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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皇帝·业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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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能不走呢?又能留到什么时候呢?”叶羽叹息道。
“留不住。”谢童小声埋怨道,“这么丧气的话你也说。”
叶羽苦笑,什么都不说。
“那你今天晚上陪我去听钟声,”谢童说道,她的语气不容拒绝。
“钟声?”
“南屏晚钟啊,不知道么?我们去看看,而且,”谢童忽然眯起眼睛笑道,“净慈寺附近有很有趣的事情可做呢。”
“什么事情?”
“那里有船娘。”
“船娘?”叶羽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啊是啊,西湖的船娘天下无双,生得标致水灵不说,还特别温柔体贴,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谢童吐了吐舌头,“还特别解风情……”
叶羽心里一哆嗦,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被谢童拉跑了。
谢童没有说错,杭州城里无数的秦楼楚馆,可是要说最诱人的女子确实还数西湖的船娘。西湖的船娘多半秀丽温顺,精通词曲,并不仅仅是狎宿的玩物。携着美人驾一叶小舟荡漾在西湖的碧波上,这种风流雅事从文人墨客到商贾乡佬无不趋之若骛。尤其是各地的少年公子到了杭州,结伴夜游西湖、载酒狎妓更是寻常。不过像谢童这样的客人,仍然还是个稀罕的主顾。
此时朔月初升,正是净慈寺即将敲钟的时候,西湖上散布着各色游船,一条小船上不过一个船娘,一个船夫,用青色,红色或者紫色的布帐罩起了船舱,里面准备好酒菜杯箸,只等客人上船而已。
可惜看了雷峰夕照以后,时间已经不早,多数小船都被雇了出去,剩下的一些谢童却又嫌船上的姑娘不好看。叶羽哭也不是,笑也不得,只得给她拉着绕湖疾行。
终于快到净慈寺附近,谢童一下子召了三只小舟过来。她已经在附近的客栈里换了男装,扮作风流的公子哥在她是轻车熟路。对于不知底细的船娘,她却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主顾了。谢童凑上去仔细看了每个船娘,却还是嫌船娘生得不够好看,回头对叶羽撇了撇嘴。
叶羽苦笑,心里说要人人长得和你自己一样美,未免也太苛刻了些。
“好罢,将就了就是,叶公子你不介意就好,在下是不在乎的,”谢童大大咧咧地说了一句,就准备上其中的一条小船。
就在这时候,谢童回身一看,发现叶羽皱起了眉头,正沿着河岸望去。谢童知道叶羽性子冷漠,目不斜视,要引起他的注意,要么是强敌,要么就是非常特别的物事,急忙也跟他望过去。一望之下,谢童也愣了片刻。
“叶大哥……果然……有眼光!”谢童叹道。
原来沿着河岸,一只小舟正缓缓漂来,白布的船蓬极为素淡,而一个红衣如火的女子正倚在船蓬外调弦,一袭宽大的红袍笼住了她全身,只看见纤纤的手指从宽袖下露出来引着一根琴弦。可是她的姿态却依然让人不由自主地折服。她脸色虽然苍白,可是要说到“艳”字,即使以谢童自负美貌,也得甘拜下风。
听得谢童在旁边击节赞叹,叶羽急忙把眼光收回来。引起他注目的倒不是那女子的美丽,而是他觉得那女子眉宇间的神情和她的美艳差别太大,很是诡异。
“那位姐姐可能过来一叙?”谢童向那女子喊道,叶羽想阻止已经晚了。
红衣女子缓缓抬眼看了谢童和叶羽各一眼,清亮的眸子只是一闪,旋即低下头去,一手操起长蒿点了点,小船就靠在了岸边。她也不说话,只是掀开了船舱的帘子,静静地等着叶谢二人。
谢童一手拉了叶羽走上船去,女子点头为礼,然后长蒿又是一点,小船飘向了湖心。叶羽环视一眼,忽然发现船上竟没有船夫,此时谢童正对女子赞道:“姐姐真是天人之姿!”
