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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3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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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杀我阿爷……为什么杀我阿爷?他犯了什么错、他犯了什么……”
  那名衣衫褴褛的瘦弱船工手中紧紧握着一截断矢,箭矢掼入田尼咽喉后很快便被血水浸透变得湿滑,当他用力想拔出来时,枪锋陡然刺透他的胸膛。
  而后刀枪俱都劈来,他手里还握着那箭杆,颓然与田尼倒在一处,口鼻俱有血水沁出,身躯微微抽搐,那瞪大的双眼里倒映着田尼的模样。眼下这两人竟然有几分相似,就连抽搐的节奏都有一种奇异的同步。


第0917章 魏王石堪
  邺城作为河北大邑,历史可谓悠久,古时西门豹治邺,而到了汉末诸侯混战,袁绍、曹操先后居此,尤其曹魏夺汉之后,三台更是成为政权中心的代指。
  就连石赵先主石勒,也有将邺城作为都城的打算,在世的时候便从曹魏故址大修邺城,使得邺城获得完全不逊于襄国的地位和重要性,俱都成为石赵政权核心。
  邺城地处漳水近畔,河北平原的中心,沃土广袤,四野平川,乃是一处绝佳的休养生息之地。石赵威震华夏、一统江北的时候,赵主石勒也多迁民众内附,分布在襄国、邺城这两都之间,繁华远胜于河南,甚至就连偏安江左的残晋朝廷都远远不及。
  随着石赵内乱,更北面的襄国地区几乎无一日不战,所以大量的民众向南面逃亡。如今在河北,人烟最为稠密的便是邺城所在的魏郡以及周围阳平、广平、汲郡等地。而这些地域,恰恰正是魏王石堪所统治的范围。
  随着赵主石勒的崛起,羯国中也崛起一大批的传奇人物,名声为南北所知,比如最初便跟随石勒起事的夔安、支雄、桃豹等胡将,还有右侯张宾、程遐等寒士。
  石堪在这当中,只能算是小字辈,但这无损其传奇,而且随着石赵老人们泰半凋零失势,石堪甚至成为如今石赵内部公认可与中山王石虎匹敌的人选。
  本为乞活军余孽,后被赵主石勒收养为假子,转战南北、屡立功勋,获封王爵,督师淮北将残晋压制得龟缩于淮水之南不敢北望,更在赵主石勒老病垂危之际被引回朝中作为制衡中山王石虎的人选。
  虽然由于石勒猝然离世,国舅程遐把持少君将之排挤在朝局之外。但石堪却并未就此消沉,而是广为将士拥戴,牢牢占据邺地,成为如今河北实力最强的一方。
  这样的人物,在时人想象中那应该是一个俾睨天下、伟岸强势的英雄。但其实不然,石堪本身体态并不强壮,望去不过中人之姿,年近五旬,须发已经变得灰败,额上、眼角已经是皱纹密布,如果忽略其身份权位,更像是一个劳作乡间、沉默隐忍的老农。
  而石堪的性格,也一如他平平无奇的外表,并不是那种锋芒毕露的强势之人,从事于赵主石勒的时候,也不爱发议论,没有什么鲜明主张,但凡有所遣,必勤恳任事,努力完成。这样恭顺且能力不弱的臣子,自然倍受石勒这样的英主信赖。
  随着石勒身死,程遐弄权,国中广传程遐乃是弑君之贼,这更成为石虎讨伐程遐最重要的理由。其实此前麾下也有人劝石堪竖起这个旗号以讨伐程遐,学前赵之主刘曜故事。
  石堪最开始也的确是这么做了,但是察觉到襄国并非不堪一击,兼之石虎又汹涌反攻襄国之后,他便不打算再搀和这一汪浑水,接受了程遐给予的魏王封号,继而便引众返回了邺城。
