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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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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谯王真挚相谢,沈哲子倒是处之泰然。暗箭伤人虽然略显无耻,但他终究是帮了谯王一把,否则凭其一个只余虚名的宗王,王家有太多手段可以将之打压下去。但这种暗室之谋终究小道,或可偶得其利,但若过于偏执沉迷,便会失了格局气量,得不偿失。
  “谯王不必言此,我不过一时有感执于公义,若人皆喑声而处,又置人伦大义何地?只是一时奋起拙于谋身,谯王应以此诫,不可再为。”
  沈哲子这话说的大义凛然,倒让周遭一众侨人略有汗颜,甚至再难去斥责对方貉子居心叵测,唯恐天下不乱。
  王府护卫们虽然在园内穿梭不定,但众人皆知这番搜查终究不会有结果。此地宾客千数之众,各家又有仆役部曲随行,想要调查清楚谈何容易。
  于是在又等了大半个时辰后,众人已经没了耐心,纷纷提出告辞。东海王这会儿哪有心情留客,就连他自己都不想再留下来,于是便召集护卫,护送着他与各家宾客同返健康。
  沈哲子他们却没有随大队而行,因为庾翼尚在河对岸的猎场中围猎。随着庄园内人去楼空,沈家几百名部曲也得以进入庄园,分散去寻找庾翼并其一干游猎的同伴。
  沈哲子临河而立,看到庾条神色忡忡望向对岸,心内倒不禁感慨一声,烂船亦有三斤钉,庾条这家伙纵使无一可取,血脉之情倒是颇为看重。
  反观之庾亮,则就有些寡恩,别的不说,单单史上他激怒苏峻作乱,抵挡失败后拍拍屁股就走,却将小皇帝与太后统统丢在都中,致使太后受辱而亡。庾家之崛起,可以说大半系于这女子之身,然其自己却因其兄而没于乱贼之中,可谓悲怆。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庾翼等人才从对岸跃马而来,似因游猎被打断而略有不满,随即便被庾条训斥几句:“园内发生这种大事,你们还有闲情游猎?哲子郎君肯与我留下来等待你们,已是冒了极大凶险,你还敢口出怨言!”
  这些游猎者倒不知园中发生之事,待听庾条讲述一遍,皆是啧啧称奇,继而因错过这场好戏而惋惜不已。
  庾翼先是谢过沈哲子,然后才与众人说道:“谯王不惧王门势大,为报血仇险遭杀身之祸,乃是都中少有壮节至孝之士,诸位可愿与我同往探访拜见?”
  “同去,同去!”
  这群家伙来为东海王庆生,却四处游猎不见人影,可想而知是什么性情,闻此奇事岂有退避之理,当即便有数人大喊着附和。
  沈哲子看到桓温骑着一匹小马驹,跟在众人身后作小马仔状,这会儿叫嚣的最是热烈。这个家伙现在应该还想不到,未来自己或会也有这么一天。
  随着东海王与一众宾客们返回都中,所带回的消息瞬间引爆都中舆论,实在是因此事太过骇人,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短短几天时间内,这事件就发酵扩大,继而上升到政治层面,接连有数人上书奏夺王廙谥号追封等一应哀荣。但亦有人言道此事疑点诸多,应当一一查证而后再作定论。这种政治层面的斗争,奏夺王廙哀荣的未必是害王家,而奏议反驳的亦未必是帮王家。总之此事只要一日喧嚣尘上没有定论,那么王家就始终处于风口浪尖而饱受非议。
  而后不久,便有东海王等数名宗室诸王联名请除王胡之备选帝婿之名,自有诸多南人帮腔附和,此事很快便有决定,因王廙之罪尚在议中,只以王胡之风疾难治为理由,劝其推选。如此一个舆论风潮下,王氏又还能怎样坚持,只能憾然而退。
