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锦衣王侯-第20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岑璋抽着烟,却并没有接话,只是那么看着杨承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在门外,岑莲一脸紧张的将头靠在碗底,茶碗紧紧的贴着门。心里紧张的感觉,比起发现自己失申于钦差后还要强烈。

一只手紧紧的按住碗,另一只手握成了拳头,牙齿紧紧咬在一处,生怕从对方嘴里听到那个恐怖的答案。如果阿爸的怀疑是真的,自己又该怎么办,自己没有了承祖哥哥,还能不能活下去。老天爷保佑,就算是承祖哥哥要骗自己,也要他多骗自己几年,几年之后,你就把小百灵收到天上去,也好过让他讨厌自己。

“岳父,您的担忧我能理解,说实话,我也是做父亲的,我也有女儿。我的女儿长大以后,如果遇到类似的事,我肯定也会这么想。我只能说一句,我对莲妹,确实是一片真心,可对天日。如果您不相信,我可以赌个誓。”

“那可不敢,让钦差赌誓,老朽是要折阳寿的。这也不能怪老朽多心,我那花儿,号称三州一凤,长的比莲儿美,武艺也比莲儿好,岑猛的模样不如钦差,身份不如钦差,年纪还那么大,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现在我的女儿在田州被软禁,过的日子苦的很,钦差身边美人如云,莲儿不过是个山里的野丫头,你们前后认识又不久,我怎么放的下心。”

“岳父,你想的太多了,我不是岑猛,不会苛待我的女人。我为了娶莲妹,已经准备了五百杆火绳快枪、六千斤子药、十副铁甲、两万斤上好细盐,书籍一千册、牦牛百头,彩缎三百匹,棉布两千匹作为聘礼,您觉得这算不算一个诚意。”

门外的岑莲听着这些聘礼,已是泪流满面,承祖哥哥真的是喜欢自己的,就冲这些东西,他一定是爱自己的。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哪怕将来他真的对自己非打即骂,自己也认了。

广西贫苦,即使是头人,也不比江南富商,这些聘礼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岑猛当初娶正室,拿出的聘礼也不过就是这些东西的一个零头。她整个人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有一点:如果阿爸继续拒绝,万一承祖哥哥恼了,真的不娶自己可怎么办?

这段日子相处,她已经发现,杨家内宅里美人如云,自己在里面比起来,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他可以离开自己,自己可怎么离的开他?

第八百五十二章结亲(下)

房间里陷入了暂时的寂静,不知道岑璋是否也被这些聘礼的数字震住,还是另有什么打算,过了良久之后,才从房间里传出岑璋的笑声。他这一阵大笑持续时间颇长,在上位者面前,这种大笑颇有些傲慢无礼,一向在朝廷大员面前谨慎惯了的岑璋,轻易却做不出这种举动,让外面听壁角的岑莲,也有些迷茫。

“哈哈,钦差啊钦差,老朽原本以为,您只是喜欢女人。现在看来,是我看错了,您的胃口大的很么,这么多聘礼,一个小莲儿怕是值不了那么多吧,你怕是把我们归化州岑氏全族的人命,都算计到里面。这些东西一收下,我们今后,就只能为你卖命了。”

杨承祖的声音响起,不过与往日岑莲听到的温柔不同,与方才的热络也不同,里面透出的那种寒意,让岑莲在门外微微颤抖起来。

“不是为我卖命,是为朝廷卖命,自从改土归流那一刻起,岳父就该知道你该效忠于谁,该为谁效死吧?岑花嫁给岑猛,结果被软禁起来,你不说替女儿出头,反要把另一个女儿嫁去做妾,指望着有朝一日能扶正。图的,不过是田州的援助而已,我说的不错吧?田州的援助能有多少,换句话说,他的援助跟本官的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别以为归顺州天高皇帝远,朝廷鞭长莫及,你位于广西与云南交界,应该知道黔国公的势力吧。”

