兆,无形的异感汹涌地向他袭击,浑身产生异象,毛发俱竖,皮肤泛起了鸡皮疙瘩。

可是,他无法看出潜伏着的危机,经过用目光仔细的搜视后,没发现任何异状,身上的奇异感应逐渐消失了,他不再疑心,举步向前走去。

为何他不展开轻功急赶?就是刚才的异象在作怪,虽说没发现危险,但却不能令他完全释怀,暗中戒备着向前走,生死门神功已经运起护体了。

他曾经受过暗算,银剑白龙曾在后面打了他一针,对身后不意的猝然袭击,他深怀戒心,默运神功,留心身后和四周的动静,风吹草动,他也不敢大意放过。

因此一来,他逃过了一劫。本来在暗中隐伏要突起发难,想用暗器突然猛袭的人,见他步步小心凝神而行。便死了这条心。

他不仅日力超人,耳力亦同样锐利,走了十来丈,终于有了发现,草中开始有了沙沙异响,身后有动静了。

同时,越矮林深处,传出了异声:“哎……”是一声濒死的哀求,声音虚弱而轻微,但在他耳中,却十分清晰真切。

后面来处的矮林中,树枝也发出擦动的微响。

他心中懔然,更为警惕。

第一个灰色人影,终于在他身后稍左处缓缓升起,绿草发出了轻微而令人难觉的拨动声。原来草中隐伏的人,在隐伏时都将绿草向内拨,掩住了形迹,出现时自然也得将草拨开。

危机来了,灰影的右手举起了,三枚寒芒从灰影中射出了,同时灰影也伸手拔剑冲出了。

君珂已发现背后有警,蓦地一咬牙。

三颗寒星闪电似的射到,快极。

左闪、旋身、出剑、伤敌,突又旋身折回,收剑、屹立,惨叫乍起。

三枚暗器射向前面三丈余,翩然坠下草中,劲道之猛,骇人听闻。

灰影冲过君珂身边,一声惨叫,踉跄站住了,手中剑一松,跌落脚边,双手在左胁下乱摸,染了一手血,助下有七个剑孔,直透内腑。

君珂站在那儿,冷然向前凝视,像一座石像,仿佛距他右侧不到三尺的灰影,根本不是人,懒得置理,也不屑一顾。

灰影浑身颤抖,终于吁出一口长气,颓然仆倒,手脚一阵抽搐,死了。

左方青影徐徐升起,出现了五名青衣中年人。

右方灰影也出现了,共有七名高年武林名宿。

前方有八个人,为首的赫然是寒风掌冷沛年。

后面也有不少人,再次出现了银剑白龙的身影。

君珂陷入包围中了,看样子这次得血溅望夫山。他并未回头瞧,目光仍向前凝视。他只认出前面的两个人,一个是曾在湖口古松林见过的寒风掌死对头。一个是身材奇高奇壮,曾在桑落丢掉一只在耳的黑虎陶高,千手如来的拜弟,他那沉重的虎尾鞭令人望之心寒。

一个真正有成就的武林高手,身陷绝地反而灵台清明,要在死中求活,不为危难所惊扰震撼。君珂身陷重围,反而稳定下来,情绪不再激动,冷静得像是铁石人。

远处,灰影和黑影—一出现,骇人的狞笑倏扬,枭啼也似的怪叫传到:“咯咯咯咯!原来所等的是这小伙子,劳师动众,未免太不值得了。”

人影在外围停住了,君珂开始感到不妙。

在寒风掌身后出现的,是赤着上身,僵尸一般的白骨行尸吴剑飞和悬着追魂令的地府冥君孙永初。

在左侧出现的,是身穿黑大褂的闪电手商敬中,还有一身火红大袍的雷火判官皇甫圣。两人身侧,是独剑擎天冯如虎。

独剑擎天向君珂投过一瞥焦急的目光,锉了锉钢牙。

地府冥君刚才已发了话,这时又说:“不行!老冥君与这小娃娃有死约会,不许你们这许多人倚众围攻,给我让开。”

黑虎陶高气势汹汹地转身,大叫道:“老怪物,你废话说得太多了。”

地府冥君鬼眼一翻,怪叫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教训我老怪物?”

“我,黑虎陶高,教训你并无不可。”

银剑白龙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朗声说:“诸位,稍安毋躁,家师青城炼气士即将到来,有过节不妨等会儿结算,休乱了在下的大事。”

接着,远处传来一声震天长啸,相距甚远,但众人耳中似若雷鸣,直薄耳膜。

地府冥君一听对方是黑虎陶高,正是千手如来的拜弟。心中不无顾忌,再一听青城炼气士即将到来,那令人变色的啸声,也证明了银剑白龙的话,并非是虚声恫吓,凶焰渐消,退后一步说道:“姓陶的,咱们会有结算的一天。”

“陶某等着,只怕你不敢。”黑虎陶高顶了回去。

君珂听出身后有银剑白龙,心说:“这家伙又敢出面,定然又在老杂毛那儿学了几招,不然怎敢再来送死?目下身陷重围,我必须先脱身再说。”

他倒不怕青城炼气士,因为双方已有青城之约,老杂毛既名列宇内高人,在这么多武林高手之前,谅他不敢先自毁约提前动手。

他一直未说话,依然保持化石般的冷静神色,效金人三缄其口,默默向前举步。

他这种出奇的神态,令所有的人暗暗称奇。

“沙,沙,沙,沙……”他的履声一步一落实,沉稳地擦过丛草,双手自然垂在两侧,肩不动手不摇,脸上每一颗细胞似乎都冻结了,只有双脚沉重地移动,俊目中异光闪闪,向前一步步走去。

左方一名悍贼一摆手中长剑,大吼道:“站住!准备领死,未听招呼,不许走动。”

君珂似若未闻,“沙沙”足音丝毫未变。

“该死!”贼人怒叫,挺剑疾冲。

剑将及身,君珂仍似乎未觉,“沙,沙”他仍踏出两步。剑芒一闪,贼人已攻出一招“白蛇吐信”,攻向他的左胁,势如电闪。

人影乍现,剑芒一闪即没。似乎是同一瞬间,君珂的身形又恢复原状,“沙,沙,沙,”他仍向前走。

谁也没看清他如何闪避来剑,又如何拔剑出招,又如何用招术伤人,又如何回到原位的。

贼人的脸上,被划了一个斜十字,深入颧骨,眼珠挤出眶外悬挂着,鲜血激射,仍挺剑前冲,从君珂身后不足五寸处冲过,“叭匍”两声,冲倒在三丈外,从草上再滑出八尺,人剑方同时寂然不动。

“咦!”远处的白骨行尸讶然叫。

独剑擎天哈哈一笑,大声说:“人如神,剑如电,了得;我这把剑不再擎天,甘拜下风,自认不行。”

“确是不错。”雷火判官说话了,又道:“可惜不是正道,人是淫贼,剑是邪道,这人可怕,他的进步确是神速。”

其实所有的人全被君珂这种神速的举动脑得目定口呆,岂只是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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