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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5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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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太极殿谈话,无论皇帝又或者沈充,可以说是都已经言及极为坦诚的程度。
  事到如今,皇帝惟求一个体面的收场,而沈充也陈述桩桩种种理由,向皇帝说明他所认可方案之不可取。
  其实关于后续种种,他们父子也早有定策,但很显然也不可能在此刻向皇帝和盘托出,不过他作为沈氏的家主,也向皇帝做出了保证,无论后续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他们父子都会竭力保证皇帝的安全与荣养待遇。
  这一次的谈话,并没有广为流传开来,一则如今的台城早已经空虚大半、没有太多的闲杂耳目,二则如今的沈大将军北伐完功、声势正是如日中天,时流更多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了洛阳。
  皇帝要消化或者说接受这一现实,肯定是需要一定的时间。而有关大将军履极的最后步骤,却早已经悄然展开。
  国丈卫崇由七月初抵达洛阳,代表江东朝廷,正式加封大将军沈维周为梁王,并将北伐论功助事概付行台。与之相对应的,还有一桩礼仪,那就是北伐既然已经成功,自然是要祭告晋世诸先王,所以行台上下,也必须要开始准备迎驾事宜。
  几乎与此同时,身在琅琊国负责修缮营建先帝故国的谯王司马无忌上报,工程进行过程中发生地陷,两代琅琊先王包括太妃等陵寝俱都发生不同程度的损伤,向江东台城并洛阳行台告罪请示。
  由此,典午归命的序幕正式拉开。
  首先,梁王借行台发声表态,琅琊故国久荒,过往这些年人灾天祸难免,谯王督事诚是有责,但不及入罪,有司议论即可,朝野内外,概不得以此泛论及于妖异,大运昌隆,诸邪无侵,凡妖论惑众者,一旦查实,即刻系罪。
  当然,行台的表态在这样一个微妙时机下,只会令时流对此关注更多。但是行台如今作为晋祚实际上的执政机构,既然有此表态,便等于在宣告天下,梁王绝对不会通过神鬼妖异之论而窥视大位。
  可是轮到江东台城发声表态的时候,却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往年途险国乱,祭祀难行,可如今河北大贼已除,祖陵生变,于情于理都该要亲望祭慰祖陵。可是行台迎驾礼仪也在进行安排布置,皇帝的行程就发生了冲突。
  所以,接下来江东的皇帝究竟是前往琅琊故国祭祖,还是前往洛阳祭统,便成了一个两难的选择。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政治难题,取舍如何,将直接关系到未来天下大势的走向。
  当然,身为皇帝总该是有特权,最起码面对这种两难选择的时候,还可以求助于旁人,付诸公论。
  于是,整个七月里,河北大地剿杀羯国余寇的战斗仍是进行得如火如荼,捷报频传,而在洛阳与建康这两大政治中心之间,世道氛围却已经行入到了下一步的节奏中。
  经历过江东的多年考验与江北的连年攻伐,梁王权术应用可谓是达到一个极高境界,而其中有一个最为关键的心得,那就是不立危墙之下。
  无论是他,还是江东的皇帝,都不宜直接出现于这一轮的铺垫中,毕竟梁王所需要的是皇帝能够平稳落地,而不是直接废黜。
  这就需要一层层的剥离掉江东法统身上那些似是而非的合理性,而且是要在世道瞩目下的无可挑剔,如此才可以确保让皇帝完全不必再受中朝阴影的覆盖影响。
  现在,皇帝首先要祭祖还是要祭统,由你们天下人来讨论。当然,讨论的过程中,梁王虽然可以保证不偏不倚的态度,但必然也不会放弃武力干涉的权力。
  接下来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单单在洛阳龙门,各方时流便云集于此,大大小小的辩论举行了十多场。虽然名为辩论,但其实与会者意见基本趋同,那就是认为皇帝应该优先返回琅琊故国祭祖,只是所持理据各不相同而已。
  与会诸人当中,仆射崔悦、礼部大尚书卢谌发言堪称感人肺腑,令闻者无不伤感垂泪。他们所论,所涉礼法尚浅,而尤以伦情为重,旧年胡祸诸夏,王道不行,可谓是天地同悲,生民俱祸,无数人迫于胡祸而背井离乡,伦情崩坏,人道衰微。
  如今天幸羯胡巨贼已除,世道归治未远,正是百废待兴。若是就连皇帝都还不能即刻回归桑梓,重续祭祀,则人情惶惶,何时能够归安?天人绝途,何时能够再续?
