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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清平乐-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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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转头看了她一眼,便道:“圣人已下诏,召天下名医,想来总不致无一丝可能,望卿等届时一并用力。”
    太医们没想到太后这般好说话,连声应是不止。
    夏侯沛胸口起伏,她也忍了下去,只想着要速速督促人去办,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办法的,这就是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旁的可能,她一点都不敢去想,只一心一意地笃定,一定会有办法的!
    太医中有一不起眼的人,他闻此,显出些许迟疑。太后言辞已很宽和,四周同僚仍是忧色未减。
    以圣人对太后之爱之敬,若是最终太后不好,他们定无生机。
    太医咬了咬牙,到底对生的渴望占了上风,他上前一跪,拜道:“磐石虽无药可解,但臣知有一人,可解天下所有的毒。”
    殿中瞬间进入诡异的沉默。太后看向那太医,一抹无法言说的复杂闪过,只片刻便又眉目宁静。
    夏侯沛顿时一喜,忙问:“何人?”
    那太医道:“此人眼下任职于越国太医署,是个十分驰名的人物,陛下下国书,越国必会将此人拱手献上。”
    就如在沙漠之中看到了绿洲的人,顾不上去分辨那只是沙漠绿洲的幻影还是当真存在,夏侯沛欣喜难当,她连连点头,转头去看太后,太后亦有喜色。
    “事不宜迟,我去召中书舍人来拟诏。”夏侯沛立刻道。
    太后止住她:“事关两国邦交,当让大臣们知晓才好,越国到底是个国家,贸然下诏,越主未必肯奉。”
    夏侯沛也反应过来了,要召丞相入宫。
    太后叹息道:“时候不早了,明日再提此事不迟。”
    夏侯沛却难得反驳她的话:“早些定下,早些安心,还有召名医入宫之事,也不能轻忽。”她又充满了信心。
    治好太后,成了她唯一的念头。
    太后没再阻止她,任她去了。
    丞相刚捧起饭碗,便闻皇帝宣召的口谕,忙搁下碗,换上朝服,入宫去。
    夏侯沛三言两语将事情一说,丞相忙道:“如此,越国必少不得提条件,当仔细甄选使节。”找个能说会道,可随机应变的人去。
    夏侯沛一想,便道:“召魏会来。”
    魏会做了那么多年大鸿胪,天下各国没有他不知的,且此人素来最擅以口舌倾天下。
    内宦忙去魏府召人。
    魏会自然丝毫不敢耽搁地就来了。
    夏侯沛与他明言:“旁的暂且不论,朕要那名太医尽早出现,不许有半日延误。”
    魏会听罢,似有一丝不解,仍是应下了。
    待丞相退下,夏侯沛留下魏会,对他道:“魏师在江南,想必十分熟悉形势,你与他商量着办,越主有什么要求,都答应他,若是他只是拖延,只是推脱,不要让魏师闲着。”
    魏师手下有三十万精兵,三十万对大夏这等强国不算什么,与越国,却足以颠覆整个国家。
    魏会懂了,让些利益就让些离利益了,可若越国不肯给人,直接用兵,就是抢也要将人抢来。
    这可能性不大,但夏侯沛为防万一仍是考虑到了。
    不能留下一丝遗漏。天下间比磐石厉害的毒药多了,那人既然能解所有毒,就必然能解磐石之毒。
    
    第100章
    
    从洛阳往越都是有些距离的,哪怕一路飞驰,来回也得月余,加上与越国交涉所需,夏侯沛算算时间,就算一切顺利,也得两个月。
    简直是,度日如年。
    夏侯沛几乎恨不得黏在太后身上。太后也没说什么,不说喜欢,也不说讨厌,只仍不大与她交流。
    夏侯沛哪儿还顾得上太后是否肯给她好脸色,只着紧了看着太后,将阿祁的活儿都抢了过去,督着太后用药,督着她多进一点米饭,督着她多休息。