  整个都中物议沸腾,上到公卿,下至小民,都纷纷加入到这场议论中来,可谓热闹到了极点。眼下建康城中唯一尚算平静的地方,大概也只剩皇宫苑城了。
  苑中皇后宫内,几名宫人贴墙而行,动作轻微谨慎,唯恐发出丁点声响,以至于整座宫殿中虽然宫人不少,但却个个如游魂一般,没有一点生气。
  原本皇后宫中气氛并非如此,皇后大家出身,性情温婉和顺,较之其他嫔妃都和善得多,因而在皇后宫中任事也最轻松,即便偶有小错也能多得宽宥,不会遭受责罚。但在去年秋里,这种宽松的气氛却陡然不见,接连几名宫人因小错而被深究,全都受到了重罚。
  就连往常在宫内最无禁忌的兴男公主,都频频被皇后面斥训责,多受处罚。其他宫人见此,更是噤若寒蝉,谨小慎微,唯恐犯错遭责。
  原本皇后宫内有一座亭台,位于花圃环绕之中,待到百花盛开时置身其中,芬芳怡人,美不胜收。往常宫人们也多喜在此处流连,享受一点难得悠闲时光。但近来那里却成了兴男公主专属地,却非什么别样优待,而是犯错后便长跪此处抄写女诫。
  今日这亭台中,从清晨到傍晚,一直有人影闪动,宫人们远远看到此幕,心中便是一叹,看来公主今次所犯之错不轻,已经连续几天在那个地方受罚了。
  将近掌灯时分,亭台内突然响起一声欢呼:“终于写完啦!”
  兴男公主甩着有些酸涩的胳膊,指了指书案上墨迹未干的几份纸轴,对一名年纪稍大的宫人说道:“不多不少正是五份,蔡嫫你送去给母后看吧,我要回宫歇息了,明早再来领罚。”
  那名年纪稍大的宫人蔡嫫上前收起书轴,继而小心道:“皇后要公主抄写女诫,是告诫公主要领会其中妇德深意,倒并非全为处罚。”
  “什么女诫妇德,我是不懂的,母后既然要我写,那我写便是了,说其他做什么。这女诫我写过几百遍,倒着写也不会出错,该懂的自然懂了,不该懂的怎样也不会懂。”
  跪在这亭台中几个时辰,兴男公主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双腿还是难免酸涩麻痹,唤过两名宫人来为她揉揉腿,摆着手连连催促那个皇后派来监视她受罚的蔡嫫赶紧离开。
  等到那蔡嫫走远,进宫不过几天的东海王府侍女云脂跪在公主对面,垂泪低语道:“婢子辜负公主信任,未能在皇后驾前为公主分辩……”
  兴男公主箕坐在蒲团上,闻言后摆摆手不在意道:“今次本来是我做错,母后因此罚我,又有什么可狡辩,本就和你没有干系。你在我身边要留意一个让人生厌的小子,一旦他出现在我面前,你就要留意他的言行举动,记在心里,再去母后面前详述……”
  讲到这里,兴男公主话音一顿,继而两眼望向花丛中一角,指着那里大声道:“阿琉,你还敢来惹我?遮遮掩掩,不如妇人!”


第0169章 妇人之见
  花圃内枝叶摇曳,又过片刻,一个小身影自花枝后现出,乃是一个年在五六岁的小男童,略显矮胖,有些笨拙的穿过园圃,站在亭台下仰头看向上方,满脸诧异道:“阿姊,你怎能看见了我?”
  这小男童便是当今太子司马衍,小字阿琉,亦是兴男公主口中那个让人生厌的小子。年龄所限,并无一国储君应有的威仪,只是一个略显活泼、时常撩拨人耐性的小小童子而已。
  “我怎么看不见你,你这小子,身上就有让人生厌的气息,隔了数丈,我都能嗅到!”
  兴男公主在宫人搀扶下勉强站起,居高临下望着太子司马衍,冷哼道:“你也知这几日我都在此受罚,自不会好心来安慰,但你要来存心讥讽,我才不会对你客气!”
  “哈哈,阿姊,你那弓早被母后命人折断,又拿什么来吓我?”
  小胖子司马衍绕着亭台拍手欢唱,但心内终究对兴男公主有些忌惮,跑出数步后才指着脸色不善的公主大笑道:“阿姊要去貉子家啦,阿姊以后也是一个貉子啦……”
  兴男公主听到太子的话,脸上已是勃然怒色,忍不住要冲上去教训这个可恶小子,然而两腿长跪麻痹酸软,站立都有些勉强,更难行下亭台去追赶,便在亭中对宫人们喊道:“快去给我擒下这小子!”
