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汉祚高门-第41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不久之后,暖阁内里便响起了悲哭声,而听到这哭声之后,沈哲子心弦也是不由得一颤。旋即,又有温氏家人打起布幡将沈哲子围住恭送出来,这是避免丧者气息沾染宾客。
  很快,温峤的死讯便传遍了建康。而沈哲子在抽出这半天时间为温峤或者说为一个时代送行之后,又陷入了繁忙的事务中不能自拔。
  温峤的死,也可以说是一个标志,意味着一众南渡中兴的老臣俱都永远离开了他们为之奋斗一生的世道。而整个世道却是在此之前便已经踏入了新的时代,无可遏止!
  虽然还剩下褚翜、陆玩等三朝臣子,但这些人俱都难得世道整体的承认,对世道意义之大也远远不是王导、温峤、郗鉴等人可比。
  温峤的丧荣被安排的规格极高,朝哀三日,比及中朝安平献王司马孚故事,追赠太傅,谥号文献,祀以太牢。
  借着温峤丧礼之事,沈哲子又统筹众力,将各种典章礼节重新进行了一次整编。这一次整编,主要还在于裁汰大量的冗礼、繁礼,各种礼章制度大大简化,所谓王业客居,不修重礼。
  而后又按照这一标准,为此前动乱中去世的郗鉴、刘超等人补办丧礼,各作封赠。
  包括王导的丧礼在内,仍然是拾取衣冠将之以中兴元辅规格下葬。但也仅止于此,王导的始兴郡公爵位被废除,在建康城南划分一乡名为顺节,封其嫡孙王混为顺节乡侯守庐续嗣。
  曾经权倾朝野,一度王与马共天下的琅琊王氏,于江表载籍者仅仅只剩下这一点以及被废为庶人的王羲之一脉得以存续。或许其他还有余者幸存,但其身份已经不被世道承认。
  忙完了这些之后,已经时入七月,而荆州的消息也同期抵达,庾怿代表荆州上下表示接受中枢一切调整安排。
  与此同时,谢尚于江北督造钟石完成,以淮南王师一部护送入献江东,自此江表得有雅乐正声。
  经过一轮喧哗之后,晋祚终于再得归安,以中书令钟雅、尚书仆射卫崇、梁公沈维周等众臣上表请改元启泰,以明年为启泰元年。
  自此,江东局面终于得以安定,沈哲子卸任临时的扬州刺史职任,加大将军、豫州牧,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以明年假黄钺北上洛阳旧都行台出征,总掌征讨六夷事宜。


第1142章 辽地风物
  辽地苦寒,尤其在当下这个年景,情况更是如此。一年有近半的时间都是大雪弥漫,冰霜冻土,真正适宜耕作时间不过三四个月光景,一些生长周期过长的作物根本就存活不住。
  目下生活在这一片区域的民众主要是东部鲜卑如段氏、宇文并慕容氏,所谓乌桓故地。譬如三部之中的慕容鲜卑,就是作为胡部义从于曹魏时期跟随宣王司马懿讨伐公孙渊,才得以于辽东立足定局。
  其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慕容鲜卑都是这三部之中势力最弱的,艰难求存。其部族真正得于强大起来,还在于前一代的辽东公慕容廆。
  慕容廆的确称得上是边地东胡之中难得的雄才之士,尤其其人将部族由偏远的辽东迁移到更加地近晋边的大棘城,并于此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汉化改革,制度上效法中朝,生产也渐渐由原本的渔猎向农桑发展。
  慕容廆时期,正是中朝时局混乱,两赵交攻,原本比其更加强大的辽西段部鲜卑也无可避免涉入其中,兼之本族中内斗不止,大量晋民逃往辽地,继而依附于慕容部族羽翼之下。
