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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清平乐-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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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沛将殿中未尽之语说了下去:“秦氏可信,她为王妃,最妥当不过。”
二人就在庭中散步。
皇后沉吟片刻,道:“可是你自己相中的?”
这其中仔细说来就免不了要说到秦氏和周氏的纠葛,其中涉及甚广。夏侯沛想了一想,掩下了未提,只道:“是儿自己看中的。”
她这一犹豫,就落到皇后眼中了。皇后仍旧不动声色,再问:“秦氏是怎么想的?”
“她亦有此愿。”
如此,几乎就可确定,她们是双方都有意了。皇后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若说终于圆满解决了她的婚事,可以松一口气了,她却觉得失落,一遇到秦氏相关的事,重华就吞吞吐吐,这可真是让人难过。
她只做过夏侯沛的母亲,没有别的经验,李氏又在宫外,不能讨教育儿经,孩子越来越大,与自己越来越远的落差感竟无处可说,无法排解。
“你心中有数就好了。”皇后慢慢地走着,看了夏侯沛一眼,“不久应当就要敕造□□,喜欢什么规式,你可想一想,再与工部去说。”
“十一郎的府邸还没造呢。”夏侯沛耷拉了嘴角,嘟哝道,她才不想离开皇宫,虽然有自己的府邸,可以有一套自己的班底,还方便她养门客,方便她四处走动,可是,出了宫,她就不能每日都来见皇后了。
要长久,便不能急在朝朝暮暮,这是谁都知道的,可是果真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出了宫,阿娘见不到我,想我了怎么办。”明明是她见不到皇后,会想皇后,却偏偏要倒过来说。
皇后显然很懂她的说话方式,嘴角翘了翘,未语。
过了几日,皇帝再来与皇后提这事时,皇后想了想,迟疑道:“恐年岁不大相符。”
与魏贵人不同,在儿女的婚事上,皇后是能做一些主的,她提出了这一不足,皇帝早想过这一点,他觉得一人好的时候,缺陷也能让他脑补成长处。皇帝笑道:“这是无妨的,年纪大一点,也知道体贴人,会照顾好十二郎,王妃还是懂事一些的好。不像三郎媳妇……”
毕竟不好说儿媳的坏话,皇帝硬生生地打住了,抿起的唇角显出他极大的不悦来。三子至今无嫡子,皇帝对王妃颇有微词。至于当初赐婚时他是怎么想的,早就忘了,这些小事,在每日的朝廷大事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皇后只当没听懂皇帝后半段话的意思,答应了:“如此,便依圣人。”
皇帝满意地笑了。在他印象中,皇后极少违背他的意思,这回犹豫多日,还是因为十二郎的婚事。
至于秦勃的立场,不说即位之初,就是五年前,他还会犹豫,但到如今,他的皇位越坐越稳,京城内外兵力皆在他的掌控,一个大臣的立场,已不足为惧。还能趁此好好看看谁有异心,谁一片赤诚。
任何一个皇帝,在登基之初,励精图治,可在皇位上坐久了,看到天下大治,帝位稳固,便免不了显出刚愎自用来。楚帝如此,夏帝也免不了这个套路。
皇帝来长秋宫的时候不多,一月两三回罢了,但宫中有重要事,皇帝都会与皇后商议。
“这几月,我老是听到有人说东宫甲士傲慢,不将太极宫放在眼里,你可知此事?”皇帝话锋一转,说起了东宫之事。
皇后很正直地道:“妾不曾听闻东宫甲士如何。甲士卫护宫闱,东宫也好,太极宫也罢,不严厉,安危成虑。妾只知太子妃时常来问安,言语孝顺,礼节周到,无可挑剔处。”
皇帝轻哼一声,很不以为然。
皇后知道,魏贵人为使皇帝对东宫生厌废了不少功夫,她不但派人诋毁,还让皇帝看到了事实。
东宫位处太极宫东面,与太极宫只一墙之隔,两宫宫人免不了交流。在相交处,有甲士守卫,那里恰好有一种果子,那果子不知何时种下的,亦不知何时长出的。
五日前,皇帝往一美人处听琴,琴音优美,飘飘然不知所处。一曲过后,美人便说起来那果子,引得皇帝想吃,理所当然,就令人去摘了,美人宫里的小内宦引路,带着一个太极殿的小宦官,摘果子这种小事,自然烦劳不到赵九康,太极殿宫人众多,随便派个人去就好了。
东宫那处,这段时日,总有人不断来扰,已是烦不胜烦,这会儿又大张旗鼓地来摘什么果子,自然呵斥了一声,这一喝斥,太极殿的那位小宦官理所当然地就禀上去了。
太极殿的宫人,犹如皇帝之眼,皇帝哪有不信的?原本的一分怀疑,就添成了八分怒意。
皇帝还以为皇后不知道这个事,冷哼道:“你还不知道吧?我要吃一个果子,都要看东宫的脸色!”
