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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5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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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于奋武军的助力,胡润部才继续向北推进抵达如今的延平。不过奋武军乃是如今中路王师最重要的机动力量,需要肩负策应整个中路战场的责任,也不可能单独一路为胡润部保驾护航。
  没有足够的骑兵力量,是兖州军目下最大的劣势所在。而且胡润所部的定位就是作为两翼战场的居中策应,两翼俱有重要的作战任务,短时间内没有大量的骑兵补充。
  因是胡润军只能暂驻延平,主要任务则是保障东路军对于临清这一前进支点的营造。
  不过各路王师争进,胡润自然也不能满足于防守不前,特别是羯国目下已经丧失了对此边郡县的控制。可以说只要王师部伍兵临城下,根本都不需要攻战便能直接接手这些郡县城池据点,唯一的隐患,就是那些散布郊野、出没不定的羯军游骑。
  这些羯军骑兵虽然野战凶猛,但却乏甚攻坚手段,只要王师能够成功进入城池据点,他们便只能束手无策。
  因是在手中机动力量不足的情况下,胡润还是通过频繁的调遣、前后紧密的呼应,将战线继续逐步向北推进。而且后路还在源源不断的向此增兵,胡润手中的兵力也渐渐达到两万余众,除了在延平保持五千人以上的战卒确保对临清要塞的呼应之外,通过这种交叉前进,基本上已经控制了广平郡全境的城池据点。
  但是骑兵力量不足却是一个难以忽略的战术劣势,而且羯军朱保部虽然不再具备大的威胁,但是后方还有一个更加凶恶狡黠的对手,就是北方广宗附近的石闵部。
  言石闵凶恶狡黠,绝不是夸大其辞。其人本身便武力强横,麾下也有一批劲卒,早前在奋武军东来作战时,其人便表现勇猛,率部在奋武军的包围圈中冲出一个缺口,致使相当一部分羯军沿此缺口溃逃遁走。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朱保在之后的收编溃军非常的不顺利。许多溃逃的羯军骑兵不再信任这个羯主石虎所任命的主将,而是选择投靠石闵这个对他们有着救命之恩的勇将。
  所以眼下的石闵,已经成了区域内威胁最大的羯将,麾下最起码拥有五千骑兵受其号令,而且其人又将营地安置在王师兵锋所未及的广宗上白,上白地区仍有数千羯军留守,拥有着一定的补给能力可以维持部伍不散。
  除此之外,在针对王师的骚扰行动中,石闵部也是表现活跃。
  由于胡润此前失于冒进,太贪城地之得失,所以兵力分散于广平各地。这无疑削弱了区域战场上的优势,也令后勤压力陡增。在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王师各路辎重队伍单单没于石闵所部便不下七八起,甚至就连据点都被拔除两个。
  而且石闵其人,并不同于寻常羯将的贪鄙,所获辎重均分士伍。其部下有一支队伍全由晋人子弟构成,用以消除地方上豪强流寇对羯胡的警惕之心,从而与这些地方势力达成联系,约定以平分战利品来收买这些人充当其耳目,如此得于更加精准的打击王师各处据点的物资转输。
  如此一来,原本的战果反而成了胡润军目下劣势所在。分散在各个城池中的兵力为贼众所胁,既不能从容撤回,也不能放弃不理,运输的军资安全性又没有保证。
  因此胡润这段时间,可谓是焦头烂额。战争打到这种境地,优势转为劣势,他这个主将实在是难辞其咎。
  说到底,他还是太过急于证明自己,虽然跟随大将军年久,但却乏甚独当一面的经历,早年在枋头是作为谢艾的副手,之后作为胜武军将主内拱河洛,连独领一军外出征战的经历都不多。
  北进之后,却被大将军提拔取代李闳这个宿战老将执掌兖州军府,而兖州府兵不乏原本出自徐州的流民帅,如果不能有过硬的战绩,他也很难折服群将,这才急于攻城掠地。
  前段时间大将军入巡延平,倒是没有责怪胡润,反而还对他不乏安慰:“羯国崩亡在即,大势所趋,岂是一二狡黠豺狼能挽?王土王民,当取则取,这正是王师用事所在,也没有逡巡不前的道理。目下劣势,不过暂时,待到各路得于裕力,岂容贼将猖獗日久!”
