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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3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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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一幕,王雪心内不乏庆幸,如果不是先一步得到通知率众撤离,他和手下这三百多名兵众只怕即刻就要被堵在岛上浴血奋战。同时心内也不乏狐疑,整整两艘船五六百名敌军深入进来,怎么就能这样悄无声息的接近岛屿?
  撤离途中,迎面又有战船出现,旗号打的是友军,等到靠近发现带兵者是自己所认识一位将军,王雪心内才松一口气。
  “转航,跟上!”
  对面五艘船,规模都不小,加上王雪这里三艘,沿途陆续又有船只加入,渐渐组成一支船队,兵众两千余。王雪也向近畔船只打听,但却都说不清楚要去哪里。
  夜幕降临,这一支乱军在野泽外围一个荫蔽码头登陆,旋即那将军率领部曲们快速消失在夜幕中。不多久,数里外的黑夜里闪烁起了火光。
  “速速登岸,落伍者杀!”
  将军留下的亲信们纷纷举起刀剑,虎视眈眈望着王雪等军卒。众人此刻虽然还蒙在鼓里,但见状后也都不敢怠慢,纷纷上岸列队在人带领下往火光处冲去。
  那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坞壁,依山而建,当王雪等人到达的时候,坞壁大门内外已经火光冲天,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木栅围墙。火光内外还有奔走逃窜的人影,先一步赶入的乱军兵卒已经冲入厮杀起来。
  “你们不必去那里,庄后货仓,速速前去搬运,什么都不要留下!”
  将军兜鍪染血,脸庞上也溅射沾染着血渍,在其身后正有几名披头散发的妇人被亲兵们挟持着。闪烁的火光中,将军牙齿晶亮,仿佛凶兽利齿:“搬运时也可私藏,只是要小心会否被发现!”
  王雪等人不敢懈怠,在将军部曲率领下推倒火墙,往庄后跑去。当他们到达现场的时候,几座连在一起的仓房已经被打开,周遭伏尸满地,仓房里流出白花花的米粒、盐粒,还有大堆大堆火光照耀下散发着蒙蒙光辉的丝帛,其余还有诸多物货,无一不是野泽中紧缺的物资。
  看到这一幕,兵卒们俱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不需旁人催促,俱都纷纷涌入仓房,两手触摸到了实物,才总算确定不是做梦,一个个俱都发出狂喜的嚎叫声。
  王雪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挤进仓房,倒不是不为外物所动,实在是他数年前战场上捡回一条命后,体质便一直算不上好,夜中奔跑行军到了这里已经气力不支,实在挤不到前方去。落后于外,他倒有时间打量这坞壁周遭环境,夜中无月,具体辨认不清,只是能看到远处一座形状颇为奇怪的山峰轮廓。
  这山峰虽然不高,但却极陡,像是一柄刀锋。正因形状怪异,所以王雪对此不乏印象,脑海中略加思忖,脸色陡然一变,忙不迭拉住将军一名亲信道:“这山上有一处敌军营垒,规模不小,早前我率众渔猎至此,被伏杀一通,丢了近百人命!速速报给将军,此处可能是陷阱……”
  那亲信听到这话后,眉梢一抖,继而便咧嘴笑起来,仿佛看傻子一样望着王雪,不过看到对方身上盔甲样式,还是把涌到嘴边的讥讽话语咽下去,只是回答道:“兵尉勿忧,将军自有智计。”
  王雪听到这话,顿时愣了一愣。过片刻后突然想起日间自己接到的军令,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脚边货仓周围的尸体仿佛活了过来,一个个在火海中蹈舞,口中发出绝望的吼声,一如日间他看到岛上那一幕。
  而后,他脸上便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冷汗自沉重的甲衣下涌出来,更加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虽然身上披着兵长甲衣,但皮囊下原来还是一个学人作态的猴子罢了。生逢乱世,实在不必怨天尤人,再怎么悲惨的命运都是自找的,只因学不会旁人狠辣的心肠和杀人的手段。
  坞壁物储极多,一直搬运了大半夜才将随行的船只装满,但还剩下许多载运不走。将军再次出现,吩咐参与兵众可以自取,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王雪眼下仍是浑浑噩噩,手足却都麻痹,望着兵卒们忘形的哄抢,嘴角却泛起一丝讥诮,不知为谁而发。
  等到天色大亮的时候,乱军们满载而归,王雪这会儿心情也恢复过来,等到船上货物俱都存入仓房,又无别的军令,于是便将手下兵卒召集起来安置在一个临时营垒,然后才带着两名部曲往家行去。他虽然没有参与最后的哄抢,但身为兵尉,自然有人进献,数丈丝绸,十数袋粳米,还有一些精盐,俱都堆在板车上,两名部曲推着紧随在后。
  乱军并无固定的营地,兵长家眷们俱都分散在深处几座岛屿之间。王雪在乱军中不算是太起眼的战将,但这里人地都不缺,所以也在某个岛上分到一座小院并七八户部曲。
  “阿爷,阿爷回来啦……”
  小溪旁一名长得颇有几分清秀的麻衫小娘子正与几名一般大的少女们闲戏,看到王雪行来,顿时展露笑颜,挥舞着手臂迎上来。
  王雪见到这一幕,心情也变得柔和欢快起来,恍惚间突然看到一点火光自小娘子奔跑身影后方闪现出来,脸色顿时一变,手掌攥住腰畔佩刀,口中厉吼道:“菘娘过快来,快到阿爷这里来!”
