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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王侯-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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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上。

等他上到甲板上时,这边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那些贼寇在付出了四十几条人命之后,已经知道踢到了铁板。以恶虎庄的规模,这种死伤基本就是要家家挂孝,户户举丧。

而杨家的护院在陕西军班子弟带领下,不但稳定了阵线,反倒开始打反冲锋,那些贼人是来发财的,不是来玩命的,当确定占不到便宜后,他们能做的事就是一件,那就是跑路。

几声本地口音的呼喝加上几句黑话的吆喝,这干强人撤退的倒是很有章法,充分体现了本地人的优势。杨承祖冷哼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没这么便宜,弓弩手,给我送送他们。”

这时天色已经晚了,大约是初更刚过,黑夜之中,没有灯火照明,弓弩的准头都不怎么样。可是乱枪打鸟,总是有倒霉蛋存在。杨承祖明确听见,有人发出了惨叫声,显然是中了箭。

等到这些人退下去,红牡丹手里提了支短铳冲到甲板上,见他身上带血,两步冲过来问道:“老爷……你没事吧?我……我是说,你如果受了伤,如仙妹子就该伤心了。”

“牡丹姐,别这么客气,我没事。这血都是敌人的,我自己没受伤。咱的人怎么样?女眷们没什么损失吧,赶紧检点人数,如果丢了一个女眷,我就平了他的恶虎庄。”

“还好,我出过那事之后,对于这种事比较在意。今天……今天没有一个女人受欺负,我还亲手打死了一个贼。”

她出过那事,对于这方面格外在意,虽然没想过真会有贼来捋虎须,但她还是把女卫主力都放在这些女眷那里,同行里,还有几位是安平镖局的女镖师。一到贼人动手后,这些女人有女卫保护,没人被捉走,还有个倒霉蛋挨了牡丹一枪。于她而言,这种杀人格外有意义,似乎那个噩梦,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远了。

“老爷,咱们后几艘船上都是家当,我安排人过去看看,是不是有钱财受损。”

“不必了,咱们先检点人数,搜查一下船上有没有贼人留存。至于钱财,那是身外物,钱没了我再想办法,你们这些姑娘们,可不能被这帮混蛋捉了去。”

眼下兵荒马乱,人命不值钱,杨承祖那船上拉的家当,价值十几万两银子。随便拿出一点,都能买几十个女人。红牡丹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格外甜蜜“遇到您这么一位老爷,就是我们姐妹的福分了,为了您,就算粉身碎骨,我们也认了。我这就安排人,去检点死伤。”

这一番检点下,杨家的女眷倒是一个没少,倒是少了一件心事。至于伤亡下,这船上死了二十几个,不过多是船夫水手和安平的镖师,杨家这边的男护院死了五个,女护院死了三个,还有四个重伤。至于轻伤倒是有十几个,可是他们是被偷袭在先,打成这样的交换比,已经得算是完胜。

留在船上的贼人基本已经被杀光了,倒是没出什么其他问题,就在杨承祖这边检点死伤时,另一边猛的冲出一个人来,伸手就去抓杨承祖。

这时候大家精神都绷的紧紧的,一见有人出来,哪管那许多。铁头等几个锦衣子弟一下就扑了上去,将人牢牢按住,铁头举起皮锤般的拳头,猛的向下落去“娘的,还敢藏在船上,我就打死了你,让你见见锦衣老爷的手段。”

“别打,别打,我是孙良,孙司徒的儿子,不是贼啊。”

杨承祖提了灯笼向下照了照,然后忙挥手道:“赶紧给我起来,这是孙家少爷,你们还真打啊。我说孙少,你也是的,大晚上干什么不好装贼玩,你看被打了不是?你说这能怪谁?”

