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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明-叫天-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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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他这话,堂下众将顿时精神一振,一个个瞪大眼睛盯着他,竖着耳朵细听。

“敢请中丞大人示下!”吴自勉也是心中一喜,恭敬地说道。

洪承畴心中很受用这种场景,他点点头说道:“流贼之所以能往来逃窜,确实我官军之前兵力不足,无法堵住其所有出路所致。因此,尔等可带够兵马前往剿匪。此乃其一……”

他一说到这里,让堂下众将都吃了一惊。还是众将之首,总兵吴自勉出言提醒道:“中丞,眼下已是秋季,正是蒙古鞑子打秋谷准备过冬的季节。要是末将等人把兵力都带走,万一蒙古鞑子刚巧从我延绥破关,这可如何是好?”

设立延绥重镇的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草原上的蒙古人,这也是堂下将领们的最主要职责。要是真出了事,那比流贼闹事还要严重得多。毕竟流贼闹事,那更多的只是文官责任,对他们这些武将就影响小多了。

这些武将的心中都在嘀咕:虽然蒙古鞑子去年是没来打秋谷,但很难说今年就不会来啊!

洪承畴早有准备,十分有把握地回答道:“无妨,本官有把握蒙古鞑子至少在今年是不可能来打秋谷的!”

一听这话,堂下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嗡”的声音。中丞大人的这话,太出乎意料了,这是真得么?

洪承畴也不和这些武夫藏着掖着,直接解释道:“眼下土默特草原上以察哈尔部的林丹汗势力最大,他们击败了原本的顺义王等部落,这也是去年的时候,蒙古鞑子忙于内斗而没有来打秋谷的原因。”

大堂内很安静,毕竟这事关他们切身利益,都在认真听着。

“而今年年中的时候,林丹汗领军在大同那边铩羽而归,损失不小。这也给了那支窜出塞外的流贼以可趁之机……”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底下有人轻声提醒了一句道:“是叫天军的流贼!”

洪承畴也不恼那人插嘴,只是点头继续说道:“对,就是名为叫天军的流贼,他们的实力不弱,正好和林丹汗在草原上鹬蚌相争,今年断然是没那个能力,敢倾巢而出来关内打秋谷的!”

看到底下这些武夫恍然大悟的样子,洪承畴微微得意,只是表面还很淡然地说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本官派了人去草原探到了这个情况,也才敢有这个把握让你们把兵带走。否则蒙古鞑子要是破关,本官的责任不比你们轻!”

“中丞大人运筹帷幄,末将佩服!”吴自勉听到这里,当即抱拳,郑重地行礼,一副崇拜的样子。

其他将领一见,也不甘落后,纷纷上前行礼。要不是甲盔在身不方便,说不定还有人来个佩服得五体投地,来表达他的心意,顺便拍上一个大大的马屁。

其实洪承畴派出的夜不收也不敢深入草原,只是到了鄂尔多斯部落所在,抓到了一些牧民,拷问出了一些草原形势而已。对于叫天军在草原上的真正实力,那些牧民是不可能知道的,洪承畴自然也就不会知道了。

毕竟当初顺义王和其他部落都是被林丹汗打败的,叫天军是有实力,可最多是在里面捡漏的嫌疑更大。在草原上,叫天军其实还没有真正当面堂堂正正地击败过任何大势力。

洪承畴正了正身子,声音稍微大了点,吩咐底下这些将领道:“对于流贼,兵力足够,可以聚而歼之。对于啸聚险地的乱民,可派内应混进去,亦可携带各驻地的大将军炮轰他们。不管如何做,本官只有一个要求,还延绥一个清静!”

“是,中丞大人!”这一次,是所有将领齐声呼应,声震大堂。

末了,吴自勉又请示道:“中丞,俘获的乱民如何安置?”

449世界第一

“既然是乱民,还须本官教你么?”洪承畴严肃地回答了一句,而后站起来,甩袖子往后堂走去。

不过人虽走,他的声音却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堂下每个将领们的耳朵里:“朝廷哪有那么多粮食养他们!”

这些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即心领神会。不过同时又在心底暗自吃惊。没想到中丞大人看似相貌堂堂,和蔼可亲的一文官,杀心却是这么重!