  大将军虽然温言宽慰,但胡润还是不能释怀。他不只是行台战将,还是大将军的门生家臣,由一个江州破落门户的劫余子弟,如今俨然已成王臣方伯,若是不能得于优异表现,实在愧对大将军多年来的恩义重用。
  大将军巡察之后不久,又给胡润部拨来五千战马,临清方面的营建也暂告段落,沈牧支援三千骑兵,这终于让胡润手中的力量得于一个质的提升。
  此前摊子铺的太大,面对羯军的游击偷袭穷于应对,如今手里有了足够的骑兵力量,广平郡内整体局面都能得以盘活。
  不过对于敌人的狡黠,胡润也有充分领教,虽然手中力量激增,但也并不急于求战。
  诚如大将军所言,羯国覆亡是大势所趋,短时间内争强争勇并不是王师的当务之急,对手无论再怎么凶恶狡黠,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吸取了此前冒进带来的教训之后,胡润也一直蓄势待发,只待时机成熟一举拔除这一路羯军据点。
  说到底,这是举国之战,大势之争,对手虽然能够猖獗一时,但背后却没有一个强大支撑。如今的世道已经不再是诸方混战、可以浑水摸鱼、伺机壮大的永嘉旧年,王师大势催压,面前无论何人为阻,必将粉身碎骨!
  桓伊从下丘戍赶赴延平,原本这个级别的官员任用也无须胡润亲自接待,不过军中旁人或是不清楚桓伊的身份,胡润作为大将军的家臣,总不好表现的过于倨傲,还是抽出一点时间来亲自见了一见桓伊。
  对于这个经过谢艾考核举用的年轻人,胡润倒不怀疑其才力,只是将曲周方面的情况稍作交代,顺便透露了一下兖州军之后进攻广宗的计划大概,也算是一种关照。
  若桓伊果有才力能够做出一些辅助配合,胡润自然乐于为之请功。若是不能,那就老老实实呆在曲周,安全性上还是有所保障,待到王师拔除广宗之后,也算是一种资历加身。


第1411章 不弃残躯
  虽然胡使君并没有表现得过分亲昵,但仅仅只是一些点到即止的指点,已经让桓伊大感获益匪浅,对于自己前往曲周该要做些什么,心里也渐渐有了一定的思路。
  朝中有人好做官,一些人情上无伤大雅的关照,这是任何时候都难以避免的。而且目下行台取士吏治还是非常公平的,士庶咸进,任何人都有其机会。
  就算桓伊不是大将军的妹婿,换了别人被选派到曲周这个绝对的前线,胡润该要叮嘱的也要叮嘱,只是未必是由自己出面。他出面接见桓伊,之后前线王师反攻用事的时候,对于其人的安全肯定也要稍作照顾。
  但若桓伊本身以为有所仗恃而懒于进取,那么也只会错过这样一个难得的进功机会。所以胡润的关照,也只限于对桓伊个人安全的保障,毕竟他是大将军的门生心腹,论及亲厚,也未必就逊于桓伊。若桓伊只是一个仗恃恩幸的庸碌之人,这一生甚至都难达到胡润眼下的功业势位。
  见过主将之后,桓伊也并未在延平营久留,稍作休息,用过午餐之后便率领着胡润分配给他的六百余众直往曲周而去。当然,这六百军众是作为曲周城的援军前往,桓伊并无军职,是不能指挥他们作战的。
  曲周距离延平并不太远,桓伊等一行人日夜兼程,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便抵达了目的地。
  曲周县城乃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土城,坐落在两座低矮的山丘之间,王师收复此境之前,城池曾经被附近几户乡宗各自占据一角修建坞壁。