那孙良起来之后,连衣服都没顾上收拾,而是一把抓住杨承祖的胳膊道:“杨将军,杨英雄,求求你了,赶快救救我弟弟吧,他被这些土匪捉去了。若是救晚了,那就全毁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恶虎(六)

刚才杨家检点人数时,是只统计了自己家人,而没计算其他人的。这时,杨承祖也想起来,似乎徐风林也确实提到,今天杨家只是他们的次要目标,正主是孙家。看来孙交这位三朝元老,确实被人盯上了,这些匪徒一上来就是以他们为主要目标,孙家的那位老苍头已经倒在血泊中,多半活不成了。

而负责他们安全的五名安平镖局镖师武艺倒是不错,可是恶虎庄既以这里为主要攻击点,所用的都是庄中好手,五名镖师已经死伤殆尽。而孙家自己也带了两个护院出行,这种大户人家的子弟,自然不可能独自出行。除了镖师,身旁也要带几个信的过的护卫。

可是恶虎庄人太多,动手又太快,两个护卫显然在这种场合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听孙良说,两个人已经跟下去了,不过靠两个人想要救回他兄弟,显然不大可能。

“孙少,急什么?令尊乃是三朝元老,本地的衙门哪敢怠惰,明天您准备张片子送到衙门里,让衙门派衙役就好了。再不行,就调兵,恶虎庄再强,总敌不过官军。再说本地人是有办法的,这些人出来是求财不是求气,最后哪怕出赎金,令弟也会没事的。”

恶虎庄这种土匪,就算投效宁王,也不会脱离自己的匪气。他们抓人,不过就是为了架票,最后的目的就是要钱。孙家既然是三朝元老,又是做过户部尚书的,手里应该不会缺银子。就算临时不凑手,找人借一些,大家也都敢借他。

可是孙良却是哭丧着脸道:“问题是,他不能过夜啊。杨世兄,咱们借一步说话。”

他将杨承祖拉到一边,小声道:“杨公子,无论如何,也必须把我弟弟在天亮以前救出来,如果过了夜,他就不能活了。”

“不能活?你们孙家这什么规矩,被人架了票,就得把命赔上?这个家规也忒严了吧。再说你求我也没用啊,我又不是衙门,你总不能让我派我的护院去攻打恶虎庄吧?这个怎么着也得等天亮了,配合一下地方官府,不能我的人直接就过去,那办不到。”

“不是……”看着杨承祖没有去救人的意思,他犹豫一阵,终于一咬牙道:“世兄,我跟你说句实话吧,那被捉的不是我弟弟,而是我妹妹。她还没许人家呢,如果在匪窝里过了夜,她还怎么见人啊。”

“妹妹?我说孙少爷,咱别开玩笑好不好,大小姐不在家享福,出来跟你跑个什么?你这不是添乱么?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大姑娘,到处跑,这不是自己找倒霉?”

杨承祖嘴上数落着孙良,脑子里,想的是那女子沙哑的嗓音。暗道:就那个破锣嗓子,没许人家就没许人家吧,实在是不怎么好听。再说也略微胖了点,不够漂亮啊,看来大家闺秀也不都是削肩柳腰的美娇娘。

不过一个名门千金,如果真被匪徒捉了一晚,那就真的不能活了。可是去救人……这种事,还是不大合算啊。

见他犹豫,孙良猛的一撩衣服下摆,堆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用力磕头道:“杨世兄,我爹老来得女,爱如掌上明珠。我妹妹素有才略,孙家的生意田地,多是她在打理,所以才跟我出来,一是收债,二也是见识见识各地的才子,想为她觅一良配。只要世兄把人救出来,就是我孙家合家上下的大恩人,我们一定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您不是要到安陆州为官么,我孙家定会全力支持世兄,保证让您前程似锦,飞黄腾达。”

孙家这种地方豪强,怎么看也是地头蛇这个级别,有他们帮助,确实能对杨承祖的差事有巨大帮助。他见孙良那磕头的模样,叹口气道:

“孙公子,不必如此,起来说话。这事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但是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具体能不能帮的上忙,也说不好。最多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六字而已。”

