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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4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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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杜家有着杜赫显在行台,对于乡资多寡,杜彦已经不甚在意。他更加注重的,还是继续加深与行台、或者干脆说与吴兴沈氏的亲密关系,像是此前暗中推波助澜、帮助沈劲名扬于外,这在杜彦看来要远远重要过乡土中些许田亩、奴仆中的得失。
  之所以乡野中与韦家碰触不断,主要还是因为难免有一些短视族人,往年辛苦良多,至今心有余悸,一旦得于趁势,难免贪欲滋生。两家共居杜陵一县之内,而且往年韦氏也不乏欺压杜氏的旧事,如此一来,自然冲突不断。
  这一类的人之常情,哪怕杜彦也管束不了多少。更何况他所忌惮的也根本就不是韦家,只是担心族人过于放纵、贪鄙过甚从而招致行台反感,因此只要族人们并不明目张胆违反禁令,仅仅只是从韦家那里夺取一些乡产,在他看来也无伤大雅。
  毕竟历数乡土豪右人家,哪一家不是这么过来的?但随着积怨越多,哪怕杜彦本身眼界高、不恋乡土资财,久而久之便也渐渐相厌。
  这一次韦楷私底下联络乡宗,很快消息就传递到杜彦这里。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打听,韦楷刚刚走访完毕,便有迟疑不决的乡户人家前来拜见他,询问他的意见看法。
  毕竟这件事能成与否重点还在大将军态度如何,而韦氏受行台所厌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想要打听大将军脾性喜好如何,自然还是要问一问杜彦。
  杜彦得知此事,当即便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且不说大将军宽宏与否,韦楷敢于筹划这些,最起码犯了行台两个忌讳。
  第一是不该乡情串结,这本来就是韦氏屡屡遭受打压的重要原因之一,乡士抱团,这在行台治下是最值得警惕的。杜彦虽然不在行台任事,但早前走入河洛,杜赫见他重点便叮嘱此事,语气不乏严厉,让杜彦明白这是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区。
  第二则是居然敢于谋算方伯大员,姑且不论行台宽大与否,这在任何一方势力中,都是一个绝对的忌讳。若仅仅只是因为乡声滋扰便裁撤两千石大员,那么行台公器分授的威严又将何存?
  杜彦能够带领家人安守于乱世乡土,最不缺的就是狠辣,眼见韦楷胆大包天、居然敢于如此犯险,他更不介意送上一程。所以他这里吩咐家人前往走访韦楷前往游说的人家,先定出一个釜底抽薪的毒计,就待韦楷发动之后,便给予一记绝杀。
  之后他更亲自前往后殿去求见李弘,并将乡徒串结准备攻讦他的事情详告对方。李弘乃是京兆首长,虽然对杜彦也乏甚礼遇态度,但杜彦对之却不敢怠慢。
  乡徒串结攻讦其人,他又早早知情,明显李弘又不是一个心胸开阔之人,若不提前告知,事后回想起来而作迁怒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李弘得知此事后,自是满脸阴郁,但也并未即刻表态,只是匆匆入内去见大将军。杜彦在外等候片刻,又过一会儿则是江虨行出,叮嘱杜彦稍后抢先发声。
  杜彦尽管心内多有不解,同时心里也有些不愿意,他还想坐观韦氏在韦楷的愚蠢举动下彻底触怒行台呢。可是江虨从内殿行出,大将军正在居室,很明显这是出于大将军的授意,杜彦又怎么敢拒绝。
  想到这里,杜彦又偷眼看了一看大将军,见其儒雅俊美的侧脸,心中却满是凛然。如果说最开始接到这指示他还有不解,明明这是一个一举铲除韦氏的良机,而行台也最为警惕这些乡基深厚的豪右,何以大将军竟然放弃这个机会而不用?
  不过到了现在,杜彦也渐渐想清楚了,此前他觉得韦楷愚蠢,但其实他的这种图谋也实在不可称之聪明。
  韦楷串结乡人准备发难,而他则串结乡人做局,一样的犯禁。除此之外,他又借刀杀人、妄图将行台势力引入到他们的乡斗之中为他所用,也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说到底,他对行台的力量还是乏于一个深刻认识,乡性难除。大将军若真想铲除韦家,又何须什么借口!
