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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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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样的形势下,沈家居然能运作出这样一份奏书,借一群江东隐士之口,打通被堵塞的言路,给了皇帝一个发声的机会,实在难得!
  沉吟许久之后,皇帝下笔如飞。若说此前对于选择沈家托付小女,尚有几分不得已的勉强,那么现在他真是没有一点迟疑了。


第0148章 苑中有诏
  “中书,中书……”
  台城官署内,何充低唤两声,庾亮才蓦地由怔怔出神清醒过来,继而轻咳两声,端正了一下坐姿,神情肃然道:“次道有何事?”
  看到庾亮略显魂不守舍的样子,何充心内不禁大感好奇。他为中书奉诏郎官经年,往常所见庾中书气度森然,仪容姿态一丝不苟,绝少于人前失礼,近来却常作神不守舍状,行止神情也颇异于常。
  心内虽好奇,但何充脸上却不露丝毫异色。他本非世祚高门出身,能长居台城任事,除了本身才能名望之外,始终恪守“谨慎”二字,非其分内之事,绝不轻言。
  “苑中有诏。”
  对于时下台苑之间的紧张气氛,何充深有体会,听到庾亮问话,并不多言,径直将苑中刚刚传出的诏书奉至庾亮案上。
  庾亮捧起那诏书匆匆一览,首先关注的还非诏书内容,而是皇帝那已经与以前大不相同的字迹。
  以往皇帝的字迹圆浑流畅,收放有度,一如其行事手段风格,刚毅进取,谋而后动,动则必有回韵!然而现在他面前这份诏书,虽然同为一人之书,但较之先前却已大相径庭,折转枯涩,亢极难继,笔力已见枯竭。
  至于诏书的内容,则很简单,只不过是赞扬江东一众处士有贤长之风,各有嘉奖,并着有司于太学碑记此事,以劝勉诸太学生勤于学业,不可懈怠。末尾则是附上了沈家那个少年新作诗篇,那一首《游子吟》。
  看到这里,庾亮嘴角禁不住泛起一丝苦笑,益发意识到君臣之间已经撕裂得难以弥补的裂痕。他知皇帝心中对他有怨念,然而事态一步步行至如今,走到今天这一步,亦非他所愿,他也是迫不得已啊!
  王敦之乱平定后,皇帝便渐渐有些不能自控,满朝高门忠贞贤士皆不属其意,历阳苏峻这种桀骜难驯的流民帅置于肘腋之际,荆州分陕托付于寒流之手!其心迹已是昭然,外廷人人自危。
  面对如此隐患重重的形势,庾亮执政亦是维持艰难,根本不敢有所展露。若止于此还倒罢了,最复杂是皇帝对宗室的扶植让人心悸,宗室乱政殷鉴未远,岂可容此獠牙凶猛之兽复现人间!
  适逢皇帝大病,苑中无主,皇后急诏庾亮入宫。面对这样的形势,庾亮又能怎么做?他只能掌稳禁卫,一旦皇帝果真不治,保证太子能顺利继位,维持住时局的稳定。
  可是皇帝没有死,这就把庾亮摆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他已经是进退两难,要么惭然而退,闭门不出,要么保持现状,静待转机。
  庾亮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把持禁中的权臣,时势所迫,也是逼不得已。随着君臣彼此生隙,他已经不能再退了,否则时局不知会糜烂成何种模样!
  皇帝欲为公主选婿,在庾亮看来又是一步昏棋,时下之局,一动不如一静。尤其他所属意的吴兴沈氏,更让庾亮隐有不满,堂堂帝室之女,岂可如此屈就!
  事情果然如庾亮预料一般,琅琊王氏趁机裹入其中。沈氏何德何能,能与王氏匹敌?若王家乘此势复起,日后又该如何去制衡?
  旁人只道他担心沈氏摆脱钳制,因而不愿沈氏得为帝戚,未免过于小觑了他。问题是沈家根本不可能在这场竞争中胜出,又何必硬要勉强,徒惹笑柄?