  慕容廆初年,鲜卑慕容不过万数户,可是待到其暮年,治下领民达到十数万户之多。尤其其部族核心所在的大棘城,更是集聚民众数万户之多,可以说是自司马懿焦土伐辽之后,辽地所崛起规模最大的城池之一。
  这当中,自然大部分都是北逃的晋民以及被慕容氏所兼并的众多杂胡生口。晋民们之所以选择依附慕容氏,除了慕容廆本身政策开明,也在于其部族汉化较深,天然给那些晋民以其他东胡部落所不能给到的亲近感。
  甚至慕容得姓就有一桩轶事,言是当年追随司马懿伐辽的首领莫护跋喜戴步摇冠,而步摇讹音慕容,因是得姓。莫护跋便是慕容廆的曾祖父,其事迹已经不可追,但由此也可见慕容氏仰习诸夏衣冠传统由来已久。
  慕容廆去世后,其子慕容皝继位,继而慕容部便发生了东胡部落最常见的兄弟阋墙的内讧,慕容仁占据了原本的辽东故族聚地,整个慕容部因此分裂成了两部分。
  原本这应该是关乎整个部族存亡的大危机,无论此前还是此后,都有许多东胡部落因为这种原因而由盛转衰,乃至于最后消亡,包括段氏和宇文氏在内。
  可是慕容廆留下的底子非常雄厚,哪怕是已经分裂而彼此敌对,但这两方各自实力也都不是左近一些小部族能够随意挑衅。
  而且正在这时候,中原石赵内部也发生动荡,石虎集结大量兵力围剿辽地杂胡,收其部众而为驱使。鲜卑各部之中,段部与宇文部本来都是有力量挑衅慕容部的,甚至慕容部内讧的一部分就是由于段部的挑拨,慕容皝兄长慕容翰叛逃投入段部。
  可是在石虎的穷攻之下,段部首当其中,其首领段辽溃败东逃,却又被此前所收纳的慕容翰反水,与慕容皝一起将段氏余部吞没大部分。
  至于势力范围更偏东北的宇文部,这一任的首领宇文逸豆归同样是僭主上位,本就群情不附,且宇文部本身实力便比不上段氏,在面对气势汹汹的石虎大军的时候,只能选择归降。
  所以在如今的辽地,除了石赵屯守于段氏故地的大军之外,仍以慕容部为最强。而慕容皝在吞下了段部残余之后,声势也渐渐恢复过来,一定程度上抵消了本部分裂的恶劣影响。
  不过在没有了辽西段部这一缓冲存在后,慕容皝便需要直接面对石赵兵锋所指,而且还要面对北方宇文部的频繁骚扰。
  原本段部初亡之际,慕容皝势力已经外探到了辽西,可是随着石虎的继续进逼加上辽地其他势力的推波助澜,慕容皝原本吞下的辽西之地尽数吐出,甚至大本营之一的昌黎都受到石赵兵锋威胁,迫得慕容皝不得不退守大棘城。
  慕容皝诚然是胡中不可多得的英主,可他所面对的对手却已经不再是辽地杂胡这种区域性的敌人,而是曾经一统北方的石赵。尽管石赵也经历内乱,加上南面晋军王师北伐尽取黄河以南,仅仅只保留下了河北疆土。
  但就算是这样,石赵的底蕴和能够集结的战争能力也绝非眼下仍然陷在内讧分裂中的慕容氏能够匹敌。
  正因如此形势迫人,以慕容皝之能早前也要身受石虎所开出的权位诱惑而选择投向石赵,结果被石虎反目一击,失去相当一部分精锐兵力,甚至连爱子都被废掉。
  如果不是因为辽地恶劣的地域和气候环境使得石赵只能在固定有限的时间里发动攻势,再加上自立于辽东的慕容仁并没有趁机落井下石,慕容皝才能保住大棘城一片区域,不至于步了段辽的后尘。
  眼下的大棘城,便是慕容氏名义上的大本营所在,也是宗庙所在。
  得益于慕容氏尤其是慕容廆长达几十年的经营,大棘城所在可以说是辽地目下最为繁华的一片区域,原本的密林荒野开垦出大片的农田桑园,多达十数万生民聚居于此,大棘城便位于这一片区域的最中央。
  若是在盛夏之际来到这里,也多能看到男耕女织、鸡犬相闻的祥和画面,与中原一些城邑都没有太大的区别,根本看不出来乃是一个胡人部落的聚居地。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统治这一片区域的虽然乃是慕容鲜卑,但真正创造出这一片辽边乐土并作长久维持的,还是大量逃难而来的晋人民众。耕织乃是晋人本业,自来号有白虏之名的鲜卑慕容部,虽然在很早之前便定居于此,但于营建方面却是收效甚微。