  杜彦想到入神处,后背也渐有冷汗沁出。大将军所以安排他宣讲那一番明显漏洞百出的论调,既是把他当作一个石子做问路之用,也是对他的警告与敲打。
  三辅官员顾及杜赫的面子,多多少少会给他家一些无伤大雅的关照,可是他这样宣说一番后,虽然没有直指实际的人事,但三辅之内上上下下官吏对他难免心存抱怨,即便不会刻意打压,之后也很难再得什么人情关照了。
  继而他又不免想到,若是韦家那个小子如果没有聪明到体察出内中意味,而是随之起身附和他,那么大将军又该要如何应对?
  一念及此,他额头不免又沁出一丝冷汗,忙不迭晃了晃头颅,甚至不愿就这个问题深想下去。


第1282章 南来必死
  且不说落座于殿上的杜彦与韦谌感想如何,坐在下方一众时流当中的氐酋伏洪却是满怀的失落。
  刚才宴会中止的时候,有人前来将他唤到一处,口述一番说辞并叮嘱他稍后于殿上得于暗示便起身陈述。伏洪也是人老成精,当即便领悟到其中颇有玄机,因是不敢怠慢,绞尽脑汁才将这一番说辞默诵在心,满心期待的等着于殿上发言。
  伏洪本身便乏甚义理、典故的造诣,对于被人强行灌输的这一番说辞也有欠理解,可是随着听完杜彦于殿上的陈辞后,再将自己默诵的这些内容稍作对照,便自然有了一些心得理解,心中顿时便觉一团火热,明白自己的机会到来了。
  好不容易等到杜彦那个老家伙陈述完毕,伏洪也并没有急于起身宣讲反驳,因为他还没有接到暗示。此前于京兆官署外过于张扬以致身陷囹圄,至今都还没有了结,也让伏洪感受到势弱于人的悲哀,实在不敢再自作主张。
  可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大大出乎伏洪的预料,随后起身的京兆韦谌发言内容竟与自己所默诵的这些意思吻合,只是措辞稍有出入!
  这不免让伏洪大感意外,心中暗忖莫非吩咐自己的那个人还找了别人?不过这想法很快便被他自己给否定了,他虽然欠于经义、典章的造诣,但于人事一途还是不乏识见,自己心中稍作思量,便也渐渐有了认识,同时心内也越发的凛然。
  此刻殿中氛围热烈,时流俱都根据那前后不同的两种观点讨论不休,颇有一种相坐论道的包容氛围。伏洪并没有加入其中,只在心中冷笑不已,这些关陇时流们大概是想不到,一场灾祸刚刚与他们擦肩而过。
  伏洪可以想象到,当杜彦论述完毕后,韦谌并没有起身予以反驳的话,而殿中其他人也因苦于严刑峻法而同声附和杜彦的论调,等到自己站起来将那番论调吐出,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如此浅显直白、深切时弊的道理,就连区区一个胡虏氐酋都能有所洞见,可是这群冠带华族居然无顾于现实如何,一味吹捧那些迂腐的旧调,究竟是见识不及,还是别有用心?
  大将军亲临关中,盛情款待一众乡贤,结果只看到这些所谓乡贤们朋比为奸、乡情勾结,又会有怎样的感受与反应?
  越就这个问题深思下去,伏洪不免便越发的凛然并惋惜。既感慨于当中所蕴藏的权变之凶险,又惋惜一个明显可以趁乱而进的机会错失掉。
  他将心情稍作收拾,于下方远远望向落座于大将军席畔的韦谌,眸中多了几分羡慕与正视。世道中聪明人实在不乏,自己是得人耳提面命、机要相授,其中利害尚且不能在短时间内揣摩至深,可是这韦谌却能通过自己的察言观色而得窥上意,也的确不愧是关中英壮之选。
  京兆韦氏目下处境艰难,对此伏洪也有耳闻,但眼见这个韦谌今日的表现之后,伏洪已经明白,且不论韦氏其他房支之后际遇如何,必有此人一席之地!
