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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雾昙花-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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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总得耍点花样的,换车有什么用?不过他们会不会有接应的同伙?”他在办公室里踱着步想道,“好在万变不离其宗,无论怎么做,都得靠伏尼契将军的车。”他们没法向陆军抗议,因为隐瞒得十分到家,陆军并不知情。
伏尼契将军是个极为守时的人,这一天也不例外。中午两点整,当时钟的分针指向正上方时,他的车分秒不差地停在了戴芬的公寓楼下。戴芬住的地方位于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边,楼下绿树成荫,还有一小片空地用来停车。将军来过好几次,他像往常那样从车里出来,没有熄火,朝门房看了一眼,就走上楼去。
他到了之后,坐在街对面餐馆里的两名密探就进入了紧张状态,紧盯着他的汽车,那是一辆马力强劲的军用豪华吉普。
十分钟后,他们看到公寓的门房接了一个电话,就上楼去了。下楼时,他拎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走到伏尼契将军的车后,打开后备箱,放了进去,随即走开。
两名暗探盯得更紧。他们一人拿了一份报纸,遮住向外张望的目光。街上不时有车经过,却没人走近伏尼契将军的车。这时,门房像是又接了个电话,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又上楼去了。
就在此刻,一辆行驶的卡车在正对公寓门口的位置上来了个急刹车,轮胎与路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停了下来,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开在这辆车后面的也是一辆大型卡车,因为来不及停下就撞了上去,演变成一次地道的追尾事故。两辆车上的司机马上跳下车,争吵了起来,来往的行人好奇地围了过来。
两名暗探焦急地看着窗外,他们的视线被卡车和围观者阻隔,看不见街对面的动静了。他们在桌上放了一张钞票,就奔出店外,准备到街对面监视。可刚出了餐馆,正要绕过卡车时,吵架的司机之一瞥见了他们,立即冲了过来,挡住了去路。
“先生,您和您的朋友刚才就坐在玻璃窗里,肯定全都看见了。您要为我做个见证,我是为了闪避一只突然冒出来的狗才刹车的,不该负全部责任。”他对其中一个人说。
“我们什么也没看见。”暗探说,急着推开他。但是对方伸出手,把两个人全都拖住了,说什么也不放手,另一个司机也过来要求作证,还有闹哄哄的人群。
两名暗探注意到,这位司机是个身材高大的三十多岁男人,穿着斜纹布制服,手上戴着粘着机油的旧手套,面部轮廓深邃,还有一双蓝色的眼睛。他的力气很大,他们一时竟脱不开身。
“交警马上就来了,”司机说,“请务必为我做个目击证人,用不了多少时间的。”说得还很诚恳。
“我没看见狗,帮不了您,去找别人吧。”另一名暗探说。他们怒气冲天地推托着,但还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摆脱纠缠,分开人群,重新去盯着那辆重要的车。
公寓楼上,戴芬对再次上楼的门房约翰说浴室的水管像有些问题,请他帮忙看一看,自己则陪着伏尼契将军喝咖啡。
“外面街上像在喧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将军问道,他对周围的动静素来很敏锐。
“我去看看。”戴芬说。她轻盈地走到窗前,朝下面看了一下事故发生的现场,她的目光掠过离得最近的一棵树,不知是谁在那里绑了一条黄丝带,正在风中飘荡。
“没什么,”她回过头对将军说,“像是车辆碰撞的交通小事故,我看见交警了。”
约翰从洗手间出来,说:“我查过了,德蕾尔小姐,水管没坏,可能有轻微的渗水,我为您调整了一下。”
“好的,麻烦您了,约翰。”戴芬说,拿出一张小面额的纸币作为答谢,门房就高兴地下楼去了。
“我们动身吧。”将军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心情不错地站起身来,“到布拉格正好是晚餐时间,沿途的风景也很美。”
“好的,我们还能从车窗里欣赏夕阳下的布拉格。”戴芬说。
他们走出房门,下楼上车。道路上,朝西的方向被卡车堵住不能通行,朝东的方向仍畅行无阻。伏尼契将军的爱车顺利地朝东方驶去。
两名暗探看着这一幕,无奈地面面相觑。他们过街后只来得及盯了五分钟,什么发现也没有。到底有没有人被送进汽车的后备箱,根本没法确定,又不能过去打开看,这可怎么向等待中的费里安中校交账。
在他们身后,赶到的交警裁定了事故的责任,看热闹的人在散去。前面急停的车必须承担全部责任,高个子的司机这次没再争,说还有事,爽快地交了一些保障金,又与受害者交换了联系方式,两辆卡车都开走了。
暗探们对此毫不关心,只觉得实在太倒霉了。这时,一个人突然看到了树上的黄丝带,“看那个,刚才是不是没有?”