  大量晋人的到来,带来了先进的耕织技艺与经验,慕容部受惠于此,才逐渐摆脱了此前那种渔猎谋生的主业。
  辽地乏甚开发,类似大棘城周边这样大片的农田桑园,几乎是绝无仅有的。而没有稳定的农耕作业单纯依靠渔猎的话,单位区域内所产出的物资实在不足以养活太多的部众人口,所以原本的慕容氏也如其他的杂胡一般,整个部族化整为零,以小团体觅食于这一片山水之间。
  从这一点而言,慕容廆率领部众们徙居大棘城正式定居下来以耕织谋生,对整个慕容部来说意义是巨大的,自此才有了建立起稳定且有效统治的可能。
  否则慕容部必然也要向其他杂胡部落一样,或是一盘散沙集聚不起来,要么聚集起来只能通过频繁的寇掠维生谋食,而后由于大量青壮的战死而实力损耗,最终被其他更强大部族兼并同化。
  不过就算是这样,慕容部也并没有彻底的转变为农耕形态,仍然在相当程度上保留了原本的部落习性。慕容皝继承了大棘城这最大的遗产,而他的其他兄弟们也都各拥部众,有着自己的领民和兵力。
  也正因如此,内讧才会成为权力交接的常态。慕容廆的其他几个儿子都保存着不小的独立性,像是实力强的慕容仁就能选择直接独立,而像慕容翰这种母系卑贱的庶子也因为才能卓著而被其他部族所拉拢。
  时下正值七月,正是一年中最为适宜耕作的良时,所以大棘城周边郊野俱都是劳作的农人,田野里则生长着大量的菽、粟等作物。
  慕容部在耕垦方面政令可谓宽简,民众们凡自作垦荒,无论开垦多少,俱都划入其人名下,且几乎没有什么赋税。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晋人民众们就福乐满足,生活在天堂一般的人间。辽边久乏开垦,密林横生,而且每年适宜耕作的时节实在太短,垦荒非常的困难。一片农田要送荒地养成树田,往往需要四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而在这垦荒其间,田中所得根本就不足糊口,需要别的劳动来补充。就算是名下田产养成了熟田也并不意味着就会有稳定产出,扣除干旱酷寒等恶劣的天气环境,郊野中还横生大量野兽,虎狼游荡伤人频有发生。
  慕容部治下虽然赋税几近于无,但那是因为征税手段的缺失。他们又另一种剥削民众的方法,就是每年秋日尤其是秋收开始,便大规模的狩猎郊野,名为护民护田,实则就是在征用民资。
  民众们一年收获的大半都要在这一时期上缴养军,否则就意味着将自身完全暴露在虎狼之下,不会有人来保护他们的人身和财产。
  而且慕容氏不独对小民宽简,对本部中的权贵更是近乎放纵。大棘城周边这些农田,其中过半都是那些权贵的私人庄园,劳作的农人则同属于他们的财产农奴。侵吞良田,豪取民户,这一点根本不受制约。
  郊野中一条河沟近畔的草地上,有一群骑士们正在飞奔狩猎,追赶一群惶恐逃窜的鹿兽,为首乃是一名十几岁少年,头戴着白狼皮做的风帽,整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
  其人年纪虽然不大,但弓马却是极为娴熟,手持两石强弓,每有扣弦发矢则必有猎物倒地。如此精湛骑射技艺,就连身畔一众拱从者都远远不及。
  而这个少年,正是辽东公慕容皝爱子慕容霸。


第1143章 谋杀封氏
  一行人在野地中逐杀未久,那一群猎物已经死伤殆尽。眼见视野中挣扎飞逃的活物越来越少,慕容霸颇有意犹未尽之意,又驱令随员们继续扩散开搜索驱逐新的猎物。
  “都尉,不是群卒懒慢,实在今日猎获太多,若再诛杀下去,只恐稍后猎物都搬载不下啊!”