镇守云南的黔国公,俨然是云南土皇帝,论威风比起南京魏国公只强不弱,广西、云南、贵州乃至四川,都或多或少受其影响。岑璋自然是知道沐家名头的,并没有说话,只等杨承祖的下文。

“我的正妻,是武定侯的千金,勋贵之家,彼此联姻,当代黔国公元中千岁,那是我的长辈。只要我传一封书信过去,他给你些帮衬,又废的了什么力。你不想为朝廷出力过多,想要保存元气,这些我能理解,但是死活扣着女儿不嫁,这我就理解不了了。老爷子,如果你把三州一凤留给我,我保你个广西总兵也不成问题。至于现在么,归顺、镇安、田州,这三州的地盘,还是能许给你的。你与镇安府为世仇,大家杀来杀去杀了这么多年,连人家掌印夫人都成了你老婆,你就不怕将来别人报复?今天这些东西,你可以不要,我也不是非要送给你。说实话,前两天镇安府那边也有使者过来,说他们土知府也有几个很出挑的千金,想要送来跟我联姻,这些嫁妆如果送到镇安,他们也会高兴吧。”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忽然响起,仿佛是被烟呛到了,过了一阵之后,才听岑璋叹口气道:“岑猛虽然是头恶虎,不过老朽自信,只要自己在世,就能制住他。莲儿这个傻瓜蛋,居然找了你怎么一条毒虫,这下不但她自己被你嚼个干净,就连我们归顺州这点家业,怕是也逃不开你的算计了。”

岑莲收了碗,一步一步,蹑手蹑脚的倒退离开,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姐姐……果然承祖哥哥心里还是惦记着自己的姐姐么?不过哪怕只是姐姐的替代品,他只要喜欢自己就好了。那么多美丽的姐姐在府里,自己必须表现的好一点,承祖哥哥才会多喜欢我一些。替身就替身,有什么大不了的,至少我的聘礼,比姐姐的有面子多了。

想着这些,她一路走入厨房,开始努力的学这做一个主妇,为丈夫准备饮食。房间里,岑璋与杨承祖的交易,却只能算刚刚开始。

岑璋当然知道这些聘礼的价值非同小可,即便是他家世代镇守归顺州,也拿不出这么庞大的一笔物资。不过越是价值大,其要求肯定也就越高,根据一路上得到的情报,对于钦差要的东西,他也不是没有揣摩,不过是否同意,他到现在还没定下来想法。

杨承祖为岑璋倒了杯茶“我知道,你是一家之主,肯定想的比较多,不过我送你一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背后有一些人,我也可以想的到,可是我跟你说个人,东南米王谢遵。他是大儒,诗书传家,差一点就成了皇亲国戚。交游满天下,仕林还是文坛,多有相善者,乌衣谢氏几百年的名门,现在呢?家里的男人不是死,就是充军,女人进了教坊司。你背后站的那些人,不管是论钱,还是论关系论底蕴,他们哪样能和谢氏比?我能搞死谢氏,难道搞不死他们?您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时候,和什么人站在一起,是件很重要的事。我相信您的眼光,不会站错的,来把茶喝了,大家开心的做翁婿。我保证会孝敬您,也保证会对莲儿好。”

“我不需要你孝顺,莲儿那傻丫头,也好不到哪去,只希望你不要太过苛待她就好。”岑璋叹了口气,将茶一仰头喝下去,茶叶则在口里用力咀嚼,半晌之后猛的向外一吐。

“茶叶不错,是新鲜的,聘礼里加点茶叶吧。你没去过广西,不知道那里有多穷,是真正的穷乡僻壤,什么都缺。就算是嫁妆,也拿不出好东西。大家有的,就是一条命,为了一些细小之事,也是敢拼命的。当头人的,性子不能太软,否则整个寨子都被人欺负。如果不能为族里寨里争东西,这个头人的位子就坐不牢。岑猛并不是一个肯让人的性子,莲儿是他媳妇这事,其实也已经定了,被你虎口夺食,这口气,他咽不下。”

“他咽不下,我就帮他咽,如果他回了田州,岳父也可以帮他咽。今天我会在行辕摆席酒,两广总督、广东布政还有那位在广西有面子的沈希仪沈将军,都会过来做陪客。您,则是整个宴席里最尊贵的客人,因为您是长辈么。这顿饭吃完,将来您还担心在广西,打不开局面?”