洪承畴当了延绥巡抚后,这延绥管辖地区的气象马上为之一新。轰轰烈烈地剿匪运动,由此在陕西北部展开。

与此同时,轰轰烈烈的事情也一样在草原深处的大青山谷地中展开。不过与关内杀人不同的是,这里是修建房屋。

不管是一号谷地还是二号谷地,所有的建筑和田地都是事先有规划的。特别是眼下还是军事化组织的群体,更是井然有序地在忙活着。

所有的房屋都是一层,不是平房,而是仿蒙古包,屋顶是尖的,防止大雪把房子压倒。同时为了节约资源,相邻房子的墙是夹墙,可以烧煤炭取暖。

在二号谷地中,有在挖土运往工地的,有在山上伐木运往木匠处加工的,还有在喊着号子平整宅基地的,等等不一而足,热闹非凡,那热情仿佛把寒气都赶走了一般。

抽空过来巡视的胡广,看到这番热闹场景,也不由得脸上露出了笑容。只要自己运用的好,手下这些人是能爆发出巨大能量的!

可笑着没一会,他脸上的笑容一下便没了。刚巧被陪同他过来的王黑子看到了。他有点纳闷,马上问胡广道:“首长,怎么了,是看到又有人偷懒了?”

他是宪兵连连长,由于根据地内目前还是实行军管,因此他其实就是负责根据地内治安的总治安官。要是有人偷懒被首长看到,他也没面子。

胡广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王黑子还真是敏感。他转过身,马上就往边上护卫牵着的战马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王黑子道:“你让我嫂子把根据地内的泥瓦匠找来,我有事情要吩咐。”

作为后世的人,竟然忘记水泥这个建筑领域的大杀器,真是太失败了!

像后世那样具有各种用途的不同水泥,这个时候肯定烧制不出来。但如果只是用于建房修路的原始水泥,相信还是不需要多少技术就能搞出来的。

有了这东西,不管是以后在草原上,还是进关之后,都将派上大用途。可以说,这水泥在明末出现的话,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完全不亚于发现一种高产作物。

因为有了水泥,房屋,城池修建会更快捷,也更坚固。更为关键的是,道路将更加平整,不像泥地一样受雨水影响太大。而道路修好了,交通便利了,不管是对商业的发展,还是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或者增强叫天军对所掌握之地的控制力,都是具有重大作用的。

胡广一边催马小跑着赶往一号谷地的办公场地,一边想着水泥的事情,不由得有点后悔自己一心扑在军事等方面,怎么就忘记了水泥这茬呢!

他越是心急水泥一事,就越是觉得等的时间好长。忍不住之下,他先自己动手画了几个后世见过的窑子,不管好不好,合不合适,先画出来再说。

其实,也不是乌兰的动作慢。毕竟她得到通知后,还要去找对应的泥瓦匠,然后再赶过去是需要时间的。对于胡广的命令,谁都不敢耽搁。

胡广刚看到乌兰领着五六个中年的泥瓦匠进门,便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自己迎过去让他们在专门的会议室坐下。

这些泥瓦匠中大部分人是叫天军今年进关那次,所接应出来的那批人中的。他们平时不太接触胡广,整日里只是听说首长如何如何,多少有一种高高在上,只能仰视的感觉。

这一见到胡广,却见他如何自个组里的班排长一样没有架子,亲切地招呼他们,马上让他们有点激动而慌乱的心情平复下来。

胡广也不和他们客套,开门见山地提了他的要求道:“我要你们发明一种建筑材料,我叫它为水泥。主要配方是石灰石和粘土,具体的配比我不记得了,你们自己试验……”

他一说话,其他人顿时都鸦雀无声,听着他在讲话。

跟过来的王黑子听了后,也才明白首长原来是为了这事。他听不明白,也不是他的职责范围,听着直想打哈欠,便悄悄地退了出去,自个巡视去了。

“……大概就是这样的,你们去摸索,人力物力什么的,都可以和乌团长说,都能满足你们。只要你们把我要求的水泥搞出来,自有工分奖励,是属于甲等的奖励。”

之前已经颁布过对应的工分标准和发明创造的工分奖励,工分奖励分为甲乙丙丁四级,甲级就是最高级,也是工分奖励最多的奖励。

这几个泥瓦匠一听胡广这话,顿时就激动了起来。他们没想到一个天上的馅饼,竟然就掉到他们头上了。

首长交代的这个活,对于他们这几个泥瓦匠的老师傅来说,既然已经大概描述过方法,那就是有迹可循,只要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商量着摸索摸索,肯定是能搞出来的。那也等于说,这个工分奖励,其实至少有一半是送得一般。

他们马上连声地答应下来,保证能尽快完成任务,请首长放心等等。

胡广笑着点头,又当着他们的面,再次给乌兰交代了,让她一定要尽量配合这几位泥瓦匠老师傅的任务,要人给人,要什么样的人就调什么样的人,要物给物,要工具给工具。

乌兰从头到尾没说多少话,她内心倒是有点吃惊,因为很少看到胡广是这样表现的。也由此让她明白,这叫“水泥”的东西,怕是非常重要。

如此安排了之后,胡广便放心了。因为他明白,古代中国人从不缺智慧。中国古代匠人的手艺之巧,是世界第一的。有的时候,不是做不到,只是想不到而已。自己这么一点拨后,就不信他们搞不出水泥来!