“不敢,请。”女子丝毫不动声色。
叶羽和谢童进了船舱去,那女子却并没有跟进来,只在外面自己调着弦,断续的弦声铮铮传了进来。叶羽的手一直扣在龙渊上,除了冷漠,他并未从那女子身上感觉出什么异样来,不过昆仑山的剑道素来讲究用剑者“拔剑而敌四方”的气势,所以只要有一丝异状,往往就立即按剑而待。虽然常常是白忙一场,不过被人暗算的机会也就小得多了。
谢童边轻轻地玩弄着小几上的紫砂杯,边打量着周围。船舱很小,却收拾得极为整洁,里面也用白布贴壁,墙上悬了一幅画着昭君出塞的工笔仕女。桌上一壶酒,四样小点,一壶茶,四只杯子,另有一张小桌,似乎该是船娘坐的,客人和船娘之间隔了两步,还是颇为守礼的样子。不过旁边一张粉红色的软榻的意思就有点不言自明了,谢童脸一红,眼光赶紧转开了。
“小谢,这个船娘好像有点古怪,”叶羽低声说道
“是有点古怪,”谢童点点头,“不过风尘奇女,不奇怪就有点俗了。”
“可她的表情却不像个船娘。”叶羽低声道。
“叶大哥对船娘一道果然精通,小弟佩服!”谢童笑道,“不过她虽然看起来冷得吓人,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艳媚,良家女子不会有,应该就是个船娘了。”
叶羽只好点头不再说话。
舱帘掀起,那红衣女子携琴走进了船舱,坐在另一张小桌上,对两人点头,仍旧没有说话。
“姐姐怎么称呼?”谢童笑嘻嘻地问道。
女子低下头去,思忖片刻,方才轻声道:“小红。”
“小红姐姐的船上收拾得真好,”谢童道。
“蒙公子赞赏,不敢当,这船不是小女子收拾的,是我借来的,”小红回道。
“姑娘的船上怎么没有船夫呢?”叶羽问道。
“随水而去,所到为安,乘船游西湖的人又有几个知道要往何处去呢?”小红答道。她答得很平静,叶羽心里却微微一动。
“说得好!谁知今日何处去,明朝又会到何方呢?姐姐所说的是风尘中的无奈么?”谢童问道。
“风尘中的无奈?公子说得更好。”小红思索良久才道。
“一场风月,来的终将去,去的不回头。今夜枕边人,明日又会在哪里?此时许诺,转眼就都作一场空。一旦床头金尽,则恩断义绝,君莫怨妾无情,妾不恨君寡恩……”谢童唏嘘道,“小船上的风月无边,却有多少辛酸。”其实她从小养尊处优,哪里能真正体会船娘们的辛酸?只不过她聪明伶俐,善解人意,猜也能猜出船娘们卖笑为生的无奈和屈辱。
“辛酸的不只于此,”小红忽然有些黯然。叶羽暗自松了口气,她这番话不像做作,也许她确实是个风尘女子了。
“姐姐有琴在手,可否聆听雅奏?”谢童问道。
“雅奏不敢当,不过是些勾栏小曲,公子要听雅奏,不该来这里。”
“小曲也好,雅奏也罢,姐姐弹一曲就好。”谢童笑道。
小红拈着弦,犹豫了片刻,起了个商调,是个《菩萨蛮》的牌子。琴声叮咚数声,幽幽而没,复而又起,此时小红和着琴曼声韵歌道:
“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
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
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叶羽知道这是南唐李后主和小周后偷情所作,的确堪称香艳。小红琴声清寂婉转,歌声萦绕低回,颇有缠绵之意。她语带江南口音,一些字音柔腻之极,极为挑逗人心。可是她唱这首曲子却丝毫没有娇媚羞涩的神态,以至于曲终之后,叶羽倒觉得秋寒又重了几分。
“以姐姐这样冰雪般的姿态,恐怕没有人敢恣意怜吧?”谢童笑道。
“谁又会真的恣意相怜?”小红反问道。
谢童没了话说,只得说道:“那姐姐有没有不那么香艳的曲子呢?”