    纵是如此悉心照顾,太后仍是每日都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虚弱下去。
    夏侯沛心急如焚,魏会的行程,每日都会呈上她的案头,在这个出行不便的年代,那已经是极快的了,夏侯沛犹嫌他慢。
    心中的惶恐越来越多,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人在生死面前,真的是束手无策。
    越来越多的名医入宫,夏侯沛有言,治愈太后者,赏金万两,爵封一等。在如此高官显爵的厚赏之下,应召而来的名医前赴后继。
    每来一人,夏侯沛便燃起希望,可每一人,都是在为太后诊脉之后,惶恐下拜,自称无能。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扑灭,将她这个人,这个灵魂,都锁在火炉之中煎熬。
    她既担心太后的病情,又不可避免地去想太后之所以中毒,全是为了她。她难道不知道磐石无药可解吗?她必然是知道的,可她还是喝了下去。午夜梦回,她不断地去想象,在先帝的病榻前,阿娘端着那碗下了磐石的参汤,她是怎么喝下去的,参汤入口之时她在想什么,她可曾害怕,可曾犹豫。
    每想一次,心疼与内疚就如长出了尖锐的牙,撕咬她的心。
    几日下来,她眼下一团浓浓的青黑,人也迅速消瘦下去。她总是神情恍惚,不时就要问魏会行到何处,今日可有大夫应召入宫。
    太后看在眼中,她没有说什么。
    直到初雪降下的那一日。
    天气骤冷,太后坐在暖阁中,红旺的火盆,烧了四盆,摆在殿中各处,将一间小小的居室烘得暖融融的。
    夏侯沛走进了,她手里捧着新制的狐裘。雪白的毛色,无一丝杂质,触手顺滑柔软,里层是厚厚的里衬,以丝绸缝制,针脚密密,十分用心,想是夏侯沛特意吩咐的。
    她将狐裘交与阿祁,与太后道:“儿令他们做了几身衣裳,奉与阿娘过冬穿。”
    太后看了一眼,并没有取过细观。
    夏侯沛也没有在意,坐到她的身旁,观她气色,问道:“阿娘今日可有好些?”
    她一面说,一面想要摸摸太后的脉息。
    太后将手腕往袖下掩了掩,夏侯沛知道她不愿,只温煦地笑了笑,并没有勉强,而她那如玉般的容颜却越发担忧憔悴。
    太后望向她,叹息了一声,起身往内室去。夏侯沛忙跟着起身,想要跟随,又恐太后是有意避着她。
    她在门前徘徊了片刻,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内室中的宫人都被遣了下去,夏侯沛心头一紧,阿娘必是有话要说。
    她还是走了进去,太后坐在榻上等她。
    她瘦了许多,原本合身的衣袍在她身上,显得如此宽大,空落落的,让人看了难受,她的脸色也憔悴了,苍白的皮肤,没有一丝血色,竟如透明一般。
    夏侯沛咬了咬唇,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
    太后低垂着眼眸,她道:“你瘦了许多。”
    夏侯沛眼眶一热,忙低头掩饰。
    太后看着她,柔和地笑了笑,她道:“那日,我与你说的不再信你,也不愿再做你的母亲,不是真的。”
    她的语气很轻柔,带着满满的宠爱。
    夏侯沛一惊,随即一喜,眉眼飞扬,顾盼生辉,她飞快地抬头。
    “母亲怎么会不爱孩子。重华,你大约不知道,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要好好教导你。你是李氏的孩子,我不敢养虎为患,只想让你好好长大,平庸一世也就罢了。可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你小的时候,很乖巧,从不无故哭泣,每次见了我,都会笑,都会要我抱,我硬的下一次心,却无法次次都无动于衷。我想,若是我的十二好好地活着,也会像你这样乖的吧。”
    太后说着,她的眼中出现一抹追忆,淡淡的,却有着刻骨铭心的怅惘。
    夏侯沛不愿去想,此时阿娘想的是她,还是她那位无缘面世的哥哥,只是她知道,她再也不想被人称作十二郎。