送走了这几个泥瓦匠,胡广却叫住了乌兰,还有事吩咐她。

450情报人员的第一次汇报

“嫂子,之前忘记说了,我们应该把帐篷也尽早准备起来备用。要是真发生那个事情的话,从那边千里迢迢回根据地,要是没有帐篷避寒,估计得冻死一半人。”

胡广的话让乌兰稍微一愣,不过她马上想起了,小叔这是指万一建虏真得攻打京畿之地,叫天军去拦截钱粮人口之事。

这一想起来,乌兰便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这些年的冬天实在太冷,那些老百姓要是被押往辽东,肯定不会让他们穿足够暖和赶路的。想起要是叫天军不作为的话,那些老百姓被押往辽东,估计路上也得死一大批人。

唉,作为普通老百姓,真是太苦了!乌兰想着,不由得对现在过着的日子更是庆幸。有这样的好日子,都是眼前这位亲手抚养大的小叔子所带来的,乌兰想着不由得颇有点自豪。

她能感同身受,自然马上点头道:“小叔放心,我马上就去准备,应该没问题的。”

根据地内已经有不少的牧民,他们都有帐篷,能避寒,又能随车装走。他们成为叫天军的一份子后,有暖和的房屋可住,又是要统一安排居住点,因此那些帐篷什么的也都在公共仓库里了。

如果那些帐篷还不够的话,眼下还可以让人去做一些,能多做一点是一点。乌兰想着,便赶紧去安排这事了。

过了几日之后的一天,胡广正在忙着。忽然外面的护卫进门,兴奋地禀告道:“首长,有特局的人回来了。”

“什么?”胡广一听,有点不相信地抬起头来,“特局的人?快让他进来。”

这是第一次有特局的人回来,胡广第一时间想着,该不会是有建虏的消息了吧?

根据地这边还在准备,建虏就来了,那有些准备工作就做得不够!

他正想着,房门被推开,护卫带着一人进来,却让他松了一口气。特局的那些人他都记得,这人不是派往张家口和京畿之地的。

“怎么,秦地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胡广先开口问道。

秦地应该就是流贼的事情,不过应该不糟糕。真正让流贼形成气候的,乃是建虏攻进京畿之地,威胁京师,各地的精锐部队奉令勤王后的事情。

“报告首长,有几个事情比较大,我们合计了后便回来报信了。”那人点头回答道。

眼下通讯手段主要靠人力跑,还不完善。因此特局人员都是两人一组,有什么事情,就会有一人带情报回根据地。等到以后信鸽培养出来,并且专门的通讯兵有了后,传信手段多样,就不用特局的人自己来回跑了。

胡广听了点点头,示意他报告。

“原先被我叫天军击溃而下落不明的王嘉胤没死,又拉了一支流贼活动到陕西南部去了。”

胡广一听,不由得无语,这个王嘉胤被自己打了两回,竟然每次都逃过一劫,还真是小强的命!

不过他就算没死,对于叫天军却并无影响,危害不到叫天军。只是会苦了一些老百姓,又会被他祸害了。

胡广想着,便顺口点评道:“没事,他的队伍应该也不大,往南……”

谁知那特局情报人员却是摇摇头,马上就插话道:“首长,不是这样的。那个王嘉胤的队伍规模不小,足够五六千人左右。”

“哦,怎么回事?”胡广这一听,却是惊讶了。

特局情报人员当即把秦地的情况说了一遍,说眼下的秦地是烽火遍地,乱成一团。光是像王嘉胤这样有五六千人的队伍,都不知道有多少,而这些还和叫天军有一定的关系。

当胡广明白了这个前因后果之后,不由得哑然。看来自己这个蝴蝶翅膀在秦地所引起的连锁反应,还真是越来越大,也慢慢地在改变历史的进程了。

不过眼下秦地发生的这些,叫天军暂时管不到,总不能再派部队进关,在关内纵横捭阖,打官军,击流贼,救灾民?对于叫天军来说,这个暂时还做不到。就算上一次,也只是在关口附近而已,并且是一击就走。