“是没有,”对方回忆着,确认道,“是刚结上去的。”他们都兴奋起来,一起走到树下,看了看树枝上的丝带,宽而醒目,飘飘欲飞。
“不可能那么巧,一定是他们的暗号。”暗探打量了一下戴芬公寓的窗口,把这唯一的迹象与刚才的事火速报知了费里安中校,果不其然被责骂了一顿。
“那亚兰蒂尔·格恩呢?他的女佣呢?你们什么都没看见吗,是谁绑的丝带?”中校气得把刚吸了半截的烟扔到地上。他该多安排几组人去盯梢,可谁会想到这么多精明的暗探会连一辆车都盯不住。费里安中校本来的命令是,跟踪雷诺汽车的人一路尾随,直到戴芬楼下,与餐馆里的两名暗探共同盯梢。等亚兰蒂尔往将军的车里塞人后,就跟踪他和他的女佣接下来的行动,并实施抓捕。所有出动的暗探们车里都有便携的通讯设备,随时与他联络,听从指挥。但最开始的那组人先是被陆军演习所阻,接着又遇到卡车事故造成的堵车,到达时已经迟了,派不上用场。他在远一些的地方还派了一组,但同样被拥堵弄得不能及时到达现场,他们报告的内容却好一些,说看到有个身影曾接近将军的汽车,但很快就混入人群中不见了。
他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下令全力搜索,要把亚兰蒂尔找出来,特别是守住通往其他地方的各条交通要道,他不信在警察与党卫军精锐尽出的情况下找不到这个人。
至于李默梵,他倒是心里有数了,因为那条黄丝带。他翻看了一下唇语记录,果然有丝带这个词,那必然是暗号,他被送上车了。
费里安中校走向早已备好的车辆,人手早已就位,一小队四辆军车朝捷克斯洛伐克的边境疾驰而去。一路上理也不理交通信号灯,横冲直撞地直奔向目的地。他们不走五十七号公路,而是选择一条直线距离更近的路,要赶在伏尼契将军之前抵达边境。伏尼契将军的汽车则另有一组暗探跟踪,确保中途如有变数,费里安中校能及时得到通知。
费里安中校坐在车里,向上级报告了到现在为止发生的种种状况。诺科特洛夫上校听了以后问道:“您确定那条丝带,也就是暗号,是在我们的人被拦住的几分钟里绑上的吗?”
“可以确定。”费里安说,他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那就好,”诺科特洛夫说,口气缓和了些,“他们必然来过,您不用再想其他,全力执行下一步,我会督促所有可能的警察力量搜捕格恩医生。”
费里安中校切断了通讯,有些烦躁地望着窗边疾速掠过的树木和房屋。今天的开端实在谈不上幸运,他对付亚兰蒂尔·格恩以来,处处缚手缚脚,总是花费数倍的力量才能得到很有限的成果。他隐隐觉得这个对手不是一般地难缠。但这一切快到头了,游戏即将结束。就在他打开伏尼契将军的后备箱,揪出李默梵的一刻,原来的篇章将戛然而止,后面的剧本会由党卫军来撰写。
发生碰撞的两辆卡车从现场一先一后地开了一段路,穿过几条街道后,在一个较为僻静的路段停住。肇事的司机跳下车,走到后面的卡车前,对方也打开车门下来,完全没有方才激烈争吵的火气:“先生,我已经按您的要求做了。”
“干得不赖,伙计。”蓝眼睛的司机说,拿出一叠钞票,“这是修理费,还有您的酬劳。”
对方点了点数目,满意地收起来,“两辆车都很老旧了,这点擦痕不要紧,”他咧嘴笑了,“我现在只能开走一辆车,您要把卡车放在这里,等我来取吗?”