    “你慢慢的长大,聪明孝顺,我再也不能对你硬起心肠,我不由自主地亲自教导你,不愿浪费你的才能。你一日比一日更出色,满宫的皇子,没有一个比得上你。那时,我就知道,你的光芒,是掩藏不住的,我只好教你藏拙,在羽翼丰满前,能韬光养晦。而在这过程中,我几乎忘了你是李氏的孩子,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我们兴许会反目成仇。我本该在意,我并不只是一个人,我的身后有崔氏,千余口人,与我荣辱与共,我该为他们着想,该让你碌碌无为。”
    “阿娘……”夏侯沛低声唤道,一种名为难过的情绪,溢满了她的胸腔,她觉得难过,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阿娘。
    太后笑了一下,她看着夏侯沛的目光始终是柔和的,就如这过去的十九年。
    “可我做不到,今生今世,我唯一做不到的事,就是毁了你。在我还在左右为难之时,我就已经不由自主地为你谋划,为你考虑,为你把路铺平,让你走的不那么辛苦。渐渐的,我也不去想了,这大约就是缘分,此后若有苦果,我也甘之如饴。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能不爱你?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夏侯沛已是满眼泪光,太后看着她,柔和的目光渐渐带上责备,这责备,也是温柔的:“可是重华,你怎能对我生出那样的念头。我不止一次的想过,是不是我没有教好你,你不当这样,这世上那么多人,男子,女子,总该有一个能与你相伴一生的人,那人却不会是我,也不该是我。你太让我失望,我也是真的,不想再见你。”
    她从没有一次说过这么多话,加之她眼下身子虚弱,她显得十分疲惫,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绯红,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亦使人心惊胆战的担忧。
    她这样认真的同她提起这件事,夏侯沛再没有上一回那样的怀疑与不解,只是一味自责,因为她,阿娘中毒了,也因为她,让阿娘无法静下心来,好好养病。
    她要害她到什么地步?她的爱,也许,就是错的,从一开始,就不该有。
    她因愧疚自责而低着头,并没有看到太后眼中的不舍与怜惜。
    太后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她温声道:“重华,你往后都不要再来了,我实在无法面对你。”
    夏侯沛猛地抬起头,她看着太后,软下声,哀求:“阿娘,让我再照料你一段时日,等你病好了,我便再不出现在你眼前。魏会已渡江了,很快便会有结果,我只求在您痊愈前,不要赶我走。”
    太后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不容转圜的拒绝。
    夏侯沛开始后悔了,她原以为她一生都不会后悔对太后的情意,可现在,她已经后悔了。倘若她管好自己的心,倘若她不纵容自己,便不会让阿娘伤心。
    阿娘原本该有一个孝顺的孩子,该有一段虽艰难,却十分温馨的岁月,会有一个安逸的晚年,却都被她毁了。
    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贪婪,她的不知足。
    夏侯沛闭上了眼,她觉得,无法面对的,该是她。
    
    第101章
    
    大半月疾驰,魏会终于到越国边境。
    他一面派人入越都呈上大夏皇帝国书,一面先与兄长会和。
    魏师在江南这几年,被江南迷蒙的雾霭熏染的和缓了许多,又兴许是昭明太子已去了,他也不那么急功近利。
    魏会来得突然,魏师虽得到消息,却不知详情,只知是陛下要向越国讨一名太医。
    魏师心道,越国有什么了不得的太医是大夏没有的?
    兄弟二人多年不见,相互寒暄过,又问了几句家中境况,魏师便问起魏会此事的详情来。
    此事,并不是什么不能与外人道之事,且兴许还要魏师帮忙,魏会便将来龙去脉详细说了说。
    魏师听罢,拧着他那双粗长的眉毛一想,疑惑道:“这太医如此神通广大,当是家喻户晓才是,可我驻守此地总也有一年了,却从未听闻过此人。”圣人莫不是弄错了吧?