就算是计划中要对付的建虏,也是趁他们没防备,在关外的蒙古草原上偷袭一把。在根据地还没理顺之前,在粮食问题还没有真正解决之前,叫天军是不可能把所有火力都吸引到自身上来的。

特局情报人员在胡广想着这事的时候,继续禀告道:“还有朝廷新近任命了原陕西督粮道参政洪承畴为延绥巡抚,他是首长交代要特别注意的人,因此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这事。”

胡广听了有点惊讶,自己的蝴蝶翅膀又一次显出影响了。他点点头,肯定了特局情报人员的做法道:“好,他有什么动作么?”

在原本历史上,洪承畴就是靠镇压秦地的流贼出名,并开始飞黄腾达。眼下秦地流贼闹得凶,他出人头地也算是顺理成章,只是时间上提前了很多。

“洪承畴好像比以前那个巡抚厉害多了,他手下的各路将领都一下强悍起来,出动了大量长城体系中防御的兵力,正在四处围剿流贼。”特局情报人员的脸色有点严肃,显然他也感受到了官军的突然强大。

洪承畴上任之后,情况会不一样,这是能想得到的。胡广听了后就沉思起来,这洪承畴是有把握草原上的人不会在今年磕关?要不要出兵去亮亮相,威胁边军不敢抽调大量兵力去镇压流贼呢?

如果真要这么做,叫天军倒也无所谓,反正又不是真得打进关内。可要是这么做了的话,万一张家口那边有消息传递过来,那这边要做出反应,就得有个时间缓冲了。

最为关键的是,那些流贼也是祸害百姓的,每过一地,就有大量百姓遭殃。如果让官军早点扑灭了那些流贼,倒能让目前还能凑合着过日子的百姓免遭生死之灾。

胡广这么想着,便打消了出兵的念头。这要是换了一个为达自己的目的不计任何手段的枭雄,那得到这个消息就肯定会出兵了。

因为能牵制边军兵力,让关内越乱,那显然对想造反的人来说,就越是有利了。

451血色秦川

而这一点,却是胡广与他人不同的地方,也是叫天军与其他任何军队不同的地方。

不过,要是胡广知道洪承畴下达了格杀命令的话,就可能会犯难了。

不出兵吧,大多数流贼都是普通老百姓,都是被迫的,他们就将死在官军的屠刀之下;出兵吧,就有更多的百姓会遭流贼之殃。

也幸好他不知道,因此一切都以他最初的打算在准备着。

眼下的秦地,正如特局情报人员的报告,延绥边军将领们正犹如嗜血的饿狼,闻风扑向一个个乱民聚集的地方。

每一支流贼,或多或少都能抢到大量的物资和财富。当然了,这些东西都掌握在贼首手中,也是用这些东西控制着不像军队的军队。

在眼下边军还很少加入流贼的时期,双方的战斗力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延绥地区的边军,兵力又足够多,围追堵截之下,只要被官军能咬上,除非了极少一部分人能逃脱之外,流贼军中所携带的物资和财富全都落入官军手中。

更为可怖的是,所有流贼一律格杀,不接受投降,不知道秦川大地上一下多了多少冤魂,多少无奈的百姓家破人亡,先是遭了流贼的殃,然后又碰到了官军的屠刀。

陕北的人口,在延绥边军开始行动之后,一下便锐减。除了县城以上的城池之外,多数村落已是人去楼空,或成了一片白地。野地里,到处都是累累白骨,浑然像是一片鬼蜮。

陕北的流贼中,来不及逃走的,就只好择险要之地据守。但是,只要道路平整一点的地方,官军便能运来大将军炮。

这种火炮的威力,又那是普通流贼所见识过的。一炮之下,犹如雷公降临,震耳欲聋之下,砸得乱石横飞,肉体稍微碰下便成了肉渣。

最为关键的是,对于官军拥有的大将军炮,一般的流贼只能用少得可怜的弓箭抗衡,完全成了一个被动挨打,还不了手的局面。

不用多少时间,一处处原本以为的险要之地便被官军轰破,而后屠戮一空,只剩下尸山血海。

一封封捷报,由北往南从延绥巡抚府送往三边总督府。杨鹤一开始很是高兴,各地都是焦头烂额,唯有延绥巡抚所辖,时时传来捷报,真不枉了自己举荐洪承畴之意。

他衡量了各地的乱民情况后,觉得回头把洪承畴派往其他各地再行剿匪,必然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局势。