“我还要再用几个小时,”付钱的人答道,“您晚上到这里来取车吧。”他递过一张写着地址的字条。
“没问题,我把车都开回去后,明天押金就会返回到您的银行户头了,先生。”车主说道,小心地收好纸条,就上了原来的车开走了。
身材高大的蓝眼睛司机也回到自己的车上,又开了一段不长的路,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停下来,坐在驾驶位上点起了一支烟。
不久,有人打开另一侧的车门,闪身坐到他的旁边。他转过头,就看到了妻子棕色的头发和秀美的脸。“莱丝丽。”他欣喜的抱住了妻子。
“我们的事情办好了。”莱丝丽让他拥抱了一会儿,悄声说,“可以走了。”
“格恩还顺利吗?”卡尔·芒罗问道。
“还不知道,”莱丝丽说,“我们不得不分开行动,咱们好像还得化个妆。”
“衣服和东西我都带在车上,”卡尔说,“亲爱的,这就忙活起来吧。”
四十分钟后,一辆尾部略有破损的老式卡车开到了一家租车公司的停车场,车上下来一对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夫妇。男人一头铁灰色的短发,女人则是夹杂着银白的浅黄发色,都穿着朴素而休闲,一望而知没多少钱,但也不至于寒酸,他们拿着简单的旅行用品,租了一辆半旧的大众汽车,朝捷克斯洛伐克开去。
第37章 第三 十七章
下午四点半,负责监听别墅的人员向莫里斯少校报告,别墅里从中午一点多起就没有任何人声了,本以为格恩医生和他的病人是在睡午觉,但他们总是三点多就会起床,到现在还无声无息有些反常,而外出的女佣也一直未归。
“去敲敲门。”莫里斯少校命令道。
士兵用力地敲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应答。
莫里斯少校拿起桌上的电话,向军部汇报。
“立刻破门冲进去,然后再向我报告。”艾伯尔将军下令,“您太疏忽了,莫里斯少校,您该再早点去敲门的。”他知道后面这句话属于迁怒,严格来说,莫里斯少校没做错什么,但他有非常不好的感觉,真的出事了。
莫里斯少校来到别墅的门前,命令手下用力把门撞开。几名强壮的军士费了几分钟,门锁就扭曲了,他们闯了进去。
别墅里静悄悄地空无一人,莫里斯少校让四名军士去搜查一遍,自己慢悠悠地从客厅走到餐厅,环视着这座他前天才造访过的房屋。到处依然整洁而温馨,带着家的气息,餐桌、沙发,到处都有被长时间使用又整理得干干净净的痕迹,厨房里还有不少食物,一切就像房子的主人只是暂时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一样。但今晚不会再传出钢琴声了,他们应该会在其他地方建立另一个家吧,他想着,慢慢在餐桌旁坐了下来。理所当然的,他很平静。
艾伯尔将军可就没这么淡定了,他愤怒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等着莫里斯少校的再次报告。但同时又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就像某种必然要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并没什么可生气的。相反地,每个为此事烦躁不安的人都可以暂时松口气了。他用力把这丝复杂的情绪压下去,让怒火继续升腾,那只是错觉。
桌上的电话响了,他立即接起来,以为是莫里斯少校,传入耳中的却是一个温文有礼的声音:“日安,将军,我是莱因哈特·海德里希。”
“日安,”艾伯尔将军冷冰冰地回道,对这位党卫军的二把手十分提防,凡他出现,不会有好事,“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很抱歉,冒昧地打扰了您。”海德里希的语气维持着节制的礼貌,但听着仍有些得意,“我收到禀报,是关于我们双方共同关心的项目。格恩医生和他的病人,已经在中午脱离您布置的包围圈,溜出他们的居所,正在向布拉格的方向逃亡。我怕您还不知情,就提醒一声。”
“多谢,我们已经发觉了,”艾伯尔将军语气僵硬地回答,他听得出对方的嘲讽,很想反唇相讥,“您为什么如此确定,抓到人了吗?”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别生气,阁下。”海德里希说道,“是我们的人偶然发现的,并且一路跟踪。之所以还没抓获,是因为遇到了一个难题,需要您的协助。”
“您想要我做什么?”艾伯尔将军问,同样带了些讽刺,“有什么难题是您解决不了的?”
