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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穿]凤栖朱明-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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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允炆自看见婉儿那小小的身子在马上如一片叶子般脆弱时,就恍若落入了漆黑幽暗的深渊,寒彻入骨,仿佛世上仅存的温暖也即将离他而去。他疯狂的挥鞭抽打着身下的闪电,向婉儿和时雨追去,心里只是有个朦朦胧胧的念头,“即使赶不上了,也要离她更近一些,更近一些。”
  众人此时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就连蓝云也呆愣了半饷才一跃上马,飞奔追去。蓝仪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嘴,最后闭上了眼睛,似是害怕看到任何让人难以接受的场景。耿璿和继祥早已反应了过来,俱是拼命驱马追赶。谁料素来温和的时雨,发起疯来跑得竟如此之快,不多时,已将追赶的众人已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危急关头,只见一匹淡金色的高头大马越过众人,冲了前去,仔细一看,却是蜀王朱椿。朱椿的座骑也是伊犁马,不但是精挑细选的良马,更是这两年的赛马之王,已经成年,体型健壮优美、四肢修长、奔跑起来快如旋风。
  婉儿的时雨尽管已经有些失控,但毕竟还未成年,眼看着朱椿与婉儿之间的距离越缩越小。允炆见状,心中暗松,已是暗暗祈祷,却是丝毫不肯放慢自己的速度。朱椿与婉儿越来越近,到最后几乎与时雨并驾齐驱。
  朱椿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向婉儿伸去,“马婉儿,快抓住我的手。” 婉儿正紧闭双眼死死抱住时雨,此时听得人唤她,勉强睁开眼睛。她看见朱椿伸过来的手,想松手去抓,却差点被时雨抛了出去,吓得连忙抓住时雨。稳住自己的身子后,心中暗忖,这样下去定无生望,就是有一丝生机,也必须试试,死马当做活马医,还能比这更糟糕吗?
  婉儿一咬牙,快速伸手抓住朱椿,只见时雨的上空划过一道弧线,婉儿稳稳的落在了朱椿的前面。在后面骑马追赶的众人,心中一松,才发现衣服全被打湿了,俱是出了一身冷汗。
  蓝云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心中暗自庆幸,若这丫头出个意外,如何给进周交代。蓝仪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自言自语道,“这死丫头,快要吓死我了。”耿璿和继祥慢慢放缓了马速,对视了一眼,俱是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朱椿缓缓将马停下,将婉儿从马上抱了下来,只见其脸色惨白,嘴唇发青,眼神迷茫,却是受了惊吓。一干人等拥了过来,朱允炆急急上前,也顾不得礼数,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冲到了婉儿面前,满脸急切:
  “婉婉,你怎么样了?可有哪里不好?让我看看,快要吓死我了。”允炆伸手将婉儿一抱,这才觉得心中满满的后怕,没有哭出声,却已是泪流满面。
  允炆抱的很紧,压着了婉儿的胳膊,只听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允炆脸色大变,急急忙忙的放开她,又手忙脚乱的上上下下检查她的胳膊,“可是很疼?是伤到了吗?怎么会伤到这里?哪里疼啊,是骨头还是筋络?”
  朱椿冷眼旁观,见允炆虽是着急,却没任何章法,像只没头苍蝇般。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两步左手轻轻握着婉儿胳膊,也不管婉儿吃疼,用右手细细捏了捏,方才斜睨着眼看了看允炆,“我拽她过马时,拉伤了,太医按摩一下,休息几日,就无大碍。叽叽喳喳乱嚷什么!”