又是一阵沉默后琴声再起小红这次却换了《临江仙》,歌声变得飘渺起来:
“斗草阶前初见,穿针楼上重逢。
罗裙香露玉钗风,倩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
流水终随春远,行云终与谁同。
酒醒长恨锦屏空,相寻梦里路,微雨落花中。”
单论她的歌声,一曲小山的临江仙已经算唱得极有味道。可是她的脸上一没有缅怀,二没有遗憾,沉静如古井无波,要是换了别的风流年少,只怕已经倒了寻欢作乐的胃口。
叶羽却没有注意她的歌声,他的心思都在谢童身上。船舱窄小,谢童坐在他旁边,单薄的肩膀轻轻贴着他的胳膊。小红一曲《临江仙》歌声方起,叶羽忽然感觉到谢童的身子颤了一下,转头看去,谢童正低着头,右手握着左手的食指,双手微微地颤抖。
“小谢,”叶羽觉得不对,急忙喊她。
谢童抬起头,叶羽觉得她的眼睛变得很陌生。“相寻梦里路,微雨落花中,偏偏是这首曲子……”谢童笑得很勉强。
“公子不喜欢这首曲子么?”小红问道。
“以前很喜欢。”谢童不再细说。
小红随手拨着弦,眼角斜瞟着叶羽和谢童,并不说话。谢童靠在船舱的壁上,用乌木茶匙拨弄着紫砂壶里的龙井茶叶。叶羽知道歌声触动了谢童的心事,可是她不愿说,叶羽也不想问。看了她一会,叶羽起身走到舱帘边上,掀起帘子往外面望去。
湖水清如一块冷玉。此时耳边都是汩汩的水声,细碎的波浪拍打着船舷,小船像是飘在水中,又像是飘在天上。水汽氤氲,远山都沉浸在夜色里,背衬着空旷的天幕,显得格外遥远。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离了湖岸,周围也再没有别的游船。夜风吹个不停,叶羽忽然觉得有些孤独,背后的船舱也显得份外温暖。
远远的,一阵浩荡的钟声随风而来,钟声沉浑凝重,回荡不休,一瞬间好像诺大的西子湖都被钟声震荡。叶羽心里有些吃惊,才知道著名的南屏晚钟已经轰鸣起来。
“千里梵钟动杭城,”谢童打破沉思道,“净慈寺是吴越王钱弘叔为永明禅师所建,原名叫做慧日永明禅院,改作这个名字已经是宋代的事情了。每到入夜时分,僧人敲响大钟,和后山的石穴共鸣,钟声扬激湖水,可以震动大半个杭州城。”
钟声连绵而来,清朗的夜空下,既浩瀚又遥远,随风散向无尽的远空。叶羽忽然觉得心里竟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要是住在杭州城,每天就听着敲一次钟,就过了一天,一天一天等着敲钟,安安静静地住在西湖边也很好啊。”谢童轻声道。
叶羽没有回答,他心里只是想着静静的杭州城,静静的钟声。多少人在这里听着钟声生了,听着钟声又死了,静静的过了一生,留下他们的子女,依然听着静静的钟声,数着一日一日的岁月如水。
“一夕梵唱一夕秋,一叶轻舟一叶愁。
千寻碧湖千寻酒,丝竹慢,唱不休,红颜总是归尘垢。
听钟十年后,隔雨看小楼,却叫人怎生回头?”
歌声忽起,小红纤纤的十指翻飞在七根朱弦上。初起的时候细不可闻,和钟声风声融在一处,渐渐地钟声退去,小红的歌声破风而出,清亮、柔软、又绵绵不绝。
歌声到了“丝竹慢,唱不休”一句,渐渐旖旎婉转起来,隐隐有一股春情媚意,可一旦落到“红颜总是归尘垢”一句,却立刻又变得凄婉如诉。最后的一句“隔雨看小楼”,她缓缓唱来,歌声已经显得无奈而苍老,弦声也麻木了。结尾“扑扑”的两声,令叶羽也觉得一阵心灰意冷,而小红的歌声尤然萦绕在耳旁。
小红轻轻叹息,五指扫弦。随着晚钟的最后一响,船舱里重又归于寂静。
“姐姐是化用白朴的《双调水仙子》么?唱得真好!”谢童由衷赞叹道。
“多谢,”小红对谢童微微地笑了笑,笑容一闪而逝,虽然冰冷,在她却已经极为难得了。
此时叶羽却被远处的几只小船吸引了,他行事极为警觉,发觉那几艘小船的式样和西湖上的游船不同,而且都是向着同一个方向飞速而来,可见划船的人膂力很不寻常。环顾四周,忽然出现了十几只小船,都向着他们所在的小船这边赶来,每只船头都隐隐绰绰站了数人,手里打着火把。
“姑娘,敢问从这里划到湖岸要多长时间?”叶羽不动声色地问道,也不说原因。
“至少在他们赶上来之前,我们是回不到岸了,”小红淡淡说道。
叶羽大惊。小红一直端坐在船舱里,根本就没有机会看外面,却也知道正有人向着这边赶来。以这一份敏锐,她绝不可能是一般人。或者,她根本就与这些人是一路的!