岑璋并未言语,而是闭上眼睛思忖了一阵,最后伸出了巴掌“我要我的花儿,做田州的头人。哪怕是日后改土归流,也要在她不在人世之后,才能动田州。至于归顺,要保我三代坐镇,至于镇安府……”

“老泰山放心,到时候就不会有什么镇安府了。”

“一言为定。”

两只手用力的撞在一处,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八百五十三章且待风来(上)

“我们广西是个穷地方啊,要什么没什么,在那里做官,是真正要抱着一颗为朝廷尽忠的心才行。山里没有油水,也没有什么好处可以占,疫病横行,也许被蚊子咬一口,命就要送掉了。百姓愚顽的很,大多不知道什么叫道理,遇事只信拳头和刀子,一打起架来,就要出人命。一场斗殴,有时会牵扯几千人,紫江对这是清楚的,让他来说说,在广西做官是个什么味道?”

钦差行辕的这场酒席,气氛很是热烈,杨承祖用自己带的钱粮给狼兵发犒赏,又给机兵发齐了欠饷,这一手办的让广东官府说不出什么不好。而且自从他去了一次岑猛的营寨后,虽然自己和一位狼兵的女首领有些不清不楚,不过狼兵为非作歹的势头确实被打了下去,广州城内的治安好了起来。有这些因素综合,大家对他,整体上还是好感居多。

另外他身上负着皇命,为这种请客不来的事得罪他,就太过划不来。是以这场酒席,广东官场商场以及地方士绅中的头面人物基本全数出席,把这场接风宴,办成了一次官绅联谊活动。在酒席上,趁着酒性,岑璋也明确表示,把女儿岑莲许给杨承祖为妾,杨承祖也在众人面前喊了这老狐狸几声岳父。

纳妾不比娶妻,仪式这种东西,有固然是好,没有也没什么关系。像是岑璋在这种场合宣布一下,那岑莲也就算是过了门,两下的关系也就算确定下来。看杨承祖对这个岳父颇为恭敬,似乎真的是拿他当个长辈看待,广东本地官场的人,对岑璋也就客气起来。

以往在广西官场中,岑璋并不能算是个真正的要角,他手上确实有实力,但是地位上就很一般。改土归流之后,那些土司们对他视如叛徒,而大明的流官官场,也不可能真的接纳他。比起科举出身的正途官,他一个土知州,也就是那么回事。

可是现在成了杨承祖的岳父之后,就连广东布政使都主动过来给他敬酒,还向他询问是否有什么困难,自己可以予以帮助。这种态度,以前可是做梦都不敢想。本地的几位大士绅也过来热情的见礼,向岑璋商谈着,是不是两下可以合作做点生意。

杨承祖笑道:“几位员外,你们这话说晚了,我已经与岳父谈好了,杨记将入驻广西,把布匹、盐、铁器这些地方急需的物资带过去。除了这些以外,我们还会带过去技术,教授地方百姓如何耕种,如何防病防灾。十万大山确实是穷,但不代表未没有机会富,只要找到时机和手段,总能过好日子。至少,比现在会好。”

岑璋点头附和着“没错,承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我肯定要听我女婿的。小人不过是个山里老汉,乡亲们见我年纪大,肯听我的话,让我管点事。实际咱什么都不懂,做生意还是做官都不会,还得仰仗各位照应。”

他表现的胆怯憨厚又有点愚笨,偶尔还会说几句蠢话,逗的几位广东大员忍不住暗笑,还有人拿他打趣,他则不知就里的凑上去被人奚落。只有熟知根底的沈希仪小声的说了句“老狐狸。”