  宫人们又哪敢对太子无礼,就算被公主驱赶下亭台,也只是作势一番,根本不敢上前。于是这亭台左近便一直充斥着太子嘲笑公主将成貉子的笑语声,经久不息。
  眼见那小子仗着自己眼下行动不便,有恃无恐,兴男公主心内暗恨,但在思忖好一会儿之后便大笑道:“我自是要去貉子家里做一个貉子,哪又如何?阿琉你算什么?你生长在江南,既不是北来的伧子,也不是江南的貉子,哈哈,你就是个南北不容,活在水中的虾子!”
  太子原本嘲笑公主笑得颇为欢畅,听到公主这话后,笑声顿时停顿下来。他终究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童,亦不知这南北蔑称包含了怎样的地域感情冲突,但在听到公主说他南北不容,既非伧子又非貉子,心内顿生一股浓烈的孤独感,顿住脚步站在亭下大声道:“阿姊欺我!我才不是虾子,我是伧子,我是伧子!”
  “你是伧子?那你家在哪里?江北的才叫伧子,你连这宫墙都没出过,哪里算是伧子?”
  公主讲到这里,颓丧感已是一扫而空:“哈哈,阿琉你尚是个男儿,却连家门都未出过!你可知我前日去了哪里?我去了东海王叔东郊游园,那里的树要比大殿还高得多!那里的大河宽得望不到边,要乘船两旬才可渡过去……”
  太子听到这话,神情更加晦暗,尤其听到公主讲起宫外诸多风景,更是脸露艳羡之色,更没了心情去嘲笑公主。他慢悠悠爬上亭去,语气满是好奇道:“阿姊你真看到那么多景致?真有比我家大殿还要高得多的大树……啊!阿姊你欺我!”
  兴男公主蓦地往前一冲,旋即小手便拧住太子的耳朵,将之拉到近前按下去:“哈,我就乐意做个貉子,关你何事!小子,我要告诉你,我已经找到归处,你不要再来惹我!”
  “疼……阿姊,我错啦!你这个恶娘子,快放开我!稍后我禀告母后,你还要加倍受罚!”
  太子耳朵被拧住,痛得倒抽凉气,手脚并用的挣扎,但他又哪里是公主的对手,叫饶威胁统统用上。
  “你去禀告母后,我也不再怕你!母后早就观我生厌,我也将要有了夫家,以后要去吴兴常住,才不会再来你家!”
  讲到这里,公主语调忽而略有伤感,但她终究要强,银牙贝齿一咬,大声道:“等我走了之后,便再也不来这里,就算你们想我,也再也见不到我!”
  太子听到这话,挣扎的动作却是顿了一顿,语调略带诧异:“阿姊你要去吴兴?吴兴在什么地方?你去了旁人家,还有人陪你玩?”
  “总比你这讨人厌的小子让人安心得多!”
  公主松开太子已经被揪得通红的耳朵,继而又坐回了亭中,语气中不乏得意卖弄:“要陪我玩的人,可比你有趣得多!你只会使坏罢了,那个人可了不起得很,他一开口说话,许多人都不敢发声!可是他只比我大了一点而已,阿琉,这才是男儿该有的气势!”
  太子揉着发烫的耳朵坐在了兴男公主对面,闻言后却是有些不忿:“这又算是什么本领?我在自己宫里一旦发声,旁人也要小心听着,不敢违背!”