  究其原因,还是与性格有关,石堪本身并无太强大的野心,并没有那种敢为人先、称雄天下的强烈念头,这也是赵主石勒信赖他的最大原因。
  所以尽管襄国那里打得热火朝天,几乎无一日不战,但石堪却能按捺住不做表态,安心过着自己的割据日子。甚至就连此前刘太后联络他想要迎他进入襄国辅政以取代程遐,石堪都懒于回应,致使刘太后为程遐所鸩杀。
  在对南的态度上,石堪也没有太过热切,在过去这几年的时间里,江东军事虽然强势,但还无法威胁到黄河沿岸。但石堪也并没有热切的向南经营,只是与他的旧部刘徵并陈光那些军头保持着联络。
  包括石堪的这些部将们,随着对石堪这种性格的了解,也渐渐没有了什么敬畏之心,甚至不乏人敢于面争当前,一如眼下这个场景。
  硕大的殿堂里,石堪高坐于上,下方则有数人列席,其中有两人互相怒视,颇有剑拔弩张的模样,似乎一言不合,便要拔刀相向。
  这两人并不是什么生死大仇,都为石堪麾下部将,其中一个名为游垠,乃是广平豪族游氏族人,另一个名为郭时,原石赵荆州刺史郭敬的从子。
  至于他们争执的缘由也很简单,游垠所部驻于漳水上游,其部下饮马放汗之际,有十几匹战马脱离了马群,跑到了下游郭时所部营地中而被郭时的部众截留。游垠派人索要无果,结果双方部众便在漳水附近打斗起来,死伤近百人。
  类似的小摩擦纠纷,在邺城附近屡有发生,原本也只是寻常。但要命就要命在今次参与的双方都不是什么弱类,原本不过十几匹马的得失,越闹越大,最后发展成为双方各拥上前的部众对峙于漳水,眼见就要爆发大战。
  石堪在得信之后,心内也是吓了不轻。
  最近襄国的战事越演越烈,石虎麾下兵力毕集,甚至引入一部分鲜卑助力,似要在短期之内彻底解决掉程遐。而程遐近来也是频频告急于石堪,希望他能出兵相救,甚至不惜兵权尽予。
  而南面也并不平静,小貉子沈维周集结淮南兵力大举北上。虽然此前集众商议此举最大目标应是盘踞河洛的桃豹,但保不齐那南贼胆大包天,直接引众继续北上撩拨挑衅。
  在这种南北局面都将要发生大变的情况下,若是自己所部爆发内讧,简直就是吸引人来攻打啊!
  所以石堪也忙不迭亲派使者,将这两人招至府内,想要略作说和,缓和矛盾,平息这一件纠纷。
  可是说了大半天,这两人态度却丝毫不见软化,反而因为彼此当面而更加剧几分。
  石堪这会儿也是烦躁不已,冷哼说道:“如今南北都纷争,我辈唯有凝聚如一,才可暂保安生。你们两人,都是生民推崇托庇的英类,结果却为区区十几匹畜生得失而失和,刀弓相向,若要传扬于外,是要让人笑我魏国无人!”
  “大王息怒,末将绝非狂悖无视主上之徒,但游贼实在欺人太甚!此獠潜卧乡土,藏奸野途,此前便屡屡使人扰我驻防……”
  郭时听到石堪这么说,收回怒视游垠的视线,转而面向石堪拱手说道。
  “狗贼住口!若是言道旧怨,你所部乌丸胡丑早前……”
  游垠闻言后更是大怒,直接从席中跃起破口大骂。
  “够了!”
  石堪见状,蓦地倾身抖手将手中酒杯摔落在地,继而怒吼道:“今日召你二人府下相见,就是为了调和事端,不再争杀,少伤人命。既然你们都不愿意,速速给我滚出府去,滚回驻处分个生死,来日我再出面收拾残局!”
  眼见石堪陡然爆发起来,席中众人俱都一愣,尤其那两个当事人,怒容呆滞而后消散,神色变幻不定,又过片刻后才分别拜下,口中连呼不敢。
  “往年旧怨,俱都不提。近日因何纷争,我也已经有耳闻。游君所失战马,稍后往馆陶牧场自去补取。郭时你所部杂多,管束不易,稍后清漳营垒分你三座。”
  看到这两人都被震慑住,石堪才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继而又说道:“此事至此完结,你们各自约束所众,若再暗中起衅,我必严惩不贷,明白没有!”