杨承祖知道,谁若是真信了岑璋是这样,那肯定会被他吞的骨头都不剩,不用自己惦记。酒席中途,杨承祖寻了个由头退出来,与他前后而出的,则是广东提刑按察使汪鋐。

自从杨承祖到广州后,本地头面人物,或官或商,都会来拜码头。只有汪鋐在他上岸时闹出炸炮的事,后来始终就没来拜过,派人送了份礼物,那礼物也实在是有些寒酸。官场上,也有人议论着这位臬台与杨承祖不合,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摘印,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两人反倒是一起来到了书房里坐下喝茶。

汪鋐年过五十,腰板笔直精神饱满,举止间颇有些武人的作风,并不像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朽。等到坐定之后,他先是道喜,后又赔了个不是。“下官一直以来忙着试炮的事,后来作坊又失了火,没能前来拜访,还望钦差海涵。”

“汪臬台客气了,大家都是为国出力,只要有一颗忠心就好,这些繁文缛节,没必要讲究。我是个武臣,不是文官,规矩这些,我不在乎。不过诚斋公今天不在前面喝酒,非要类找我喝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酒不好喝?”

“酒是好酒,喝酒的人,就不见得都是好人。一头老狐狸……钦差别见怪,莲夫人是个好女孩,与她父亲不一样。而且比她父亲恶上十倍的人,也俨然是坐上宾,汪某不想与那些人为伍,还是这茶更对口味。”

杨承祖点头道:“看来诚斋公与我见解相同,在下觉得,为了大局,不管是多难喝的酒,也得喝下去。就像是那老狐狸,虽然我一直想剥了他的狐狸皮,可是一想到广西的局面,就只好忍着他了。”

“老朽没去过广西,但是听紫江说过,广西局面与那老货说的差不多,确实是远瘴偏僻之地,官府权威极弱,土司的权柄就大。有些时候,他们可以看做一个国中之国。流官到了任上,连语言都不通,官威就谈不到。往往寸步难行,稍有不慎,可能就被那些不知王法为何物的歹人杀害。广西山林茂密,杀人之后逃入深山,官府也很难加以惩办。很多人授了广西的官,就赖在京里不走,忙着打点前程,直到把实缺改了才肯动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改土归流,这四个字说易行难,沈紫江家世镇奉仪,说的话,其实也是有些道理的。”

杨承祖端详了几眼汪鋐,微微一笑“诚斋公,沈紫江与您,看来倒是个忘年交?”

“其实得算是老世交,我与他父亲也是多年交情了,紫江世侄年纪虽轻,但用兵极有方略,乃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跟难得的,是他有一颗菩萨心。”

汪鋐知道沈希仪与杨承祖相处的不怎么好,这次主动过来,张口为他说情,显然也是尽量要保全沈希仪的功名前程。

“为将者能杀善战,固然是要紧的,可是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菩萨心。沈家历代戎马,但是官职始终没有太大的升迁,并非是他们武艺不精,而是他们并不以挑唆土人造反为乐,也不求杀人得官。这些年来,一旦发生土人的动乱,他们家总是第一时间赶过去排难解纷,力争把问题用最小的代价解决。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一家人的官职就总是那么尴尬。能做到都指挥同知,已经是他的造化。再往上升,或许是沈家的幸事,却不是广西的幸事。国朝自土木之变后,不欲让武将得功,其实也是这个考量,武人的功,是要杀人的。杀的人多了,或许朝廷会觉得很有面子,但是劳师糜饷,杀人流血,对百姓,就不能算是好事。”

杨承祖点点头“诚斋公果然见解高明,在下佩服,紫江将军虽然每每与我相左,我倒没真的生他什么气。这样的人是好人,他日也该有自己的缘法。他说的话,我并不怎么认同。广西穷,那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路,广西流官管不了事,那时因为朝廷在那里的兵少。只要兵强马壮,区区土司,何足道哉?诚斋公说到少杀人,我倒觉得有些地方,应该多杀些人,才能让他们知道朝廷威仪不容冒犯!”