东宫甲士连他身边的人都能喝斥,是不是明日,太子就能来喝斥他了?
不想还好,一想,皇帝便更加生气。
皇后惊讶道:“圣人何出此言?太子孝顺之人,从无不敬之处。”
皇帝想,皇后能力是有的,就是太守礼了,有些死板。
若是他知道,皇后这五年来锲而不舍的向他身边的大宦官赵九康释放善意,不知会作何想。
赵九康见皇帝沉下脸不语,忖度着皇帝的心意,十分贴心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皇后释然一笑:“还当是什么事令圣人如此动怒,太极殿宫人不说一千,也有八百,哪里认得过来?甲士严厉,是恪尽职守。”
皇帝也知这道理,可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更重要的是,万一认出来了呢?
他也知道在皇后这里想听到太子的坏话是不可能了,想到十二郎也总是维护太子,他叹了口气,若是他不知二郎、三郎的心思便罢了,可他知道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看太子倒霉,恨不得立刻取而代之,皇后与十二郎的作为才显得珍贵。
总是妇人,不知前朝之事,十二郎也是心软,皇帝叹息着走了。
皇后维护太子,把握了一个度。她并不是站到太子那边与皇帝对立,而是站在皇帝身边,比较宽慰皇帝地表明,太子并无不妥。
夏侯沛亦如此。
第66章
对皇帝,便不能太过真心。若是同皇帝讲推心置腹,这条性命也差不多要交代了。
伴君如伴虎,此言不虚。
皇帝日渐老了,精神虽还矍铄,但发上霜白刺痛了郑、晋二王的眼,皇帝老了,必须赶紧将东宫弄下台,不然,东宫顺理成章地即位,他们就无生路。
他们,比夏侯沛更急。哪怕为了身家性命,他们也要咬死太子。
故而,就由着他们上上下下的串联,夏侯沛绝不参与倒太子的阵营,只是时不时地往皇帝那里刷好感。
依太子的性子,是做不出大逆不道之事的。然而,王与诸妃争言太子之过,今日说其僭罔,明日称其骄奢,递相僭毁,皇帝总会听进去。然而,太子自幼而立,皇帝亲自教养,他现在所为或许有不妥,皇帝或许会不喜欢,但是多年的感情,也不是都能弃之蔽履的,万一来日,皇帝被什么触到了心肠心疼起这自幼疼爱的长子了呢?届时,说过太子坏话的人,要如何自处?