  “末将不敢,谨遵大王口令!”
  那两人闻言后忙不迭说道,也怕再坚持下去会彻底激怒魏王。当然这也是因为魏王语调看似凶狠,但其实也是对他们各有补偿,算不上是吃亏。
  至于殿上其他人,此时目光也都微微闪烁,甚至于觉得这两人如此作态争执一番便各有所得,也是一个求取好处的方法。
  “都退下吧!”
  石堪摆摆手,不耐烦的让这几人俱都退下去,继而整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倦色,幽幽长叹一声。
  他怎么会不清楚这件事处理的不好,简直就是在和稀泥,非但不能收取警示之效,反而要自己拿出贴补他们,难免要更加助涨这些人的气焰。
  但他也有为难之处啊,如今他所众号为十数万,但其实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不过六七万众。而且这些兵众大多都是此前先主在世时所征发的河北良家所组建起的新禁军,想要稳定住这些禁军军心,就必须要依仗广平游氏这样的乡土豪宗。
  而郭时这个人,同样不容小觑,虽然没有乡资依靠,但其伯父郭敬乃是先主石勒旧日恩主,本身便曾担任荆州刺史,麾下将近五万之众俱为羯国中军精锐。如今郭敬虽然远在关中,但在此前也派郭时率军五千归国勤王。
  郭时所部如今七千余人,除了原本羯国战斗力极强的老中军以外,还有许多乌丸、鲜卑等杂胡义从,也是石堪军中战斗力名列前茅的一部。
  石堪如今看似势大,但这两方无论得罪了哪一方,事态都将要不受控制,要动摇他的根本。
  “若是豚儿在此,不至于如此受困啊!”
  沉默片刻后,石堪才蓦地一叹。豚儿便是他从子田尼的小名,也是在他看来如今部下中唯可信重之人。
  至于其他各方看似奉他为主,但事实上不过是将他当作一个顶在头上的遮蔽而已,私底下则是争权夺利得凶狠。石堪毫不怀疑,一旦南北形势发生大变,这些人其中相当一部分都会毫不考虑的放弃自己,乃至于反噬一口。
  比如此前石堪想要让田尼留守邺城,他自己则率军开辟经营。但却为众将所反对,无论私底下还是公开都宣扬让石堪警惕中山王之祸,不要重蹈襄国覆辙。
  这些人根本就是担心石堪的亲众壮大,从而对他们形成反制。而且那时候田尼也的确资历名望都不充足,以至于石堪哪怕明知这些人的用心,也迫不得已将田尼外派汲郡作为臂助。
  过去这几年,田尼也的确不负石堪殷望,除了在处理丁零人的问题上手段稍显激烈而引起反扑之外,其余的都完成很好。汲郡虽然没有被捏合成铁板一块,但也没有滋生出足够强势到无视魏王权威的强大力量。
  石堪虽然性格不算强势,没有太过强烈的主动性,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无欲无求。关于襄国方面的争斗,他虽然并不参与,但也一直密切关注,是存心打算坐收渔翁之利。
  但他也并不将所有希望寄托于此,派田尼前往汲郡就是他的另一个退路安排,希望能够打通黄河北面沿岸一片通道,最好是能够进取河洛,继而进望关中。他与关中石生处境略有相似,一旦取得实质性的联系,便可合兵称霸关中,便有了王业基础。
  至于外间传言他执意要回归淮北,不能说是假,但也是他一层刻意的伪装。如果能成,自然可喜,不能成的话,也不必刻意去追求。
  毕竟晋军无论徐州还是淮南都非弱类,他如果回迁淮北,势必要放弃掉邺城,届时将会成为夹在河北、江东之间的局面,生存环境会变得更加恶劣。