叶羽立刻按住长剑,沉声问道:“请问姑娘为何而来?”他心里已经确信小红是明尊教的探子,设下陷阱,将他们带到湖心好一举剿灭。
“一会儿再说,等我先料理了这些人,再慢慢告诉公子。”小红施施然起身走向船舱门口,叶羽见她逼了过来,不知道她武功深浅,急忙身形闪动,护在谢童前面。小红微微摇头,掀开帘子出去了,没有多看叶羽一眼。
她昂然袖手站在船头,宽大的红衣在夜风里展动,风采逼人,对面小船上的人看到她,立刻调整的各自的距离,缓缓靠近了叶羽他们的船。
“你们要做什么?”小红问道,漫不经心的样子。
“大胆反贼!你这个婆娘好生狠毒,犯上作乱不说,又害了我门下二十多个弟子,还问老子干什么!老子今日就是要把你这个贼婆娘抓了送上大都,看你还敢猖狂!”为首的一人恶狠狠地喝道。
小红听那人喊她婆娘,已经知道来路,她虽然不认识那些人,口音却是认识的。她不怒不笑,摇头道:“原来是这桩事情,他们是我杀的不错,可是你是否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随即她低声自语道:“想不到是这桩事情,螳螂捕蝉,竟还有黄雀在后,只不过这黄雀也太……”
“呸,老子不要听你诡辩,杀了人,难道编个理由就罢了么?你这贼婆娘不是勾引了我那几个弟子就是用了什么卑鄙的毒药,否则怎么会一起死在你手上?老子这次把你送到大都,大都的天牢里有的是新鲜花样,定要你欲生不得,欲死不能!方泄我心头之恨!”那人又道。
“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小红问道。
“要我相信你,等下辈子吧!”
“你这次跟上我,是为了给你徒弟报仇还是为了我身上那二千两黄金的花红?”
“呸,老子不要什么花红!老子就是要你这个贼婆娘死得难看!”
“银月刀朱海正,我知道你年老昏馈,却想不到你昏馈到这个地步。”小红说完,一掀帘子就进了船舱。
那几条小船上的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妄动。
小红缓步走到琴桌前坐下,随眼看了看横剑戒备的叶羽和惊讶的谢童,仍然不动声色。她试着拨了拨弦,才道:“这位是昆仑山的叶羽叶公子吧?你最好拉着谢小姐,只怕她功力太浅,一会儿受伤。”
叶羽听了她的话一阵疑惑,可听她说得郑重,又不敢不从。一只手仍然按在剑柄上,一只手拉住了谢童的手,谢童吓得瞪大了眼睛,紧紧贴在他的身边。
“一会儿她抵受不住的时候,叶公子可以用昆仑山的冰寒内力灌进她身体里,我并不想伤了两位,”小红话音方落,十指急动,那张寻常的古琴中忽然爆出沉雷般的响声,雄浑又低沉,滚滚而动,一时间,仿佛大海波涛在远处翻腾,即刻扑将过来。她浩荡淳厚的内力方一显现,叶羽也是大惊,谢童则早已经满脸苍白,嘴唇不断哆嗦。
“不好,贼婆娘要使妖术!”船外有人大吼,但转眼间,他的声音就被琴声吞没了。
小红静静地弹琴,可是琴声一波烈过一波,无数的雷声水声在耳旁轰鸣,叶羽急忙掌抵谢童背心,将内力徐徐输给她。琴声好像从脚底的船板穿透出去一直冲进湖水里,整个小船猛地震动起来。渐渐小船开始旋转,似乎忽然被一道巨大的暗流给卷住了,可是西湖不是大海,从来不曾有这样的暗流。