“格恩医生是极富想象力和冒险精神的,而他成功地得到了伏尼契将军的帮助,准备亲自开车把他的病人送过边境检查站,自己再另谋脱身去接他。他们两点多就出发了,让我看一下表,我想就快到边境了。”海德里希用悠闲而微带笑意的语气说道。
“这不可能,伏尼契将军绝不会做出这种行为,他忠诚于陆军和国家,没有任何理由偷渡要犯。”艾伯尔将军斩钉截铁地说,一颗心却不断下沉。
“我和您一样,当然不想怀疑伏尼契将军的忠诚,也完全理解您乍闻此事的心情。”海德里希叹了口气,“也许他只是一时糊涂,或者受到了蒙蔽,谁晓得呢?党卫军方面不想轻易冒犯伏尼契将军,所以犹豫了一些时候。但到了边境关卡,我们无法仍然装做没事,到时必须搜查将军的车子了。将军肯定会说我们在侮辱他而不允许。所以,请您给予协助,劝说他把后备箱打开,交出人来。我先打给您而不是强行动手,可是出于对陆军始终心怀敬意。”
“您怎么能轻率地给伏尼契将军定罪?”艾伯尔将军反驳道。他心里很绝望,如果不是有确凿的把握,海德里希不会把话说到这个程度,“您能确定他藏了人吗?即使真的搜出什么,他也可能不知情,或许是受到了陷害。”
“伏尼契将军当然会有辩解的机会。就像您说的,格恩医生可能是趁他不注意动了手脚,因为没人敢搜将军的车。但他怎么会知道将军今天要去布拉格,并且如此适时地加以利用呢,”海德里希用同情而叹息的口气说道,“请您十五分钟后打给边境站,劝一劝伏尼契将军,只要他同意搜车,事情不就解决了?如果他没做,自然是清白的。您和我都明白,李默梵不能放走。但说实话,我宁可是我的属下搞错了。”
“可以,十五分钟后,”艾伯尔将军说,他不再控制情绪,直接摔下了电话,气得浑身直哆嗦,党卫军那种小人得志的恶意令人难以忍受。
电话又响了,艾伯尔将军知道这次一定是莫里斯少校,他都懒得接了,但还是拿起话筒听了一分钟,简单地吩咐彻底搜查房子,就挂上了。
他心里很乱,如果真的在边境搜出了李默梵,伏尼契将军将被卷入丑闻。他是军部的中流砥柱之一,军部的声名会堕入谷底,随之而来的是权力的分崩离析,打击并不比冯·博拉姆堡将军的被解职小多少。而李默梵如果跑了,军部多年的经营就化为乌有。他没时间反应或采取任何措施,只能一面让秘书把边境检查站的电话找出来,一面请示贝克将军。
下午五点过五分,伏尼契将军的车抵达了边境。他开得不快不慢,让戴芬能欣赏沿途的景致。他把车驶入检查的通道,同时看到了四辆带有党卫军标志的军车停在建筑附近,不由皱了皱眉,心想,这些人还真是无处不在,多半又在搜捕什么人。
两位官员朝他迎了上来。将军摇下车窗,说道:“我是伏尼契将军,到布拉格去度私人假期,想必我的秘书已经通知过你们。”他态度悠然,正期待着未来三天的时光。
“是的,玛莎·哈里斯女士与我们联络过,并提前办好了您和德蕾尔小姐的手续。”一位官员说,他神色紧张,带着一丝胆怯。但将军没有在意,他把车窗升起来,准备继续前行。
“将军阁下,请等一下,还不能通过。”那位官员鼓足勇气拦住去路。
“还有事吗?”伏尼契将军有些诧异地问道。
“是这样的,为了您和国家的安全,需要对您的车辆和随身携带的行李进行检查。”官员吞吞吐吐地说,飞快地看了一眼后备箱。
“检查我的车和行李?”将军确定对方没开玩笑后,沉下了脸,“几年来,您是第一个敢对我提出这种要求的人。我不想计较,立即让开。”
“恐怕不行。”费里安中校说,他从边境官员背后的门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十二名配枪的士兵,把汽车包围起来,他向伏尼契将军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是帝国保安总署特勤三处的费里安中校,受海因里希·希姆莱阁下的委派,对您的车辆进行检查。”
“希姆莱无权命令我。”将军冷冷地说。他侧头看向戴芬,见她脸色苍白,不由生出了怒气,在戴芬面前上演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幕,他觉得很丢面子。“您不用出去,可能有些误会,我会解决。”他轻声安慰道,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您没有资格与立场对我提出这种无礼的要求,希姆莱阁下本人也不能。”他沉声说道,“我再说一遍,让开,中校,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费里安中校不自然地把身体站得更直,他被伏尼契将军威严森冷的气势压得头皮发麻,手心里冒出了汗水。
“在过去五小时中,根据特勤三处收到的情报,您有窝藏偷渡重要犯人的嫌疑,必须对您的车辆,特别是后备箱作搜查。”他尽可能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但说话的声音还是略微颤抖。
“绝不可能。”将军说,“您有什么证据,我又藏了谁?”