  心中感慨的同时,伏洪也意识到自家的不足,虽然他早年也有称豪于关陇之间的风光,于陇道上出出入入,部族人众也都深谙汉俗,但扒开这一层浅表,骨子里仍然不褪胡虏的见识与格局,凡有所求,必以力相搏,一旦势力不再,便没有了其他谋身求存的本领。
  以力相搏、弱肉强食,看起来是一个立足乱世的根本道理,但其中的风险同样巨高。譬如几年前王师西征,伏洪满心热切打算趁乱牟利,部族精勇力量直接被杜洪的乱军堵在了咸阳城里,拼死并侥幸才能活下来,但是部族力量也在此役之后被消耗一空。
  之后再有感于关中王师对于诸胡部族的敌视态度,伏洪为了保全部族存活,不得不做卑事姿态。结果又因为自作主张、过于张扬,如今更是全族身陷囹圄,前途未卜。
  这个韦谌的作法,给伏洪带来了极大的触动,那就是该要如何敬事强者。除了裂目以争和摇尾乞怜之外,还有一种既能得于体面,还能得于嘉许的方法。
  只是这个方法对个人素质要求实在太高了,伏洪已经是部族中少有的深谋英断之人,且机会已经被人送入手中,却还是被这个韦谌半道截取。若是自家也能出现一两个这样的人物,他又何至于脸面丢进的谄媚奴事?
  在众人热烈的讨论中,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夕阳渐渐西垂,大殿中光线也渐渐黯淡,更多的灯火被点了起来。殿中众人俱都深受这种热切气氛的感染,更加踊跃的加入到诸多事务的讨论中来,并没有人察觉到几名武士匆匆登殿,向坐在上方的雍州刺史桓宣耳述事务。
  桓宣脸色变了一变,摆手示意几人退下,而后便趋行至大将军席畔,同样耳语一番。大将军听完后,脸色也是稍稍一变,于席中稍作沉吟,便站了起来。
  众人虽然讨论热烈,但大半注意力还是集中在大将军身上,眼见其人有了动作,便纷纷停下了讨论,作仰首受命状。
  大将军察觉到殿中气氛变化,便抬手笑语道:“诸位请继续,诸多妙论使我受益匪浅,不必以我为念。”
  说罢,他又转头吩咐恭立在侧的从事陈逵一定要将时流妙论俱都详录在册,供他之后阅览。说完这些,大将军才环视左右,在桓宣、李弘等人的簇拥下匆匆离开大殿。
  大将军意外退出,且还带走一众关中文武要员,不免让众人心情忐忑,接下来也实在没有了议论的兴致,只是焦虑不安的坐在殿中窃窃私语。
  离开大殿后,沈哲子便匆匆步入旁侧一座重兵把守的阁堂中,待到桓宣等人也跟随入内,才沉声道:“事态究竟如何,从速道来。”
  “河东传来急报,言是河北石季龙近来伪诏频出传达塞北,名爵相授……”
  桓宣神情严肃,上前说道,并担心自己了解不够翔实,又派人将刚刚抵达的信使传召过来。
  河北石季龙大军陈设太行山东麓,一副要大举用兵于并州的态势,并且遣使远通塞胡,以陕北、河套之地为诱饵,鼓动那些塞胡南下。
  “塞上诸胡可有什么动态?”