  人感受最深刻,永远都是切身之痛。崔卢所言之人情困境,上及君王,下覆黔首,多少人背井离乡,乡声不闻,祖祭断绝?
  因此崔卢这一番发言,也成了这一次龙门议的群情共声,认为皇帝应该优先祭祖。
  而在这一次的龙门辩议之中,有关于晋世统序问题也进行了一次大普及,与会者不乏时流此前仅仅只是模糊知道中宗司马睿一脉乃是典午偏支,可是借着这一次辩议,整个典午族谱被扒了一个底朝天,更多人才第一次清楚发现,原来江东一系较之中朝帝系血脉已经是如此偏远。
  世道不乏聪明人,当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时,许多人对于梁王的意图已经有所了然。特别是参与会议并作定论发声的崔卢二人,对此感受更加深刻。
  崔卢二人在行台中算是相对比较特殊的存在,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加入行台日短,更因为他们各自出身本就河北名门,可以说是天然的中朝士流代表人物。而在此前,行台几乎不存在此一类的人物,即便是有也是如王述之类,根本不具备成为一方旗帜的资格和声望。
  崔卢二人入洛,各自得授显职,与此间时流交际也都频密。他们自然也听说许多梁王旧年事迹,如何在江东世族层层压制之下脱颖而出,但是这些耳听为虚,终究不及亲身感受深刻,特别梁王声势正隆,时流言及难免近于玄奇。
  可是这一次,他们是真真正正感受到梁王手段。虽然在这件事前前后后,梁王始终没有直接或间接的向他们传递什么意愿,但他们却不得不按照梁王所设定的路线去做,根本就无力抗拒。
  龙门辩议是将江东世系与中朝剥离的第一步,这一点崔卢二人都很清楚。而且他们也是久经世事磨练,不乏见微知著之能,同样明白,一旦江东传承与中朝联系不再那么紧密的时候,随之而来必然会是对中朝的大批判,甚至将会伴随着人头滚滚。
  崔卢二人可以说是当世仅存不多的士流代表人物,同样也可以算是中朝既得利益的一派。他们哪怕用脚趾头想想,都明白这种批判与清算必然是对世族不利。他们张一次口容易,余生只怕都将要浸入此中,作为一种标志存在。
  但他们拒不表态,同样蕴藏着极大的凶险。如果说江东晋帝是中朝法统继承的不二人选,那么帝立南国经年,他们又在哪里?
  帮助行台洗刷掉江东法统正当性,他们未来在新朝或许会一直处在尴尬的处境中。而若拒绝就此表态,他们连加入到新朝统序中的机会都无,而且将会以一种非常丑恶的面目钉在耻辱柱上被清算!