  桓伊他们风尘仆仆,到达此处之后,早有驻军兵长于土城外等候,乃是一个体型高大的鲜卑人。
  “末将金玄恭,日前便受三台告令,于此恭候桓校书。”
  改名为金玄恭的慕容恪站在土路上,远远看到桓伊等人策马行来,便连忙阔步迎上去。
  桓伊与馨士馆结业未久,与金玄恭这个慕容部旧年质子于洛上倒是乏甚交集,因是并不清楚其人来历。
  见对方客气远迎,他自然不敢怠慢,待到坐骑停稳后便翻身下马,拱手还礼道:“有劳幢主远迎,卑职实在惶恐。日后兵力共事此境,还请幢主多多关照。”
  两人初次见面,彼此印象都不算差。金玄恭虽然是明显的鲜卑白虏相貌,但也相貌英朗,不乏儒雅气质,没有一丝寻常胡虏或是军士的粗豪。
  而对于一个鲜卑人担任前线兵长,桓伊倒也并不感觉意外。他这几个月来周走于前线各路,见过不少胡人在王师中担任高低不等的职事,甚至连羯胡都有。
  毕竟大义上虽然是汉胡不两立,誓灭羯国,但在具体的用事上,也难免稍作包容,用其勇猛。王势壮盛,自然也不乏胡中的勇士加入其中,特别一些精锐部队的先登、陷阵前锋内,不乏胡人作战勇猛、悍不畏死,积功颇丰,虽然歧视在所难免,但该有的赏犒都足够。
  这些胡人们给谁卖命都是卖,那些高高在上的酋长、渠帅之类对待他们同样苛刻凶恶,反而王师这里足食足用、足功足赏,也让他们感觉这一条命更有价值,自然也乐意效劳。
  所以具体到真正的战场上,汉胡分界其实并不怎么明显。就像是目下作为兖州军最凶悍对手的石闵,其人便是胡主收养的汉儿,麾下也不乏晋人力役。晋人能为胡人卖命,胡人自然也会为晋人所用。
  而且王师军令严明、旗帜井然,就算胡人也一样编入部伍之中,真正能够有独立建制部曲的胡部义从并不多,即便有一些也绝不算是王师主力。因是一些有幸被王师吸收接纳的胡人将士,作战起来较之晋人同袍还要更加勇猛,这个机会对他们而言要更加难得。
  双方碰面之后,并不急于入城,金玄恭引领着桓伊绕城巡视,顺便将周边一些防戍工事介绍给他。桓伊担任曲周县尉,掌管治安缉捕并乡义团练,算是武备主官,真正算起来,金玄恭所部反而是客居于此的部队,随战况调度。
  其实金玄恭到达曲周时间也不长,他的任命是同桓伊一起下达,只是因为桓伊的任命要从三台传到沙河前线,这才晚了几天的时间。
  “目下城内驻军八百余众,因为县署荒废、乏于治理,所以我入城后便稍作越制,暂择乡老数人将乡民略作修编,得户七百三十余,丁一千一百余……”
  桓伊自然不会怪罪金玄恭抢了他的事务,他孤身前来,仅仅只是在延平营那里得到十几个辅助吏员,彼此都还不熟悉,骤然接手县务,没有几天的时间梳理不清楚。有金玄恭的代劳,算是已经打下一个不错的基础。
  交谈过程中,桓伊听到金玄恭非但谈吐不凡,言及庶务种种也都条理有序,而且比自己不过早到了几天的时间,不独军务清晰,就连县务都颇有建设,不免也是大感诧异,颇为佩服:“金幢主文武俱才,实在是让我颇感汗颜。大概我就算不任此境,一县事务也未必能够难住幢主。”
  金玄恭闻言后,脸上倒没有多少得意,只是摆手道:“终究任用有别,桓校书馆院高才,我这一点行伍浅识也实在是忍羞卖弄罢了。”
  一行人将县城周边巡察一番,而后便结伴返回城内。只是桓伊上马之后,却见金玄恭登车,彼此似乎换了职事,他不免有些好奇:“幢主不曾习骑?”