  一名随员上前,苦着脸小心翼翼说道。
  慕容霸听到这话,脸上不免流露出些许失望,手指空弹着弓弦忿忿道:“一群蠢物,既然知道我今日出城行猎,怎么不多带一些车板!”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却已经有了战场杀敌的经历,且因功被父亲用为骑都尉。他也常常以此为美,命令身边随员以此相称。
  “卒等确是愚蠢,但也实在是因为都尉技艺高超,勇冠诸军,行猎半日就杀获这么多的猎物,实在不是卒等拙才能料啊!”
  那随员脸上挤出一丝谄媚笑容,恭维说道。
  听到这话,慕容霸仍存稚气的脸上才流露出些许笑容,继而又爱不释手摩挲着手中强弓并鞍上佩刀之类器具,叹声道:“我虽然勇能,但也多亏这些得自中原的利械搭配才好啊!”
  慕容霸幼来壮勇,因而得到父亲喜爱。早前封弈南行在晋廷的淮南都督府得到一批精良械用运送回来,其父便赏赐一批给了慕容霸。勇武之人看到这样的精良械用,正如好色者看到倾国倾城的美人,那喜爱之情怎么样都按捺不住。
  此前慕容霸一直都在大棘城北面军伍中防备宇文部的侵袭骚扰,并不得闲,今次放假归城便忙不迭让人取来这些械用出城试手,一试之下那种喜爱更是溢于言表,只觉得唯有如此强械才配得上自己一身勇武。
  一行人在左近徘徊片刻,其他随员们则散开收捡沿途射获的猎物,将之堆放成高高一堆。很快后方几驾马车赶上,随员们又将那些猎物搬载到了马车上。
  “丈夫自当纵马奋进,司马安坐车上,可是少了许多快意啊!”
  眼见自己斩获如此丰厚,慕容霸也难免少年沾沾自喜的卖弄,在马背上指着其中一辆车上的年轻人笑语道。
  年轻人名为阳禄,右北平人士,眼下正担任慕容霸的军司马。这个阳禄的父亲阳鹜乃是慕容皝所任命的司隶,也是目下辽地排名靠前的重臣,将阳鹜之子派给慕容霸为军司马,由此也可见慕容皝对这少子喜爱之情。
  阳禄听到这话,便笑着摆手道:“或车或骑,各得所乐。都尉乐此阔行,我则乐于静览意趣,虽有异趣,但也是各有所得啊。”
  慕容霸年纪虽然不大,但武勇之余也是不乏机敏,自知北平阳氏在辽地非同寻常门户,阳鹜又是父亲所倚重臂膀,因此对阳禄也不敢过于失礼,闻言后虽然不甚认同,但也只是笑笑并不反驳。
  他看到车上自己先前为了减重而卸下的甲胄,心内又是一动,行上前下马披挂在身,继而望着阳禄笑问道:“以司马所见,我之此态较之岛夷沈维周何如?”
  阳禄此前也曾随同使团前往淮南,自是见过江东沈大都督,此时听到慕容霸的问题后便笑着摇头道:“沈维周其人不愧南士优异之选,使人望见便觉雅重,言行类比辽东公。但若论及弓马英武,仍是其人不及都尉所在。都尉勇才不独秀于辽边,即便较技中原,也实在乏人能及。”
  北平阳氏在辽地多有超然,就算慕容霸乃是辽东公爱子,阳禄也不必对其一味迎合。他这么说就事论事之余,其实也是觉得慕容霸这么比较还是有些不自量。
  无论从哪方面而言,辽地能够跟沈维周比较的应是辽东公那类人物,慕容霸虽是少武英雄,单就眼下来说两者还是乏甚可比性。
  慕容霸少年心性难免好胜,对于阳禄弦外之音也能听明白,闻言后便冷哼道:“南人多崇虚美,不意司马竟也持此调。我倒觉得那沈维周应是誉大于实,假使我为彼方官长,若能得于如此精械,再简募壮勇,三年练军,三千军士足够直扫贼庭,岂能容其继续骄狂存世!”