有了他这话,孙良就已经感激不尽,可是听他答应下来这事,这次居然是赵幺娘反对。“夫君,恶虎庄不比别处,那就是一群穷凶极恶的疯子居住之地,这个闲事,咱们管不了。就算要管,派咱家里的护院去也行,总之你不能自己去。”

她们漕帮和这些地方强梁总是要打交道的,于他们的情形比较清楚。恶虎庄地处偏僻,土地贫瘠,自己也不在交通要冲上,背后靠着一片荒山,乃是个一等荒凉所在,朝廷于那里也没什么控制力。

最早那里是没什么人烟的,再后来,就是混不下去的趟将,杀人的逃犯,乃至无法生活的流民,他们渐渐聚在这里讨生活,再后来,就有一些拳头大敢杀人的出来,成了他们的首领。

在这种地方,拳头是道理,刀子是王法。有这些凶人带着,他们就开始收保护费,劫行商,连带过路的都抢。遇到争斗,他们也不跟人去讲道理,只是带起村中男女老幼,拿起扁担锄头,一个字:打。

原本恶虎庄周围也有几个村子,不是被兼并了,就是被打跑了。官府过来想收税的,打!地主来想吞掉这片田地的,打!趟将们过来想要收一笔保险费的,打!连带少林和尚要收一收香油钱的,也是一个字:打!

他们未必有多高明的艺业,但是剽悍敢斗,不怕死。属于谁碰见谁烦的那种亡命徒,偏生几个当家还有点本事,打起来不好对付。而他们本身又太穷,打赢了他们也没有好处,打输了只有干赔。几场架打下来,就连少林僧人都摇头说这地方冥顽不灵,不愿意招惹,何况其他绿林中人?

官府方面则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左右那里地力也薄,收不上什么租税,索性从黄白册上抹掉,就当他不存在。这些人倒也不是完全不懂分寸,晓得自己该打到什么地步,不该打到什么地步,久而久之,这么一个穷凶极恶的势力,就如同一支独秀,在这片天地扎根发芽。

他们劫过镖,遇到要镖的也不讲江湖规矩,直接拿起兵器就干。保镖的不想惹他们,也就按着与山寨交往的规矩交常例,连带漕帮到了这一带,也要用他们的人当纤夫,拉纤的钱还要多付。

遇到这么一个不讲理的势力,赵幺娘也觉得头疼。“这恶虎庄遇事,全村皆兵,女人也要上去打。村里的男女老少加起来怕是有千人了,这种事,咱们管不了。要想救人,我看也只有等天亮,请官府派兵才成,夫君可不能去冒险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血夜(一)

杨承祖也是听了介绍之后才知道,恶虎庄原来是如此剽悍的一个存在,徐风林只是村里的二当家,现在他被捉了,村里还有三位当家。

大当家白明光,人称白疯子,平日里温文尔雅,一旦发起疯来又是出名的不要命,江湖大佬与他打交道都觉得头疼。当初白衣军过境,对这里的情形不摸底,一支人马扎了营,要他们交五十个妇人,外加三百石粮食。

结果就是这个白明光,先是上门去谈,接着就在白衣军的营帐内硬生生用牙咬死了白衣军那位带队的军官。而随他同去的人马一起动手,把这支白衣军打的落花流水,事后居然还得了朝廷旌表。白衣军不等兴师报复,就被朝廷剿灭,这件事则在江湖中传开,也就越发没人愿意惹他们。

三当家马占魁据说是马贼出身,后来到了庄里入伙,四当家沙千里则是朝廷追捕多年的一个巨盗。几个人武艺高强手段高明,像秦起龙在河南武行里,得算是出名的好手,对上徐风林还是被打成重伤,就知道这些人不好对付。

杨家的护院依靠船只之利打了个胜仗,明天也有把握全身而退,只要恶虎庄的人脑子没病,是不大可能把他们这条船拦下的。但要是说让这些人拉着队伍去那边救人,事实上也没什么胜算。