  王师多年以前便推广骑射技艺,特别是中原大战后得到大量的人马补充,到如今不能骑者甚至不可担任兵长。就连桓伊并非军职兵长,也都勉强能够策马而行,看到这一幕自然有些奇怪。
  “我、唉……身抱旧患,难耐颠簸,幸在大将军不弃此残废身躯……”
  讲到这里,金玄恭脸上便闪过一丝黯然。旧年他奉父命率部助战羯国,却遭到羯国背信弃义的反杀,逃亡途中跌落战马,胯骨重创,虽然休养经年,但也只是寻常走路尚可,一旦乘马纵行,仍是剧痛难忍。
  辽东慕容氏不同于行台博大,不能乘马便意味着很难再领军,慕容皝子嗣众多,对于一个半废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再如何看重,特别金玄恭并没有母族可以依仗,被父亲放弃,被兄弟排斥自然也不意外。
  所以对于大将军今次肯于给他这样一个机会,金玄恭也是分外珍惜,主动请求前往最凶险之处任事。
  曲周位于上白羯军眼皮子底下,一旦城破,别人可以逃,金玄恭是逃不掉的,因是他也是心存死志,决意此次得用不成功、便成仁,无作二顾。
  其实究其内心,未尝没有自暴自弃,被父亲远逐,远在千里之外的兄长还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若是不能在王师部伍中得于立足奋进,他已经找不到再活下去的意义。
  听到金玄恭的回答,桓伊倒也心生几分怜悯,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对这个允文允武的幢主已经颇有好感,略作转念之后他便笑道:“大进之年,不患无力争功,唯患怯于立志。沙河谢大都督,力不能为伧夫敌,但却能趁于大将军拔举恩用,以才御众,为海内名将、王道重臣,踵行于后,不亦快哉!”
  金玄恭闻言后便也大笑起来,脸上失意一扫而空:“恩义加我,残躯更加不可自弃。驽马跬步,未必不可千里!”
  一行人返回城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用餐之际,金玄恭便又让人将已经整理出来的县务籍册转给桓伊,并将他此前挑选的一些乡豪任事者向桓伊一一引见。
  桓伊虽然仅仅只是就任县尉,但眼下他是行台唯一任命的县署官员,自然也就是没有争议的主官。之所以并不直接就任县令,还是行台留下的一点余地,择乡户之中贤长者就任主官,也能让这些地方上的乡人尽快入治。
  郡县入治,责任多半在于吏事。如果派遣县令等主官前来,一旦主官能力不足,便很有可能会被乡势架空,而主官为了保证自己不受责罚,也会在一定程度上给这些地方上的乡流顽疾遮掩庇护。
  所以在已故司隶山遐的建议下,行台在选派新复领土的县署官长的时候,往往特意空出主官的位置,以此来吸引那些地方上求进的乡豪,而行台直遣的官员只担任佐贰职事,实权握在手中,而那些乡豪为了争取主官的职事,便不会过分的掣肘,能够让县务更快的行入正轨。
  而且这些佐贰职位可不是什么座谈清职,每天都有大量的事务要处理,有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吏治稍作考察便能一目了然,可以及时的将一些鱼目混珠之辈清理出去。同样的,如果能够胜任一县事务,得于历练之后,放之州郡也有起码的才干保障。
  正是因为山遐所提出的这一点吏用技巧,行台才能在很短的时间里便培养出一批成熟的郡县良才,像是早前西征关中所任用的一批年轻官员们,如今已经逐步走上州郡层面,各有建树成果。


第1412章 烽火谍情