  小娘子见到这一幕,神态不乏狐疑,转头往身后去望,身躯蓦地一个趔趄被王雪拉到了身后,而后便见阿爷那麻痕老脸满是铁青,气势汹汹立在她的身前,仿佛眼前空地上正有危险在逼近。
  “阿、阿爷……”
  “无事,无事。阿爷累了,累了……”
  王雪这才回过神来,晃着脑袋苦笑一声,不乏宠溺的弯腰扫去小娘子衣畔沾染的草屑,望着那张不乏狐疑的清秀小脸,笑着说道:“我家娘子真不是寻常,阿爷要上心了,给我家小娘子择一个良婿。”
  这父女本无血脉关系,此刻并肩往家门行去,画面竟是非常和美。妇人端着竹筐从门内行出,看到这一幕后,皱纹爬升的脸上也洋溢起了光泽闪闪的笑容,她行上前来,看到部曲们推着的板车,先是一喜,可是又看到王雪甲衣上沾染的血痕,又是不乏忧色,上前要接过王雪手中的兜鍪,叹息道:“家里吃用都足,你别、别累到自己……”
  “不、不用,这东西脏。”
  王雪将兜鍪往身后一撤,不想妇人触碰,相依为命数年之久,见到妇人他仍不乏羞赧和感激,这妇人不独救了他的命,更让他明白自己该为何而活。看到妇人脸上的忧色,他有些笨拙的抹去前胸甲片上的血渍,憨笑道:“别人的,都是别人的……”


第0870章 天怒人怨
  徐州对于泗水流域的乱军之患不可谓不重视,单单在区域周边,便有彭城内史李闳、临淮太守糜统、下邳相阙明等数路人马,加起来将近三万人的兵力。
  不过,这所谓的兵力也只是字面意思而已。这其中,李闳乃是徐州刺史郗鉴的嫡系亲信,统率着徐州军精锐五千人坐镇彭城,掐断刘徵乱军继续向北逃窜的路途,避免他们逃出泗水周边河泽区域,与河北之地实际勾连会师。
  而其他几路人马,也仅仅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类似临淮太守糜统,本身便是徐州本地乡宗大豪,在淮北根基较之早年江东的吴兴沈氏差距都不算太大,传承历史则要悠久得多,只是因为卷入了早年司马氏夺权所引发的曹魏淮南三叛之中,深厚家业遭到毁灭性打击,在中朝不入显著,渐渐流于土豪,但乡土根基却仍扎实。
  永嘉之际乱世到来,这种家道中落的土豪门户再次得以枯木逢春,尤其王业中兴南北在这一片区域交战不休,糜统又被域内几十家坞壁推举为区域盟主,保持着中立自保的姿态。而后羯国大败于淮上,糜统其人率众归降郗鉴,而后便被郗鉴举荐为举足轻重的临淮太守。
  而下邳相阙明,身世倒与早年作乱于江东的苏峻有些类似,都是凭着武勇壮烈兴起于乱世的草莽,只是因为没有苏峻那样的际遇,所以在徐州一众军头中实力不算拔尖。不过由于几年前收复淮阴时表现优异,后续追剿扫荡敌军的过程中奋勇争先,所以也渐渐显名,成为徐州军系统内新晋的战将。
  这几路人马,除了李闳所统率的徐州军精锐之外,剩下的多为州郡兵并各军头的部曲私兵。数量上颇有水分,不乏虚夸,一则军头们夸耀武力,二则许多士卒都是军头私领的荫户部曲,还要屯垦生产维持用度,所以也只是看个意思而已。
  但即便是如此,泗水周边所聚集的军力也远超野泽中的乱军。更不要说在这一层包围之外,还有数路人马守望相助。单纯从军力对比上看起来,隐匿在野泽中的刘徵乱军实在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然而几年时间过去了,乱军非但没有被剿灭,反而隐隐有壮大之势,对于徐州军众们而言,这也实在是一种难言之尴尬。
  下相令淳于安,乃是临淮太守糜统麾下一名将领,其人坐镇的下相县区域,地近清水泽,乃是剿灭乱军的前线。
  淳于安祖籍琅琊费县,其人南渡还是在羯国石虎打败青州曹嶷之后肆虐扫荡地方的时候,那时候晋祚早已经中兴于江表,徐州广陵等地军头流民帅们也早已经在混乱中形成秩序。淳于安率领着几百名乡人南来,处境可谓艰难,想要在一群虎狼一般凶悍的流民兵当中获得一个栖息地而又不被歼灭,谈何容易。