如此想着,杨鹤便开始着手给朝廷、给崇祯皇帝写奏章。

他身为三边总督,自然也思考过这次大规模民变的前因后果,因此在他在奏疏中写道:“盗贼之起,总因饥荒之极,民不聊生,无奈成贼。臣思至此,唯有施以招抚为主、追剿为辅之略,一则展天恩之浩荡,显陛下君父之慈悲,二则辅以雷霆手段,震慑不轨之徒,如此可早日定秦川之乱……”

写完之后,他便放在一边,只等局势稍微得到控制之后,便发往京师。

毕竟杨鹤也不傻,要是局面一塌糊涂,他这策略就不好用,必须要在可控范围之内,这样他才有底气向朝廷要钱要粮。

可是,到后来随着延绥巡抚的一封封捷报到来,他的眉头就皱了。这剿匪所杀的人数是不是太多了,要是把人都杀光了,如何恢复农事?

他不知道,报给他的捷报中,那些记功的人头数已经被洪承畴减去一半多了,否则杨鹤第一眼便能看出洪承畴用得是格杀勿论之策。

可就算如此,前后几封捷报一结合起来,也是超出了杨鹤的底线。他先是写了一封私信,快马传给远在陕北的洪承畴。

而后想想还不放心,便又传来陕西巡按御史吴焕,和他商量后,让他专门往榆林去走一趟。

这吴焕一路北行,进入延绥境内后,总算松了口气,没再听闻有什么大规模的流贼,自己就安全了不少。

可再往前走之后,他又觉得不对,人太少了,路上的尸骨太多了。

等他到了榆林镇,稍微一了解,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一般来说,御史这行当,最重视的是名声。名声越响,声望越高,升职就越快,这和其他官职有本质不同。

吴焕当即就怒了,马上找上延绥巡抚洪承畴要给个说法,否则定要参他草菅人命。

洪承畴却一点不怕,礼节上也没亏待他,内堂奉客,好茶伺候,然后才态度诚恳,却又无奈地解释道:“本官奉命驻牧一方,又信奉孔孟之道,非无奈何敢如此做法?”

“如若本官只诛贼首,是少造杀孽。可其余人等,该如何处置?”

洪承畴越说语速越快,由此带来的威压也就越重:“黑煞神这支流贼,有三千余众,邢红狼那一支,又是五千出头,还有……”

他罗列了一堆,然后身子稍微前倾,伸头盯着吴焕的眼睛道:“如此多人,敢问巡按可有粮就食?放任回去,他们可是会在家饿死还是又啸聚一方?”

吴焕哑然,他心中也自然明白,朝廷怎么可能拿出那么多粮食来接济这些人。要真有这个能力,也就没有眼前遍地的民变了。

洪承畴稍微停顿了一会,又带着一丝威胁意味说道:“本官也不想伤天和,要是巡按有意,本官以后可以把人都给你,任由你来处置如何?你说放,本官绝无二话,否则的话,为将来计,本官眼下杀得就仍是贼,也符朝廷法度。”

吴焕自然不会引火上身,这处置流贼的事情,还是你自己干吧。他心中如此想着,但场面上却不留话柄,只是推说他乃奉三边总督之命,过来巡查的。眼下他能做得本职工作,只是把看到的情况都回禀总督大人,如何处置是总督大人的事情。

洪承畴无所谓,只是礼待吴焕直到把他送走。

这人刚出门,早已成为洪承畴心腹的吴自勉便亲自赶到巡抚府,避开旁人后,狞色请示道:“中丞,要不末将派人装成流贼,在途中把他干掉?”

杀流贼得财物,还能得军功,虽然流贼的人头不值钱,可架不住人头多,这么大的利益,谁都不想轻易失去。

452良心都给狗吃了

洪承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无妨,且让他去便是!”