  无论如何,龙门辩议的结果,算是将中朝先王排除在了江东帝室的嫡直祖宗之外。而政治的逻辑或许没有那种直接明确的指向,可是当逻辑链条一旦被打开第一个,后续便会次第崩解。比如这一场辩论之后所引发的下一个问题,既然如此,江东一脉凭什么能够继统?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便需要由江东台城出面,将一部分中兴时期图籍典章披露出来,其中便包括群臣屡劝进而元帝六让七辞等诸多往来籍文。而在这一批被公布出来的资料之中,作为青徐侨门的代表琅琊王氏可谓是最为出众。
  这本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毕竟元帝司马睿所以能够渡江化龙,琅琊王氏的鼎力相助可谓是功不可没。可是在如今这个氛围下看来,琅琊王氏诸多劝进表章便显得扎眼且扎心。
  琅琊王氏乃是江东铁定的叛逆门户,无论是此前在王导死后的逆案,还是之前王敦两次作乱,元帝遭幽禁而死,其家逆乱之罪已经无可洗刷。
  如今前事新翻,元帝那履极之前的六让七辞更像是一种被权门苦苦威逼强行架上,为的只是窃持君权、逞其私欲。而元帝最终落寞收场,也同样符合这一思路。
  通过对琅琊王氏新一轮的批判,来继续削弱江东晋祚法统的庄严性,同样也是重要一步。之后又有刘隗、刁协等元帝亲信后人们涌出,控诉琅琊王氏幽禁君上、铲除异己种种劣迹。
  那么之后崔卢等刘琨的旧部现身说法,讲述他们在北方如何的苦苦支撑、待援不得,自然也就有人背锅,而这种指摘,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真的不是污蔑。
  时入九月,物议已经发酵到一个高峰,行台终于再次发声平息舆情,盛赞肃祖能够力破高门封禁,广纳南北英流,铺定一个坚实的基础,才能再造诸夏新生。
  可是经过此前一系列的铺垫,不独中朝晋世被直接割离出了江东,就连中宗元帝都成了被高门把持的傀儡。晋世诸帝,唯一被行台标榜推崇的只剩下了一个先帝肃祖,还仅仅只是一个肇始之谋,最终仍是功成于梁王沈维周。
  九月中,皇帝回归琅琊故国,祭拜先祖,之后登台诏告天下,请归命于天,以枝凌干是为夺嫡,客寄远乡是为失国,孤臣不救是为负义,幽居不朝是为绝众,如此诸种俱非人主姿态,宁守于故、不贪于大,绝不窃功忝享。
  行台屡请封还诏令而不获允,梁王沈维周辍事十日,泣祭于龙门,相约群臣共尊肃祖,称以义主,推以北伐元功,立祀以飨。
  如此,长达三个多月的典午归命正式落下帷幕。而诸夏之地也很罕见的,最高权力突然出现真空。


第1484章 勋业信托
  金秋十月,河洛之间一片祥和。
  作为距离洛阳最近的黄河渡口,孟津可谓是一年四季都异常繁忙。特别是随着河北壮兴,晋帝退位,洛阳行台所在已成唯一天下中枢,大河南北人事沟通也越来越频繁,广有河北人物蜂拥过河入洛。
  位于黄河南岸的孟津码头,如今规模已经不逊一座城池。不同于河东的商事氛围浓厚,也有别于荥阳的军武气息凌人,孟津更多体现出来是一种人文的气质。
  这里也成为通常意义上河北时流入洛的第一站,人们或是通过舟筏、或是通过浮桥抵达黄河南岸,进入古来即有天中帝宅美誉的河洛平原。
  码头周边邸舍林立,园墅众多,往往都是先一步入洛的南北时流于此兴筑产业。
  行台在这一方面非常的开明,时流往往只需要于洛阳稍作备案,再支付一定的财货,便能在周边购得一片足够修筑府邸园墅的土地,而且根本无需亲自操劳,从各种砖瓦木石材料到各种手艺纯熟匠人,行台工部下属右校署都可提供,大凡稍有家资者只需支付一定钱粮,三到五个月工期后便可获得一片足堪长久居住并传承下去的家业。
  但只要在河洛居住一段时间,渡过了最初的缓冲期后,人们才会发现孟津周边远非最理想的居家所在。这里作为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繁荣自不待言,但却失于太过喧嚣,而且人员出入、品流杂多,并不适于居家养志。