小红的琴声还在继续,叶羽觉得那块琴木随时都会在她的琴声下崩成粉末。而此时舱外浪声吼叫,小船急遽地颠簸旋转,谢童终于忍不住害怕,“哇”的一声扑到了叶羽怀里。叶羽不谙水性,自己也暗自害怕,可现在谢童趴在他胸口不住地颤抖,脸上完全没了人色,呼吸也快要接不上来了,叶羽只得强做镇定,一手把她搂住,一手按在她背心继续运气,龙渊剑却“噌”一下从桌上滑走了。
船舱里的蜡烛早就熄灭了,天昏地暗,湖水翻腾,叶羽惟一记得的就是紧紧抱着谢童。
不知道过了多久,琴声终于停息了。
一道青光忽然划过叶羽面前,青光过后,整个船舱的舱顶被劈开了,漫天星光照在三人的身上。小红已经退去了宽大的外袍,露出紧扎的红裙,一根不到两指宽的金色腰带从她胯边一直束到胸下,将她窈窕的躯体束得极为诱人,可她手中九尺长剑此时闪烁着粼粼青光,也极为吓人。
叶羽回过神来,惊恐地发现四周的湖水居然比他们高出一丈开外,湖面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极大的旋涡,方圆约有近百丈,流水旋转着从旋涡底部钻进湖底,他们的船就在旋涡底部不断地转圈子。整个旋涡好像一面巨大的凹形晶镜倒映着天空的星辰,四周的船都不见了。
又过了很长时间,旋涡底部渐渐地升高,湖水依旧旋流,可是水势已缓,已经可以看见远山和湖岸了。远处还有几十个人影在拼命向湖边游去,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贼婆娘,使……使妖术……咕……”像又呛了几口水。
小红看谢童还是紧紧搂着叶羽的脖子,也并不避讳:“谢小姐,我现在已经不弹琴了,你不必再缩在叶公子怀里。”
谁知道谢童听了她的声音更加害怕,连打了两个寒战,把叶羽抱得更紧了。叶羽心知此时身处险境,不可大意,可是谢童温软的身子紧紧贴在他胸口却让他不由得心里一阵暖意,恍惚了一下,脸就红了,急忙喊道:“小谢,小谢!。
谢童听到他的声音才渐渐安下心来,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脸上立刻红透了,松开手臂一下子缩到了叶羽背后。
“在下明尊教妙水使者风红,请叶公子和谢小姐泉州一游如何?”风红眺望着平静的西湖道。
她这一声说得温和,可对于叶羽和谢童就像是头上下了雷霆,两双瞪大的眼睛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风红,联想到那一夜明力的可怕,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娇柔艳媚的女子也是五明子之一。
“这就是姑娘邀客的礼节么?”叶羽静下心来沉声问道。
“失礼了,请二位见谅,”风红说完,长刀一拂,从船舱的角落里勾出了叶羽的龙渊古剑。她那柄束衣刀软的时候几乎和丝带没有分别,居然卷着叶羽的剑抛到了他手上。
“叶公子,你有剑在手,完全可以和我一搏,这样待客的礼数可算周全?”风红道。
叶羽没有想到风红会把剑还给他,沉思片刻,右手挽剑出鞘。长剑一立,淡淡的霜色腾起,他知道风红武功高绝,这一剑没有丝毫留手,十万风雷的雄浑剑势运动雪煞天剑气破风斩出。同时他的左手使劲捏了一下谢童的手,低声道:“走!”
龙渊的呼啸声动人心魄,叶羽的白衣分外显眼。这十万风雷一剑全没有变化,只在施剑者力道的运用上,叶羽虽只得了四成的精髓,当者却无不披靡。
风红俏生生的站在船头,微微点了一下头道:“好!”