  允炆也顾不得理会朱椿对自己的嘲讽,一听没有大碍,心中的巨石才最终落了下来。蓝仪上前,拉着婉儿没受伤的另一只手,心有余悸的说道,“真是吓死人了!我还以为你今天就……”。这话说得……。朱允炆心中本就是惶恐不安,此时失而复得更是觉得不太真实,听蓝仪这般口无遮拦,更是不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吓得她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小孩子家家,眼神怎么这么可怕,一点都不可爱,蓝仪缩了缩脖子,偷偷瞟了朱允炆一眼,心中暗自腹诽。又看了看朱椿,却觉叔侄俩冷着脸时就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道皇家子孙都这德性?转念想想,却觉两人还是大不相同,朱椿是面冷心热,而朱允炆呢,面冷不说,心或许也不是个热的。
  蓝云已经习惯了蓝仪这种性子,顾不得同她理论。他微微皱了皱眉,对朱椿说道“这几匹马,是太仆寺少卿陪我亲自挑选的,伊犁马本就不易受惊,婉儿这匹时雨更是性情温顺,怎么会如此反常?”朱椿也是想到了这点,两人对视了一眼,脸色凝重。
  时雨早被侍卫制服,此时已安静了下来,缰绳被马厮紧紧握住,看护的严严实实。蓝云和朱椿走了过去,两人细细的检查了一番,从马鞍、缰绳到肚带、马蹬带,最后又将时雨全身上下查了个遍,也没发现异常。
  蓝云脸色有些阴沉,对朱椿拱手行了一礼,“蜀王爷,蓝云改日会亲自答谢,现在要将他们送回别宫,就先告辞了。”顿了顿,又看看朱椿,“今日之事,王爷也知晓相关重大,还请暂时保守秘密。”朱椿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蓝云转过身,对着蓝仪道,“你赶紧回家,这几天就别在外面四处转悠了,这话我也不再说第二次,那日你带着他们偷跑出去的事儿我又不再跟你计较。下次再被我撞见,也不用跟父亲请示了,我立马将你打包嫁了。”蓝仪撇了撇嘴,很是委屈,看了看蓝云的脸色,又看了看朱椿,却是没敢顶嘴。
  蓝云叫凤翔卫侍卫牵上几人的马匹,又细细吩咐了一番,方才带上几个孩子乘坐马车回别宫。婉儿脸色比刚才略略好转,静下心来细细想了想,摸了摸袖子,那香囊早已不知落在了哪里。她上马车之前,走到蓝云身旁,拉了拉他袖子,蓝云弯下腰来,听婉儿低声说了几句。只见蓝云眼眸深邃,脸色愈发阴沉,他招了招手,上来了几名凤翔卫,吩咐了下去,几人领命而去。
  这场骑射场的变故,惊动了乐寿堂的皇后,她带着张嬷嬷、尹嬷嬷到了婉儿的房间。“丫头,怎么样了?听说胳膊拉伤了?”皇后刚进门就焦急的问道。宋氏正陪在婉儿身边抹眼泪,见皇后进来行了个礼,又代婉儿答道,“回娘娘的话,太医已经替她诊治过了,没有大碍,歇息几日便可大好。”皇后这才放下心来。
  婉儿有些感慨的看着皇后几人,捏了捏宋氏的手。宋氏站了起来,对张嬷嬷、尹嬷嬷笑道,“两位嬷嬷,婉儿她父亲感谢您二位常年对婉儿的照顾,托我带了些礼物过来。两位跟我去看一看可好?”张嬷嬷是个人精,自然知道宋氏是要将二人支开,笑着点了点头。尹嬷嬷看了看婉儿,眼神闪烁,神色莫名,也跟着出去了。
  见两人出了房间,婉儿立马坐直身子,往皇后怀里一扑,低声说道,“姑祖母,尹嬷嬷要害允炆。”马皇后吃了一惊,看了看婉儿,“是她?怎么会?”