夏侯沛现在挂怀的是秦氏。
她也不慢悠悠的守株待兔了。在某一个风清气朗的日子,直接将出门的秦氏引到了一处酒肆,夏侯沛就在里头等她。
秦氏入门,四下打量了一番。有两名仆役站在门口,看衣着与面貌,并非宫中之人,再看夏侯沛端坐榻上,一旁墙角有乐伎抚琴。琴声如流水,潺潺动人。
见秦氏入内,夏侯沛做了个手势,室中诸人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秦氏回头,便见门口那两名仆役也不知何时不见了,换上了秦王自己的仆从。
门,轻轻合上。
“此处主人投于我门下。”夏侯沛说道,她虽还未出宫,已有人寻到了门路投到她门下,见秦氏不解,她也不介意将此事告诉她。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秦氏在一旁坐下。
秦氏明白了,官宦之家,总少不得这么些事,她家也有商贾投奔,以求庇护的。她坐了下来。
夏侯沛比上一回客气了一些,看着她坐下,指了小火炉上的茶壶,令她自便。
秦氏也没有局促,开头难,现在这情况,已算有了一个好开端,自然就稍稍放得开了。倾壶,茶水自壶嘴倾斜入盏,倒了不多不少地七分满,便稳稳地停住,又给夏侯沛的杯盏中满上。
“殿下,以茶代酒,祝愿殿下身体安泰,志得所盈。”秦氏端了茶盏,朝夏侯沛祝愿。
夏侯沛抬了抬杯,也道:“也愿你,心愿得偿。”
喝过茶了,便进入正题。
夏侯沛看了看秦氏。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的裙衫,首饰不多,却清雅别致,发上一根银簪,雕了花鸟纹,栩栩如生。古人仿佛有一种不老的秘诀。秦氏年过十八,只在面容与气质上成熟了一些,与她们家九娘似乎没什么差别。而舞阳长公主分明四旬的人,看着却只有三十。
夏侯沛今日找了她来,是要问秦勃的立场。能说动皇帝,秦勃在其中的作用可想而知。
秦氏也带来了秦勃的话:“大父令我敬禀殿下,殿下与左仆射府,宜疏不宜近。”
这倒是与她不谋而合了。只是,她怎么相信平日疏远,到了必要的时候,秦勃就能成为她的助力?
夏侯沛“哦”了一声:“秦公用心良苦。”
秦氏抿了抿唇,自袖袋中取出一只小匣子:“愿以手书取信殿下。”
夏侯沛取过了一看,看着像是秦勃亲笔,下面还有秦勃的私章。就是为了这手书,秦勃也不能再改弦易辙。
以秦勃的谨慎为人,能做出这等将把柄送到别人手中的事,夏侯沛只觉得十分离奇诡异。她又看了一眼,白绢,黑字,字体苍劲,笔锋内敛。她站起身,走到铜灯边上,那里更为光明。
秦氏看着,心道,秦王多疑,极难取信。
下一刻,看到夏侯沛的动作,她骤然睁大了眼睛。
白绢被置于灯火上。
灯火点燃了白绢,瞬息间,火势熊熊。
“殿下!”秦氏失声叫道。
灰烬落在了地上,夏侯沛拍了拍手,淡淡道:“孤与秦公总有见面的时候,手书虽好,不及秦公一言。”
秦氏艰难地将目光从那点灰烬中移开,落到夏侯沛的面上,她艰涩道:“殿下信赖,大父必不辜负。”
“不要再自作聪明了。你家中惯着你,秦公疼爱你,你要惜福。你我既已结盟,望以诚相待。”夏侯沛说道。
秦氏算是彻底地服了,她也没有辩解,郑重道:“是。”
给了棒子,就该给甜枣了。夏侯沛也不介意示好:“你若想见晋王妃,随时告于我,我可代为安排。”她是不好与晋王妃接触,可公主、长公主、诸王妃,哪一个不能将晋王妃从府里请出来?