第八百五十四章且待风来(下)

汪鋐对于杨承祖的观点并没表示反对,而是斟酌着字句回应:

“老朽在按察司为官多年,也明白这个道理,有些人是该杀的,只嫌杀的少,不嫌杀的多。就像那横行浙直八闽的倭寇,就像盘踞于屯门的佛夷,总是要杀的。但是对他们也不能一味讲杀,也要讲个治理之道。以我广东局势为例,那些佛夷如果全数杀光,其实也是治标不治本。真若是杀光了他们,我们和谁去贸易呢?断了市舶之路,广东的日子怕也就难过了。海贸之利,应该由朝廷掌握,不能随便就送到外人手里。是以于对待佛夷的方略,老朽也有一些想法。”

他边说边从袖子里抽出一份手本摊在了桌上,杨承祖接过看去,上面是一份如何整顿市舶,如何收缴商税,又如何利用税款改善广东整体环境的详细计划。

他并不主张对市舶一废了之,也不希望其继续保持现状不变,而是要进行改造,让它更商业化,也更地方化。虽然他走的路,与杨承祖设计中的路不同,但是大的方向上,他同样重视海洋贸易,也重视商税抽分。在具体的方针政策上,则又与杨承祖存在很大分歧。

在手本后面,则是一份图本,上面绘制着仿制佛郎机蜈蚣舟以及佛郎机火炮的制作图。

汪鋐冷笑几声“那帮混帐东西,以为炸掉老朽的作坊,在船坞放火,就能毁掉老朽的心血,简直是白日做梦。虽然东西没了,但是图纸还在,我就能把东西做出来。听闻钦差在浙江对倭寇用兵大胜,缴获盗酋许洋的坐舰,以及两艘佛郎机战舰,朝廷依据这些船只和火炮,开始仿制,想必也有心得。老朽这些图本,未尝不是攻玉之石,若能助钦差一臂之力,这段日子的辛苦,那些工匠的付出,就没有白费。”

杨承祖看了看图本,见那图画画的十分用心,旁边还仔细的标出了数据,以及试制时共发生了哪些问题。避免后人再制时,走同样的弯路,心内颇为佩服。

汪鋐是臬司,这工作做的不管多细,对他的考评其实也没什么帮助。大明眼下的官,也是注重清谈和操守,于实务上要求不严,像是这种工作,一般读书人都认为是有辱体面,不屑为之,不管汪鋐做的多好,也不可能收获好评。这种对技术上的认真负责,在这个时代来看,简直就是异类中的异类。

杨承祖郑重的将图本收入袖中,又朝汪鋐一礼“诚斋公,果然是我辈官员的楷模,于公事上如此用心,须受晚辈一拜。”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理所当然而已。这种事,没什么可佩服的。我从佛郎机人那里,请回了两名工匠,一个叫杨三,一个叫戴明,他们以前都在佛郎机人作坊里做事,负责制械,还是很不错的工人。老朽以家国大义,说动他们回归朝廷,正该大展拳脚。可惜,被各方掣肘,空有满腔报复施展不开,反不如进入杨记,才能让他们得展身上所学。佛郎机人缺粮少药,弹药,器械,工人,他们什么都缺。如果没有人跟他们勾结,上一次的仗,也许未必会输。”

“诚斋公,佛郎机人来大明,是要做生意的,可是现在却来打仗。从炮响的第一声起,他们就已经输了。”

“钦差说的是,这一仗朝廷肯定是能赢,但是怎么赢,也要在意一下。老朽总还是要把怎么输的跟您分说明白,免得重蹈覆辙。老朽败上十阵,也不过是一战的得失,钦差挟大势而来,气可鼓不可泄,你不能败!”