  少年难免狂烈志向,阳禄闻言后也不在这方面与其细作争辩,转而欣赏起周遭的景致。
  眼见阳禄不答,慕容霸也觉扫兴,注意力很快便又回到身畔的精甲良械:“今次封公南向载运这些械用,正为当下族内所缺,正宜整编精军,扫荡四面之敌,痛击贼赵。可惜父王却不听我言,偏要分赠于众,又怎能发挥出最大物用!”
  虽然目下慕容皝对外宣称仍是晋廷所封辽东公,但内部一切都已经自比王制,这倒并非只是单纯的贪慕名位,在稳定内部人心方面也有需求。
  “中原械用精良,但也非凭空拾得。未来若想大宗取用,还需集货商贸得来。辽东公分赠及众,正是为了示人以利,来日才能广募物资来作交换啊!”
  阳禄又耐心解释道,辽地人、物也非辽东公独掌,尤其在慕容仁分裂的情况下,辽东公想要持续运作此事,就需要获得广泛的拥戴。当中所牵涉的考量,绝不是慕容霸所考虑的这样简单。
  慕容霸闻言后脸色不免略显羞红,他正是一个急于发表看法但又乏甚周详考量的年纪,阳禄所言这一桩,他真是没有想到,因此难免自觉有些尴尬,视线一转又望向搬抬猎物的随员们训斥道:“搬抬轻慢一些,稍后我要拣选一些佳品鹿皮奉献给父王!”
  很快一行人便结束了游猎,往大棘城返回,途中渐有人饥马乏,慕容霸便又转念说道:“我记得伯父有一庄园正在近畔,且先去他家中稍作休整。”
  他口中所言伯父乃是慕容翰,慕容翰早前出逃至段部,此前又背叛段氏,帮助本族侵吞段氏余部,且其人确是才能卓著,因此慕容皝也并未再以此怪罪,对其多有倚重,眼下负责统军应对来自北方宇文部的侵扰压力。
  慕容霸正在慕容翰麾下为将,对于这位骁勇善战的伯父不乏钦佩,甚至不乏引为榜样,因此平日也多往来。
  慕容霸一行抵达慕容翰庄园的时候,恰逢慕容翰也正在府上,亲自出面接待了这位侄子。
  慕容翰母族只是卑贱,并无多少遗泽助力,全因才干而为父亲慕容廆所喜,也正因此待到慕容皝即位后,对于这个兄长多有猜忌,迫其外逃。因此旧劣,哪怕是又为部族创下大功,慕容翰在归来后也是分外低调,在慕容霸面前甚至不敢以长辈自居,言中也不乏奉承。
  慕容霸这个年纪,本就不具备沉静城府,兼之又在自己敬佩的长辈面前,言辞更加随意,将父亲此前赏赐给他的盔甲弓刀摆在慕容翰面前大加夸赞。
  慕容翰在看到这些械用后,也是忍不住大叹精良,品质之高远远不是辽地所产能比得上的。但是除了赞叹之外,慕容翰心中更多还是尴尬。
  封弈从中原带回一批强械的消息他自然也知,可是早前慕容皝以此封赏众人的时候却漏掉了他,可见这个兄弟对他仍是猜忌未减,眼下即便有用也仅仅只是作态与乏人可用而已。
  慕容霸在慕容翰庄园中停留未久,人马休息好了之后便告辞离开。慕容翰将其人亲自送出庄园,返回之后席上已经另坐一人,正是他的幼弟慕容评。
  慕容翰今天在此正是为了招待慕容评,双方会谈被意外到访的慕容霸所打断,慕容评暂退庄内,待到慕容霸离开后才又行出。
  “怎样?我先前所言阿兄是否还存迟疑?万年其人内窄,于我兄弟本来就长怀猜忌,对阿兄你更是不公。阿兄你为家为国创功殊大,可是在他眼中甚至还比不上怀中一个孺子!”