  皇帝这一份诏书,旨在为沈家发声涨势,但在庾亮看来,不过是将最后一点帝皇尊严托出,由人践踏而已。但其心意已决,庾亮亦不知该如何去劝阻,心内虽有感慨,终究只是轻叹一声,将诏书推给何充,吩咐道:“交付有司去督办吧。”
  何充谨然领命,正待要退出时,忽听庾亮开口问道:“次道,若有你信重者欲求资财相济,许诺日后重偿,不知你会如何做?”
  听到这问题,何充便微微一愣,不明白庾亮为何问起这个问题。按照他一贯谨慎,正皱眉沉吟思忖一个周全回答,却又听庾亮说道:“罢了,随口一问,不必放在心上,去吧。”
  顿了一顿后,庾亮忽然又说道:“沈士居任职外镇,不可久居都中,促其归镇吧。”
  目送何充离开后,庾亮复又坐回自己位置上,心中诸多杂芜念头,很快便又陷入沉思中。
  相对于如履薄冰的时局,此刻更让他一筹莫展的乃是家事。三弟庾条胆大妄为,在京口、晋陵普取人之资财,已成糜烂之势。
  近来随着他对内情了解越深,便越有胆战心惊之感,此事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得多。若仅仅只是收取贿赂或借人钱财还倒罢了,他虽位极人臣,也绝不会包庇亲人而罔顾国法,直接将庾条押付有司论罪即可。
  可是那个所谓的隐爵隐俸,以重利相诱,以朋党相结,连丝成线,线结罗网,仍有蔓延溃烂之势,且其势甚猛,已经非人力能够遏止!
  哪怕面对错综复杂的时局,庾亮都没有感到如此的无力,如此的无计可施。他眼看着倾天之祸一点点压迫下来,一旦祸患爆发那一刻,整个庾家都将化为齑粉,或还会连累时局动荡难宁!
  越是枯坐,心情越是焦躁,庾亮索性站起身来,准备回家去问一问庾条,究竟还有何事瞒着自己。
  ……
  建康城东燕雀湖畔,沈哲子正在这里为老爹沈充送行。
  “庾元规实在可恨,我家态势刚有缓和,中书便连番促我归镇,用心实在不堪!”
  父子二人独处时,沈充便忍不住喝骂连连。
  早先皇帝亲书沈哲子所作《游子吟》,于太学立碑刻之,终于让人意识到沈哲子乃是皇帝属意的帝婿之选,而非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小人姿态,因此整个建康城中舆论一时都有哗然。
  此事过后不久,泰山羊氏便表态退出此次备选。于是最终便只剩下了三家,琅琊王氏、丹阳张氏和吴兴沈氏。
  原本只是看个热闹的人们,这会儿哪怕再愚钝,也渐渐看出了一丝苗头,看似寻常的一次挑选帝婿,到最后竟然演变成一场政治层面的争锋。
  于南人而言,这是一件好事,最后剩下的三家,有两家皆为南人。于侨门而言,此事意义也变得重大起来,一旦琅琊王氏负于南人而落选,则不吝于一个侨门失势的信号。尽管眼下执政者仍为侨门,但这件事却会在南人心里埋下一个种子,驱使他们不断去冲击挑战侨门的政治垄断!
  有了这样一个政治氛围的前提,吴兴沈家已成南人之光,若再有人妄加非议,则必遭无数南人群起而攻之。而沈哲子那一首《游子吟》,亦在这种氛围下传唱一时。
  老实说,这样一个局面并不是沈哲子乐于看到的,尤其在皇帝即将死亡的前夕,实在不利于皇位的更迭。但身在局中,谁又没有一点不得已,若其他几家肯守规矩,而不是背后操纵舆论去唱衰他家,他也不会玩到这么大。
  而且造成这个局面也非沈哲子一人之功,皇帝的配合才发挥了最大作用。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皇帝确实愿意选他为婿,想想以前对这位老丈人诸多调侃腹诽,实在不当人子,以后不能那么做了。
  但既然皇帝敢这么做,则意味着最起码性命应该还能维持一段时间,沈哲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唯有一鼓作气,将那些阻碍他阖家团圆、家庭和睦的第三者、第四者统统扫出局外!