  婉儿在脑子里将近日之事已过了无数遍,极为确信的说,“我有九成把握就是她。”婉儿将香囊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马具和马匹都没有问题,云叔叔去查时雨的饲料,也没发现问题,问题就出在那香囊上面。头日那只大白猫发狂般去扑兜兜,我就应该想到,当时心中就有些察觉,才临时和允炆交换了香囊佩戴。只是心中也存了些侥幸,毕竟…”婉儿看了看皇后脸色,方才继续说道,“毕竟尹嬷嬷跟了您二十多年。”
  皇后此时脸色却是极为沉静,只是婉儿感觉到她身上在微微发抖,料想心中定不平静。婉儿不忍,但想到那千钧一发的险境,想到允炆无时无刻都处于危险之中,硬下心肠说道,
  “橙黄色的香囊是允炆才能用,这一点是她提醒我的,才能保证那有问题的香囊不会佩在其他人身上;香囊里面的茱萸也是她帮我填塞的;香囊是我亲手所作,爱惜的紧,也只有她有机会接触到香囊。还有,我鼻子一向还好,不知为何,此次却对那茱萸敏感的很。那茱萸定是有问题。”
  婉儿见皇后沉默不语,想是心里已是极为难受,暗暗叹息,却不得不下了通猛药“姑祖母,如若不是阴差阳错由我戴了那茱萸香囊,而蜀王爷又恰巧在那里,今日允炆的安危就很难说了。在时雨狂奔时,香囊掉在了骑射场内,我已让云叔叔派人去寻,寻到香囊,您一查便知。”
  皇后此时,已是想的比较清楚了,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她捏了捏婉儿的小手,“好孩子,尹嬷嬷的事我已心中有数。这次姑祖母欠你一个情,以后万万不可如此冒险。既然对那香囊有所怀疑,宁肯扔了绞了也不可戴着身上,甭管那些人跟了我多少年,你的性命安危才是最贵重的。”
  婉儿虽知皇后不会无缘无故对她如此好,却也能辨得出真情假意,心中还是极为感动,遂对着皇后甜甜一笑,答应了下来。
  戌时的别宫已是一片寂静,黑暗的夜色中透出几许亮光。乐寿堂的正殿里,坐着几人,除了正坐其中的马皇后,剩下几人正是马全、杨时和蓝云。众人中,马全的脸色最是难看,招牌似的微笑全然消失了,眉间透出几分戾气,双拳紧握,想是心中已是充满怒气。
  杨时和蓝云偷偷的看了眼马全,用眼神做了交流,今日这尊大神是惹不得。马皇后拿起手中的香囊仔细看了看,只见那香囊已是被剪开一小口,掏了些茱萸出来,就问道,“蓝云,太仆寺御马监可是看了?怎么说的?”
  蓝云摸了摸鼻子,看了看马全,慎重的答道,“茱萸中加了一种辅料,本身对人和动物都是无害的,只是……”蓝云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那黄色的松江吴绫染过一种药,和那茱萸合在一起,容易让动物发狂。”针对一个孩子,竟然如此阴毒,几人俱是有些后怕。
  马全问道,“这批绫子是宫中所送,工部从民间征上来的,中间有哪些人过了手?又是谁将其送到别宫来的?这幕后之人要走这一步,宫中、工部定是都有人。”马全冷哼一声,“再加上尹嬷嬷,真是好长的线!”
  居然如此处心积虑,皇后沉吟片刻,“言期,工部和宫中,你让锦衣卫好好查查,皇上如若相问,你就据实直说。子龙,尹嬷嬷这边就交给你,不管用什么法子,要问出她幕后的主使,不用顾忌我的颜面。既然二十多年的交情都可不顾,本宫也无须手下留情。”
  马全见姑母话虽阴狠,背却比往日佝偻了些,想是难免心伤。可不知何时起,除了心中那几块最柔软的地方,马全已是心如磐石。
  三人从乐寿堂出来,蓝云拍了拍马全肩膀以示安慰,“如若知道幕后之人,进周打算如何?”见蓝云和杨时都看着他,马全嘴角微翘,似笑非笑,“我只效忠皇上和娘娘,至于其他人,那就只能以直报怨了。”眼中已是狠戾。
  作者有话要说:  


☆、道恩怨尹氏自尽

  婉儿遇险后的几日,允炆常常从梦中惊醒。在梦里他总是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婉儿一次次的被时雨从马背上抛了下来,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小小的身子就像薄薄的纸片一般。允炆在梦里想叫喊婉儿的名字,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只是总见到婉儿坠马的地方慢慢的渗出黑色的血,厚厚的一层。而每次噩梦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他从梦中惊醒过来,满身是汗。