“您何必明知故问。”费里安中校硬着头皮说,他明知伏尼契将军毫不知情,但奉上命要把污水泼到他身上,谁让他被戴芬利用了,“是一个名叫李默梵的中国人,想必您也听说过他的身份,他是陆军和我们共同的犯人。”
“您是说,怀疑我把他此刻藏在后备箱里,想偷渡出境?这太荒谬了。”将军冷淡地说道,他看到戴芬也下了车,就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我们的人亲眼看到他躲进了您的车子,没再出来,如果不是您本人同意,谁能有机会做到这一点呢?”费里安中校大声说道,向前逼近了一步,“我对您仍保有尊敬,请您不要阻拦,只是搜查而已,不是吗?”
戴芬站在将军身侧,她脸色更苍白了,轻声问道,“他们会不会打开我们的行李箱?”
伏尼契将军感到全身的血瞬间冲到头部,他拔出枪,指着费里安中校,脸色铁青得可怕,“都给我滚开,谁敢放肆,我立即毙了他!”
费里安中校一动也不敢动,他毫不怀疑此刻的伏尼契将军会在盛怒之下把他送上西天,但也不敢就此收手,他手下的士兵都不敢妄动。
双方僵持了片刻,一个畏惧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最先拦车的官员,“将军,我刚接到陆军方面贝克将军亲自打来的电话,他……他要我向您转达,他坚信您的清白与不知情,对您遇到的事非常难过,但请您保持克制,允许检查汽车,因为一旦在目前情势下强行出境,您将背上难以洗刷的污名,这是他对您的个人请求。无论出现何种后果,军部都将维持对您的信任。”
他像背书一样说完一串话,现场陷入了寂静。伏尼契将军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些,他收回手,思考了一下,一言不发地走到他的车后,用力打开了后备箱。
每一双目光都集中到那里,几个离得稍远的士兵情不自禁地靠拢过去。军用吉普的后备箱极为宽敞,塞下一两个人绰绰有余。然而此刻,里面大部分空间都是空的,只放着两只行李箱,显然属于将军和戴芬。除此之外,一目了然,别说李默梵,连只猫都没有。
“还要开箱检验吗,中校?”将军用冷得令人发抖的语气问道。
“不,不用了。”费里安中校的目光还在空空的后备箱里寻索,仿佛能看出个洞,把他要找的人挖出来。“抱歉,冒犯了您。”他脸色发白地说。将军的箱子怎么看也不像能装下人,另一只女用旅行箱更是娇小玲珑。
伏尼契将军用力关上车后盖,对戴芬温和地说:“亲爱的,先上车等我,我去给军部打个电话。”他仍余怒未消,脸色很难看,进到屋里,打给贝克将军。
费里安中校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脑中唯一浮现的念头就是,他完了。还有就是,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为什么李默梵没藏在车里,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对手又怎么会改变了主意,他明明做得这么隐秘,他自己被耍了不要紧,诺科特洛夫上校,以至希姆莱阁下会是什么脸色,他想都不敢想。
几个士兵朝打开的车门里看了看,当然,只有戴芬,至于前面的引擎盖,他们没胆也没必要打开看。
伏尼契将军打完电话走出来,神情又和缓了些,电话里贝克将军明显地松了口气,对他说了不少宽慰的话。
“很抱歉,将军,请见谅,这是一场误会,我们的情报出了差错。”费里安中校失魂落魄地喃喃说道。
将军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回到了车里。几秒钟后,军用吉普就通过了边境关卡继续开往布拉格。费里安中校回去后,会受到什么待遇,就不用说了。
海德里希给贝克将军和艾伯尔将军分别打了电话。他的城府虽然深,这次也有些招架不住,贝克将军的答话和气中暗藏锋芒,“我能理解,难免会出错,特别是您的党卫军成立不过几年,所受的训练不够正规。不过伏尼契将军那里,等他回来后,最好请希姆莱阁下打个招呼,毕竟是他下的令。”
“这是应该的,我会转告希姆来阁下。”海德里希说,用最快速度结束了通话。
艾伯尔将军说的就更不客气些,他直接指责党卫军为什么不在发现亚兰蒂尔逃离后第一时间通知陆军方面共同追捕,延误了大量时机,就差说他们居心叵测了。海德里希忍耐着等他发泄了个够。他们没抓住李默梵,有理也成了没理,何况本来就居心叵测。最后他说,“在接下来的行动里,我们会及时提供一切所得情报,希望这次的误会不要影响双方的合作。”