  听到老爹这么抱怨,沈哲子呵呵一笑:“眼下局势日渐明朗,父亲再留都中已无必要。会稽夏税将要起运,儿迎娶公主后也要归乡全礼,父亲此时归乡,正合时宜。”
  沈充听到沈哲子这话,心中虽有愁绪,但还是忍不住笑斥他一声,旋即又叹息道:“时下这个局势,我怎么放心将你一人留于都中啊。”
  “向年入都,形势较此仍劣,儿亦能安然踏过,眼前些许纷扰,又算什么!”
  沈哲子确是自信满满,此前他所担心的,是自家对于皇帝的想法只是猜测当中,并没有得到证实,因此事态会如何发展,一直在模棱两可之间。现在皇帝已经表态,他实在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眼下由于皇帝本身的处境便已经堪忧,他的表态并不能取一锤定音的效果。但这份支持,对沈哲子而言却极为珍贵,有了这份支持,他便有了坚持留到最后的理由和依据,不必再担心中途会被宗正筛取掉,亦或迫于物议非难而自己退下来。
  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剩下要做的,就是把琅琊王氏和丹阳张氏一一踢出局外。他甚至不能忍受这两家同样再留到最后,与他站在一起接受点评挑选。
  “你们不屑跟老子并列,老子更不屑跟你们并列!我们翁婿一家亲,岂容你们这群杂鱼作祟!”
  皇帝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对自己予以支持,这份信任不可谓不厚重,因此沈哲子心内对皇帝的好感也是激增。因为这不吝于在用最后的政治生命托了他一把,假使沈哲子最终还是不能娶到公主,可想而知皇帝所面对的会是怎样内外失和、上下离心的局面!
  单凭这一份厚恩,他就要认真考虑以后要如何弄权,把几个小舅子从孤家寡人的宿命中解救出来,这未尝不是一种报恩。


第0149章 义士报恩
  时下人情交际的风气,沈哲子比较受不了就是送别。他能够接受的画面是道旁拱手,挥手而别,江湖虽远,后会有期。
  时下的风气却是太墨迹,一场送别宴从上午到傍晚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想想待会儿天黑不便上路,老爹再回城住上一晚,第二天出城继续送别一次,也是蛮尴尬。
  于是他索性自己先回城去,不再留在那里浪费时间。
  时下形势虽然渐趋明朗,但要再进一步却也尤为困难。沈哲子自有必娶公主的理由和依据,其他两家何尝不是如此?不说琅琊王氏,单单丹阳张氏对于成为帝戚的渴望和需要便比沈家还要热切得多。
  仔细算起来,沈哲子就算娶不到公主,其实沈家也足以自强自立,只是没有足够的政治资本而已。可是对于丹阳张氏而言,这个问题却关乎到整个家族的存亡断续。
  侨门南来,江东高门政治上失势是一个大势,丹阳张氏也不能免除。其家地处京畿要害之地,政治上的失势便直接影响到乡土实资的损失。朝廷于丹阳郡裂土侨置琅琊郡县,便不吝于在其家身上下刀子。
  相对于其他地处吴会的高门,丹阳张氏根本就没有退避的余地,只能深刻介入到变幻莫测的时局中,才能争取一片家业立足的空间。若能成为帝戚,不只政治和名望上的收获,整个家族的生存空间都将得到极大改善。
  所以,当皇帝表态帝婿属意沈家时,泰山羊氏亦因顾忌物议而退去,丹阳张氏却仍在坚持。
  同为南人世家,丹阳张氏的优势并不逊于沈家,甚至还犹有过之。门第清望上,张氏远非沈家能比,至今张辏缘H蔚ぱ艨ぶ姓蚣胰创游奕说H沃姓啊
  在时下,中正官又名大宗师,一个家族有没有人担任过州郡中正官,简直就是区别高门与次等门户的硬性指标。这与当下势位完全无关,哪怕时下中枢政局实际掌控者庾亮,他若贸然出任一郡中正,都会被物议攻讦不止。