  每次醒来后,允炆就无法入睡,必须斥退身边的从人,跑到婉儿的房间门口,不顾值夜的宫女太监们惊愕的表情,静静的坐在婉儿的房门之前。他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婉儿完好无恙,然后回到房间后继续入眠。
  这样的情形连续发生了好多天,值夜的宫女太监报给了值夜的崔嬷嬷,自然而然皇后也知道了。她沉默半饷,最后只是叹了口气,“给允炆换一个房间,换到婉儿的旁边。”自此之后,两人更是同进同出,同起同眠,亲密无间。
  而别宫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发现,这位皇孙殿下越来越倔强,让人越来越有些惧怕,也越来越让人摸不透。在婉儿遇险的第二天,朱允炆就带着耿璿和继祥到了马棚,拔出侍卫们的刀就要亲手把时雨杀掉。在场所有的人上去抱的抱,劝的劝,却都拗不过允炆的决心。最后是继祥拼命的抱住允炆,耿璿悄悄溜走将婉儿叫了过来,事情才有了转机。
  婉儿见允炆要杀时雨,大急,上去抱着允炆的胳膊苦苦劝告,“是人使的坏,与它何干?冤有头债有主,你拿它发什么脾气。”又是哀求,又是劝说,允炆却是不听,直到婉儿最后赌咒发誓道,“那你就杀了它吧,它死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骑马了。”说出了这样的决绝之语,方才勉勉强强的将时雨救下。
  尹嬷嬷在出事的当天就消失了,很快别宫上上下下都知道,尹嬷嬷谋害皇孙殿下,却误伤了婉儿姑娘。这样的消息传出,一片哗然。众所周知,在皇后身边,除了张嬷嬷,就是尹嬷嬷的资历最长,就连大太监孙宇和尚寝崔嬷嬷都要靠后。这样的老人儿,却是凶手,让人实在难以置信。
  在别宫乐寿堂和兰藻院的后面是一排廊庑,供宫女太监们居住。廊庑的侧面是一排耳房,供凤翔卫侍卫们白日休憩。耳房尽头是一间稍大的屋子,平时用来堆放杂物,现在被简单收拾了出来,作为暂时关押前坤宁宫宫正尹氏的地方。
  那房间门口守着几名凤翔卫士兵,盔甲在身,神色端凝,宫女太监们路过时却是连头也不敢抬。虽是关了起来,皇后却并未打算虐待尹嬷嬷,每日好吃好喝,一应日常用品也从未短缺过。
  婉儿瞒过朱允炆等人,又背着太监宫女,偷偷来看尹氏。凤翔卫见是她,也不刁难,就让她进去了。婉儿进去时,尹氏正坐在床边,头发梳得很整齐,安安静静的,极为平和,就像婉儿在马家初次见她那般,难以想象她刚刚做过那样的事情。
  婉儿站在门口,沉默的看着尹氏,这就是她来到南京城第一个接触的人,是她的师傅之一,是倾力而为,亲手教导自己女红、茶道的人,却也是借自己的手想杀死允炆的人。将近两年的朝夕相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婉儿克制自己不去回想师徒俩相处的情形。
  尹氏神色复杂的看着婉儿,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静默了半饷方才说道,“姑娘,要说对不起,我也只对不起你一人。”见婉儿有些面色难过,又急急的补了句,“你要相信我,如果知道你会佩那香囊,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婉儿相信这是实话。
  尹氏抬起头望着婉儿,有些倔强的咬了咬嘴唇,“你不明白,我和她的恩怨太过复杂。我和她有杀子之恨,我恨她,恨了十几年!”
  婉儿吃惊的望着她,心知尹氏口中的她,指的是马皇后。她有些疲惫,又有些厌倦,实在没有兴趣知道两人的纠葛过往,转过身去,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嬷嬷,允炆还只是个孩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完就离开了。
  婉儿并不伤心,只是觉得有些迷茫,在这个世界,相处二十几年的人也会做出这样的背叛,那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皇后又曾经做过什么?让跟随自己二十几年的贴身侍女如此仇恨。婉儿摇摇头,甩去脑中的念头,这个世界实在可怕!