  “你不过是指使仆役罢了,跟他怎么相同!那些听他说话的人,身份可都高得多,还有……”
  公主存心要在太子面前显摆,便将自己在东海王园中所看到的事情讲述起来。姐弟两个不时争辩,气氛渐渐又变得融洽起来,忘记了打闹争执。
  宫苑的另一角偏殿中,皇后庾文君临窗而坐,姣好的面容上却愁绪暗结。
  先前蔡嫫交来公主抄写的女诫,看到那字迹较之先前要工整进步得多,皇后心内也略有欣慰。她心肠一软,便让宫人备下汤羹要亲自去见见女儿,免了后几日的责罚。可是在行到距离亭台不远时,便听到公主高声言道找到归处云云,心内气愤之余,更多的则是伤感,继而便惭然退回。
  她对这小女确实严厉了些,不及对太子那么耐心,尤其近来宫内多事,更让她有疲于应对之感,于是对女儿便更多严厉而疏于温情,却没想到这小女性情要强,心内亦对她早生疏离之感。
  这让皇后更加神伤,继而又联想到皇帝对她亦不乏冷淡,已经数月不曾相见面询,想得越多,便越有家不成家的悲伤感。
  “蔡嫫,我待公主是不是苛刻了些?”
  枯坐良久,皇后望向身后自母家随嫁来的老宫人。
  “父母教养,天经地义,皇后想多了。公主只是年幼计差,终究会明白皇后的苦心。”蔡嫫恭声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
  皇后叹息一声,继而又沉默下来,心内却又想起近来都中喧嚣的事情。她虽为后宫之主,但自幼家教严明,谨守妇道,并不过问干涉外廷之事。但因此事关乎女儿选婿之事,皇后亦多有留意。
  对于琅琊王氏被迫退出备选,皇后心内确有浓浓的失望。为人父母者,哪有不希望女儿得一个好归宿?哪怕大兄此前传信乃至于面陈,倍言琅琊王氏绝非公主良配,丹阳张氏诸多好处,但皇后心内却是并不怎么认同。
  琅琊王氏清望卓著,谁不想让女儿嫁入此家门中?丹阳张氏又算什么?门第势位无一可观,尽管大兄力陈诸多理由,皇后对张氏却并无认可,仍是属意王家更多。至于吴兴沈氏,新出门户,豪强武宗,更是从不在皇后选择之中,下意识将之忽略。
  可是事态发展却超出了皇后的预期,她本以为自己就算不发声表态,王氏得选也是顺理成章之事。然而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让皇后大失所望,王氏直接被诸王逼退,剩下两家竟然尽为南人!
  要将女儿嫁入南人之家,皇后打心底里不乐意。但此事乃是廷议后交付宗正,她并无权越过皇帝喊停此事。
  “谯王真是不识大体,为何偏偏要在此刻与王家纠缠不休!”
  事关女儿终身大事,哪怕皇后并无褒贬时人的习惯,心内对于谯王也是诸多不满。眼下最好的选择已经不行,而其他人家亦早退出,如今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丹阳张氏果如大兄所言乃是良配。
  至于公主言道要去吴兴,皇后只作不闻,小女童又懂得什么,多半还是受了皇帝的影响。至于皇帝出于何种考量而选择吴兴沈氏,皇后却是不知,或许皇帝根本没有考量也未定,他现在早已被那宋姬迷得神魂颠倒……
  想到皇帝近来对自己的冷待,皇后心内更觉忧苦,她心内亦知缘由何在,但她当时也是无奈。皇帝突然之间病倒,令她惊慌失措,情急之下只能选择相信母家人,召大兄入宫守卫宫禁,最起码要保证太子能够顺利继承大统。
  但谁能想到此事只是虚惊一场,大兄诚然已是骑虎难下,她与皇帝之间亦是情难相对。错已铸成,皇后亦不知该如何补救,只能将咎意深埋心底。
  然而今天无意间听到公主的话,却让皇后心内愧疚陡然翻腾起来,她已见恶于夫君,怎能再疏离于骨肉?所以她决定要为女儿的终身大事争取一下,哪怕因此令得夫妻之间矛盾更难调和,她也不能坐视女儿嫁入一个狂悖武宗,受世人嘲笑!
  一名宫人匆匆行入殿中,跪拜下来,皇后眸子一闪,连忙起身问道:“陛下今夜可有暇来此?”