束衣刀的水纹腾空变幻,将周围丈许的空间都笼罩了,叶羽只觉得被一种极为柔软的劲道包围了起来,自己的剑上压力渐渐地重了,而后只觉一道气劲摧动,长剑铿然落地,人也给轻轻地抛了出去,却是落在谢童的怀里。只一瞬间,胜负已经分明,叶羽居然连一招也没有支持过去。
风红缓缓地把长剑送回腰间的金色腰带里,道:“这样雄沛的剑势,如果对付明力或者妙火,也许还能支持上三五十招,对妙风只怕过不了三个回合,对我则只是一招——虽然你的剑术确实不错。”
叶羽没时间搭理她,只在无可奈何地埋怨谢童:“小谢,你为什么不跑呢?”
“我……我,”谢童结结巴巴地“我”了好几声,噘着嘴低头不说话。
叶羽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冰凉,想来她还是害怕,心里一软,低声叹了口气。
“不必埋怨她,你要是扔下她自己逃跑可能还有几分胜算,不过叶公子你会么?”风红问道。
“你怎么找上我们的?”叶羽反过去问她。
“你们前些日子入城的时候是否见过一位老者?”
“见过!”叶羽忽然想起来了。
“那是我水部探子中的第一高手师越古,只要看你们兵器的样式,走路的姿势,他就可以猜出你们的来历。叶公子的古剑形制不同寻常,很显眼。”
“那么你扮作船娘也是故意引我们上钩么?”
“是,西湖之中,你们无路可逃。”
“其实……其实上船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古怪,”谢童叹道。
“哦?”
“哪里有船娘对客人那么冷淡的?又怎么会有那么美的船娘始终没有生意?”
“是么?”风红幽幽地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叶羽长声苦笑着问谢童。
“我……我怎么知道她武功那么强,你都收拾不下来呢?”谢童反问他。
叶羽哭也不是,笑也不得,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又不好怪她,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心让她不要怕。
“落在姑娘手里,我们无话可说,姑娘是要杀要剐,或者贵教的光明天焚,也不必犹豫。”叶羽静了一下,冷冷地说道。他无计可施,也无剑在手,可是却不能掉了昆仑剑宗的威名。
“我不杀你们,我要带你们去泉州。”
“不杀我们?”谢童有些吃惊,又松了口气。
“至少到泉州之前你们不会死。”
“到泉州之前?”叶羽和谢童一起打了个冷战,泉州是明尊教大盛的地方,到泉州之前不会死,想必就是到了泉州便会死得极为悲惨。这个女子媚艳动人,又冷若冰霜,却不知道包裹着什么蛇蝎心肠。
风红左手小心按住自己的右臂,她方才运剑只用左手,可是弹琴却是需要双手齐动。她右臂的断骨还只是刚刚长上,刚才不忍杀那些人,只是操琴一番,以水力震翻他们的坐船,右臂已经是痛彻骨髓,只怕又要重新打断了正骨包扎。可她性子要强,什么都没说,脸上也没任何表示。
谢童害怕地偎在叶羽身旁,看那女魔头丝毫没有操船的意思,敢情真的是什么时候飘到岸边什么时候算,心里更觉得这个魔头与众不同,简直可怕到了极点。
叶羽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说什么,何况他自己心里也不是全无畏惧。此时他怀里那只名叫小宝儿的貂儿却睡醒了,低声叫了两下,精神活泼地从袋子里爬了出来,沿着叶羽的衣服爬到他肩膀上,又抓着他的头发爬到他的头顶,轻声叫着左顾右盼。
谢童看着那只貂儿摇着大尾巴欢快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摇头;叶羽想抬头,可是一抬头貂儿就会掉下来;风红转头看着那只小貂儿,静静的也不出声。三个人一只貂,船上的气氛古怪得难以描述。
第十八章
小栈
细风吹着雨丝,渺渺茫茫地拂过窗外那一卷老竹帘,远山高树都笼在一片氤氲的水雾中。
“离了金华,要到丽水才会住店,谢小姐果真不吃么?”风红收回了远眺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扫了谢童一眼。
一张黄杨木的小桌,上面是三个小菜:小醉鱼、熏豆腐和豆花羹,都盛在粗瓷的小碗中。叶羽和谢童并坐一侧,对面则是一路押送他们的风红。