  洛阳八十一坊,井然排列,坊中人气盎然又不失私密,民生种种俱都非常便利。南郊及至伊阙龙门,风景壮美秀丽,天中学府又坐落此中,无论风景又或人文都是天下翘楚。相对而言,孟津除了人烟稠密、过于繁荣之外,便一无是处。
  因此早前那些安家于此的时流在之后一段时间里,往往都是不约而同的继续往河洛中心迁居。
  但是留在孟津的宅邸别业也并非全无用处,或是稍作修改用作招待北方来人的客邸,终年所收支付家用还富足有余,如果不乐这种细水长流的经营,大可以选择直接出售,而且往往会因为地段的稀缺与人工物料的上涨,售价较之成本造价溢出倍数乃至数倍有余。
  世道不乏聪明人,很多人在入洛之后不久便敏锐察觉到这一生财法门,只要不是对财货之类天生发自肺腑的厌恶,大凡具有此类条件者,往往都要在这方面稍作操作,借着他们先行入洛的优势收此利好。
  不过行台在授地方面考核比较缜密,一人一家不可重复购置。所以许多地方大族在入洛之后便不再保持一个宗族整体,族人们一支一户分别入籍,甚至干脆将亲信的部曲家仆都放免奴籍,助其成家。
  毕竟这是摆在明面、俯首可拾的惠利,也是行台提供给各地乡户入洛安家的一份惠利。而且份额也非无穷无尽,随着各边民众入洛人数激增,这一份惠利几年之后只怕就不复存在。
  所以那些先入洛的时流大多不会错过,只要能够在孟津置业稍有所得,便足够他们安家于洛阳并维持数年生计。
  行台惠政种种,只有入其秩序之内才能深有感触,祖青就是这当中的一员。
  算起来,祖青入洛已经不短的时间,虽然由于其身份特殊兼之涉事重大,入洛之后也被监护居住而没能有机会广泛领略天中风物繁荣。但他永远也忘不了当他跟随沈大将军仪驾乘船渡河,第一次看到孟津繁华时的那种震撼。
  没有经受过长久灾祸虐害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繁荣富足的可贵。由于行程中前后俱有大军拱卫,沿途诸多风物渐变不能细致领略,所以在抵达孟津之后,祖青更生一种由蛮荒之境一步踏入文明富庶的那种震撼,对比之鲜明,令人印象深刻。
  早年的祖青,虽然也略有听闻南国丰饶,但当事实井然陈列于前,才羞愧于自身想象力之匮乏,更觉得羯主之亡实在是理所应当。若他能列入王师部伍之中,又怎么忍心将这一份人间安乐让于胡众践踏,临战时自然悍勇忘命!
  就连祖青这种常年伴随羯主左右的禁卫大将入洛时都生此感想,那些其他河北民众入此后感受之深刻便更加难以言表。也正因此,如今的河北人便成了孟津置产的主力军,不乏人捐尽所有,务求要在这第一眼看到的河洛繁华中占据一席之地。
  “若能家于此,此生又复何求啊!”
  当时祖青在下船之后,也是不由自主的发出这样一声感慨,前方沈大将军闻言后随手一指,之后几日之内,位于孟津附近一座占地五顷有余的园墅便归入祖青名下,成为他们祖氏重归河南之后的第一份家业。
  祖青最开始对此还不甚在意,可是随着入洛之后了解更多,又通过家人接手产业之后的观察讲说,才明白按照目下行情,沈大将军这随手一指便指给他足堪两世富足殷实的安家之本!
  类似这种勋功或赏的产业,各家除了自家打理之外,还可以信托于鼎仓代营。祖青眼下还未得完全自由,而且身边家人俱是悍勇卒众,杀人尚可,治家无能,虽然也不明白所谓的鼎仓信托究竟是什么,但出于对沈大将军与行台的敬重与信任,还是选择信托。
  九月末他惊闻喜讯,先一步逃离信都的堂兄祖道重一行已经在襄国附近被发现并由王师护送南来。惊喜之余,祖青也不得不考虑家业生计问题,眼下他还未得正式的犒赏大封,唯一可想便是位于孟津附近的这一处园墅。
  一打听不要紧,结果却吓得祖青直瞪眼。从他六月受赏一直到九月末,中间三个多月的时间,他这个信托籍户竟然已经积财十五万余,且随时都可以支用!