  宫人小心翼翼答道:“陛下已于西池就寝……”
  听到这话,皇后怅然若失,跌坐回榻上。神情恍惚过了良久,她眸子才又渐渐变得清明起来,对蔡嫫说道:“前日陛下着人送来的珠玉珍器,挑选几件明日送去张尚书府上赠其夫人。”


第0170章 波澜再起
  琅琊王氏与谯王两家恩怨意外爆发,致使王家迫于无奈退出帝婿之选,这让整个建康城氛围为之一变。侨人们诚然怅然若失,南人几乎已经忍不住要弹冠相庆,因为这意味着皇帝长女必将嫁入南人门庭之中。
  原本皇帝嫁女虽然也是一桩大事,但影响力绝不至于牵动南北人心。但在南北对冲的时下,任何一点政治上的动向,都难免要被过分解读,被视为某种征兆。南渡以来,南人在朝局中长期的被压制边缘化,若说心中没有怨言,那绝不可能,因而此事更被南人们视为将要崛起的一个征兆!
  公主下嫁南人已成定局,但要嫁入哪一家,但仍在两可之间。丹阳张氏在南人门户中享誉已久,清望卓著,其家族又深植京畿之地,可谓人望所归。
  而吴兴沈氏同样不弱,且不说那江东豪首的家势,单单以势位论,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南人最高。父公子侯,较之国朝之初的义兴周氏都不遑多让。尤其在逼退琅琊王氏这一事上,沈家子表现亮眼,加之过往旧名,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南人年轻一代中佼佼者,比起顾陆高门子弟,都毫不逊色。
  沈哲子不独在南人当中备受称赞,哪怕在侨门中,虽有挑拨生衅之恶评,但总体上的评价却是赞大于谤。一方面自有庾条等一众晋陵侨门子弟推波助澜为其营造声势,另一方面则是沈哲子的个人素质得到了许多侨人的认可。
  时下虽是崇玄务虚的世风,但名教人伦观念仍是深入人心。沈哲子在东海王庄园内直斥竺法深,那一番言论早随着诸多宾客回归建康而四下传扬开,不乏人表示认同。人伦大礼乃天地之间的至道,为父报仇天经地义,岂能因番教异说而捐弃如此大仇!
  大名骤享,沈哲子非但没有多少欣喜,反而略感羞恼。只因前几日当今皇后突然表态,礼待张氏,这让渐趋明朗的风向变得混沌起来。
  沈哲子所气愤的点倒与局势无关,纯粹是感情上无法接受。如今皇帝和公主都已表示属意于他,这本来已经是极为祥和的氛围。可是皇后这愚不可及之举,却让祥和的气氛蒙上了一层阴影。
  对于皇后倾向于张氏,沈哲子并不感到意外。时下门第乃是衡量一个人最重要的标准,沈家清望不具,这是先天的缺陷。哪怕沈哲子如今名气已经颇大,但在没有出仕任事并且做出极大功绩之前,在时人眼中,较之那些高门子弟,他就是要比人家低了一等。
  哪怕王氏子弟在东海王庄园中表现拙劣,但哪怕此刻拿王胡之与沈哲子比较,时人只怕更倾向于王胡之多一些。人家祖辈几代人的养望,彼此之间的距离,岂是沈家区区这几年时间能够弥补的。
  大概在皇后心目中,王氏应该才是首选,这妇人生于闺门之内,长于内庭之中,对于时局又能有多深刻的见解体悟,门第自然是能够左右其决定的重要标准。如今琅琊王氏已经退出,两个矮子里面拔高个,丹阳张氏自然成了皇后心目中不二之选。
  然而皇后这一举动蠢就蠢在完全不顾及别人感受,最起码这一巴掌是直接扇在了皇帝脸上,对于皇帝本就残留不多的威严又是一个极大的伤害。皇帝如今哪怕不理政事,但身份在这里摆着,其尊严被公然触犯,影响是可大可小的。
  最起码,眼下的庾亮会因为皇后这一举动而如坐针毡。因为他此前已经不掩饰自己对丹阳张氏的看好,这还可以说是个人的倾向问题,并不算直接抵触皇帝的选择。可是皇后这一表态,则不啻于暴露出庾氏内外把持的一点迹象,皇后勾结外戚母家以对皇帝施压。
  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能够激发出来的问题可大可小,往严重了说,各地方镇举兵勤王,诛杀庾氏外戚都有可能!