  沈哲子最乐观的估计是,如果能在他有生之年,为沈家争取一个中正官,那就已经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原本一场帝婿竞选,渐渐转为南北政治对冲,不独对沈家有利,对张家同样有利,甚至张家所获得的利益比沈家还要大得多。因为相对于新出的沈家,张家无疑更得南人民望,而且不乏高门支持,就连庾亮都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对张家的支持。
  所以,要除掉张家这个竞争对手,反而要比琅琊王氏更为棘手一些。
  沈哲子回家之后不久,纪友便来拜访,进门后将一个尺余见方的木匣递给了沈哲子,神情颇多抑郁:“你要的东西。”
  沈哲子打开木匣,便看到里面装满纸轴卷宗,随手拿出一卷一览,上面密密麻麻记载了历年来丹阳张氏与乡民之间的冲突或是犯禁之举。譬如私设市门、私修水埭、违规荫庇等等,虽然没有什么大的罪状,但积毁销骨,如此大量的错失,一一交付有司去查证的话,这过程便足以将一个清望高门名声毁成渣滓。
  这些乡土罪状之实,若非经年比邻而居,旁人又去哪里搜罗。所以沈哲子明知张家底子不干净,却苦于无从下手,只能求助同居丹阳的纪家帮忙搜集一下。
  “多谢文学,今次若能成事,文学当居首功!来日我夫妻必当奉酒以谢。”
  有了这样一个有力工具,沈哲子心情不错,便笑着对纪友开个玩笑。
  纪友却无多少欣喜,坐在沈哲子对面神情寡欢道:“我知维周你向来坐言起行,不容失败。但做这许多事,值得吗?皇女贵则贵矣,终究难攀,非小民良配。那位公主,你连见都不曾见过,既不知其相貌,又不闻其脾性,维周你心内难道就无彷徨?”
  沈哲子听到这话,不免微微错愕,旋即便有感于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的失职。这种谴责古代盲婚哑嫁陋习的言语,居然由一个土著用来教育自己这个穿越者,真是不应该啊。
  不过话说回来,沈哲子从开始动念决定娶公主,一直就是将之当做一个政治目标予以挑战,公主的相貌脾性并不在他考虑范围内。假使公主这两项都不出色,但沈哲子最起码政治意图达到了,这也是他应该承担的代价,又有什么可彷徨的?
  不过再看纪友郁郁寡欢的样子,沈哲子略加思忖,便明白这家伙为何如此。他老师纪瞻去世已经两年有余,再过月余,纪友服丧期便满了,人生将要开始新篇章。这家伙大概还未做好心理准备,因而心情有些忐忑。
  纪友今年已经十八岁,丧服一除,便意味着婚娶、出仕这些人生大事将要接踵而至,这对年轻人的心态调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就算不考虑他老师纪瞻的因素,几年相处下来,沈哲子与纪友也算是私交甚笃,此时见纪友郁郁寡欢,便笑问道:“文学心内可有何打算?”
  纪友听到这话后,便忍不住长叹一声:“我不愿效世家膏粱平流进取,虚窃名爵,又不知该仰何自立于世,担当家业。维周,你素有智计谋略,不知可有以教我?”
  听到纪友这么说,沈哲子倒是颇有感触。他家在这年代,虽然也算勉强列入高门,但豪武之风却仍浓烈。严格说起来,他在这年代唯一真正接触过的清望高门子弟便是纪友了。纪友眼下这状态,倒可以称得上是这个时代士族子弟的一点特征。
  这一类人生来享有特权,衣食无忧,教育优越,也不欠缺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和激情,对于时弊有着自己的认知,不乏坚持和操守。但却并无超出这个时代的眼光和格局,没有革除时弊的勇气和能力,那一点无处寄托的坚持和操守无从依托,便渐渐消磨殆尽,最终与世道同流合污。
  纪友向沈哲子请教,沈哲子自己却还在摸索前行,并不知自己所坚持的道路是否正确,又能给他指点什么迷津。沉默半晌后,也只是说道:“事从缓急,生而于世,总有不可推却之事要担当。先拣此一二事,做出些许成果,彷徨应去,格局自成。”
  纪友听到这话后,神色更苦:“眼下我最应担当之事便是婚配,族中长者近来多论此事,可我眼下委实没有这种兴致。唉,与你谈论这些,你也不明,我还是寻沈二郎一醉解愁去!”