  待到听完信使的汇报后,沈哲子才又说道。
  想要详细回答这个问题,此刻征战于陕北的萧元东自然才是行家,不过陕北战事要紧,大将军西巡关中倒也并没有召他入见,只是派人走访了解情况。
  陕北、河套之地,旧年一直是匈奴人所占据的区域,之后刘渊逆取,也少不了来自这些境域匈奴人的助力。永嘉之后,作为一线阵地的并州刘琨、幽州王浚接连事败,也令得北胡再无制约,河朔之上遍地胡膻。
  桓宣等人之后各作陈述看法,关注重点大多还是放在河北的石虎身上,认为石虎此举是为了攻取并州但又因实力不足,担心王师于河东北上插手,联结塞胡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塞上群胡眼下而言各自集聚,一盘散沙,还远远不足成为王师的劲敌,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加强河东的力量,以待随时北进参战、夺取并州。
  然而沈哲子却有不同的看法,并不如此乐观。眼下虽然胡祸华夏,但相继而起的屠各和羯胡内附年久,早就不负游牧民族的风俗,如果不考虑华夷有别,言之内患都不为过。所以包括行台文武在内,对于真正的四夷边患还是乏于一个正确的认识。
  沈哲子却是明白,无论屠各还是羯胡、尽管也给华夏大地带来极大的伤害,但是继之而起的那些边胡才是真正的来势汹汹,且踏在前辈胡虏的尸骨上,也变得更加顽固难除。眼下其众势力虽然仍是微小,但若加以忽视的话,很快便有可能发展成为糜烂之灾。
  “无论如何,陕北、河套绝对不容塞胡染指。即刻传告萧忝,暂停一应攻伐事务,肃清周边,为大军营造驻地。并传告河东薛涛,召集军府武备、待命发往陕北……”
  沈哲子思绪快速转动,发布一条条指令,并对桓宣说道:“稍后几日,请桓侯尽快组建关西精军,一俟成军即刻调往陕北,与弘武军并力痛歼塞胡!”
  讲到这里,他脸上已经隐有狰狞:“塞胡不动则已,敢有入寇之众,来多少、杀多少!阴山豺狼骨肉,俱要肥我河套沃土!”
  眼见大将军如此决然表态,桓宣等人便不再异议,即刻点头应命,只是又说道:“河东军力若是抽调过甚,防务或有不足啊……”
  沈哲子闻言后便也点了点头,河东这个地方,乃是盘活整个西面战略的大中转站,绝对不容有失,特别是在北面的并州还在石生控制中的情况下。
  目下河东周边共驻兵五万余众,除了薛涛的两万河东乡曲府兵之外,还有谢奕并原弘武军将主李炳所率领的潼关守军三万余众。
  此前各方稳定,即便有战事也都烈度不强,这些守军绰绰有余。可一旦将两万府兵抽调走之后,地方上难免防务不足,再从潼关抽调的话,一旦北面的并州发生什么异变,应变兵力便有些捉襟见肘。
  “传告路永,水军即刻西进入驻蒲坂。韩晃引部速归河内……”
  河洛多年兴治,早已经变得稳定无比,倒也不需要再将韩晃这员大将留下来镇守。沈哲子又指了指沈云,说道:“奋武军休养半年,也该要动起来了,就不要随驾同返,你速归营召集将士整顿行装,先往荥阳暂驻。”
  这一番军务调整,不可说是没有漏洞,特别是路永的水军抽调到了黄河中游,会令下游的几处要塞短期内乏于策应而有孤立。奋武军机动力极高,放于野战,完全可以弥补这个漏洞。
  只是几方军众调动,难免会出现一段时间的混乱,所以之后沈哲子便又让人传书黄河下游的谢艾、沈牧、李闳等众人,叮嘱他们各自做好防区的守卫警戒。


第1283章 思玄舌巧
  强权者当国,最大的好处就是应变、决断及时,特别是在行台目下已经半拥天下的情况下,能够在决策这一环节节省出大量的时间,一旦应用到实际的征伐中,便能创造出大量的战机。
  当然,强权当国首先也要保证决策正确无误,若真出现了什么错误,所带来的后果也是灾难性的。
  待到军务调整吩咐完毕后,沈哲子又转首望向李弘,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调动,自然少不了政府系统的配合。虽然各方军府的创建,一定程度上取代了政府方面对于军事的作用,但是大量舟车、牲畜、资货、劳役的调集,也不可能完全将政府闪在一边。