  此前汲郡传来的消息并不算好,淮南军在没有消灭陈光乱军的情况下,居然敢于悍然北上攻取荥阳甚至陈兵于黄河南岸,这不免让石堪心生警惕,不敢再坚信沈维周只是意在河洛而无意于河北。
  因此这段时间,他也在调集部众备战,不要因存观望而被淮南军打个措手不及,尤其是加重了黎阳方面的防备。
  不过田尼传来的消息也不算坏,淮南军在黄河南岸布置的兵力并不多,仅仅只是一部偏师。而且田尼已经尽起郡兵,打算痛击这一部冒进的淮南军。
  对此石堪也是看好,一方面是相信侄子的能力,另一方面则是对他而言,今次淮南军的挑衅也是一个机会。他手下兵众多为河北乡众,这些人乡土情深,很难大举迁移于外。
  但是现在有了淮南军北掠的情况,必须要调集兵众南下设防,即便是那些顽固的乡宗也不能反对,除非他们愿意淮南军打进乡土。
  所以这一次无论淮南军究竟是否有意进攻河北,石堪都要将兵众调集起来,封锁黄河,就算是淮南军退败了,也要借这一次的机会直接西进河洛,而不只是徒拥重兵困居邺地。
  算算时间,也应该快有结果了。
  石堪抬手召来侍者,吩咐一旦汲郡方面有信报,即刻召入府中来。他也是迫切希望田尼那里能够再予他惊喜,如果能够重创淮南军,就等于也重创了石虎,对于石堪而言,所得绝不只是战场上,更重要是能够稳定人心。
  要知道如今他的部众当中,也是有一部分人私底下与石虎往来密切,只是因为石虎尚未能够入主襄国而按捺不发。
  如果田尼能够打败曾经重创石虎、终结羯国盛世的淮南军,不独对其个人威望有极大提升,来日石堪再对战石虎时,也能获得极大的心理优势。
  石堪还在这里等待汲郡报捷使者,过了一会儿,侍者突然来告言是长史郭荣求见。
  郭荣出身太原郭氏,乃是如今在襄国担任司空的郭殷从子,之所以投靠石堪,也是当下大族那种狡兔三窟的习惯使然。不过这个郭荣出身望族,家学渊源,本身才具和时誉也都极高,因此深受石堪敬重。
  得知郭荣来见,石堪连忙让人请入。不旋踵,一副儒士打扮模样的郭荣便匆匆行入,其人步履极快,颌下长须都甩到了肩上,全无往常那种从容不迫的仪态。
  一俟行入殿中,郭荣便道出一个令石堪惊愕当场的噩耗:“汲郡已为淮南军攻占,新乐公生死不知……”


第0918章 城下之盟
  邺城是一个规模宏大的城池群,早年因避讳晋愍帝司马邺而更名为临漳,与之相同的还有江东的建邺更名为建康。
  不过石赵自然不会为晋帝避讳,早年石勒攻克三台后,直接复名邺城,将之打造成为一座军事堡垒。不过临漳这个名称也保留了下来,此前石勒打算迁都邺城,主要便是以临漳为中心营建邺宫。
  石堪的魏王府邸并没有安排在此前已经修筑得颇有规模的邺宫,而是位于三台附近早年石虎坐镇于此的府邸,这里也是石堪军队的大本营,驻扎了三万余名带甲士卒。至于其他的兵众,则分别驻守在左近苑乡、魏县以及更往南的黎阳等地。
  邺城本来就是河北大邑,人烟稠密。后来石赵又往此处迁来大量的生民,氐、羌、屠各、丁零、鲜卑、林胡、索头、乌丸等众多杂胡,让此地生民成分变得更加复杂。
  如今坐镇邺城的石堪,本身便不是什么众望所归的强势人物。所以在整个邺地附近,拥挤、杂乱便是常态,每一寸土地上、每时每刻几乎都有见血的斗争发生。
  如此混乱的区域,寻常小民甚至不敢出门游荡,只是局促的生存在方寸之内,但也时常难免祸从天降。
  不过这样混乱的局面,在靠近邺城之后便有所收敛,至于城内则更有一种肃杀的宁静。石堪虽然控制不住整个邺地,但若只是单单经营一个城池,还是颇有余力的。