  原来这家伙还是为情所困,沈哲子对其背影竖起一个中指,旋即视线又落在那满满一匣子的丹阳张氏罪证上。
  第二天午后,沈哲子在家中接待了丹阳郡府长史张兰。
  张兰并不知沈家为何邀请他来,进门后便满脸虚假笑容,说道:“郡府诸事忙碌,竟不知士居兄已经离都。不曾拨冗相送,真是愧对良友。”
  “长史勤于任事,心系国计,岂敢强邀以致因私废公。”
  沈哲子亦是满脸虚假笑容,实在是时下的舆论和两家的关系,彼此之间便不容半点真诚存在。
  彼此落座,张兰便笑吟吟打量着沈哲子:“士居兄此时离都,贤侄你独留京中,若有困惑难决之事,千万不要客气。我与士居兄旧谊深厚,绝不会袖手旁观。”
  沈哲子心内一哂,嘴上还在客气:“多谢长史回护,我家与都中亦颇多尊长故旧,倒也谈不上独留京中。今日邀请长史过府,所为还是一桩前事,冒昧相询,不知郡府对于早先突袭晚辈那人,追查可有眉目?”
  听到这话,张兰神情便有些不自然,干笑两声旋即才说道:“唉,说到此事,确为郡府失职,至今仍无头绪。既然贤侄你又言此事,我倒想请问,不知贤侄可有一二内情相告?”
  这话说的有几分不客气,就差直斥沈哲子纵走凶徒如今又来问贼踪,简直不知所谓!
  沈哲子倒不以为意,闻言后只是笑道:“郡府做事自有方略,小民岂敢置喙。不过长史既然言到内情,我这里确有一桩内情相告。”
  说着,他于席上轻敲案几,过不多久,便有一名仆从将木匣子奉上,摆在张兰案头。张兰见状神色便是一奇,下意识望向沈哲子。
  “这一方木匣,乃是今早凭空出现在我家偏庭之中,原本上方附以血书,言到偿谢旧日义释之恩。只是那血书实在有碍观瞻,已被家人焚之。至于这匣内之物,则更是触目惊心。家父已离都,我亦不敢专据独裁,因而请长史前来一观。”
  沈哲子笑语道。
  张兰听到这里,神情更有几分凝重,小心将那木匣打开,取出一份纸轴一览,神色顿时一凛。他下意识抬头看看沈哲子,却见对方只是微笑,并不流露心内想法。
  “此匣内卷宗极多,长史是要在此细览,还是归府详读?”沈哲子适时问上一句。
  张兰嘴角微微一抽,旋即挤出一个生硬笑容:“哈哈,这些卷宗一望可知便是伪造污蔑,何必细览。不过,贤侄所言此为凶徒送来,此事当真?”
  沈哲子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血书留言确实如此,但我家人也不曾见过那人踪迹。究竟是否属实,还要靠郡府搜查。”
  张兰心内暗恨,面上却不好流露什么不满,还要多谢沈哲子告知此事,又说道:“此匣中物事涉那凶徒,我要带回郡府取证,不知尊府是否还有存留?”
  沈哲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那人居心何在,名为报恩却为此等恶事!如今心内已是深悔前日将之纵走,惟愿郡府能及早将人缉拿归案。”
  眼看满满一匣子自家罪状,张兰哪还能淡定居此为客,当即便起身告辞。沈哲子将之送出府门,眼见张兰上了车,突然又开口道:“突然记起一事,我家尚有一礼赠与陆府二公,眼下却是无暇拜会。便请长史顺路转送,有劳了。”
  张兰此时哪还有心思计较这些小事,眼见沈家人将一个锦盒塞进他车厢中,然后便疾令车夫驱车而去。


第0150章 竖子陷我
  建康城南长干里,因靠秦淮水道,贯通东西,连接南北,乃是建康城最繁华所在。丹阳张氏祖宅便位于此,因此地士庶杂居,人员杂芜,因而张家大宅颇有些超出规制的建筑规格,乃是先帝特旨允许,可见张氏在国朝所享之尊崇地位。
  张兰的牛车过门直趋中庭,待下车后他疾问几名侍立庭前的门生:“我大兄可在家中?”