  河北羯国久荒法治,更是没有了市场交易的存在。加上祖青原本在羯国的权柄地位,对钱财更是乏于一个清晰概念。家人入市稍作打听,洛阳斗米市价在两百钱左右,这么算来,过于三个多月,这一座园墅产业便给祖青带来八十余斛粮。
  这个数字看起来不算太多,但洛阳由于今年以来进入人口激增,加上河北战事还未完全平定,才造成了短短几个月时间内粮价翻倍,但时间不会持续太久。时下各地秋收都已完成,谷米入仓开始起运,未来一个多月时间内,粮价有望下行至一百二三十钱之间。
  至于祖青真正看重的,还是这一份收入的稳定与省心,过去几个月,他完全没有过问此事,便已经有此收获。即便不论之后诸种,单单眼下这一桩进项,供养家人之外,还能盈余近半。
  他的堂兄幼患痴愚,很明显不能经营家业,但有了这一桩进项,余生衣食都可无忧。如此一来,祖青也可放心北行,去寻回他那可怜娘子。
  是的,祖青并无就此安居洛阳的打算,他只是想献玺事了、洗去家门旧辱再将堂兄安顿好之后便即刻北行,履行与自家娘子旧誓。他家娘子不同于堂兄祖道重,乃是羯国巨贼张豺的女儿,祖青没有机会也不敢将此事托付于王师,同时也希望自逐于外避免家事受此牵连。
  这一日,是堂兄祖道重渡河南来的日子,祖青也被特许前来孟津迎接。途中特意转去位于孟津的别业稍作查看,发现这一片占地广阔的园墅早被分割成一片片大小不等的区域,改造成一座客邸,且早已经住满了各边远客。
  得知园墅主人至此,鼎仓派驻于此的吏目亲自出迎,并将过往经营籍簿呈交祖青供其查阅。这账簿书写的简单直白,收支如何也清晰明了,祖青哪怕没有经营经验,稍作核算也都清清楚楚。
  吏目还告知祖青,如果对此有怀疑可以告请鼎仓重新审定,或者自己请人查账,务求账目清白。因为鼎仓是要收取一定的托管费用,只有主家点头同意,这一部分资财才会划入鼎仓。
  鼎仓托管收取费用在四到五成之间,换言之如果祖青想要自己收回经营,过去几个月营收可能在三十多万钱之间,当然也可能更少。因为一旦自营,不独需要自己招徕住客,一应饮食、人事消耗也需要自理,诸多消耗核算下来,成本是要远远高于鼎仓代营的。
  毕竟鼎仓是背靠整个行台的资源,而且拥有长达二十多年的经营经验,哪里是寻常人家生手乍入能比的。
  祖青所看重就是这种省心稳定,自不会在这方面锱铢必较,今次一行也是求个心安,事务安排如旧。离开别业之后,便直往码头而去。
  午后时分,舟船靠岸,祖道重一行也被引至祖青面前。跟分别时相比,祖道重显得消瘦许多,但精神却还好,同行之众则少了许多熟悉面孔,祖青难免黯然,心知已是永别。
  祖道重不能理解堂弟那种感伤,满脸都是到达一个新环境的好奇,孟津码头的繁华与种种迥异于河北的风物令他目不暇接,在登车踏上返回洛阳的驰道时,他更忍不住拉住祖青抱怨道:“河南大有喜乐,阿叔何必北行?阿弟你又为何不早携我过河?”