  几天后,蓝云开始审讯尹氏,尹氏既不喊冤也不辩驳,只是缄默不语,自然也拒绝说出合谋之人。蓝云无奈,只能用刑。凤翔卫是皇帝亲卫,并不像锦衣卫般经常干缉捕刑讯的活儿,用起刑来极为笨拙,一不小心就施刑过重,什么都没问出来人已晕了过去。而那尹氏骨头又极硬,行刑时痛的把牙齿都咬碎了,仍旧不说话,直到晕过去为止。
  蓝云只觉有力使不出来,着急之下只能搬救兵。蓝云在求教马全的时候,婉儿和允炆正好都在场。闻听尹氏受了刑,婉儿觉得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极为难受。婉儿不是圣母,也无法原谅尹氏的行为,但这毕竟不是后世在读小说,或是在演电视,这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个朝夕相处两年的人。
  遍体鳞伤,全身是血,简简单单几个字,已能想象尹氏所受的苦楚。婉儿没法再听下去了,也没任何立场去求情或干涉,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回避,她转身离开了。
  允炆看着婉儿走远后,还未等马全答话,眼睛一眯,突然插话道,“云叔叔,为何不把尹氏送到杨千户那里,锦衣卫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语气淡淡之中透着几丝漫不经心。只见他嘴角一弯,微微一笑,似乎在说晚上吃饭睡觉般简单。
  蓝云和马全有些惊讶的发现,这个每日都会见到的孩子,在不知不觉变了不少,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马全眼眸闪了闪,心情却是颇为复杂。稳重深沉,行事狠辣,正如自己和姑母所期望的那般,朱允炆在成长,只要能继续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储君和帝王。可这样的男子,能成为一个好夫君吗?婉儿能得到幸福吗?
  在蓝云将尹氏送去锦衣卫之前,婉儿去求了皇后,“姑祖母,想想办法,别送尹嬷嬷去锦衣卫好吗?反正她都是死,就让她死得痛快一些吧。”马后仔细看了看婉儿,有些意外,想了想方才问道,“你不恨她吗?她差点害了你,害了允炆。”
  婉儿仔细想想答道,“如果她真的害了允炆,我定是会恨她的。但现在不但允炆,连我也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对她就谈不上恨了,毕竟这只是各为其主,各得其所而已。”
  她目视皇后,很认真的补充道,“她背叛了我,做错了事,我可以杀了她,可是无法眼睁睁的她被活生生的折磨或虐待而死。这无关对错,这只是……”婉儿顿住了,心里默默的补充道,这是你们无法理解的人道主义。
  皇后也没追问,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婉儿,看她眼光澄明,坦坦荡荡,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道,“以直报怨,赏罚分明,却心怀怜悯,婉儿,这样很好。”这样的心性,中正仁和,母仪天下正正好。
  蓝云想要将尹氏送去锦衣卫的计划泡了汤。皇后在一天晚上来到了尹氏被关押的房间。
  马皇后命太监宫女和一干侍卫都退下了,亲自推开房门,只见尹氏躺在床上,面白如纸,已是虚弱之极。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坐在床边,亲自端起几上的茶杯送到尹氏的面前,“贞娘,都已经十来年了,你还是这么倔强。如果你还有口气在,我们来好好说道一下这些年来的恩怨。”
  尹氏睁开眼睛,轻轻的扫了一眼皇后,却是复杂莫名的情绪,有仇恨,有愧疚,甚或还有一丝眷恋。皇后将尹氏的表情全然看在了眼里,将茶杯放回几上,也不理会她的态度,继续幽幽的说道:“说到亏欠,难道你不亏欠我吗?是谁背着我爬上了皇上的床?你首先背叛了我,我也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仍旧待你如初。后来那件事,确实是我利用了你,我也给过你机会报仇,是你自己放弃了。”
  皇后顿了顿,话音一转,带了些凌厉,“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我孙儿。你自己扪心自问,二十几年了,除了那件事,我何时亏待过你,让你如此报答于我。”
  尹氏使劲撑着自己的身子,坐了起来,却是恨声说道,“是,我背着你爬上了皇上的床,事后在我苦苦哀求下,你也放过了我。可是你不该说一套做一套,利用我除掉那人,害死我苦命的孩儿。我不杀你,我怎么会杀你呢,我要让你尝到丧子之痛。不!我要你亲眼看着他从高高的万人之上跌落下来,要让你看着他被人踩在脚下。”
  马后愕然,指着她手直颤抖“你……你简直疯了?你到底做过些什么?东宫发生了这么多事,你都知情?标儿的事情?还有雄英,还有雄英的死,是你做的??”