  所以淳于安也只是率众活跃在临淮一片区域,不敢过分南去。那几年又是南北交战最为残酷激烈的时刻,他们这一支小队伍能够在夹缝之间存活下来,实在是不容易,以至于淳于安年未及四十,须发已经灰白,面向也是老态流露,可见生存之煎熬。
  淳于安并不是什么勇战之才,论及武勇甚至不及寻常老卒。他原本仅仅只是一名儒士而已,早年做过曹嶷军中书吏,曹嶷失败伏诛后潜逃归乡,继而被乡人推举南逃。很多比他勇武的、比他强大的都已经死了,而他却存活了下来,自然是有其独到的手段。
  而他的窍门,说穿了其实也并不新鲜,在这乱世之中反而显得有几分迂腐和可笑,那就是推人以仁。他不热衷于去伤害别人,遇到落难者能帮的就帮一帮,本身没有什么进攻欲和危害性,反而也没有人来特意去剿杀他,居然就这么在乱世中活了下来。而且部众也是跃聚越大,已经有上千户人家追随于他。
  徐州军私兵性质浓厚,将主气质如何,对行伍风气影响也极大。所以淳于安的军队,在一众悍气十足的徐州军当中也算是一个异类,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硬仗大不了,就连顺风仗都兴趣乏乏,以至于数年前徐州军各部过淮大战,踊跃抢功圈地,结果淳于安的军队只被安排运送辎重等闲事。
  如果是别的将领,对于这一待遇自然受不了。要知道当时羯国大军已经被击溃,淮北已经没有什么强大对手存在,顶多只是一些溃卒盗匪又或乡宗武装之类,正是大丈夫扫荡诸野、扬威显世的绝佳时机。而且对这些军头们而言,他们打下什么地盘,缴获什么人、物,其中相当一部分都可算作自己的战利品。如此大好局面,怎么甘心落于人后!
  运输辎重,明显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本身有劳无功,而且一旦误期,还要遭受那些心头炽热的将领们非难问责。但淳于安对此也无怨言,只是尽力完成自己的任务,即便有所失误,旁人见到是他这个出了名的软货老好人,顶多喝骂几句,也不过分深究。
  将领们之所以如此踊跃,也是因为广陵周边在经过这些年的磨合,利益关系早已经形成。可是淮北大片土地却是长久不能涉足,势力小的想借此争功超越,壮大自己,而势力大的更没有理由落于人后,想要巩固自己。尤其徐州军向来奉行谁打下就归谁的分配原则,自然更加剧了人的好战之心。
  淳于安本身几无雄才也无雄心,颇有几分随遇而安的心境,所以对此也能保持淡然。在徐州全境收复之后,果然论功行赏在淮北没有他的位置。
  去年郗鉴组织一次对乱军的围剿,数路人马足足万余众,结果还没找到乱军主力,徐州军自己便争执溃散,几路人马被消灭,其中就包括淳于安上一任的下相令。
  下相地近清水泽,域内也是舟车便利,颇有鱼米之乡的基础。虽然距离乱军太近,但徐州众将也都清楚乱军看似顽固,等闲还是不敢离开野泽太远外击徐州驻军。所以这一个肥缺空出来之后,也颇引人垂涎。要知道一旦能够补上这个空缺,所得绝不只是官位虚名,更是有了一块优良的根基地,自身军力能够籍此快速壮大起来。
  可是没想到,此地空缺数月,各方都在插手争抢,最后居然是淳于安被任命为下相令。这个结果,实在是令人大吃一惊。
  对于这个结果,淳于安也很无奈,他不争不抢,只想安度余生,结果天上掉下来一块大馅饼,直接砸在了他的嘴边,他就算想拒绝都没有那个胆量。
  因为他被任命的时候,徐州刺史郗鉴亲自接见了他,并且叮嘱他道:“刘徵乱部,不过一时之疾。之所以难以根除,全在乡野难靖。淳于君仁长君子,表里纯一,若能治于彼乡,推仁及众,民自安守于桑梓,绝不会再生从贼之念。”
  郗公这么说,可见其人早已经洞悉底下那些军头们的心念,言中不乏愤慨之意。泗水周边虽然地形复杂,但也绝不是大江那样难以克服的天堑绝路,如果肯用心围剿,乱军怎么可能会残喘至今!