  慕容评眼望着慕容翰冷笑说道:“他自己无能定乱,只能对咱们兄弟加倍提防。若是再被他独享中原利械,日后咱们兄弟想要立身自保则更加艰难!今次封氏自作聪明,见恶于南面沈大都督,玄恭使人来告,言是封氏不除,咱们休想能再得于中原物助!但若能够代劳除掉封氏,咱们俱能沾惠此利!且玄恭也做出保证,只要锄奸成功,他有信心说动沈大都督更增贸利。”
  慕容翰战场上仍是骁勇,但讲到这些阴谋算计,却已经不似早年出逃那般果决,颇有几分优柔寡断:“封氏乃是主上信赖臂助,岂能容许咱们将之诛杀?况且我族这些年能于辽地阔大,所赖封氏不少,贸然诛杀,恐悖父……”
  “我族能得大,自是儿郎勇健争得,怎么能说是仰仗这些丧家豚犬之力!况且先父遗愿乃是咱们兄弟集力互助,即便有悖,那也是有人先为,咱们即便是略作支应,那也是法从自保罢了。”
  慕容评又作语重心长状说道:“阿兄你久在北面疲劳应战,应该也知我族周遭环敌,家门又自作割裂,实在难以久作维持。诛杀封氏区区一家,却能广得中原物助,得以存续之力,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慕容评劝告良久,慕容翰还是不敢开口答应共为此事,末了慕容评起身忿然道:“阿兄既然执念,我也不再勉强。但请你不要宣告于外,待到诛杀封氏、事成之后,我等兄弟也算你出了一份力,所得物力也要允你一分。”
  慕容翰听到这话,神情才略有触动,轻声道:“封氏不乏根深,若真要动手,不可存念独杀封弈一人,必须待其家众集聚,一举覆灭,不留余口!而且其罪必须预作拟定,江东声令不可轻泄于外!”


第1144章 门祭灭绝
  大棘城城址坐落于一片山岭并河谷的夹角,最初选择于此创城时,慕容部远不如今时今日的强大,而且也并不能完全的就耕弃猎,整座城池从无到有逐渐壮大起来,呈现出一种斜向的拉长,逐渐将原野农田纳入其辐射保护范围内,也体现出慕容部农耕发展的轨迹。
  后来部族渐渐强大,时常与周遭势力发生冲突,耕桑之余又有了防守外患的需求,所以城池向西发展的势头逐渐打住,再次回撤到东面的山岭。
  也正因此,大棘城城池布局并不同于中原地区的城邑,整座城池呈现出一种近似椭圆、又近似扇形的古怪形状。
  而且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城墙规划,其中既有土夯的围墙,也不乏木石搭建的篱墙,尤其近年来周边形势转为严峻,在原本的城池之外又增建了大量的防御工事,使得整座城池仿佛一座四处呲牙的怪物。
  大棘城的居民主要还是流亡至此的晋民,倒也并非慕容部特意的关照,而是许多慕容部本族族人并不习惯城池里约束太多的生活,几十年的耕桑并不足以改变他们世代相传的生活方式,更多的族人还是依附于各自的首领,在郊野划分一片独属于自己的生活区域,如果不是战争或者大的祭祀,很少向城池聚集。
  彼此习性的不同,就造成了慕容部眼下略有错位的古怪统治模式,慕容皝作为整个部族的首领,他对晋民流人所能施加的统治反而较之对本部族的族人治理还要更稳定得多。
  也正因为这一点,许多流亡至此的晋人世族在慕容部中地位都颇有超然。从实际上来说,他们是比不上慕容部本身部族内的一些酋长渠帅,但是由于慕容皝要倚重他们的才能和影响力来对此地晋民流人施加羁縻统治,所以对这些晋人世族也都多有礼待,甚至在城池西侧给他们单独划分了一片生活区域。
  当下慕容部所重用的许多晋人世族,其中有两家最强,一个是右北平阳氏,代表人物便是阳鹜,官居司隶,手握执法大权,甚至就连慕容氏宗亲们在其面前都不敢放肆。另一个便是渤海封氏,代表人物封弈、封抽,也都深得辽东公慕容皝的信任。
  类似的境遇,这两家处事风格却多有不同,相对而言北平阳氏要低调一些,而渤海封氏则高调得多。