  桓伊虽然没有什么主政一方的经验,但这几个月于河北阵前行走,加上也阅读过一些馆院先达的函文手札,其中多有经验之谈,因此倒也不怵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局面。
  布政一方,特别是如曲周这种制度荒芜、仍在战时的地方,其实也没有什么定法,各有巧妙不同,因人而异。但也有万变不离其宗之处,一在钱粮,二在人丁,只要能将这二者控制住,哪怕再复杂的局面,都不会过于失控。
  人丁方面,金玄恭已经帮忙打下一个基础,户籍整编已经初步完成。当然这个结果肯定不是最终结果,仍有大量亡出之众散于郊野,尚未进行有效的整合,更何况行台对于一个县治人口也是有要求的,户数不满三千则不成县。
  所以,桓伊如果想将曲周县治保留下来而非临时的构架,还要在人口方面想办法。他初来乍到,这种事情肯定需要仰仗当地人出力。
  所以在用过晚餐之后,桓伊也没有急于休息,召来金玄恭任命的几个县吏,了解更多县务详情。
  金玄恭一共任命了五个县吏,除了一个恰好抱病在身,其他四个悉数到来。比较有趣的是这五个暂时委任的县吏俱都姓潘,不独如此,适才桓伊翻看金玄恭让人送来的籍册,发现这些在籍乡户多半姓潘,很显然这个潘氏应该就是县中大户。
  这种现象在河北是很正常的事情,大族聚居,人口动辄数千乃至于上万,乡宗豪强规模之大要远远胜过江东。跟真正的豪宗大户如河东汾阴薛氏又或东武城张氏比起来,曲周这个潘氏倒也不值一提。
  几个潘氏县吏行入进来,虽然诧异于这位县尉的年轻,但也不敢失礼,表现也有几分拘谨,一句囫囵话都难得说出。
  “几位乡贤毋须见外,自此之后,我将与诸位共守乡土,恪守行台旨令,使县域之内再无灾祸扰民。”
  桓伊示意几人入座,状似寻常闲聊询问一些风物人情,不时提笔于纸上勾划标注。眼见行台委派的年轻县尉并不倨傲,那几人拘谨姿态也渐渐消退,说话也变得流畅起来。
  通过交谈,桓伊得知更多县境情况。
  曲周此境虽然不是什么通衢要邑,但是地处冀州腹心,旧年倒也颇有规模。县中原本有潘、郑、孟等大宗聚居,去年羯主石虎迁都,号令各郡县大宗跟随,因此县境乡民十之七八被羯卒或驱逐、或掳掠北上,留下的只是一些偏远郊野生民。
  至于眼下留在县中的这些民户,原本应该也是需要迁徙到信都,只是当他们被从各自村邑驱赶到县城内之后却没有了下文。这倒也并不奇怪,河北乡土早已失控,羯国目下维系统治的手段无非强兵,且军令本就混乱不堪,遗失一批乡民在野并不出奇。
  更何况王师五月便北上,这自然令羯国内部更加手忙脚乱。
  按照这几个潘姓县吏的讲述,羯国遗忘了他们这些乡民后,他们也是茫然无措,不知该要何去何从。原本的乡舍村邑都已经被破坏,回家也乏甚生计,一群人聚在一起,倒也安全许多,最起码不会轻易受到盗贼骚扰。
  原本县中还有上千民户聚集,但是资粮都被羯军掳走,交困之下,难免摩擦,中间也发生几次恶斗,自然都是以姓氏为单位。到最后便是潘姓族人胜出,其他姓氏的乡户难以立足,便被驱逐到了城外,因是这曲周县城俨然成了潘氏族地。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王师前锋到达此境,潘氏这些乡户们自然不敢负隅顽抗,乖乖献出城池。
  了解完这些情况,桓伊便低头沉吟起来。曲周这种局面,于他而言也是有好有坏,大户乡豪几乎都被羯国掳走,几无乡势存在,看似城中潘姓为大,但事实上就连这几个潘姓的县吏,桓伊也能看得出来他们彼此之间并不怎么熟悉。
  没有乡势的存在,意味着他全无掣肘,同样也乏于借力。当然眼下还有金玄恭的部伍在城中,但说不定哪天调令下达便要离开。所以当务之急,首先是要组织属于县署本身的乡义团练,虽然不可力敌羯兵,但起码也要做到防贼并镇压暴民。