    魏会闻言,登时一惊,魏师忙道:“也说不准儿那神医有什么缘法儿,叫藏到太医署里,不让外人知道。”这么大的事,总不会没个依据。
    魏会目光沉晦,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师替他拍板:“先见过越主再说。”
    魏会摇了摇头,他另有安排,低声问起越国朝廷的一些事情来。
    一封加急文书摆在案头。
    夏侯沛坐在案边,她将那文书又拿起看了一遍,眉心稍有舒展,可那深深的担忧仍是一丝不减。
    这道文书自呈上御案,她便看了不知几回,魏会已到越国边境,至多三日,便可觐见越国皇帝。这几乎,是唯一的希望了。
    夏侯沛握紧了那文书,就如即将沉溺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将希望都寄托于此。
    邓众知她心忧,却不好让她总是郁郁寡欢,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皇帝的身子,可不只是自己的,她若再这样下去,御史便不肯消停了。
    他上前半步,正欲相劝,殿外奔来一名焦急仓皇的宫人。
    夏侯沛腾地站起来,快步跨了出去。
    “圣人,太后,晕过去了!”
    一时间,天旋地转,夏侯沛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邓众忙上前扶她,她却什么都顾不上,片刻不停地奔了出去。
    谁都知道,太后的身子,已经撑不住了。
    可谁都不敢去想。
    夏侯沛冲到长秋宫,她双目通红,衣袍凌乱,满殿宫人都吓了一跳,可她却已什么都看不见。
    “太后呢!”她看到人就问。
    宫人都让她这近乎入狂的模样骇住,只敢朝殿中指。
    夏侯沛又跑进去。
    阿祁担心她,连忙止住了她:“圣人,殿下尚未醒来……”
    夏侯沛双目无神,她好不容易看清了眼前的人。那种潜伏在她生命之中的黑暗与恐惧在这时全部爆发出来。她一把抓住阿祁:“阿娘呢?”
    她慌了神,失了力道,阿祁让她拽得生疼,可见她这般失魂落魄,也不忍心说她,只安抚道:“殿下尚在昏睡,太医说,一切需等殿下醒来方有定论。”
    “我想见她。”夏侯沛盯着阿祁,她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眼眸此时皆是惶然。她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阿祁在说什么,只是茫然无知地看着她,反复地说着“我想见她”。
    阿祁只觉得心酸不已,若是皇帝,真是受天庇佑的天子,上天怎会忍心她这般担惊受怕。
    “圣人随婢子来。”
    仍然是那一间寝殿,那么多年都没有一丝变化,它的每一处都在夏侯沛的脑海当中,就像被一把尖锐的刀,反复地刻画,反复地描摹。
    她走入殿中,那熟悉的淡香让她整个人都安静下来,她不再焦躁,只是像失了魂魄一般,朝着太后走去。
    阿祁叹息一声,退了出去。
    太后就躺在那里,她的脸庞憔悴而干涩,她闭着眼,仿佛永远都醒不过来。
    可是夏侯沛却奇异地安静下来。
    她突然觉得,若是阿娘不在了,她何必独活,这个冷漠虚无的世界,她一刻都待不下去。
    她在床前的坐榻上跪坐下来,看着太后没有一点声息的容颜,喉咙哽得发疼。
    她坐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冷静下来。
    阿娘不会愿意看到她这样的。她甚至还妄想用这天下绊住她。