这还是杨承祖到广东以来,第一次正式谈及上次官军失败的事,之前对这场败阵的了解,都在邸报记录,以及官员的口耳传递上。真正的战情并不了解,当然,这也有他自己并不愿意真去了解的因素。这里面涉及的东西,恐怕不是单纯的战斗所能囊括的,只关心战场,有时并不能了解真相。

从现在知道的情况看,主流观点都是认为汪鋐不知兵要,指挥失当,是这场败阵的主因。持这种观点的既有文臣,也有武将,比如广东总兵吴赞,同样认为汪鋐的指挥存在较大失误。否则即使是官军器械不利,但是总归是兵多,也不至于打成这样。、

汪鋐自己介绍这场败阵时,并没有做什么隐瞒,仿佛说的是别人的败阵,而非他的败绩一样,介绍的格外详细。从出动的兵力,携带器械,到粮草辎重,全都说的头头是道。

“彼时广州城本来就没有太多人马,军门的标营,就是我们手里最强的一张牌。可是标营善于陆战,不长于水战,主要还是用海巡军以及机兵并进。下官其实是知道的,我们广东水师名存实亡,几艘能拿出手的船,也调动到浙江帮着钦差打倭寇,与佛人水战,不大可能打的赢。当时下官也有准备,征调了五十余艘民船,准备用火船突袭。不想,贼人早有准备,以小舟对小舟,把我们的火船都破了。佛船上弹发如雨,炮火连绵不绝,兼从船头发铳,势不可当。派去的水鬼,也被对方水性精熟的贼人所阻挡,诸计皆不得售。下官为避免损失,只好下令撤退,这也是我的一大罪状吧。”

杨承祖边听边用手在桌子上轻轻敲打“按汪臬台你的意思,这军中想必是有人通贼的。否则官军的布置,他们怎么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通贼的到底在军中,还是在民间,又或者两者兼有,也难说的很。广东水师一向就与佛夷及南洋商人有联系,不做生意,水师也维持不到今天,私下里通风报信并不奇怪。官府能用的手段只有这些,只要想一想,就能想的出来,并不能算证据。可是大军开拔前,钱粮供应都出现较大问题,还有一艘火药船莫名起火,如果都说是巧合,老朽觉得这些巧合实在太多了。”

“这么说来,广东地面上,倒是希望朝廷打输的人,更多一些了。”

汪鋐叹了口气“这事也不难想,如果朝廷得胜,佛夷的事,无非就是一伙比较顽固的海盗,是闹不大的。闹不大,就要维持现状,可是维持现状的化,海贸的大头,就还要被市舶司把持。自老朽到任以来,广东海商一直想要做成的事,就是由牙行控制贸易,每年给付官府一笔固定数字的税金,其他事,官府一概不要介入。这种事推动起来很困难,还是宁波争贡那件事,给了他们信心。如果朝廷战败,他们的计划,就更有希望。烧作坊,烧船厂,其实都是为了让朝廷早点收了打仗的心,罢市舶,兴总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汪老,您把海船和佛郎机铳的图纸都给我,难道不怕我也是他们的人?我这个人可是出名的贪财,好色,很容易收买的。”

“如果你容易收买,那么浙江的海盗,就不会那么容易打败了。”汪鋐拈髯微笑,十分自信。

“老朽在按察衙门供职半生,专理刑名,自问有一对火眼金睛,忠奸善恶,一看就知。杨将军做的,是为万岁收权,与那些海商,注定不是一条路。我们之间,当然也未必是一条路,可是在对付佛郎机人上,大家却是利益与共,所以老朽信你。”

杨承祖冷笑一声“老臬台,城里有人说我每日携美妇饮酒赏玩,不理正事。想必弹劾我的本章,都送到南京通政司了吧。您还肯信我?”

“那些人不知兵要,他们的蠢话不听也罢。现在不是进兵的时候,不与美人同游,还能做什么?老朽现在整顿器械船只,钦差整顿兵马,大家都在等。”

“那您说说,我们在等什么?”