  得到肯定回答后,张兰便捧着那个木匣急匆匆行向张辏谠荷幔谐黾覆胶笥址愿酪蝗说溃骸俺的谏杏幸唤鹾校徊⑷±础!
  张辏Т耸闭谛√杏爰该隹托郎鸵环鳎心耸且幻绞砍终榷校袂轫б猓颂魅唬奈瘛K档秸庖环骼蠢辔蛔な拢耸钦抨'近来颇为得意之事。
  近来他休沐在家,闲极而出门游逛,偶在小长干大市一肆中发现这一幅画作,由其笔触格调当即便觉不俗。待将这画作买来,与一众同好丹青之道的友人闲而欣赏观摩,渐渐推断出这一幅画作应为画圣卫协所作《高士图》其中一幅,不知因何流传于外,竟被张辏Щ垩鬯叮梢桓稍踊踔刑粞〕隼础
  张辏а藕玫で啵湮廾畋剩醋愿菏都埽谑钦饧卤愠晌晕恋氖录#棵慷家肴颂峒埃痪跹岱场
  “卫公之画法,形准而意壮,笔巧而神清。诸位观此衣带,似有乘风而舞荡,气贯而形盈之感,这正是卫画的妙趣之所在啊!”
  张辏е缸呕髟尢静灰眩肀呒该趴臀蘼凼欠窳炻缘玫秸饣髅畲λ冢挤追椎阃犯胶停僭拚抨'几句识鉴之能,于是便宾主尽欢。
  或是近来听到此类赞赏太多,张辏У挂膊⒉还谛老玻皇切τ锏溃骸拔矣帜挠惺裁椿垩郏还鞘抖喽选9鄞宋阑睿狡涫Σ懿恍烁檬窃跹木钪剩豢上Р苁险婕>伲两褚参拊狄还邸!
  江左善画者,卫协虽称画圣,然举世公认仍列于其师曹不兴之下。曹不兴之画号称吴中八绝,侨门南渡之初,王廙被北人举为江左书画第一,常遭吴人讥讽那是不曾见过曹不兴画作,妄自尊大而已。因而雅好书画者,皆以能观曹不兴画作为人生幸事。
  其中一名宾客下意识道:“我倒曾有幸见过曹氏真迹,乃是一尊卧石之虎,观之遍体生寒,令人不敢细览,确为画中极致。”
  听到这话,张辏酥虏唤笤觯ξ实溃骸安恢未晒鄣茫俊
  “便是曹氏故里,吴兴沈氏堂中。曹沈前代素有联姻,因而曹氏……”
  那宾客讲到这里,话音蓦地一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
  张辏叛院蠛呛且恍Γ辉俣嗨凳裁矗袂榧淠蜒谑F渌思疵τ肿苹疤猓皇窍惹扒峥旎队涞钠找皇奔淙词遣辉诹恕
  正在这时候,张兰疾行步入厅中,到了张辏砬岸锛妇洌抨'脸色蓦地便阴郁下来,对几名宾客摆摆手,说道:“今日尽兴,诸位各自归去吧。”
  待众人依次离开,张辏Р糯蚩爬挤钌系哪歉瞿鞠唬渲芯碜诓莶莘匆槐椋袂橐娣⒗淝澹辽溃骸澳巧蚣易咏擦耸裁矗俊
  张兰便将先前在沈家彼此交谈内容再复述一遍,神色忡忡道:“大兄,你觉得这沈家子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重要吗?”
  张辏Ы切┚碜谂自诹税干希肷砜孔藕玻噶酥刚爬迹桓庇杂种鼓Q钪栈故侨滩蛔√鞠⒌溃骸澳巧蚣冶揪颓逋恢阌趾伪毓首鞔厦鞴亩巳デ玫俏殴闹挛鬯遥 
  张兰听到这话,神色也是一苦。当时都中污蔑沈家已成风气,他恰好处理一桩讼案与沈氏有涉,随手为之哪想后来会有这么多波折?
  归途中张兰已经将那些卷宗细细览过一遍,更加觉得事态有些严重。百年传承的大世家,若说处处与人为善,绝少乡里纠纷,那怎么可能!