    夏侯沛垂下头,笑了笑,满是苦涩。
    可是,她只想时时刻刻与她相伴,不论人间地狱。
    太后枕下露出的一角蓝色,那精致的花边十分眼熟,夏侯沛不由自主地伸手将它取了出来。
    这是一个佩囊,丝绸的布料,做工精细,样式大气,上面还用金缕别具心裁地绣了桃花。
    夏侯沛的手从拿到这个佩囊起,就不住的轻颤,她咬紧了牙关,眼泪溢满她的眼眶。
    这是她大婚之日派邓众连夜送入宫的佩囊,她在里面放了一缕她的发,只要阿娘拆开,就会明白她的心意。
    那是大婚之夜,她想要结发相守的人却与她相距甚远。她忍了多年的爱意终于在那一夜放肆,她既想阿娘能打开那佩囊来看,又怕她会打开佩囊来看。
    不知多少年过去了,它仍是从她手中递出去时的样子,没有一丝损坏。阿娘一直收着它,她一直将它视若珍宝,放在枕下。
    在她以为,阿娘对她的爱避之不及的时候,她也同样地爱她。
    夏侯沛双唇颤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巨大的悲恸彻底攫住她的心头。她望向太后,太后仍在昏睡,她毫无意识地闭着眼睛,夏侯沛多想她能醒来,宠溺而温柔地唤她一声“重华”。
    她捂住嘴,死死地忍住哽咽。
    这个秘密,阿娘守了多少年,她不知道,可是她知道,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说破的一天。
    她们的爱,深切而无望。
    太后醒来,已是入夜,那时,夏侯沛已经走了。
    那个佩囊被她放回到了原处。太后不会知道,她苦苦保守的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
    阿祁走了进来。
    “圣人来过了?”太后问道。
    阿祁略一犹豫,摇了摇头:“不曾来过。”
    几日前,太后对夏侯沛说了再也不想见她以后,夏侯沛便再未出现在她眼前。
    太后点了点头,目中出现一抹怅惘。
    只是,片刻,她的目光便被床前的坐榻吸引,那里有一处深深的凹陷下去,只有长久的跽坐,才会如此。
    太后目不转睛地看着。
    冬日的雪呼啸降落,整座皇宫都被淹没。
    今年的冬日,格外冷,满宫上下,没有一人,能够轻松。
    太后的身子,撑不住了。
    太医知道,太后知道,皇帝也知道。
    可是却没有一人提及。
    魏会在越国的消息不断传来,可那已经不重要了。稻草终归是稻草,救不了频临溺亡的人。在沙漠之中看到的绿洲,也多半是催人死亡的幻影。谁都阻止不了死亡的来临。
    夏侯沛取出那一瓶“磐石”,她深深地凝视,那是她最终的归处。
    地下那么冷,阿娘本就畏寒,她怎么放心让她一人去。
    长秋宫的宫人来了,这一回,她没有仓皇惊怕,她镇定地与夏侯沛道:“圣人,太后请您过去。”
    夏侯沛道了一声:“知道了。”将那白色的瓷瓶放回暗格。
    传位与先帝十一子燕王的诏书已然写好,一并封存在暗格之中。
    人,一旦看透了世事,便再没有什么能牵绊住她。她这一生所求,都已得到了。
    夏侯沛走到长秋宫。
    太后躺在榻上,她老了许多,已虚弱到连开口都困难。
    夏侯沛却知道,她仍然是那个心性坚定,从容不迫,纵然泰山崩于眼前,都能面不改色的女子。
    她弯下身,依偎在她身旁:“阿娘,我来了。”
    太后转过头来看她,她张了张口,艰难地说出几字:“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夏侯沛垂眸。
    太后闭上了眼:“你可是想……让我不能,瞑目?”