  李弘见状便也连忙起身道:“三辅上下必倾力筹措,绝不贻误军期。”
  李弘的保证,沈哲子还是非常信任的,想了想之后还是说道:“关中新定未久,不宜骚动乍起,军务紧急诚是一桩,但也不可过于让民情喧扰。”
  关中入治未久,早前四方并无强敌,战事进展也都是一路凯歌高奏,如果骤然兴起什么大规模的调集征发,难免会令人杂念丛生。
  李弘自然明白当中利害关系,他身为三辅首长,政令施行方面权柄较之桓宣这个雍州刺史还要更高几分,且行台向来支持力度极大,自然有能力做到互不相扰。
  讲到这里,沈哲子便又顿了一顿,继而开口说道:“冯翊王景略,目下暂治何事?罢了,让他转任北地郡长史,暂领太守事宜,督助军事吧。”
  李弘听到这话后,心内不免一惊。王景略之名,他也听说过,的确是一个干吏人选,早前在行台尚未收复关中的时候,便能在冯翊小营局面,之后也都频有事功积攒,目下正居冯翊别驾的位置,已经算是少年显达的一个代表人物。
  大将军将其转任北地郡长史并暂领太守事宜,名位上算是一次提拔。但冯翊位列三辅,乃是关中精华所在,北地郡则要偏远一些,目下甚至没有勘定具体郡境范围,所辖不过泥阳、富平、义渠道等寥寥几县,从实际来看,倒像是一种明升暗贬,从关中富庶位置上被发配到了边荒地域。
  但事情又不可以此论,大将军之前诸多军事调度,很明显是要在陕北大动干戈,远略河套之地,北地郡作为关中北面边郡,当中得有多少事功机会实在难以衡量。
  王猛从冯翊郡府一个属官被安排到北地主事一方,很明显是重点的关照啊!其人大凡稍具才力,助军有功,日后自然也能越趋显赫。
  李弘身为京兆首长,对王猛这样一个后进自然谈不上嫉妒,他比较好奇的是大将军何以对这个年轻人如此重视,数年之内居然从区区一介白身渐次提拔到治郡的高位,而且历次职任都是最能磨练才干的位置!
  他与大将军结谊于江东,自然也知大将军与这个王猛没有什么特殊关系,而这个年轻人除了出身馨士馆之外,也实在不具备被大将军雅重的特质,甚至就连才力多少,也是在任事之后才逐渐彰显出来。
  至于在此之前,何以大将军能够慧眼识珠,将之发掘出来,李弘不免有些好奇。苦思之下,也只能归因于大将军有意栽培馆院学子,而王猛也不负所望,在其中得以脱颖而出。
  李弘一方面感慨馆院学子之幸运,一方面又拱手道:“目下三辅郡县之内,虽然也政令通达,但仍不乏缺职待用。我观大将军今次携来馆院少流多具风采,不知可否择其秀才各作选用?”
  沈哲子西巡带上那些馆院学子,心中本来就有这样的打算,闻言后便点点头说道:“那些学子倒也才力小具,可作任用。但论及庶务诸端,还是失于稚嫩,扶助之余也不可纵容过甚,才力高低尚在其次,若是品格不足,直接黜用。”
  讲到这里,他便又笑语说道:“其实今日宴中,关陇时流也都不乏贤能涌现,倒也可以广引量才为用。”
  李弘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大将军心情不错,对于关陇时流特别是那个应答得体的韦谌是有几分改观。
  闻言后他便点头说道:“关陇之内诚是多士,只是我就任此境以来,诸多章制草创废中,因恐乡士攀于权势,乡情混淆,因是不敢大作举贤。”
  沈哲子这么说,倒不是怪罪李弘嫉贤妒能,乏于举荐才力野贤,这本身就是即定策略,关中适乱年久,纵有才力之选未必能够适应行台的做事风格,李弘一番酷烈打压,除了兴创制度、打击乡豪之外,也是在对这些乡士敲打改造。
  如今看来,改造的成果还算是不错。而且关陇士流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群体,就算是行台章制再怎么完备,他们所具有的乡情基础也都不容小觑,长久将之阻隔在行台统治之外,并不利于真正的长治久安。
  “古贤都有言易子而教,治学谨慎,骨肉之情都不可循就。牧治之选,更甚于学。后汉失政,最错便在于徇旧。官爵势位,饮食富贵,俱为公器分授,乡里表率宗户,频以乡势乡誉当选,则难免乡情混淆,公私不分,章制遂废!”