“不了。”秦氏的脸上仍旧是红的,是谎言被戳穿后的羞愧,发觉自己回答太过坚决,她缓下声,诚心诚意:“手书的事,是我自作聪明了,殿下宽宏,我不会再矫言蒙蔽了。”
夏侯沛却只是点点头。
“只是我与王妃,还是不见的好。”秦氏继续道。
夏侯沛仍旧点点头,有些人,的确是见了不如不见。见了,也只相顾无言。
有人天生擅长权术交锋,有人则只适合谈论风月。
有人生来注重使命,有人则以为情、爱重于性命。
不能说谁对谁错,只是信仰不同罢了。
夏侯沛没办法任性。对她来说,皇位与皇后是放在一起的,只有得到了皇位,她才有可能与皇后在一起。亲近皇后的机会,就是她得到皇位之后的奖励。
从酒肆出来,邓众上前,在夏侯沛耳旁低声禀道:“陛下下诏,弱东宫率卫。三千东宫卫,裁剪不足一千。”
羽林军有三万,拱卫太极宫,东宫却连一千的甲士都剩不下了。
没过几日,皇帝下诏,夏侯沛与秦氏的婚姻便定下了。与此同时,□□也开始营建。
古人成年的标准,并非二十加冠,而是成家。
二十加冠并不执行的那么严格,譬如太子,十一岁加的冠,譬如夏侯衷,十三岁便加冠了,而夏侯沛也在去年时便有了字。
但是成家就不同,意味着担起了一家之主的责任。人们便也把她当做成人来待。
这一年的冬日,十一郎大婚;来年,仲春,夏侯沛十五岁之际,她也与秦氏成婚。
婚礼十分隆重,太子代父主婚。
新建的□□修得大气肃穆,与宴者皆身份贵重。
晋王妃站在一群公主与王妃中观礼。她看着新郎从马上下来,看着新妇下了轿。新妇嫁衣鲜艳,团扇遮面,缓步走到秦王身边,因看不到面前景物,差点被门槛绊倒,秦王眼明手快扶了她一把。
边上观礼的却一阵起哄。耳畔是溧阳公主地欢声笑语,晋王妃却一直盯着那新妇。
少年时亲密无隙的人,时隔多年再见,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你慌什么?”夏侯沛低声道了句。
秦氏抿唇,顺着夏侯沛的搀扶站稳了:“多谢。”
夏侯沛见她一下轿就魂不守舍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就看到晋王妃站在人群中。
真是楚楚可怜。夏侯沛低声道:“你真不见她?她快哭了。”
这话一出,夏侯沛马上就感觉到被她搀着的芊芊玉手颤了一下。夏侯沛笑了笑,见秦氏站稳了,松了手,示意一旁的婢女上前来扶着。
新人就要走入堂中,夏侯沛又看了晋王妃一眼,见她紧抿了唇,眼睛一刻都不离的看着秦氏,她眼睛是干涩的,夏侯沛却莫名的觉得,她三嫂已是满面泪痕。
婚礼再是隆重热闹,都只是宾客们的起哄罢了。
夏侯沛含着浅浅的笑,心不在焉。
毕竟是皇子,宾客也不敢劝得太狠,倒是汉王拉着夏侯沛,不喝满了三大碗,不让她走。夏侯沛也笑着干了,显得十分高兴。
有汉王开这个头,众人便大胆了许多,夏侯沛是来者不拒,给足了面子,人人都以为今日大婚,她心中欢喜,便愈发起哄起来,酒杯换成了酒碗,一碗接一碗地灌。
到最后,幸好有太子拦着众人,才让夏侯沛脱身去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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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与冷清仿佛只有一墙之隔,穿过那道门,进了内院,喧嚣都隔在了身后。
离开了宴席,夏侯沛便没了笑意。邓众跟在她身后,实在猜不出她究竟高不高兴,只得试着道:“十二郎,可要臣去厨下熬一碗醒酒汤来。”
夏侯沛道:“不必,我醒着呢。”
看她这神色言辞,也不像是醉了。邓众闭了嘴。
到了新房外,夏侯沛停住了步子。
温暖的烛光映在窗纸上,摇曳生辉。这院子里,满满的都是喜气,处处都在彰显今日与众不同的喜庆今日。
她突然不想进去了。
“邓众。”
邓众轻手轻脚地走到她面前:“十二郎?”
“孤今天,好不好看?”夏侯沛问道。她一面说,一面走到庭院中坐下了。
邓众让她问的满头雾水,亦步亦趋地跟着,硬着头皮道:“十二郎不管何时都清俊不凡。”
夏侯沛道:“那今日是不是格外好看?”