    只一句话,让夏侯沛溃不成军,她摇头,不要这样对我。
    太后艰难地喘过一口气,她看着夏侯沛,目光变得无比柔和,她张口,声音低微。夏侯沛低下头去听。
    “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夏侯沛拼命地摇头。
    太后的眼睛灰暗下去。
    阿祁含着泪,哀求道:“圣人……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是她最后一个愿望,她从不曾要求过她什么,这是她最后一个愿望。
    太后呼吸困难,她揪住夏侯沛的衣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她做了多少准备,下了多少决心,皆拗不过太后一个眼神,夏侯沛泣不成声,她握住太后的手:“阿娘,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松懈,太后终于放心,她撑了许久,就是为了这一句。
    她看着夏侯沛,贪恋而不舍,她从未对她有过一句虚言,却在这最后几月对她说尽了谎话。
    重华,我的重华……
    这是她永远割舍不下的羁绊。
    太后的手从夏侯沛手中垂落。
    她闭上了眼,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
    “阿娘……”夏侯沛轻声的,温柔的呼唤。
    没有回应。
    “阿娘……”她又唤了一声,更为轻柔,唯恐惊到了她。
    可是,再没有人来回应她。
    往日的情景一幕幕闪过。阿娘淡淡的笑容,阿娘轻柔的眼神,阿娘包容的拥抱,一切都还栩栩如生,夏侯沛几乎还能听到她在唤她重华,她还会淡淡的,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
    阿娘分明还在。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都是如此生动鲜活。
    她分明还在,她就在她的怀里。
    可是为什么,她不应她一声。
    夏侯沛紧紧地抱住太后的身体,拼命地寻找她存在的痕迹。可是,热度逐渐消散,她的身体,开始僵硬,耳边是宫人们的哀泣,一切都在残忍地告诉她,她真的已经失去她了,她失去了这个世界,她唯一拥有,唯一在乎的人。
    从此以后,她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身躯,从此以后,她一无所有。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从殿中传出。
    “阿娘!”
    她抱住太后的身体,哭得肝肠寸断,在这一刻,她的生命,被彻底地撕裂。
    从此以后,她只是孤寂的一个人,所有的痛,所有的苦,所有的煎熬,都无处诉说。
    她只是孤寂的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心力交瘁。
    不是因为你们,而是因为这个结局。
    一开始,写这篇文,就是定下这样一个结局,前文的布局,伏笔都是为这个结局。
    可是,写到后面,我自己都开始排斥这个结果。
    这就是结束了。
    番外什么的,不定期更新。
    现代篇什么的,还没想好。
    最后,谢谢各位的支持。
    
    第102章 番外:崔贞(一)
    
    今日是秦王大婚之日。
    除却出入宫闱颁赐的使者,与长秋宫中往来喜气的宫人,这一日与往常的每一日都没有丝毫差别。
    送走最后一拨来贺的宫人,皇后静坐于檐下。
    庭前绿竹猗猗,茂竹涛涛。
    晚风轻拂,使人心境平和。
    皇后微微抬首,望向远方四合暮色,她神色静谧,目光宁静,与平常无异。只是宫人们都知道,往常,她坐于此处,是有十二郎相伴的。
    从十二郎初学会说话起,她们便常于此处席地而坐,皇后拥着十二郎,念一首赞誉品行高洁的诗,说几句浅显易懂的道理,每到这时,十二郎便仰头看着皇后,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专注而认真。
    每日清晨皆如此,直到十二郎长大,入太学读书,方截然而止。
    此后,这里就不再是皇后与十二郎一个教,一个学的地方。有时煮茶烹茗,有时抚琴吹笛,有时恬然相对,无一例外,殿下坐于此处,总有十二郎的身影相随。
    皇后并不喜欢称夏侯沛为十二郎。