  “没错,是我做的,除了我,还有谁能这么了解他们的饮食习惯?还有谁能如此清楚他们的行踪呢?还有谁能经常怂恿朱允炆给他大哥送吃食?那茶糕里不但放有生花生,还有海味,这才会引发喘疾,你二孙子亲手将那带食物送给了他大哥,亲手害死了他。哈哈哈……”尹氏大笑,已经状若癫狂,过了半饷,方才停住了笑。
  “你看看,如今郑国公常茂已将东宫视为死敌,我要让你儿子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实话告诉你吧,此次惊马之事,就是郑国公常茂所为,可惜啊可惜,朱允炆没死,如若死了,东宫和常家就是不死不休了。”
  皇后心中大震,努力稳住心神,忍住心中的愤怒,想了想试探着对尹氏说道,“这些事情你一个人做不了,你投靠谁了?是宫中的哪个主位?还是哪个皇子?有勋贵参与?”边说边观察着尹氏的表情。尹氏笑道,“你别费心猜了,我太了解你了。我说他们都没份,你相信吗?你自己一个个猜去吧。”
  皇后此时已完全镇定下来,眼珠一转,对着尹氏笑着说道,“贞娘,你就不想死后能够堂而皇之的进朱家族谱吗?还是想杚儿(1)的名牌上永远写着生母不详?”皇后静静的看着尹氏,像是手持一鲜美的果实般诱惑着她。
  尹氏听到杚儿两字,眼睛一亮,转瞬就消失了,转过头去,静默了片刻,方才淡淡说道,“我已是看透了,人都快死了,这点名分算什么?这个秘密,我准备带到地下去了。”
  马皇后见尹氏语气不对,急忙看向她,只见她嘴角已开始流血,想是刚才服了毒。皇后大急,就要叫侍卫,却被尹氏一把拉住。尹氏喘着气,已是有些不支,断断续续的说着“马秀英……我后悔,为何,为何要在二十……多年前遇到你。如若可以……只愿来生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1)朱杞(1369……1371): 明太祖朱元璋的第九子。洪武二年(1369年),诞生,生母不详。洪武三年(1370年),封赵王,未至国。洪武四年(1371年),病死,时年四岁(虚岁)。
  历史上语焉不详的,背后大多都有故事,全凭后人揣测
  


☆、名伶情挑李侍郎

  戌时已过,南京城的喧嚣已渐渐淡去,客人们从茶馆酒肆中陆陆续续的出来,悬挂的灯笼一盏盏灭去,就连最为热闹的三山街,杂耍艺人们也开始收摊。
  中正街偏巷的一所宅子里,柳依已漱洗完毕,卸下钗环,脱下绣裙,只着中衣,准备就寝。此时屋外响起稍有些急促的脚步声,转瞬间,丫鬟已经打起了湘帘,柳依连忙起身迎了出去,来者正是蓝云。
  蓝云仍是一身紫色凤翔卫官服,面上带着淡淡的倦容,见了柳依却是抿嘴一笑,“还以为你已经睡下了呢。”说话间,漫不经心的脱去了官服,走了过来在柳依面上小啄一口,又用手抬了抬她的下巴,桃花眼一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小娘子和我真是心心相惜。”柳依笑着啐了他一口,接过小丫鬟递过的热毛巾,服侍他擦脸。
  “怎么这么晚还过来?厨上炖了燕窝,你先喝点。”柳依边说边挥手让丫鬟们退下。蓝云懒懒的斜倚在床上,微闭着眼睛,似是极为疲惫:“今天散值散得晚,想着想着事儿,突然很想见你,就过来看看。”柳依知晓他定是外面遇到些事儿,也不多问,坐到他身边,双手轻轻的替他按摩头部。
  柳依那双纤白如玉的手极其柔软,轻缓适度,时不时还传来淡淡的清香,蓝云原本忙得焦头烂额,正有些头疼,此时却被伺弄的极为舒服,有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之间只听柳依娇美的声音依稀说道,“二爷,上回和你商量的事儿,你打量的如何?”