邓众觉得十二郎大约是高兴傻了,问的话也有点傻,他继续硬着头皮道:“是。今日大喜,十二郎气色也格外好。”
夏侯沛笑了一下,她抬头望天。夜色格外清冽,明月高悬,云烟缕缕。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日子,适合定终身。
夏侯沛从腰间摘下佩囊,递给他,道:“送去,给皇后。”
佩囊精致,绣有花边,上面还用金缕绣了桃花。
邓众双手接了过来,他转身走出这新人居住的小院,身后隐约传来夏侯沛的低吟浅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第67章
人前她要装得欢喜,还要装得像,笑得真心实意,到了人后,夏侯沛便不打算勉强自己了。
邓众已走远了,今日她大喜,宫门下钥会晚一些,想来还来得及来回。
夏侯沛站了起来,掸了掸衣摆,回身走入新房。
房中宫人都被遣下去了。夏侯沛看看四周,合卺酒放在案上,一对红烛燃得正旺,秦氏一袭嫁衣,跪坐于床榻。
夏侯沛走了过去,掀开了那冠前的珠串,秦氏抬眼看她,她的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柔声道:“郎君回来了?”
夏侯沛嗯了一声,坐到了她身边,没有去取合卺酒的意思,也没有要做别的事情的意思。秦氏便有一些无措,几次交道下来,她觉得秦王难猜喜怒,她在笑,你不知她是不是真的高兴,她不笑,你也不知她是否不满意。
秦氏等了一会儿,低声道:“郎君可要,就寝?”说到就寝二字,她话中有一丝不明显的颤意。
夏侯沛正在想着她的那个佩囊,有些焦躁,听到秦氏来同她说话,也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漫漫长夜,总得有事做有话说。夏侯沛回忆了一下:“适才看到三嫂,气色仍是不好,可是上回小产没调理好?”
秦氏面容僵了一下,半晌,方道:“我不知,一直没有……”
夏侯沛皱了皱眉,沉下声,显出略微的惊讶来:“她小产,你竟没去探望?”不等她回答,夏侯沛便叹道,“我去了,十分悲凉。”
此言一出,使得秦氏坐立难安。她想过,当初一得到消息,便知她定然不好。六月的胎儿,早已成形,落下了,对母体损伤是极大的。女子怀子本就艰险,她那境况,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了。
她担心的要命,夜不能寐,坐不能安,也因此,想得更远。红颜早逝,不在少数,晋王不恤妻族早已不是秘密。她只想着这婚是圣人赐的,晋王再不满,也不致于薄待王妃,有太子照料,婢女服侍,她会好起来的。终于让自己不去百般想象周氏的惨状。
现在,却被夏侯沛说破了。
已过去一年多了,她都没有恢复吗?秦氏仓惶地看向夏侯沛,期望她说得仔细一些。夏侯沛却不说了,她站起身,解腰带。
秦氏压下酸楚,也随着站起,趋步到夏侯沛身旁,柔下声来,道:“妾来侍奉郎君宽衣。”说着,便搭上了腰带便,欲解。
夏侯沛十分惊奇地转头看着她,秦氏手上的动作顿住,心中漫过一阵寒意,她胆怯,面上仍保持着寻常的颜色,笑了笑,问:“郎君为何这般看我?”
“你不是在想着晋王妃吗?”
秦氏顿时无措,不知何时置手足。她现在是秦王的妻子,如此行为,确是不当,谁都不会愿意明媒正娶的妻子想着别的人的。秦氏张了张口,极力装作若无其事:“我……”
“你想吧,没事,你想见她,也可以下帖子邀她,别做的过了让人知道就好。”夏侯沛很和气地说道。趁一开始说明白了,也免得将来多费口舌。
秦氏是彻底震惊了。
“你心不在此,我也无意勉强,你只需治理府邸,做好交际,便可以了,至于周氏,那是晋王妃,别做过了就是。”夏侯沛不紧不慢地说道。
见秦氏越发惊疑不定,夏侯沛笑了笑,淡淡,她就算说着平易近人的话,整个人的气质都是疏远的:“我不至于强人所难。你嫁与我,将秦氏带到我门下,便足够我回报你周氏的事了。至于其他,”夏侯沛扫了那宽大的床榻一眼,道,“就不必提了。”
说完了,就秦氏仍旧无喜色。夏侯沛道:“你在想什么?”