  因而近来庾亮甚至已经不再居于台城,上表自辞,闭门思过。接下来的事情则是久不履台城的王导入驻太保官署,快刀斩乱麻,将此前数日争论不休、往来拉锯的王廙之事快速解决,王廙因旧功享哀荣,一应奉赠俱无改变,其子王翊之所袭之爵削降一等为武陵乡侯。
  至于谯王当众行凶,因其宗室之贵,允许缴资偿罪,继而由散骑侍郎转任扬威将军,迁长沙相,一竿子打出千里之外。
  原本由庾亮主持,针对王氏一场政治困局,轻轻松松得以解决。谯王如今四方奔走,只为能留在都中继续与王氏纠缠,然而收效却是甚微。实在是因为时下侨门各家对其敬而远之,而宗室诸王在政局中实在乏甚影响力。
  沈哲子气愤之处就在于,皇后这个蠢女人既然不懂政治,就安居宫中好了,不要出来作妖。就算她属意丹阳张氏而轻视沈家,有诸多手段方式可以传递出自己的意愿,如此直接、不留遮掩,简直就是乱弹琴。
  要知道沈哲子为了勾出皇帝的意愿,可是大费周章,诸多曲折。哪怕在理由如此充分的情况下,皇帝的意见表达也是有所保留,不至于激起各方剧烈的反弹。
  皇后这一举动过于突兀,而丹阳张氏的反应也实在没有脑子。非但不加遮掩,反而大肆宣扬。若其家懂得审时度势,庾亮不至于要因避嫌而退出台城,以至于大好局面被倾覆。张家人现在大概还在乐滋滋的认为自家入选可能大增,没有意识到已经将庾亮得罪狠了。
  但其实皇后做这一件事,对时局虽然有恶劣影响,令沈哲子感情上有些无法接受。但如果就事论事,这对沈哲子而言是一大助攻。原本对于解决丹阳张氏,沈哲子是准备了不少的手段,离间张家与陆家还是第一步,其后还有诸多手段准备,但皇后这一闹,却让沈哲子省了不少的麻烦。
  这些蠢货们,他们只能见到冢中枯骨,并不清楚方镇在时下到底意味着什么。沈家这个方镇之位虽然有点水,但在实力上却是不打折扣,沈哲子就要让他们见识见识方镇之威!
  今天,沈哲子推掉诸多往来应酬,专门在家中招待一位客人,这位客人名为陶弘。在名流高第云集的建康城,这位陶弘门第并不足观,也素来没有什么名气,但却绝对值得沈哲子抽出一整天的时间予以接待。因为这个陶弘,他的父亲是陶瞻,祖父是陶侃。
  史载陶侃十七子,对于非嫔妃诸多的帝王之尊,普通人而言,这个数字已经极为惊人。可见陶侃老先生身体硬朗,建功立业之余,生活也是过得很充实愉快。
  陶侃子嗣虽然不少,但真正有名望的却不多,一方面是因为门第不高、乏人吹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些子嗣本身素质便参差不齐。
  陶弘的父亲陶瞻乃是陶侃第三子,在诸子之中算是比较出色的,官居庐江太守,其岳父汝南周访亦为一时名臣,并非寒门之家。
  陶弘年在十七八岁,与沈牧年纪相仿,时下正在建康城为太学生。虽然其家势位隆厚,祖父官居分陕,乃是方镇之首,但因寒门之家,往来并无清望名流,所以这陶弘在建康城中并不算多受欢迎。
  沈哲子倒不以门第高低而看人,但也并没有时间与陶弘往来交际,之所以对方会登门而来,乃是因为沈牧近来在都中结交各家子弟,与陶弘已经私谊颇佳。
  或因在都中这个名利场浸淫良久,世态炎凉多有体会,陶弘并不因家势而自矜自傲,为人态度谦和有礼,对于沈哲子能够亲自招待他,也是颇为受用。
  沈家与陶家本来并无往来,结缘之始还在两年前老爹沈充打算造反时。因为沈哲子的劝告,沈充放弃了起兵,继而往各方献礼,陶侃便在此列。其时陶侃尚任交州,并无眼下这种煊赫权势地位,也算是一种烧冷灶。因而如今彼此之间虽无深交,也有往来,关系尚可。