说完之后,便不再理吴自勉,自个走了。

在他的心中,虽然把吴自勉等几个有点本事的武将当心腹用,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这几把刀子好用。至于他们的智商,他是不屑的。

武夫就是武夫,他们也不想想,就算做得再周密,可难道会有泄露的时候。原本只是一件打嘴仗的事情,要是上升道谋杀同僚的罪名上,那事情就大了,前途也会因此毁了,怎么都是不划算的事情,也只有这些武夫,才会想到这等下策。

事情果然如同洪承畴所料,当三边总督杨鹤得知延绥那边的真实情况后,先是勃然大怒,可随后又是无可奈何。

思绪良久,他确定向朝廷请旨,要钱要粮,也只有如此,才能勒令洪承畴的杀戮,才能彻底稳定秦地的局势。否则正如洪承畴所说,招抚之后,放回去还是得剿灭。

他没想到的是,送出信使后,等来的不是朝廷有关此事的答复,而是另外一件惊天大事。而这件惊天大事的推动者之一,乃是张家口的晋商们。

在范永斗的书房中,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大管事出门而去,眉头皱成了一个结。

刚才大管事所说,大汗亲率大金国的大军已经从辽东出发,汇合草原各蒙古附属部落后便会到达蓟镇外侧的草原,要求自己要按约定时间把军需物资送到指定地点。

范永斗的目光无意识地看着书架上的一排排书籍,心中考虑着这件期盼已久的大事。

大汗亲率大军前来,在京畿之地的战事应该是有把握。除非全国大军云集,靠数量堆,否则不可能打赢大金国的军队。可全国大军云集?

范永斗想到这里,轻蔑地哼了一声,就凭那能跑老鼠的国库,来了只能添乱。

他作为商人,从这物资供需的角度想想,就对全国军队勤王一事嗤之以鼻。

不过自己这边,倒也有麻烦事。不是说军需物资收集的不够。有自己和其他七大家全力收购,只是花得本钱多了点,东西还是足够的。让自己烦心的是,人手不足。

都怪上次那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马贼,又消失无踪不知道哪里去了,就犹如一枚剑悬在头顶,随时可能掉下来。

看到那么多光头回来,事情过去也没几个月,如今还影响着张家口这边,以致不少人在关内帮工可以,但一说要出关,就有许多人不肯干了。

至目前为止,倒是可以确认,那伙马贼就是马贼,不是周边什么蒙古部落的人假扮。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抢了东西也就罢了,竟然还说出一番什么良心不良心的说词。

范永斗想到这里,又是露出一丝轻蔑。这年代,还讲什么良心?真是笑话!

朝堂上的皇帝、高官讲良心么?学堂上的孔子门生讲良心么?一切都是扯淡,一个个男盗女娼,什么事情没在做的?骗骗普通老百姓也就算了,想瞒过自家的眼睛,哼!良心都给狗吃了,还要良心干嘛,能值几个钱?

虽然范永斗的想法偏激,但明末的社会中,却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明朝中叶以后,随着物资的丰富,或者换句话说,财富创造出来,并大量集中到少部分人手中后,思想开始堕落,风气开始糜烂。

就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明朝开始流行的一句俗话: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到了明末之后,这七件事已经变成了谈谐、听曲、旅游、博弈、狎妓、收藏、花虫鱼鸟。

所有人都追求享受,特别是上层官员的一举一动,更是影响着大明朝的风气。那些官员带着大明朝,一步步滑向深渊,最终沦为了被野蛮统治的黑暗之中。

范永斗想着人手一事,想得有点烦了,按理来说,去晋西的二管事应该回来了才对。他如此想着便站起来走到门口,也不打开房门,只是声音稍微高点,吩咐一句道:“派人去找二管事,让他尽快回来!”

“是,老爷。”外面的一个小厮答应一声后,脚步声响起,由近及远而去。

范永斗吩咐完之后,便被抄着手在书房内踱着步,继续想着事情。

虽然那马贼的一番言论多少影响了一些人,也用光头威胁着一些人。可自己也早已想出了法子,破解这些易如反掌。

什么良心,什么光头,这些东西,对于目前在张家口能活命的这些人可能会介意,但晋西那些灾民会介意么?

哼,只要给他们一口吃的,就不信他们还会讲什么良心,怕什么可能存在的马贼。对于这点,范永斗很是自信。

他正想着,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就在他眉头一皱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老爷,小人回来了!”

一听这话,范永斗便知道是二管事回来了,心中一喜,当即吩咐他进了书房。

那二管事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刚到就直接奔书房来了。他脸上堆着笑,向范永斗禀告道:“老爷,小人不辱命,人手已招足够,个个都是壮年汉子,身手都还过得去。”

“可都是灾民?”范永斗紧追一句问道。

二管事点点头,马上回答道:“老爷放心,都是灾民来的。他们虽表面不说,可小人能知道,他们对朝廷都是恨之入骨。灾荒之年,不但不赈灾,还要他们交赋税,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继续道:“这次人手可是随意挑,小人都是选了好的。特别是其中有一人叫赵云轩的,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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