秦氏压下震惊,整理了一下措辞,道:“殿下的子嗣呢?虽有庶妾,圣人,总还是喜欢嫡孙的,皇后殿下那里……”
听到她提到皇后,夏侯沛面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呼吸却放得又缓又柔。
“皇后殿下那里,也要有交代。”
“我有数。”夏侯沛便趁今日将话都说明白了,“在外走动,你需知道,你是秦王妃,代表的是我,至于府内,必须要干干净净的,不能今日我在府中见了谁,明日外面就传得纷纷扬扬……具体,你问邓众与阿郑就是。”王妃是一点都不好做的,她们二人要同进同出,互为依仗,在外言辞要妥贴,哪一家要交好,她要有数,哪一家避着,也得明白,不能得罪人,也不能失掉威严;府中不能四处漏风,奸细满地,中馈亦要明白妥贴。
“要让周氏从晋王府那摊泥潭里脱出来一点都不难。”夏侯沛唇畔有浅浅的笑影,看着却让人浑身发寒,“重点在于,她是作为犯妇活着,还是彻底与晋王划清界限,清清白白地活着。”
她与晋王你死我活之势早就形成了,从皇后与魏贵人到她与晋王,早就是水火不容,只是如今有太子,让太子下台是更重要的事,才一直压着。而晋王妃是妇人,要赦一个妇人死罪,有何难?难的是之后的生活安置。
话已至此,秦氏自是明白了,这些道理,她早就明白,只是这时听夏侯沛说来,更为振聋发聩。她不止是帮秦王,更是帮周氏,帮自己,能将周氏从晋王府弄出来的,的的确确,只有她才能做到。她唯有将这个秦王妃做好,才是正道。
看到秦氏郑重地点头,夏侯沛满意了,她指了指床,道:“卸下钗环,去睡吧。”
二人的相处模式,就此定下。
隔日,王携王妃入宫拜见父母。
皇帝早早便到了长秋宫,喝了儿子儿媳奉上的茶,观二人形容般配,龙心大悦,连称:“佳儿佳妇!”
夏侯沛一笑而已,轮到皇后时,她便紧张极了,极为注意地观察着皇后的气色,神态。
皇后温和地笑着,她仍似往常,气度平和,喝了茶,只说了一个“好”,没有多说,也无冷淡。
再正常不过。
夏侯沛心提得老高,不禁去看皇后的腰间,那里,没有她的佩囊。
皇帝勉力了她们几句,便要往前头去,顺道他还带走了夏侯沛,留秦氏与皇后一处。
夏侯沛弄明白皇后是否打开佩囊看了呢。跟在皇帝身后,频频回头。
皇帝见此,一笑:“这般舍不得娘子?真是新婚燕尔。”
夏侯沛:“……”我舍不得的是我娘。
皇帝也没扣她太久,先是拿出了几本奏疏来与她讨论。夏侯沛政治敏感度极高,说起话来,言必有物,更妙的是,她总能与皇帝不谋而合。令皇帝觉得与她商量,很是顺心。
说完了政事,又说起夏侯沛自己的事:“那些僚属,你用的可还顺手?”
开府之后,便有一套自己的属臣。从长史,到郎中令,到舍人,到常侍,到谒者,等等等等,都是隶属于□□的,辅佐秦王,他们身上都有正经品衔,受朝廷俸禄。
夏侯沛道:“阿爹看中的人,岂有不好的?”诸王僚属,都是皇帝分配的。
皇帝便很高兴,他看中的人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不贤的,或是人心鬼蜮的,他是不放心弄到儿子身边去的。夏侯沛也试探过,都是有才干的能人,至于忠心,入了□□,便是秦王系,还想怎地?花了两个月功夫,有部分,已能放心用了。
将一对小新人分开太久,皇帝也不好意思,又提醒了几句,并且说了让她自三日后起上朝观政后,便放夏侯沛走了。
夏侯沛开开心心地就回去了。
皇帝见她是真欢喜,不由叹道:“十二郎能与王妃举案齐眉,便不枉我赐婚了。”晋王与晋王妃如今这样,真让他这做父亲的难过。
赵九康听了,便笑着奉承道:“宅家苦心,十二殿下哪儿能不体会?”