  听到堂兄那不谙世事的抱怨,祖青心内先是一酸,但很快又平静下来,顺着堂兄的意趣,向他指点讲解诸多河北不见之风物。
  家人入洛安顿之后,到了第三天,行台便有使者来到邸舍,通知祖青准备参加献玺礼仪。祖青得讯之后,心情也是激动不已,心知事态发展总算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而在洛阳居住过一段时间之后,对于之后的大势发展,祖青也充满了期待,不再以局外人自视。


第1485章 人间良缘
  最近这段时间,洛阳内外气氛很微妙。
  对于河洛之间普通的生民而言,王师壮功、覆亡河北的羯国,意味着持续多年的征发战事将要告一段落,或许还达不到兵戈悉止的程度,但凭行台王师之强大善战,各方边患都可从容收拾,不会再有什么规模宏大的全面战争过多压制民生种种,大治之世将要到来。
  可是越接近中枢上层,普遍的便不如民间恬淡自足,而是充斥着一股焦躁的氛围。越接近权力的中心,这种氛围便越强烈。
  究其原因,自然与晋帝退位、典午归命有关。虽然启泰改元、行台治世至今已经将近十年之久,江东台城早成虚设,皇帝的存在感也被冲淡到几近于无。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特别是对于一些恪守章制的上层人物而言,虽然尊位的空虚并没有给行台执政带来什么实际的影响,但行台终究不是正式明确的中枢机构,多多少少存在着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
  当然,如今梁王沈维周无论权势还是威望都已经达到一个新的巅峰,如日中天。即便抛开别的都不说,单单凭着那殊功新创、勇武敢战的几十万王师大军唯梁王马首是瞻,这种状态也可以持续很久,不会发生什么大的骚乱。
  但时势终究不可长久的停滞于此,世道是必须要尽管进入下一个节奏。时流人众也都明白,尽管局势已经异常的分明,但想要让世道跨出这实质性的一步,仍然需要一个契机。
  在典午归命的过程中,龙门辩议算是狠刷了一把存在感。所以也就有许多的时流,将此当作一个推动世道继续向前的战场,于此胜论世道下一步将会何去何从。
  龙门议场可以说是在野贤流的一个主场,虽然也有一些官员加入其中,但却不占主流。而作为在仕之人主场的行台,这种焦躁的气氛同样有增无减。
  如果说在野之众胜论此中,还是怀揣着迫切希望世道能够更进一步、行入正轨,那么行台上上下下在职者的愿望要更加强烈与直接,因为这关乎到他们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
  可是从九月中皇帝宣布退位,到梁王集众于龙门凭吊义主,时间很快便又过去了十几天,行台最顶层仍然没有什么确凿消息流传出来,这就不得不让人倍感焦灼、急不可耐了。
  在这种氛围之下,首先出现打破僵局的声音来自于荆州,荆州刺史庾怿上奏行台,羯患虽亡,四边仍有不靖,胡虏之众不乏称长僭尊之狂悖凶贼,诸夏之地、天眷邦国,权宜之态不可久持,南北黎庶并诸夏耆老俱都渴求圣君称制,奉天承运,威慑诸夷。
  荆州奏书入洛未久,行台治下各边方伯俱都陆续启奏。有的言辞尚还含蓄一些,有的直接明言梁王功大当国,除此之外,世道再无余子。
  但就算如此,行台最上层还是保持着沉默,那种沉稳姿态简直让耐性差一些的人焦虑得摧断心肠。
  当然也不乏有识者很快察觉到当中一丝隐情,那就是世道中至今无有传国玺这一象征着“受命于天”的国器消息。传国玺虽然只是一个死物,但却上追秦世,始皇帝执此号令天下。而在龙门辩议之中,论及晋世衰亡,传国玺的遗失更是被频频提及,被当做晋祚气数耗尽的重要凭证。
  此前晋帝退位,虽然不曾言及传国玺得失问题,但也正是因为传国玺的亡失,让晋帝久被世道嘲为白板天子。如今行台所以按捺不发,必然也是与此关系极大。
  这一猜测很快便流传开来,诸种议论甚嚣尘上。许多人有感于梁王一扫旧弊、不愿法于江东白板临朝的窘迫,但更多的人则觉得梁王履极已是众望所归,岂能因此死物得失而困顿不前。不管议论者看法如何,很快时流便也意识到,传国玺得失已经成为梁王履极一个关键所在。