    她们之间的纠葛并非一言两语说得明白。当年的事早已蒙尘,当年的人多已不在,现已说不清谁对谁错。
    最初之时,皇后对夏侯沛警惕而戒备,纵使她只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她亦不敢对她放松。
    李氏是她设计而死,她的孩子是李氏所害,有此前提,她将夏侯沛养在身旁,无异于养虎为患。
    皇后这般擅于提前将事算死的人,怎会将自己置于危难。
    养大她,得一王爵,生活无忧,也就是了,至于其他,皇后从未替她想过。她只要她能安稳长大,长得平庸无能,无能到纵有一日,她发现当年之事,也无力报复与她。
    她是这样想的,也知如此最为稳妥。
    刚出生的孩子,软软的,带着点奶香,总是在睡,闭着小眼睛,一张软乎乎的小脸在襁褓中不知世事。
    皇后偶尔会来看她,每次一见,便是说不出的复杂,仇人之子,却已成她之子,非但如此,她还顶替了属于小十二的排行,成了宫人们口中的十二郎。
    皇后未曾心软,她做着该做的事,既不亲近,也不将疏离憎厌浮于表面。
    然而,再是冷静自持的人,也总有情不自禁的时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十二郎在无声无息间在她的心中深深扎根,皇后甚至不知这个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她的乖巧,她的孝顺,她的依恋,她毫无防备的笑容,她言听计从的温顺,她真诚到无法抗拒的温柔,时光真是能磨平一切,随着而她的长大,皇后越来越想不起,她曾对她的隔阂与忌惮。
    她小小的身子站在她面前,仰着头,没有一点怀疑,没有半分心防的唤她阿娘,她的声音软软的,她答应一声,十二郎便笑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上来,踮起脚尖,抓住她的手,笑得一脸乖巧可爱,阿娘,抱抱。
    皇后终是心软,弯下身,抱起她。十二郎乖乖的靠着她,口中慢慢地,软软地说着,阿娘,最好了。
    她不自觉地微笑。
    她在不知不觉中逐渐用心地抚育十二郎,她渐渐忘了她与她之间磨不去的恩怨纠葛,她对她寄予厚望,她为她费尽心思。
    而十几年的日夜相处,十二郎从未让她失望过,更让她高兴的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她不曾对她有丝毫疏离,反倒愈加紧密。
    “殿下。”李华回来了,来皇后跟前复命。
    皇后将目光从天边的霞彩中收回,落到他身上。
    “臣贺殿下大喜,贺十二郎大喜。”李华笑禀道。
    听到十二郎三字,皇后镇定而沉静的眸光稍软,她看着李华,等他说下去。
    李华果然侃侃而谈,堆满了笑,将□□中见闻,皆详细道来:“高朋满座,胜友如云,王府内外,皆是喜气。十二郎今日格外清俊,也甚是精神,殿下明日便可见十二郎携妻拜见,臣先贺殿下有此佳儿佳妇啦!”
    见他这眉飞色舞的模样,想必□□中果真热闹非凡。
    十二郎曾说她有意中人,是名女子,不久,她又说与她,已择定秦氏为妃。那时皇后便有猜测,秦氏大约便是十二郎口中的意中人。
    心间一声叹息,她问出最在意的一个问题:“新妇可好?”
    李华一愣,殿下是见过秦氏的,怎地问这个?只是他到底侍奉皇后多年,转瞬便明白她话中之意,忙笑道:“王妃举止从容,温婉端庄,十二郎的喜爱都展现在脸上,一路上体贴细致,不住地在王妃身旁提醒留心足下。”
    听他此言,皇后才是当真放心了。
    她站起身,往殿中去。
    殿中点着宁神的香,宫人奉上瓜果与香茗,便静默退下。
    皇后坐与梳妆台前,她打开一只木盒,其中有一盒胭脂。胭脂盒是青花纹饰的陶质小盒,形状是圆的,四周光滑圆润,雅致非常。打开一看,里头的胭脂已空了,却仿佛仍有淡淡的香气萦绕鼻间。
    皇后拿起胭脂盒看了片刻。
    重华幸福有靠,她自是欢喜,只是心中,也不免有一阵淡淡的失落。大约所有的母亲都会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体会这种失落,一方面欣喜与孩子每一日的变化,一方面又黯然与他们展翅之后越飞越远。
    两者交杂,竟不知是喜是忧。皇后微微叹息,总归是重华过得好,才是最要紧。
    将胭脂盒妥善地放回到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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