  这几个县吏,桓伊也并不打算撤换,看得出金玄恭挑选是择孔武者而任,给他们一口吃食安抚,避免煽动民情骚乱。
  比较惊喜的是其中居然有一人识字,桓伊当即便选出这人担任吏首,吩咐他通知乡户明早于县署外集结,重点是管饭。
  那个名为潘甲的县吏喜孜孜受命,其他潘氏县吏脸上也不由得流露出羡慕之色,他们或许并不深知这份任命意味着什么,但那位年轻的县尉对潘甲更加赏识,这是一眼就能看出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还未亮,桓伊便被县署外杂乱的喧闹声吵醒,得知乡户们已经尽数到来,他便也没了睡意,直接起身洗漱。
  所谓县署,不过是城内保全尚算完好的一处宅院,除了基本起居之外,院子里还有鸡舍、狗舍、菜圃之类,所谓的大户也只是相对而言,生在这样一个世道,一切都要围绕生存,哪有什么闲情逸致可养。
  乡民们对于新任县尉的政令响应热情极高,或者是更欢迎那一口吃食也未定。他们这些被羯国遗弃的乡众大半赤贫,早前乡斗好不容易占据了县城,也只是在城池内草草种了一季菘、菽杂谷,之后曲周又成为两国交战前线,等闲更加不敢离开城池于郊野觅食。
  金玄恭也知桓伊新官上任肯定要有所动作,一大早便派兵士前来维持秩序,乡众们虽然饥渴难耐,但看到那些甲械森寒、不苟言笑的兵卒们,也都不敢放肆。只有一些饥渴的顽童附墙而上向里探望,担心这个县尉说话不算话。
  “有劳玄恭兄了。”
  桓伊换上一直叠放在行装中的簇新官袍,又对早已经到来的金玄恭拱手致谢,命人打开官署大门,邀请金玄恭并坐堂中。
  “使君、使君……”
  那个吏首潘甲战战兢兢又洋洋得意的行入庭中,只是那称呼却让桓伊大感汗颜,喝令他不可再随便称呼,直称官职即可。
  他吩咐那潘甲先挑选几个手脚勤快的卒力将院子里乱七八糟的架舍清理掉,他是来为官治民,却不是养鸡养狗。
  院舍清理完毕,已经日上三竿,门外乡户们饥肠辘辘,纷纷叫嚷起来,甚至就连王师壮卒都渐渐压制不住群情,这时候桓伊才宣布开始遴选乡义。
  乡民自有狡黠之处,不敢轻信旁人,来的人众虽然很多、几乎占满了周边几处巷道,但其中真正的壮卒却并不多,主要还是老弱妇孺,纯粹为混上一口吃食,却不肯出丁。
  对付这种小狡猾,桓伊也自有技巧,管饭的确管,几个硕大的竹桶已经摆在县署正堂廊下,里面冒着滚滚热气,几口大灶还在县署后舍烹煮菜羹。桓伊只身上任,王师方面也给了两百斛口粮支援,直接由金玄恭驻军支付。
  王师军粮颇有特色,各地都有不同。兖州军方面是用麦、菽等研磨成粉,撒盐烘烤,肉汤搅拌,杂以肉糜菜蔬,烘干水分后以水碓重锤成砖状。如是既能长久保存,又便与运输,一块粮砖便可供一名士卒三日之食,食用起来也方便,刀柄捣碎沸水冲食即可。
  桓伊与金玄恭在正堂用餐,吃的也是这种军粮调羹,不免讲起各地军粮的不同:“年前工程院又有妙法,皮囊盛装豚羊肉羹,大釜猛煮,抽干囊中杂气,烤炉阴烘,硬似甲革,收储之后三月不腐,随取割食,妙在囊里软香尚存……”
  讲起王师后勤特别是口粮的供给,金玄恭也是不免叹为观止。旧年他在辽东乡土,哪有这么多巧妙口粮可食,军事紧急之际杀马生啖都是常事。王师的高昂士气,与这方方面面的优越也密切相关。
  乡户想要得于赐食,必须有户中丁力入内再以每户人口取食。于是门外又是一连串的呼喊声,一直到了正午时分,选拔才正式开始。
  选拔的标准也很简单,首先便是体格威武,相貌端正,抱举石墩,拉弦开弓。曲周乡民还不算是际遇最悲惨的一群,此境旧年乃是羯国腹心,在羯主迁都之前,还能保证一定的安稳,因是很快便挑选出将近三百人的备选。