  所以三台附近也是邺地为数不多尚能保持秩序的地区,许多在郊野骄横跋扈的军头们,往往也都将家眷们安置在邺城里。哪怕在外斗争失败,部众尽为吞没,只要逃进邺城里,便能避免被赶尽杀绝。
  这既是军头们给石堪这个名义上的主公保留的一点体面,也是他们各自维持给自己留下的一条退路。
  这几天来,整个邺地都有一种暗流涌动的味道,道路上多了许多纵马奔行、全副武装的骑士,甚至许多镇守于外的将领们也频频出现在邺城街头。
  哪怕尚无什么明确的消息传来,但对这些饱经战乱摧残而对危险极为敏感的民众们而言,单单眼下这些迹象便足够表明又有大事要发生。于是在这种心照不宣、风雨欲来的骚乱气氛中,整个邺地各类物用价格都是飙升,尤其谷米之类的粮食,陡翻十数倍有余。
  类似的氛围,不独显露于外,位于城池核心的魏王府邸内也不能例外。一些掾属院室内早已经是人满为患,聚集了大量从外界返回想要打探消息的官员和将领。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难免议论纷纷,在那些透露着彷徨、焦虑的话语中,有几个词汇出现的频率最高,襄国、中山王、汲郡、淮南之类。
  “好像是中山王要抛开少君,建制加号天王……”
  类似的话语,大同小异,频频出现在各个地方以及不同人口中。这些人语调也都各不相同,或忧愁、或愤慨、或惋惜,或是隐隐有种想要按捺下来但又掩饰不住的兴奋。
  对于河北人众而言,与他们休戚相关的自然是襄国方面的争斗。两帝各有一批拥趸,但人也都知两个少帝不过仅仅只是摆在台面上的象征而已。这两个象征有的时候意义极大,有的时候又无足轻重,但若突然有一方打算将之抛开,则就意味着混沌的局面将会迎来极大的变数。
  中山王石虎其人,凡立身于河北人众,几乎没有没听说过其名的人。而其人逆心也是昭然若揭,眼下虽奉少主石恢之名,但早晚都会将其抛开,这已经是有识之士俱能猜到的事情。
  然而共识是共识,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大凡感觉身在此局者,也都难免会思虑良多。中山王为何要在此刻选择自立?这当中又有什么玄机?而他们这些邺城之众,又会受到怎样的影响?需要摆出怎样的态度?
  对于石虎将要僭称天王之事,各人内心感触可谓各不相同。愤慨者自然感觉有些无法接受,都觉石虎此贼狼子野心,辜负了先主石勒生前对其信重。
  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事实上石勒死后,羯国旋即便陷入长达数年之久的内乱,至今未有结束的迹象。而石勒所遗留下来的那些典章、旧威之类,也早已经被践踏得一塌糊涂。甚至就连边地一些早年被扫灭的杂胡势力,近年来也多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感慨者自然有感于石勒多少也算一代英主,以杂胡的卑微出身君临中原,乃是亘古所未有之壮举,结果一旦身死,伟业顿时分崩离析。如今看来,甚至连其血脉儿子们都无法再保全,也实在值得人扼腕叹息一声。
  但此一类感想,也只是有感于大势之变幻。不幸生于此世,人心底最关心的莫过于自身的安危祸福。
  此刻,有的人关心石虎公然僭制,必是已经有了结束襄国纷争的实力和信心。而若其人果真能够在短期内入主襄国的话,最起码在表面上看来,羯国已经由分裂复归一统,而且石勒的血脉必将无存,那么他们邺地势力们,又该要何去何从?