  蓝云心中一动,立马就清醒了,脑子里飞快的转了转,却是极快的打定了主意。他一手摸了摸下巴,一手轻轻握住柳依的手,别过话题调笑道,“我可难得来一回儿,这么好的时光,小娘子舍得就这样度过?我们快快安寝。”柳依知他话中意思,脸色顿时羞得绯红。
  蓝云看的有趣,伸手将她下巴一捏,见其耳珠小小糯糯,莹白如玉,微微带了丝粉红,可爱至极,心绪大动,低下头一口含住她的耳垂,只觉柳依身上微抖,愈发来了趣味。蓝云呼吸已是有些急促,原本的轻吻慢慢加重,密密实实的,从耳垂滑到嫩白修长的颈子,又滑至肩膀,却觉那中衣有些碍事,有些不耐,重重的拉了下来,露出一片雪色。
  蓝云喘着气,呼吸粗重,眼眸愈发幽深,口齿轻吮,慢慢往前移到那滑腻初凝的双峰,眼中已是一片迷茫,只知道吮吸啃咬。柳依已被剥得如那初生的婴儿,身子软的像滩水般柔弱无助,被揉搓的双眼迷离,朱唇微张,莺啼婉转,却是吐出轻轻的j□j。蓝云被刺激的脑子一炸,只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边是亲吻,边粗鲁急促的拽掉自己早已凌乱不堪的中衣,将滚烫的身子贴了上去。片刻间,屋内已是帐挽银钩,一片j□j。
  一时雨歇云罢,柳依静静的依偎着蓝云,蓝云勾手揽住她,两人都没说话,屋里一片沉静,甚为温馨。过了片刻,蓝云想起心中之事,看着柳依的眼睛,稍稍有些犹疑,“依依,跟你商量一件事儿。上次你提的要求我都答应你,不过她还得帮我做几件事。”
  柳依心中一震,身子立了起来,看着蓝云,心中涌起几分惶恐,迟疑的试探着问道,“是什么样的事儿?”蓝云心中闪过一丝愧疚,瞬间就抛诸脑后,仍然将自己计划原原本本说了,边说边观察柳依的表情。
  柳依听到后面,眼睛越瞪越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你说什么?这就是你的安排?她才十五岁,你居然让她去做那样的事儿?那她这辈子岂不是都毁了?”说到这里,一向温婉的声音变得有些凄厉,眼睛已是通红。
  蓝云心中一叹,有些心软,却是想好好安抚柳依。他用手轻抚她肩膀,耐着性子柔声细语的承诺道,“我答应你的事儿,一定会做到。我向你保证,就做这几件事,做完后我定会为她找个好男人。”
  柳依此时心中已是大乱,什么也听不进去,一股恨意涌上心头,重重的将蓝云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甩,泪流满面,眼底都是绝望,疯狂的叫道:“找个好男人?说的好听!如同我一般吗?送给你那些狐朋狗友?做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天天被关在这院子里,等你们临幸?都是爹生娘养,难道我们姐妹俩都活该这命吗?”
  蓝云母亲去世的早,即使是父亲蓝玉,只因他是小儿子,也不像对待他长兄那般严厉,他被姑姑和大哥捧在手心长大。他出身显赫,姑父和父亲都是手握重兵,权倾朝野,只是因天生的冷淡性子,并不像京中纨绔般拈花惹草,到处招摇生事,反而勤奋上进,在同辈中已是佼佼者。这样的人,心高气傲,从小到大,别说叱责,就连一句重话都没听过,哪里容得柳依如此大呼小叫。
  片刻间,蓝云已是怒火冲天,眼中寒光闪过,一把抓过柳依的胳膊,捏的她痛楚难忍。只听蓝云那阴沉的声音响起,却是没有一丝暖色,“你就这般不愿做我外室?那当初是谁哭着喊着求我救你的?我身边都是些狐朋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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