  东汉政治,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色就是所谓的循吏久守,即就是一个官员,动辄留任一地十数年乃至数十年之久,人非圣贤孰能无私?一地之中长久的权柄把持,自然会营造出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之后世族越来越壮大,与此关系颇深。
  此前由于行台势大之态还未完全彰显出来,而且东晋朝廷的法统性在北方也欠于足够的说服力,行台施政地方,难免也要稍稍借助乡情,选择亲近行台的地方乡宗代表就地为官。
  但是随着关中入治越趋平稳,整个天下战略大势被彻底盘活,官员规避乡籍、易地而治也成了当然之选。
  关陇士流今次表现确是不错,没有明显的乡情串结抵触行台法制的劣迹发生,但就算是要选用他们,沈哲子也绝不会将他们放在关中。如果这些人不乐意离乡,那也就对不起了,老老实实做一个在野乡贤还倒罢了,敢有什么别的心思那就实在是找死!
  “那么之后宴会还进不进行?”
  江虨又上前一步请示道。
  沈哲子闻言后便点点头,说道:“思玄与我同归,至于弘度兄等,各自劳任去罢,不可因此懈怠正务。”
  这一次各方力量的调度虽然规模很大,但事实上塞胡带来的边患压力也不算太大,沈哲子所以警惕,还在于不可姑息养贼,那些塞胡敢有爪牙妄动则必铁血回击,就是要杀得他们胆寒,杀得他们不敢南窥!
  李弘等人闻言后便依次起身告辞,在兵士的护送下离开龙首原上的这座石城,匆匆返回长安城去了。
  “宴会之后,各方时流归乡,还要有劳思玄处理。余者还倒罢了,特别凉州来人,张公今次倒也算是礼谨,我想有劳思玄西行一程,请你将他嗣子送返河西金城,顺便拜望一下凉公。”
  江虨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看了一眼大将军坦然的神情,心里则在默念极力说服自己,大将军这是就事论事,绝不是在公报私仇!
  如李弘等人居治关中,了不起得罪一些乡野豪右门户。但江虨就厉害多了,主要的事情就是涮着张骏来玩。
  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江虨所以见恶于张骏,倒也并非特意如此的搞针对,只是他职事之内所附带的一个结果。早前天下大乱,甚至江东也多不平静,唯有张氏统治的河西得于偏安,自然不乏关陇乃至于中州人士远奔河西而避祸。
  江虨主要的任务,就是走访联结这些颇具旧誉的在野贤能,像《关陇门第考》是一桩,还有那些避祸河西的时流,他也都频作邀请,号召这些人东归返回行台治下。如郭荷之类的硕儒宗师,也都是在江虨的努力下才离开河西,返回关陇。
  被人如此频频的挖墙脚,凉州的张骏对江虨感官如何便可想而知。据河西传来的一桩逸事闲闻,据说之前有人进献给张骏一只能学人语的异鸟,被张骏生生扼死并拔出鸟舌,感慨道:“此舌故不如江思玄言巧啊!”