  石虎在整个河北之地,还是不乏拥趸的。许多原本就没有什么大志向的军头们,也都觉得再次归于这样一位强主并不是一个坏的选择。
  但有的人则不然,正是因为石虎太过强势,一旦入主襄国,未必还会容许各方山头自立,接下来整个河北可能都要面对一轮血腥剿杀镇压。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围绕在魏王石堪周围,壮大声势以避免被围剿拔除才是立身之道。
  这些谋算,绝大多数都不能摆在明面上去讨论。而且,更多的人也是好奇于石虎怎么突然之间便有了将要爆发的迹象?他的信心来自何处?
  于是,淮南军北上且全歼田尼所部,已经收复汲郡,即将大举进攻邺城的消息便又频频出现在众人口中。
  对于淮南军或者说沈维周,绝大多数河北人,其实并没有一个具体的认知和了解。尽管淮南军的成名战,便是力挫当时如日中天的羯国,踩在羯国十数万大军的尸骨上而为南北所知,更是深刻的影响了如今羯国的形势。
  更多的人,主要还是关注自身休戚相关的事情,比如如今河北这三足鼎立的局面究竟哪一方才能胜出。淮南军或许很强,沈维周或许很强,但毕竟远在千里之外,与他们并没有什么太直接的关联。
  可是现在,局面不同了。淮南军长驱千里,甚至直接渡过了黄河,拿下了汲郡,距离邺城所在的魏郡已经近在咫尺,战斗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明白了这一点,关于石虎因何悍然僭制、自称天王,也就容易理解了。如今的河北,最明白淮南军和沈维周强大的无过于石虎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大概在石虎看来,淮南军是绝对有能力给邺地军队制造麻烦,令他们无力北顾干涉襄国战事,所以是打算拼尽全力、毕其功于一役!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邺地众人心内对淮南军的忌惮无疑更加重几分。事实上哪怕没有石虎这方面的因素,单单淮南军悄无声息便直接拿下汲郡、歼灭田尼,如此惊人的战果,便足以令人惊骇得寝食难安。
  虽然这当中也有关注重点不同、并未正视南面威胁的缘故在里面,但淮南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歼灭田尼,也足以说明其军势之强大,简直是有摧枯拉朽之势!
  “汲郡已失,言之兵临城下也不为过!枋头之后,邺地已是无险可守!诸位,眼下已是刀悬颈上,生死系于一发,决不可再作等闲以视!”
  魏王府邸外围自然是议论纷纷,而府邸内气氛也是一片凝重。宏大的议事厅堂内,在座者三十余人,俱都是魏王府中重要的属官,以及邺地实力颇强的军头们。石堪脸色阴冷、沉默不语,而长史稍显尖利颤抖的声音则回荡在整个厅堂中。
  “往年我等,尚可说是远疏近防,假作河南无事。可是现在,沈维周已经率部临于大河,淮南刀刃直劈心腹之内,若再作无视,旬日之内在座之中便不知有多少要为南贼围杀!当此危难之际,实难奢望苟存,沈维周志骄气盛,观其往年言行举措,绝不会给河北之众两全之幸!唯有集结众力,将南贼扫出乡境,才能再作安逸之想!”
  众人听到这话后,或是窃窃私语,或是垂首不语。
  在场众人,大体可以分作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便是像郭荣这样的原本就为羯国在势望宗,分头下注而追随于魏王石堪。
  第二部分则是像广平游氏这样的乡宗豪强,邺地本身就是他们的生息之地,无论何方主宰此地,都少不了他们的合作扶持。
  第三部分则是杂胡义从并一些河北军头,他们并无自立的实力,只能从属于某一方才能保证其利益并安危。
  当然原本应该还有一部分,就是魏王石堪自己的嫡系力量。但石堪本身就是一个外来者,此前奉诏归国所带领不过百数随员,类似刘徵这样的嫡系大将都留在了淮北。
  而嫡系中最受石堪所倚重的从子田尼,直接被淮南军围杀歼灭。剩下的一些,不过是一群家将部曲而已,无论威望和能力都极为薄弱。
  所以,田尼的战败身死并不单单只是战场上的失利那么简单,更是直接将邺地推入了一个上下猜忌、彼此相疑的危险境地。
  石堪作为主公,已经没有足够强力掌控军队、震慑局面的能力。但这对军头们而言,也绝不是什么好消息,没有了那种自上而下的压力,军头们的主动性和私计无疑会更多,凝聚力没有了,而实力在短期之内也得不到翻倍激增。
  如此一来,整个邺地都将要沦为任人宰割的局面!