  这些卷宗所记录的都是小事,寻常时节根本不值一提,但最惊人之处在于详尽、量大。其中有的罪状,就连张兰都不甚清楚。
  但亦有一些却是不耐深究,一查就会暴露大问题,比如他担任句容县令时,家人私营水埭,致使水淹田舍死伤二十余人。若顺着这一件事查下去,便能查到当时任晋陵内史的张辏Ы杩路崽炼侥墒僖窕А5路崽劣质且蛔竦纳凭伲蠼は匾蚨美抨'因此功位居九卿。
  在不损国计的情况下,为自家谋取一点实惠利润,对时下这些世家大族而言,已经是极有操守的行为,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但在南北对冲的时下,一旦被人揭开,只怕就会有人借此咬住张家不放,一路追究下去。到了那时候,什么见不得光的底色都要泛起来!
  “就算真有这么一个义士存在,又哪知我家这么多事情?大兄,你觉得是否纪氏暗助沈家?”
  听到张兰仍在纠结于这些罪状来历,张辏е迕嫉溃骸把巯孪胝庑┯泻斡茫垦巯伦钪匾牵巧蚣易咏桓阏庑庥挝克忻挥写媪簦坑蟹裨俳桓鹑耍俊
  张兰听到大兄之语,便有些赧然,嚅嚅道:“我一时情急……”
  张辏б膊患耐爬寄芨鸢福皇亲约撼烈鞯溃骸吧蚣易蛹热唤庑┙桓悖闶遣辉复蠖筛辏胍任壹抑讯恕:撸馊孀拥故瞧牡媚烁钢纾 
  “不过,若论各家底色,沈氏岂能清于我家!他家豪霸乡里多年,年初来更于吴兴大动水土,岂能没有一二违禁之事!你即刻派人快行去吴兴,搜罗也罢,捏造也罢,旬日之内,我要一份与此足量卷宗摆在案头!”
  张辏Ю湫Φ溃朗履チ罚窕岜徽庵中〖苛┱鹕遄 I蚣蚁胍焦业眯业圩冢趺纯赡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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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即刻就做好了应对之策,张辏裉床⒉磺崴伞6杂谡〉坌鲋拢庑松蚴纤淙坏玫交实坌胖厥粢猓谒壑胁⒎侵饕允郑喷鹜跏喜攀恰1暇股蚣倚鲁雒呕В逋胁睿坏萌送
  正因有这一份自信,张辏Р庞绕浣魃鳎蛱ǔ墙雌瘴⒚睿吮芟映ぞ蛹抑胁蝗ス偈稹K易魑先烁呙庞肜喷鹜跏隙钥梗裟芙男业檬ぃ耸钦瞿先巳禾宓美拇笫隆
  沈家只顾一己之私,却不顾南人整体利益,妄图以互相攻讦而迫他家知难而退,在张辏Э蠢矗蛑辈皇洞筇宓搅思悖∧训郎蚣易尤衔揖退阃顺觯浼揖湍芙胪跫衣凼じ海考蛑毙埃
  况且张家也不能退,他家世居丹阳,时局一丁点微小的变动,都能让家业动荡不已。前年王敦为乱,张辏渚佣贾校胰俗拥苋从胁簧倥扇ネ醵卮Γ褪窃し牢蘼勰囊环绞じ海杀<乙挡皇А
  然而这一点私心布置,却在皇帝检阅六卫时暴露无遗。六卫多为丹阳子弟充任,当时皇帝便意味莫名笑谈一句:“卫中将尉缘何无张?”
  当时纪瞻卧护六卫,纪氏子弟亦多居卫中。丹阳两家由是形成强烈对比,张辏棵肯氲秸饩浠埃几斜樘迳U蛉绱耍液蟾骷揖愕梅馍停┱攀衔抟蝗说镁簟>」芑实垡恢辈辉罹浚抨'却始终不能释然。
  眼下张氏得以备选帝婿,这个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别家仕途失意,尚能归乡为田舍翁,他家若退,家庙都无处立足!
  其实若抛开其他不谈,张辏б膊⒉痪醯米约以谡庖怀【赫心芡晔ど蚣摇I蚣沂莆徽。虺湟咽悄先说敝械镁糇罡哒撸乙咽堑坌募涡碇摇U攀衔ㄒ豢沙频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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