恶虎庄本身地处偏僻,背后还靠着一片山岭,地形复杂。他们进可攻退可守,即使是官军,也未必有好办法。虽然想到一位尚书家的千金小姐落到这些强人手里,都知道是一个什么下场,可是毕竟那不是自己家人,杨承祖是自己的相公。大家要分个里外亲疏,这种救人危难的事,说说就好了,去还是算了。

如仙道:“如果我们不管,怕也不大好。孙公子都给承祖弟弟磕头了,如果不管,这个仇可就算结下了。孙家是安陆州的望族,孙交自己是三朝元老,又是个清流忠良,在朝野上下,名声好的不得了。如果他将来在安陆与咱们为难,承祖的日子也不好过。依我说,事要做,险不要冒。从咱的护院里找几个身手好的,让他们去见机行事,承祖弟弟去衙门搬兵,把场面功夫做足了就是。反正到时候厚葬这几个护院,好好对待他们家小就是了。”

她这个主意算是刀切豆腐两面光,哪头也不得罪,赵幺娘破天荒的赞道:“如仙姐好本事,这个计策出的好。”

就连月娥、玉娥姐妹这等心地商量的,这时候有得是先顾自己男人,玉娥红着脸拉住杨承祖胳膊“你撕杀了这么久,人早就乏了,哪还能去救人?再说……再说我现在也有了你个骨肉,我不想我孩子的爹,去冒这个风险。”

杨承祖笑着将她和铁珊瑚都拉到自己怀里,在两人的肚子上轻抚着“是啊,我还没见到我未出世的儿子姑娘呢,哪舍得死。不过啊,这事派几个护院是不成。这种安排,从表面上是说不出什么,但是孙交何许人也?三朝元老啊,做过户部尚书的主,这点小心眼,我想是瞒不过他。如果这样做,他心里不知道怎么恨我,最多是找不到由头发作而已。所以这次,要去,也得是我去。不然的话,跟不管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那就是我去吧。”赵幺娘起身道:“我爹是漕帮大香头,我漕帮好歹也是水上大帮会,以往不理他,是懒得理。跟这种人打,赢了有什么用?好瓷器不碰烂砖头,可是他们这回敢来踩我们漕帮的船,再不动手,就让他们小看漕帮了。我这就带奉剑和捧弓,去恶虎庄拜山要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有我们漕帮的面子,或许能把人要出来。”

“你给我老实坐下。”杨承祖一瞪眼,赵幺娘立刻就从英气勃发的女侠变成了低眉顺眼的小媳妇,乖乖坐下了。

“咱家男的没死绝呢,能让你去么?他们都说了,要捉咱家的女眷回去做老婆,你还去?那不是自己送货上门么。那帮玩意不是江湖人,而是一群穷凶极恶的疯子,江湖规矩啊,道上的讲究啊,他们都不管的。以往他们给漕帮面子,是因为他们知道惹不起。现在他们靠上了宁王,眼里哪还有漕帮,你这么漂亮,到那把你也捉起来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现在先定不下来。你们先把徐风林提来,我过一堂再说。把铁头、国恩他们也叫来,让他们帮把手。”

要论撕杀对垒,那些杨家的护院都得算是好手,或者可以叫精兵强将。可是要讲究动刑,这些人就都是外行

。铁头、宋国恩等人家学渊源在这方面都是行家里手,事实上,今天晚上船上死人不少。在杨承祖提审前,这恶虎庄的几个俘虏已经给好好招待了一通。

徐风林被赵幺娘的连珠弹打瞎一只眼,等到被提过来时,人都已经没了模样。看来那些人在他身上没少使力。只是他一身硬功了得,倒是没有生命危险,用仅剩的一只眼看了一眼杨承祖,脸上露出个不屑的表情,又将眼闭上。