  江虨听到这传闻时也只是微微一笑,心知张骏对自己可谓恨极,不过他也并不怕,且不说张骏远在河西根本就收拾不了他,就算他走入河西为张骏所执,肯定也只能对他礼遇相待。
  可是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来到了,江虨张张嘴,却不知说什么,虽然他也知道张骏不敢对他如何,但毕竟自己在人家眼中已经是一个鸟人了,可想而知此行不会愉快。
  沈哲子见江虨愣了一愣便笑道:“此行以鸿胪节出,除礼送张重华外,思玄你还要近窥凉公心意如何。塞北军事再动,河西倚望,不得不防。”
  江虨闻言后便点点头,心知张骏早前失于陇上,心中肯定多存不忿,或就有寻机找回面子的打算,如今关陇虽然安定,却又有塞胡将要南下的事情摆在面前,对于凉州也的确需要稍作敲打。
  而且听大将军的意思,又要将自己提为大鸿胪,名位小升半格,张骏除非是不想好了,否则更加不敢对自己羞辱乃至伤害。
  但尽管有这么多的理由,他还是觉得大将军坦然表情下仍有别的意味在闪烁。


第1284章 不负七尺身
  待到大将军返回殿堂,殿中众人又连忙起身相迎。只是看到大将军身后只剩下江虨一人,至于桓宣等文武诸人则不见了踪迹,心中不免疑窦更深。
  特别大将军虽然仍是儒雅淡然的模样,但眉宇之间却也有几分厉色隐现,那种大权在握、漠视生死的威严气度更是呼之欲出,仿佛一柄无瑕美玉所打磨成宝气内蕴而又锋芒毕露的锐利璋器,使人不敢迎头对视,自有一股压迫感让众人心情都变得忐忑起来。
  虽然大将军仍作寻常姿态登台落座,但众人也都隐隐猜度应该有什么事情发生,更加好奇的如同百爪挠心,又担心此事或于他们各自有涉,偏偏又不敢直接开口发问,一时间心情可谓烦躁至极。
  最终还是杜彦恃着有杜赫这一层关系,壮着胆子似随意状开口说道:“桓侯他们几位,莫非是因厌于乡士陋声,才抽身而去?”
  沈哲子闻言后便笑起来:“他们诸位,本就各自职劳在身,此前所以出席,只是担心我独当乡士贤流,或有彷徨情怯,难堪众望。幸在众位乡流待我友善,使我如沐春风,他们自然也就弃我这无聊闲人而去了。”
  众人听到这话,俱都附和一笑,心中却默念应该胆怯彷徨的是他们这满堂乡士才对。只是沈大将军不愿多提,他们自然也不好再作穷问,只能将这一份好奇、不安压在心内。
  沈哲子返回后,便从陈逵手中接过速记的各种言论,翻阅一遍后,才又抬头说道:“今日集宴诸位,本是取意消遣同乐。不意乡贤标立,雅论诸多,使我受益匪浅。先贤旧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此诚至理名言。受教之余,我也不免惭愧,王业兴复,正需广采群力,共铸金瓯,行台负此使命,竟一时不察致使众多美士闲卧乡土,才力虚养不能令世道得益……”
  众人听到这话,心跳不免加快起来,因恐打扰大将军的思路,甚至就连自谦的话语都不敢多说几句。
  “行台取士,自有章制。并非怠慢贤流,只是包括我在内,也都是微力负大,艰难前行,不敢夸言具备中朝名流臧否识鉴之英明,能慧眼辨识才器深浅、旷达包容,因是也只能将才选之责付予规令。或有倾世大才,人不能识其渊博、法不能量其深浅,不屑与我庸才共举,我也只能惭愧抱憾。”
  沈哲子讲到这里,便又抬眼望向众人,继续说道:“但若诸位不因我浅薄而存意疏远,又能恪守行台取士章制,愿以才力兼济天下,则行台必不相负,王命共担,公器分授,牧治苍生,同赴盛世!野贤落寞,是三公失责,怀才不遇,沈维周难辞其咎。之后刺史府尚有征贤之礼,还望诸位乡贤才力踊跃应征,而我并中州群士也将在行台虚席相待!”
  殿中众人听到这里,心头纵还有杂念也都尽数抛在脑后,一时间俱都变得无比热切。此前他们所以困扰落寞,除了行台政令实施所带来的压迫之外,主要还是因为没有一个稳定通畅的渠道加入到行台统序中来,自然难免有行台看不起关中人士的牢骚。
  可是如今沈大将军公然宣告,之后行台要大规模的在关中选拔士流分授职事,虽然对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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