“好的,我仍然抱有期待,您的消息到底比我们快了一步。”艾伯尔将军最后给了个台阶。他在心里想,现在再去抓,多半是晚了,但没有说出来。
放下电话后,艾伯尔将军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发觉自己已不再像初闻噩耗时那样气恼,想到边境可能出现的尴尬场景,他独自笑了起来。他自然得继续追捕亚兰蒂尔和李默梵,有的是烦恼的问题等着解决,但是,让他先笑一会儿吧,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时间退回到一天前,星期日的晚上。亚兰蒂尔十点准时从钢琴边站起来,对李默梵说:“到睡觉时间了。”
上楼后,他关严书房的门,走进李的卧室,把门也关紧,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这是你的,不用急,慢慢换上。”
李默梵脱下身上的套头衫和里衣,穿上一件雪白的衬衣,式样是女士的,领口、袖口和胸前都有层叠而精致的荷叶边,腰部略略收紧,恰好适合他的身材。他又脱下长裤,穿上一条浅灰色的羊绒裙子,波浪形的裙摆长到小腿肚的位置,接着他还得穿上一双肉色的长袜。亚兰蒂尔取出一顶乌黑柔顺的假发给他戴上,不再是刚过耳的童花头,而是长发垂肩,还有可爱的刘海。
“我用不用化妆?”李小声问,被端详得有些不好意思。
“只要略略修饰,眉毛再细一点,弯一点,涂一点口红,就完美了。”亚兰蒂尔说,“不要动,”他从床头柜里拿出小小的刀片,一只手托住李的脸庞细细地处理他的眉型。
“亚兰,你好像什么都会。”李说,感到他温热的手指的触碰,心跳很快,比起紧张,反而是羞窘的感觉占了上风。
“改装只是很寻常的小技巧,”亚兰蒂尔说,用一管粉红色的唇膏在他的嘴唇上点了几下,“卡尔也会,女孩子就不用说了,都是天生的能手,你不用学也行,反正我能帮你。好了,最后是鞋。”他从衣柜底部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双精致的银灰色羊皮靴。
李套在脚上,大小合适,还好,不是高跟鞋。他走了两步,觉得适应良好。
亚兰蒂尔退后了两步,看看效果,赞许地说道:“非常合适,这身打扮还真适合你。不过……恐怕你还得穿上这个。”他从衣柜里又变出一件标准的女士内衣,“胸部太平了。”
李默梵很是无语,他才不想穿,但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他接了过来,反正他每次都会听话,不管是一开始就听,还是最后被说服。
他笨拙地穿内衣的时候,亚兰蒂尔也去换装。他的动作快得多,等李扣好衬衫扣子时,他走了回来,蓬松卷曲的金发完全掩盖了他原本漆黑的发色,一身休闲的打扮有种低调的奢华,像个衣冠楚楚的贵族子弟。
“你变化好大。”李低声评论道,“我还是喜欢你的黑头发。”
“我也是,暂时的。”亚兰蒂尔笑了笑。李站在他眼前,俨然是个高挑的上层社会少女。他拿起一件雪青色的长大衣披在他身上,看着他紧张地穿好,就伸出手臂让李挽住,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我们走吧,小美人儿。”
莱丝丽把他们送到地下室,三个人都轻手轻脚。亚兰蒂尔扶着李下到地道中,莱丝丽轻声道,“要小心,要平安。”
“你也是。”亚兰蒂尔说,“我们很快又会相聚的。”
“会的。”莱丝丽说。跟着,地道的入口被她掩上了。
十分钟后,万湖别墅区的一座白色小车库的门开了,一辆黑色的梅塞德斯从里面驶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
李默梵坐在亚兰蒂尔身边,膝盖上放着一个带有盖子的篮子,里面装着他家小P。
在这个季节,万湖一带的住户本来就不很多,入夜时分,公路上几乎没有其他的车辆。李默梵朝车窗外看去,一切都是迷蒙不清的,路灯的光或近或远地亮着,但只能照亮很小的范围,天与地仿佛融为一体,没有边界,只有他们的梅塞德斯在其中一往无前地奔驰,车灯向前射出笔直雪亮的光束,引导着他们前行,将道路两旁的一切抛在身后。如果不算上次从医院被接到别墅,他有很多年不曾出来过了。逃亡是恐怖的,上一次,坐在他身边的是林雅,他们在阳光下满怀憧憬地前往机场,那片记忆以血色与枪声告终。这次则是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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