杨承祖手里拿了柄锋利的匕首在手里来回把玩,见他这副模样,也不着恼,而是笑着道:“二当家,不错么。听说你和你们恶虎庄的几个俘虏都有点骨气,被打的很惨,可就是没人求饶。”

“输了就要认,挨打要站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爷落到你手里,没打算活着出去。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徐风林挨那一脚,吐了几口血,说话中气已经不大足,但是依旧是个不肯低头的硬汉形象。

“好啊,我就是喜欢你们这种说话痛快的。”杨承祖冷冷一笑“送你上路,那是一定的,不过你就这么走了,太浪费了。你得先把我要问的东西告诉我,我才能送你上路。”

“休想。”

“或许吧,不过我总想试试。我听说人的两只眼睛如果突然少了一只,看东西会很别扭的。干脆我让你舒服一点吧,铁头,把他另外一只眼挖了,让他吃下去。对,必须亲口吃下去,不许吐出来。然后是手指,接着是脚趾,如果吃了这些他还不招,我再让他吃掉他那玩意。我倒要看看,二当家的胃口,到底能有多好。”

第二百九十六章血夜(二)

等孙良赶到这大厅时,这徐风林已经奄奄一息,比死人只多了一口气。他急道:“这是怎么搞的,谁让你们把人弄成这样的,你们……你们简直是胡闹。”

杨承祖问道:“孙少,我们是在救你妹妹,你却说我们胡闹,你这是什么意思?”

“救我妹妹?就你这么个救法么?”孙良也有点起急“我告诉你,我妹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我爹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孙家在安陆一呼百应,到时候有你这小官罪受。”

“孙少,你先别忙着放狠话,我就问问你,我这样做哪不对了?”

“这还用说?你把恶虎庄的二当家弄成这样,还想着救我妹妹么?我本来是嘱咐两位护院跟上去,跟山贼谈一谈走马换将的事,你这么一搞,难道用这么个死人去换将么。”

杨承祖听他这么一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前仰后合,直到孙良一张白脸变成了紫茄子,才收住笑容,忽然面色一沉,骂道:“胡说八道!当官的脸,简直要被你丢尽了!”

“你骂谁?”

“当然是骂你。不跟恐……不跟山贼就人质问题妥协,是起码的态度,如果连这点立场都没有,你只配被山贼拉着鼻子走。我跟你说一句孙少爷,现在被绑的是你妹妹,搞不好人已经被轮了。你清醒一点行不行?还谈判,谈他娘个头。现在就是两条路,第一救出孙小姐,然后把恶虎庄杀光。第二,孙小姐发生了不幸,恶虎庄更要杀光,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谈判?恶虎庄大当家绰号叫白疯子的,你跟他谈判?你凭什么认为,他会跟你谈的?”

“他……他虽然叫白疯子,可毕竟不是真疯子。我孙家的名号,他应该是听说过的。他应该知道,真对我妹妹做了什么,会有什么后果。”

孙良毕竟是个书生,往日里在书斋中畅谈天下时,确实有指点天下,纵横无敌的气派。可真到了这种事上,书生还是比不得杨承祖这种杀过人,又去过三边的军汉有气魄。被他一骂,说话就没了底气,仿佛他真做了什么理亏的事一样,向后退了两步。

可是杨承祖从椅子上站起来,不依不饶的向前迈着步子,用手指着他的面门道:“他知道孙家,他当然知道孙家,他要是不知道孙家,就不会动手抢了。我告诉你,徐风林招了,这次他们就是冲孙尚书的家眷动的手。我这边死伤几十人,都是替你们老孙家挡了刀子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不是你们在我的船上,他们根本不会来的好么。如果我心狠一点,把你们赶下船去,现在我在搂着我的小妾睡觉,而不是杀人审贼。”

“如果你想谈判,那好,你去谈啊。我不管了,你妹妹是被人玩也好,是被轮也好,跟我没有关系。也许你们孙家能多一个淳朴善良的女婿也不一定,我要回去睡觉了,你自己搞定吧。”