  封氏在辽东的经营最早可以追溯到中朝时期的封释,其人曾经担任东夷校尉,乃是上一任辽东公慕容廆的得力臂膀,永嘉年间病死在了辽东,当时封氏子弟多在幽冀之间为官,奔赴辽东奔丧,又因当时汉赵势大,华夏之地已经一片混乱,便就此留了下来。
  作为慕容部崛起途中一路追随的晋人门户,封氏在慕容部享有极高声誉,不独慕容廆在世时对其家诸多优待,慕容皝在即位后对封氏也是信重不疑,完全不像他对嫡亲兄弟们的打压提防。
  封氏在大棘城西面独享一片领地,面积广及数千顷之多,虽然真正得以耕作开发的尚不足半数,但却是公认的慕容部领地中最膏腴生产的区域。
  封氏不愧渤海望宗,除了在军政事务上给予慕容皝极大帮助,在领地经营上同样极为出色。领地上除了连绵数百顷的熟耕农田之外,在沿河近畔还修筑了众多的水碓、水磨等工械,桩桩种种乡情风物使人一望便生亲近之感,也令此处成为许多晋民流人定居的首选之地。
  每年七月中旬,分散在辽东各地任事的封氏族人在没有重要事务缠身的情况下,都要返回此地,因为这是封释的祭日,也是整个封氏宗族的大事。身在异国远乡之地谋生,祭祀先人这种事情正是增加宗族凝聚力的最好手段。
  因此不独封氏,其他一些晋人世族对此也都分外重视。
  所以从天气回暖开始,封氏位于大棘城附近的领地就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众多族人们赶回族地。倒不是因为封氏真有这么多的亲近族人,而是因为其家在辽地势大,自然就有许多晋民流人依附而来,或是结亲或是投献。
  封氏对此自热也不会拒绝,无论任何时候,人多势众才能更好存活。封氏之所以得到主上慕容皝如此看重,除了实实在在的事迹功勋,也与他们在流人群体中享有的崇高声誉有关。
  外人只能通过这些看到封氏的势大兴旺,可是真正封氏核心族人才清楚,祭祀先人除了凝聚族人们的血脉情分之外,也是一场商讨营家策略的重要聚会。
  近年来慕容部形势不算太好,所以许多重要的族人都奔波在外,哪怕是临近祭祀正日,像封弈的堂弟封裕仍然奔走于辽西组织晋民流人抵抗石赵而不能返回。
  真正封氏的嫡系族人只有封释的儿孙,眼下在辽地最得重用的便是封释的长子封抽以及孙子封弈等几人。
  虽然慕容部今年整体形势不算太好,但封家却是大有起色,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在于此前封弈率领使团南下,与江东晋廷的淮南都督府达成一些合作,尤其封弈打通淮南关节,得以将中原各种军械运输到辽地来。
  所以封氏族人们对此也都分外关心,一俟返回此地,俱都要认真打听南面形势如何。
  “子专,以你观来,所谓王业复兴之调,究竟有几分可信?若是石逆真将不敌王师,我家是否也该趁此机会早向南面经营?”
  封抽虽然是封弈的伯父,但眼下在辽地势位反而不如封弈,乃是因为他此前主持防守辽东郡,却没能镇压住慕容仁的反叛而被击溃,若非慕容皝尚有倚重封氏之处,小命都难保,眼下也仅仅只是挂了一个虚衔赋闲在家。
  封抽的问题,也是其他封氏族人们关心的重点。这倒不是说他们矢志心向王事,只是因为在他们看来,托命东胡也仅仅只是权宜之计,对慕容氏自然谈不上所谓忠诚。
  封弈听到这问题后便摇头叹息:“这实在太难,在我看来,所谓王业复兴不过只是虚态亢势罢了,所趁者无非羯赵内乱而已。南人羸弱年久,此势又哪能轻易扭转。况且琅琊王系本身也非北面笃定王业继选,任事者沈维周又是南方土宗出身,往年趁乱而进,真要迈过黄河大举用事,胜负仍是难料。”
  “况且,南面尚于浮华日久,不重事迹。就连那个南夷沈维周如此大功,仍然要受到执事高门所忌,难得于完全从容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