  不乏时流暗忖,梁王此刻大概也应该是焦灼难当,深受此事困扰。虽然传言中传国玺旧为羯主石虎所执而石虎如今已经伏诛,但当时兵荒马乱,一件死物遗失再正常不过,若为不识者所得,或许往后多年都隐世不出也极有可能。
  不过凡作此想者,若能有幸得见梁王目下生活状态,大概就能体会到何谓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一天,同样也是日上三竿,梁王才步出居舍,但身上还只是穿了一身居家时服,全无会见宾客或是前往行台的打算。
  邸中仆役苦着脸忙不迭再去准备餐食,却不敢抱怨梁王起居作息混乱打乱了他们一整天的事务安排。类似的忙乱已经不是第一次,大概从九月末典午归命消息传至洛阳之后,梁王的作息便乱了起来,全无规律可循。
  沈哲子对此倒是乏甚感想,他只是想给自己放一个短暂的假而已。太久远的前事且不论,单单过去一整年的时间,他都在河北督战,虽然无需亲上战场,但若讲到劳累辛苦,自问不逊于王师上下所有将士。
  返回洛阳后,便又投入到促成典午归命的事情中去,这当中的紧张与谨慎毫不逊于北伐督战。好不容易事情有了一个可喜的收尾,饶是素来对权谋事务甘之若饴的沈哲子都大感心力交瘁,疲累难当,只想要好好的放松几天。
  但这半日偷闲,往往也伴随着一些糟心。他姿态闲散立在廊下,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庭下风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同,抬手招了招恭立阶下的家人刘长问道:“有没有觉得庭内景物不同?”
  刘长如今早已须发灰白,老态十足,听到问话连忙回道:“郎、大王,早间王妃入此,命人收走了廊外玉屏。”
  得了刘长提醒,沈哲子才总算了然,果然原本摆放一方汉白玉石屏的位置,如今被两盆翠柏所取代。他对起居环境实在太漠视,明明眼下之物不见了,还要靠家人提醒才能察觉出。
  “王妃取走那石屏做什么?摆在这里也是颇有意趣。”
  沈哲子随口说了一句,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绕廊缓行,不知不觉便行至自家娘子居舍外。
  随着晋帝退位,兴男公主原本那丹阳长公主封号自然也一并作废,如今只称以梁王妃。当沈哲子行至此处时,也无须刘长提醒,他已经发现居舍外布设风格已经明显不同,真要说具体哪一处,他一时间也指不出,只是整体上感觉朴素到了极点,以至于他还以为自己行错。
  大王入此,早有侍女通告,很快梁王妃司马氏降阶出迎,素色襦裙,衣不佩环、颜不饰彩,甚至就连发髻都只是简单的用竹钗固定起来,没有了往日那种富贵明艳,但也自有一番素雅恬静。
  “娘子美质天生,素净可爱,此态近年倒是少见。”
  沈哲子阔行上前,拉起王妃皓腕,上下打量一番,口中啧啧叹道。
  王妃听到这话,美艳脸颊羞红,嗔望夫郎一眼,不乏薄怨道:“老身色衰,无论怎样姿态,夫郎近年能多看一眼?”
  沈哲子闻言倒生几分愧疚,转而笑语道:“巨贼伏诛,邦国之后少有边患大事,往后余生,无患乏于守望。”
  说话间,夫妻并入室中。看到自家娘子丽荣开朗,笑语嫣然,沈哲子也不得不庆幸此前典午归命那场风波确是没有辜负苦心。原本他们夫妻这种状态处境,怕是将要旧情难复,往后相见也要多生尴尬。
  可是这一场归命风波,虽然对晋祚司马氏多有裁蔑,但在沈哲子小心翼翼操作下,他家丈人司马绍却被巧妙摘出,非但没有功誉尽毁,一时间风评更胜生时。龙门设祀,虽然不是以人间君王的礼节,但却胜出一般的君王享祀。
  这件事的成功解决,不独是回报亡者,也让在生的后嗣有了更从容广阔的生存空间,最起码余生不必再被覆盖在旧朝阴影之下,活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沈哲子与兴男公主感情深厚,无复多言,他能够在大位诱惑之下还能保持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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