  这种局面,就类似于永嘉之后的江东,虽然还有一个名义上的正统晋愍帝司马邺,但却鞭长莫及,完全不足指望。而各方则蠢蠢欲动,各有诉求。因为有了琅琊王氏为首的越府侨门全力拥戴中兴,加上吴人门户的妥协,因此才能在江表立足下来,再建法统。
  如今邺地的形势,较之早年的江东还要更恶劣几分。最起码那时候的江东,还占据着地险,御敌于外,而且又有能够服众的高门名流来联络平衡各方。
  可是现在,强大的敌人已经直接杵在了河北,原本的黄河天谴都不再可靠,后方襄国须臾会有大变,而内部又处在一个权威衰弱的阶段,难以做到一致对外。如果这一局面还不能够得到改观,那么被分头击破已经是必然的结果!
  郭荣今次出面主持会议,其实也是为了重塑石堪的权威,让这些人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是怎样的局面以及怎样的对手。
  沈维周其人出身江东高门,少年得志又功勋卓著,麾下淮南军乃是天下有数的精锐人马,而且北伐战役进展顺利,旗开得胜,一战便拿下汲郡这一河北重地。
  在这样的情况下,寻常人即便是想要投靠,未必会获得接纳,就算是被接纳,也未必就会获得看重从而保全原本的权益。这一点,从豫州人成群北逃就可以看出来。
  讲到凶名淫威,沈维周或许要比中山王石虎稍逊一筹,但也绝不可能像石堪那样会对这些乡宗、军头们一再容忍。
  城下之盟,必有大辱!
  邺地眼下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况,淮南军长驱直入河北,几乎没有遭遇什么像样的抵抗阻挡。而襄国的局势很快就会发生大变,整个河北的形势也将要发生大的转变。
  他们这些人,眼下就算想要投诚,也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对象。襄国岌岌可危,但石虎毕竟还没能成功入主襄国,而且早年淮上大败也颇损其威,时人对他至多是看好,并没有人敢笃定石虎就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而淮南沈维周,那是一个傲慢至极的人,早年发布的都督府行令中,在场这些人那都是需要铲除的对象。就算后续政令稍有缓和,但眼下淮南军形势一片大好,也绝对不会给他们这些人施加更多包容。
  许多事情,可以想但却很难说出来。在座众人当中就算不乏想要投靠淮南军的,在听完郭荣的一番分析后,也都觉得眼下绝对不是投诚的良机,最起码应该小挫淮南军军威军势,证明一下他们这些河北英雄的实力,来日才好谈条件。
  当然,若是能够将淮南军打退回去,对他们而言那是更好的结果。首先是保存住邺地这一块根基之地,其次大可挟此胜威北上襄国,乃至于参与到襄国的内斗中去。
  石堪这会儿也收起悲痛情绪,沉声道:“淮南今次北进,实在出乎意料之外,镇将田尼自恃亲厚而疏于职守,不能顽拒敌寇,即便不死,也要严惩其罪!但淮南之众也绝非强不可阻,其众分散……”
  能够以假子封王,又被石勒寄以托孤之重,石堪尽管性格上有些软弱,但也绝非庸才。摆开军情避重就轻讲解一下,同时又强忍悲痛贬低战死的田尼几分,为的就是打消众人心中淮南军强不可胜的印象。
  “今次之局,看似生死危亡,但何尝不是我邺地英流扬威此世的良机!中晋之后,晋业早已倾颓,此事世人共见,南贼看似强盛,但却是苍天厌弃之徒。沈维周幸流之辈,往年因趁地势才得保全。小贼平生未至北国,群英聚此,岂容貉奴插足!”
  石堪也知眼下再以忠义之类虚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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