  但凡参加挑选,都能得于一口吃食,而加入备选中的要更加丰厚一些。桓伊原本还打算挑选几个识字乡民作为书吏培养,可惜除了那个吏首潘甲之外,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勉强识得十几个字,索性便也将这老翁一并收养起来。
  不当家不知盐米贵,单单这半日喧闹,便耗去四十多斛的口粮,不过也总算是组织起了一支乡义队伍。
  这将近三百乡丁,桓伊又在其中择优选出八十多人,算是正式的团练成员,喜在其中居然还有二十多个习射的猎户,金玄恭又慷慨支援了十张弓并数百废矢。
  行台军政分离,他们眼下虽然都在前线,但毕竟分属不同,特别资货方面不能通用,一旦被军法督营查出是有大问题的。
  但也并不是没有变通之处,除了那白十多个团练乡丁之外,剩下的乡义则被桓伊编入吏户之中,给他们分派一些襄军事务,如喂马、整械、修缮营地之类,以工换酬。
  之后桓伊才开始真正梳理县务,曲周城池并不大,所谓城墙只是高不足半丈的土坯墙垣,城内城外其实并没有严格的划分。
  乡户本身也没有什么资产,目下所居的院舍都是早前乡斗夺来,其中城池东北方向已经被王师驻军征用,剩下的地方桓伊也没有做出调整,只是宣布开始施行宵禁,种种秩序都吩咐乡义团练维持起来。
  所谓破家值万贯,乡户已经赤贫到近乎一无所有,若再打他们那微薄家财主意,那是逼得人发狂作乱。想要让人恭从守法,威令之外又不得不以利益巩固。
  桓伊眼下所拥有资本也乏乏,索性将王师支援的剩余口粮一并支取出来,百数斛军粮下塞杂草,装了足足十几架板车绕城而过、运入县署中,让乡户们看到,仓中有粮,心中不慌,跟着县尉便能有口吃食。
  之后桓伊又组织人力在县城周边并左右山丘戍堡附近放火烧荒,开辟出几十顷荒田。虽然眼下已经入了深秋,寒冬将至,已经难以再屯垦,但田亩意味着希望,这些举动也让乡户们对未来隐隐有了希望。
  荒田开辟出来,却不能按户均分,首先还是满足乡义乡勇并县署吏户。虽然腹中仍是饥肠辘辘,但户籍名下有田,也让这些乡义、吏户们对于所谓的县署有了初步的认同感。
  这些杂事都是顺手完成,桓伊最重要的任务其实还是扫除隐藏在乡户中的奸邪。
  曲周距离上白不过几十里路程,羯军多游骑,一旦真想攻打曲周城,半日可达。金玄恭城中守军不过千数,即便是加上跟随桓伊同来的援军,也远远不足两千人,且多为步卒,城池狭小逼仄,真有恶战发生,其实是守不住的。
  羯军所以留下曲周城不攻打,其实主要还是贪图这一路王师的后勤补给。只要有这一路驻军在曲周,王师就不得不源源不断的提供补给,这就给羯军劫掠提供了机会。
  此前将主胡润贪功冒进,夺取曲周之后却在羯军游骑的压制下后继乏力,曲周这一路王师便也陷入进退两难境地,就算明知道羯军打得什么主意,也不得不继续保持运输,竟有一种花钱买平安的羞耻感。
  金玄恭虽然新到未久,但讲起这些情况来也是羞愤不已。
  “羯军胁迫城内千数人命,迫得都督不得不一再投食。且一旦我军有后退迹象,羯军便汹涌而来,迫我归城。前任周幢主,就是在突围回撤途中力战而没……”
  王师大局上有优势,但却无助于扭转这具体战局上的劣势。兖州军早前机动力不足,就算大举来援也必是步卒,大概上白羯军也希望王师能够大举增援,而后以其游骑优势予以痛击。
  在这种情况下,胡润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方法。而桓伊的到来,就是为了弥补王师当下的不从容。
  曲周左近不独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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