皇帝闻此,便是一笑。
夏侯沛回了长秋宫,便看到魏贵人之流也在。
一帮宫妃,小时候不妨事,眼下她却是要避嫌了。进去见了个礼,只粗粗扫了一眼,便退了出来。
拐到后院的亭子里,夏侯沛问邓众:“昨夜的佩囊,可是皇后亲手收下的?”她知道她送的东西,阿娘大多不会假他人之手,都是自己妥贴放置,可若有意外呢?
邓众不防她有此问,却仍是仔细地将昨夜的情形说了一遍:“是殿下亲手接过的。臣到时,殿下还未安置,在与祁姑姑看册子,臣奉上佩囊,殿下亲自起身接过。又问了臣府中情形与十二郎的状况,便令臣退下了。”
“打开看了吗?”夏侯沛追问道。
邓众回忆了一番,摇了摇头:“并未当着臣的面打开。”
那么之后呢?夏侯沛心中七上八下的,佩囊乃装饰之物,里面大多放晒干后便于长久保存的花草或香料,最早的时候,是用以驱邪亦或驱赶虫蚁。
阿娘未必会打开来看。夏侯沛不大确定地想着。
想到皇后不会打开,不会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夏侯沛便是一阵失落,隐隐的,又松了口气。极是矛盾。
第68章
在夏侯沛患得患失地想着皇后是否打开佩囊来看的时候。皇后已经与秦氏联了一回手了。
魏贵人在皇后手中越挫越勇,每次见了皇后总能在温声细语中带点阴阳怪气。偏偏每次她绵里藏针都能让皇后轻轻巧巧地挡回去。
这回挡她的是秦氏。
秦氏特别讨厌魏贵人,不单是因为她知道魏贵人总是折腾周氏,还因为魏贵人言语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她以为自己很婉转了,其实在秦氏这般自小就被父母培养着辨识人心的世家女眼中,根本是粗俗直白。
而魏贵人眼红皇后有了一个好儿媳,人品家世皆要比她的儿媳好,更是不痛快,以为皇帝偏心,她不敢去与皇帝闹,自然就来寻皇后的不是。
秦氏想着早晨郎君时时注意着皇后,皇后杯中缺了茶都是他执壶亲斟,若是让他知道皇后被埋汰了,而她无动于衷,回去定要生气的。
于是,听着魏贵人明褒实贬地夸了她几句,她就说,不及贵人年轻时候,红妆十里,万人空巷。
一句话就把魏贵人噎住了。
魏贵人,是当初魏后嫁与皇帝时的陪媵。所谓的红妆十里、万人空巷的盛况,都不是她的。
殿中诸人皆笑,魏贵人的心血淋淋的,她正要借魏后来斥秦氏不敬,便听皇后道:“阿魏长者,休与孩儿见识,她那时还未出世,知道什么呢?”
一句长者将魏贵人血淋淋的心又戳碎成一片片的,这殿中,的确是她年岁最长。看着殿上娇花朵朵,魏贵人深深吸了口气。她少年时也生得貌美娇艳,被提做贵人,固然因那时魏后刚逝,皇帝悲痛不已,眷念情分,也有她自己体贴解语,明媚可人。
可现在,十几年过去,再不愿承认,也确实老了,有什么比红颜易逝更令人怅然心碎?
魏贵人冷声道:“皇后殿下亦年老,可要体贴青春正好的妹妹们啊。”皇后,也没比她小几岁。
但凡女子说到年龄问题,都是不能淡定的。何况魏贵人还暗示到皇帝在后宫的归属问题。
她这话说出来,殿中瞬间便安静了。
“贵人这话说的不对。母后与国同寅,千秋万代,怎么会老?”
声音是从殿外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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