孙良见他要甩手不管,不由想起当初妹妹说的话,也许在这个时间段内,大明的天下,真是是一个属于武夫的时代。他们孙家确实有势力,即使是在河南这地方,孙家一样有自己的力量可以调遣,可问题是,这些力量,都得到天亮以后,他才能挨个去拜访,动用。

就算有一些眼下可以拜访的,等到动员起来,也得是天亮。如果妹妹在匪窟里待一晚……他脑海中浮现起了一些女人披头散发不成人形的模样,又想起几个因为被自己强行收房,而跳了井,最后泡的整个人都浮肿的丫鬟。如果自己的妹妹也成了那样……

他只好再次拉住杨承祖的胳膊,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杨世兄,杨将军,是我不好,是我糊涂行了吧。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千万先救人要紧,将来我给您磕头赔罪都成。”

反正妹妹已经被贼掳走了,就算救出来,这名声也要受点损害,要不然……就便宜他吧。

看着眼前的杨承祖,孙良忽然间带上了点舅子看妹夫的目光。这人虽然女人多,又是个武官,可是卖相着实不错。至于女人多好办,等妹妹进门以后,肯定是要当大妇的,把那些女人都发卖了或是打死,这不难处理。

至于自己今天在他面前丢点人,左右是一家人,丢人也没丢到外面去。将来他再本事,难道还敢用在自己这个舅哥身上?因此他也彻底放开了,没了架子,而是不住的赔小心道:“我不会说话,我不是东西,只要你救了我妹妹,你打我一顿都成。”

“你要真想救你妹妹,就被跟里瞎掺和了。”杨承祖一推他“那些人贪得无厌,你跟他们谈,他们只会先要释放俘虏,然后要钱粮,要刀枪,要盔甲。等能要的都要的差不多了,他们要不是还你一个玩的不成人形的女人,要不然就是还你个死尸。当然,也有另一个可能性,就是令妹挺着大肚子,安心给山贼当婆娘。所以对他们,不是不能谈,而不是不能用这种方法谈,跟他们谈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用刀。你是个读书人,动笔,我不行,动刀,你不行,这里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回到自己的舱里,他脱了这身血衣,月娥与玉娥红着眼睛帮他换了一身夜行衣,而幺娘则在他的手铳里压好了弹药,将一支又一支的手铳、袖箭,小弩挂到他身上。如仙与珊瑚则将挑好的单刀摆在桌上,看着杨承祖用长刀、短刀、匕首,把自己武装起来。

如仙道:“你不是说你去讲道理,让他们放人的么?还带刀啊。”

杨承祖则往百宝囊里放着石灰包,同时答道“跟恶虎庄的人讲道理,就是得用这个,不然他们听不懂。我到那会给他们念一首诗,让他们听一听。”

“念诗?夫君还懂做诗?……不是,我是说,那些粗坯还懂得诗?你准备念什么?先给我们听听吧。”玉娥的眼睛格外发亮,她心中终究还是仰慕才子,明明和张孝先已经没了可能,但如果自己的丈夫也能念诗,那心里多少还能有些慰寄。

“诗啊,那算个什么,张口就来。”杨承祖将最后一柄匕首塞到靴筒里,随口念道:“我送他们的诗已经想好了,你们听着啊: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上苍饶过谁!”