  陶弘因为乃是太学生,要打开话题自然要从沈哲子那首游子吟开始,毕竟如今皇帝亲书此诗碑刻立于太学之中。所以陶弘张口便是赞许道:“哲子郎君虽然年幼于我,但文赋诗才已经享誉都中,每每于太学中观之,有感之余,亦是自惭形秽。今日有幸得见吴中玉郎,风度果然不凡。”
  沈哲子笑语道:“陶世兄言重了,悲秋苦吟,偶有一得,亦不算是值得夸耀之事。我对尊府陶公才是敬仰有加,功勋彪炳,匡扶社稷,这才是大丈夫应该有的志向!尊府与我家亦算比邻,陶世兄既然长居都中,彼此更应往来相好,更结桑梓之谊。”
  沈家于吴兴赠送陶家庄园别业,因而沈哲子有此言。
  陶弘听到这话后亦是一笑,他于都中数年,所交好的友人却不多,如沈哲子这种年幼即享令誉的更是不多。沈家虽然不算是一流的高门,但武宗豪富,近来清望亦有增长,这是他家所不具备的。能够时常与沈哲子往来,对陶弘而言也是颇有益处的。
  沈牧于席上作陪,插科打诨,一时间气氛倒是融洽。
  只是宴饮未过多久,又有门生送来一份请柬,邀请者乃是吴郡顾众。沈哲子看了一眼,便将那请柬丢到一旁,对门生道:“我今日要在家中接待贵客,可转告顾家人我无暇前去赴宴。”
  陶弘听到这话,却是有些不能淡然,连忙说道:“长者有请,岂敢相辞。郎君不可因我耽搁顾公之请,我与二郎亦是相契,时时可来拜会。”
  沈哲子是真不打算去赴顾众之请,往年他来建康,苦求拜见这老家伙而不得见,如今却是没必要去相见。不过听到陶弘这话后,他心中却是一动,继而笑语道:“顾公之请,却之不恭。但陶世兄与我家世好,我又实在不能请退。既然如此,陶世兄不妨与我同往?”


第0171章 将门之后
  陶弘听到这话,神情便流露些许意动。
  顾众出身吴中高门,本身为顾荣从弟,为先帝任安东将军时百六掾中一员,乃是享誉江东的名士。
  陶弘这个年纪,已经在考虑日后仕途问题。因其家门第不高,陶弘乡议不过四品而已,较之沈牧都有不如。这样的品级,不上不下,公府征辟未必可得,但若等待吏部选官任事,陶弘又多有不甘。
  他祖父势位虽高,但在这方面能够给予他的帮助却不大。荆州分陕位置虽然重要,但也是时人瞩目焦点,哪怕是陶侃也要回避物议,不敢越品征辟自家子弟。至于其他公府,则更不可能逾规简拔他这样一个名声未著的寒门子弟。
  至于吏部选官,再降个四五品任用,陶弘便只能担任卑流小官,一旦起家品沦入卑流,陶弘整个人生便将注定黯淡。就算他祖父日后发力提携,但他家人丁众多,轮到他头上又能有多大力道?
  因而陶弘留在都中,除了在太学进学之外,也是希望能结交一些权门子弟,或得某位名士赏识,争取一二名望,作为日后入仕的资本。可是他家门第如此,往来者少有能在这方面帮得上忙的。
  如顾众这种吴中高第名士,若能得其青眼赏识,提携一二,对陶弘本身而言意义极大。可是彼此之间门第悬殊,往常根本不得其门而入。所以在看到沈哲子不假思索便推掉顾众的邀请,陶弘心内是颇感惋惜。
  此时听到沈哲子相邀同往,于陶弘而言确是不小的惊喜,但他心内却是有些迟疑,嚅嚅道:“顾公只是邀请哲子郎君,我不请而去,主人家未必会欢迎……”
  沈哲子闻言后笑道:“顾公乃我吴中人望长者,陶世兄亦为江东后起俊彦,持礼而拜份属应当,顾家又怎么会不欢迎。”
  对于陶弘的担忧,沈哲子倒是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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