“饿死也罢。不吃路上死,吃了泉州死。到头这一生,逃不过那一日。”谢童双手支颐,原本倦得几乎就要睡倒在桌上,此时却扭过脸去不看风红,懒洋洋地应了一句。
出乎叶羽的预料,风红擒获了他们,却并未带他们去附近的明尊教堂口。在西湖上飘了两个时辰后,水流把小船带到河岸边,风红立刻弃船,也不买马,片刻不停地带着两人取道南行。整整两昼夜,他们几乎是不停地赶路,只在沿途的客栈打尖,直到现在三人才得以在金华县外的一个小客栈稍事休息。叶羽和风红的内息浑厚,彻夜赶路还不觉得疲倦,谢童一生却从未如此奔波,只恨不得有人扔给她一只枕头,她立时便能睡倒在哪个角落里。
“哦。”风红淡淡地答到,似乎根本不曾看见谢童挑衅的眼神。
“哼!”看着风红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吃饭,谢童也只得在鼻子里使劲地哼出一口气,愁眉苦脸地转头看向窗外。
谢童天生胆小,又是富家娇养,看见风红一手惊世绝俗的剑法,本来已吓得噤若寒蝉,被风红押着走了半天小路也不曾抱怨一句。可是一路上风红沉默寡言,并无半句恶言,连凶煞的表情也看不见一丝,外人看来,三个人更像一路同行的旅客,并没有任何押送的迹象。
谢童察言观色的本事乃是常人一辈子溜须拍马都赶不上的。当年她在重阳宫修道,苏秋炎座下数十个弟子,都把“中天散人”敬作神仙一流的人物,只有她不同。只要跟在苏秋炎身后走上几步,看看师尊的神色举止,谢童就能把苏秋炎的喜怒摸个八九不离十。所以什么时候要装得乖巧,什么时候可以稍稍放肆,什么时候干脆就撒娇耍赖,谢童把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连苏秋炎也无可奈何,明知道她是故意讨巧,却不由得在众弟子中更宠爱她一些。
此时她已经看出风红武功虽然精绝,却没有半分杀性,于是不再畏缩,言辞间也强硬了些。她主持谢家的银铺和车行已近十年,银子固然不肯少赚半分,言辞上的得失也是寸土必争,一贯的聪慧刁蛮。是以一路上冷言冷语,暗藏了无数机锋,多半是讽刺风红假作慈悲,或者直接指明尊教为乱贼邪教。其中旁征博引借古说今,随口拈引典故,也不必修改就好当作一篇力驳明尊教的檄文,最希罕处是她一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那番讽刺却是用词精妙而且颇合音韵,若是给杭州城内写状子的刀笔先生看了,也难免有自叹不如乃至萌生辞馆回乡种田的念头。可惜一番俏眉眼却仿佛做给瞎子看了,风红一路听着,不但没有半点恼怒的神色,甚至也没有一点不耐烦,谢童说得兴起的时候,她还会淡淡地“哦”一声,若不是任何时候她脸上都冷若凝霜,谢童几乎要以为她是在附合自己了。此时看着风红那漠然秋水般的神色,谢童觉得自己仿佛挥舞一柄大刀,却刀刀砍在绵软的丝绵枕头里,用不上半分力道。没人和她争,她自己也觉得意兴萧索,想到前路茫茫生死未卜,眉眼间便暗暗凝愁,一手托起脂玉般的面颊呆看窗外,却不曾察觉自己已经倾倒了客栈里用饭的众生。
“这位公子,好贵的面相,哪里来的啊?”叶羽在一边默不做声地用饭,却不曾提防有人忽然在他们身边谄媚地招呼。
“开封。”叶羽淡淡地说道,“有什么事么?”
在一旁打招呼的是那客栈的掌柜,年纪不大,笑得却像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贼,一脸的讨好,让人不耐烦却又不忍拒绝。叶羽心里不喜他,只因为三人一进客栈,那掌柜的眼珠就在谢童脸上身上打转,眼神说不上淫贱,不过却太贼了些。
“贵人,贵人啊,敢问哪里去?”
“不敢称贵人,在下有些事情要办,”叶羽瞟了一眼风红,风红也和谢童一样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好像丝毫没有觉察到此人的出现。叶羽却知道以她的功力修为,这整间客栈楼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逃不过她的耳目。
“客官不贵就没人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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