黑夜之中,杨承祖下了船,乘小船上岸,由于没有灯火,看不到他的影子,风中只留下他的高声朗诵“看前方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杀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第二百九十七章血夜(三)

森林内,一场搏斗还在继续,一条矮胖如肉球的汉子,手中日月双刀舞动起来如同一道光轮,在地上滚来滚去。将与他对手的汉子砍的不停的后退,根本无法招架。

江湖上虽然有地趟刀这一类的功夫,可是终究用起来太难看,大家出来混是要个形象的,想象不好,就没有名气,没有名气就找不到工作,没有工作就无法养家糊口。所以这地趟刀虽然好用,可是没几个人真正去练它。真要遇到了,却发现太难对付。

与矮胖男子交手的,乃是个四十开外的汉子,一身刀法本来不在这矮子之下。可问题是对方这刀法太刁钻,他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能不住的闪避。那矮子则显的游刃有余,一边用刀砍着敌人,一边还有余裕说话

“你叫岳春是吧?孙府的护院吧,我叫沙里飞,被朝廷通缉了很多年了。当年跟着白衣军,后来跟白老大,你说说,始终没绕开姓白的,是不是缘分?我这刀法,很多人看不起,说是像个肉丸子在地上滚,可是他们就不明白,这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在战场上,被官军追,被敌人追,头上都是长枪,刺过来又刺过去,一不留神就捅成个筛子。只有在地上滚啊,才是安全的。”

他手脚不停,边滚边轮刀砍,那名为岳春的护院虽然身手了得,可此时已经累的满头是汗,越来越狼狈。他连应付这种攻击都困难,就更没力气开口说话了。

“你他娘的追了我们半夜,也不嫌累。孙家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值得你们这么玩命。不过我看你也累的够戗了,还是在这歇一歇吧,躺下!”

一声大喝,两人的身子撞在一起,接着沙里飞就从岳春身边滚了过去,而岳春的身子向前冲了几步,接着就倒在了地上,口内发出阵阵哀号。他的两条腿自膝盖以下,都被斩了下去,鲜血如注。

“小姐……小姐……”他惨叫着,似乎还想努力向前爬几步,可是这当口沙里飞已经站了起来,几步来到他身边。抬起脚,朝着他的手踩了下去,接着就开始左右一阵碾压

“你知道么,我生的矮,连女人都不愿意看我,只愿意看那些高高大大的。所以我从小就恨你们这些高个子,练这刀法,就为了砍断你们这些高个子的腿,让你们变的比我还矮。另外,告诉你一句,你追错方向了,孙家的票不在我们手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双刀向下一阵乱斩,刀快如风,血肉横飞……。等到他砍的过了瘾,才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今天这仗打的窝囊,现在才算过了点瘾。小姐?不是所是孙家小少爷么?难道是花票……这他娘的。”他眼光之中,多了几分银谢的意味,用舌头舔了舔上嘴唇“花票……尚书家的千金,有意思,这事有意思。”

“孙尚书的小姐?居然不是公子?”另一座树林内,一个高大魁梧的大汉,肩膀上扛着一个鱼网,鱼网里的人一阵剧烈的挣扎扭动。与那汉子对峙的,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生的相貌堂堂,一身打扮,也是个标准的武夫,在手中,提着护手双钩。

“耿直耿老师是吧?”那汉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听说过,说起来,咱两家还是有些关系的。我没记错的话,耿老师的师父,好象跟我师父,还是把兄弟来着,咱是一家人呢。你说说这事闹的,怎么动到了自己人头上,不合适啊。”

“没什么,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事,也是常有的。是我们事先没通知白大当家,说起来,是我们的事没做好,不关你们的事。”耿直嘴里说的客气,手上的双钩可丝毫不敢放松。

江湖上这种关系扯淡的很,当年师门的这点情义,他可不敢指望白明光真会因此就给自己面子。不过他也有自己的仗恃,那就是自己背后的主人,三朝元老,当朝尚书,这些不是说出来听听,而是实打实的关系。

恶虎庄这种组织能一直存在,固然是靠他们能打敢打,外加上下一心,几百人一条命。可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没有真正的去触动官府的底线,最多是小打小闹的惹点小祸,官府不与他们为难。可是这次他们动的是尚书的家眷,朝廷不会像过去那样对他们手下留情。

如果这次恶虎庄真的加害了孙家小姐,那么下面要迎来的,必然是朝廷的大军,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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