“等风。”汪鋐面带微笑,用手指了指窗外,风吹窗纸,沙沙做响,风似乎就要来了。

第八百五十五章将计就计

“等风,等什么风啊?打仗,只要拿着刀杀上去就好了,还等什么风。”房间里,岑莲赤着身子,如同八爪鱼一般紧紧缠在杨承祖身上,头在他的胸前轻轻拱着。今天她下厨忙了半天,结果钦差行辕大宴,她的一番辛苦白费了力气,心里颇有些失落。好在杨承祖回来后,居然把她做的饭吃了一半有余,才让小姑娘的心情大为好转。

名分已定,也让她心里一快大石头落了地,可是杨承祖和岑璋说的那句三州一凤可换广西总兵的话,还是让她心里有点吃味。既打定主意绝不能让姐姐和杨承祖见面,又刻意的逢迎,只求挽留住情郎的心。

派书生入驻归顺,传讲圣人之道,杨记在广西设立分店,买卖商品,并且从归顺、镇安、田州等地招募青年,给他们发财的机会。派出专人,到广西讲解农桑耕作,并且把大明较为先进的生产工具带到广西。

杨承祖对于广西有着一个系统的援助计划,在他的设想里,只要按这个计划推行,几年或几十年后,整个广西的风貌都将有较大改变。过去一辈子只能窝在山里受穷的后生,有机会到外面闯荡,只要有气力或是不怕死,就可能搏一个前程富贵。

山里的人,也可以学着像中原汉人一样,讲道德文章,尊奉王化,遇到事情知道讲道理而不是动拳头。只要自己能够做的好,就可以吃饱饭。

听了这些计划后,岑莲的眼里差不多已经满是星星,将自己的丈夫当成了神来拜,以她的见识自然看不出来,这是杨承祖借机扩大朝廷在广西的影响力,顺手把暗桩打进去。认定这是丈夫为了帮助广西百姓,所实施的德政,心中既爱又敬,情意更浓。

这个年代成亲之后夫妻才见面的也大有人在,大多数人所谓的夫妻感情,都是靠共同生活来积累。像岑莲这种,之前就仰慕丈夫文名,至少还有点共同语言的其实也得算是幸福那一类。

加上岑莲心里总觉得配不上自己的男人,就格外努力的表现,现在广东最重要的是兵事,可是丈夫自从到广东后,似乎就光忙着陪自己玩,没想过进兵。她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主动问起这些事,想着要担任前锋,把屯门打下来,也让丈夫见识一下自己是有本事的。

军事上的事,对她也不保密,可是以她的本事,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放着仗不打,反倒要去等什么风。

杨承祖笑着说道:“我不是给你讲过故事么,三国演义知道吧,欲破曹兵,需用火攻啊。我们现在打的虽然不是曹兵,但是也要有了风,才能出阵。”

“哦,要是那样的话,我倒是希望风晚些来,承祖哥哥就可以多陪我几天了。等你打完了仗,就会回京。到了京里,我就再也见不到阿爸,阿妈了。好想再让阿妈给我梳一次头,我还有好多好东西放在家里,没来得及带出来,这下就都拿不到了。”

“怎么,你想家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吧,如果你想家的话,我可以派人把你送回去住一段。我找个时间,用花轿去接你,保证你有面子的。”

岑莲身子似乎僵了僵,紧接着手足使力,抱的更紧了一些“我不……我不要回家,我一回到家,也许承祖哥哥就忘记我了。你是大贵人,有那么多事情,还有那么多女孩子等着你。我不是美丽的凤凰,只是不起眼的百灵鸟,只有天天在你耳边唧唧喳喳,你才会记得我。我不想等到小百灵成了老百灵的时候也等不到你,我很在意阿爸阿妈,也很在意我的那些好姐妹,可是我现在最在意的是你啊。宁可你进京以后天天打我骂我,也不要你忘记我。我不要花轿、不要排场也不要面子,只要承祖哥哥。”

杨承祖于她,刚多是在广西落一步散子的谋算,真正的感情无多,可是看到她这种依恋,心内颇为不忍,用手在她头发上轻轻抚弄“傻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