  说到底,还是各部不愿战,不想战。境中存在这样一个变数,虽然会有人如芒刺在背,不得安枕,但对大多数人而言,却是利大于弊。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假使没有乱军存在,下相县这个地方怎么会空缺出来?
  而且近年来郗公态度渐趋强硬,让镇下各部拥军自重者都感惴惴不安,境中存在这样一个隐患,郗公即便是想大力肃整法于淮南,也要考虑到乱军变数的存在,会因此投鼠忌器,不敢过分干涉各军私务。从这方面而言,刘徵乱军的存在对各个军头反而是一种保证。
  而且乡野小民不识大势,但却最务实,军头们在地方上横征暴敛,施虐于众,就等于在将这些人往野泽中去推。这些民众进入野泽之后,便是投乱从贼,一方面吊住乱军一口气,不至于一命呜呼,另一方面这些从乱之贼们也就成了军功,届时或是捕杀或是俘获,各方军头自然也都能分润一层。反而这些人死赖在乡土不动弹,会让他们不敢做的太过分。
  所以郗鉴选择淳于安这样一个仁厚不争之人坐镇前线之地,既是一种信号,也是一种尝试。
  淳于安也没想到,他不争不抢最终也还是没能免于卷入其中。郗鉴的任命,他是不敢拒绝。而其他的那些军头们,他也不敢得罪。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上任,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将县治迁到远离清水泽的东南方位,打算见机不妙便跑路走人。
  这用心的确有几分懦弱,但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军用之才,郗鉴肯定也清楚这点,并不指望他能够稳守乡土。而他在县中也是诸事少问,除了偶尔率众绕着清水泽巡弋几次之外,别的事情很少去做。
  但就是这种无为,居然达治。淳于安上任以来,境中之民几乎没有再发生逃遁野泽的事情,反而渐渐稳定起来。而且乱军也没有向下相县发动进攻,一则实在是实力不足,二则对于野泽外的消息也不可能那么灵动,三则就算知道继任的淳于安是个军事庸才,大概也要考虑一下是否徐州军布置的陷阱。
  如此一来,新年郡县考评,淳于安居然位居吏治之首。如此一个结果,也让淳于安有些哭笑不得,他原本还打算以荒怠政事之罪甩掉这个烫手的职位。但是他这一荒怠,乡民非但不逃了,反而野泽中还有许多难民纷纷涌来定居,他总不能派兵设卡将这些人阻拦在外吧?
  短期内是不要再想摆脱这个位置了,淳于安也只能任命,打起精神来组织乡民部曲修葺武事。他相信这一份平静不会再维持太久,无论哪一方对他怀有恶意,大概都要忍不住动手了。
  淳于安并不是什么大军头,虽然拥众千数户,但这些人之所以投靠他,主要还是看他淡泊处世,并无暴戾。所以他的部曲兵众不过只有三百出头,而且根本谈不上什么战斗力。虽然出任下相令后,刺史府又给他调来七百兵众,凑成千数。即便是加上县中吏民,也能凑出一千五六百人的兵卒,但战斗力实在惨不忍睹。
  最近这段时间里,淳于安也在约谈县中一些乡宗,困境摊开来讲。大概是淳于安实在深得民心,又或者担心淳于安被搞死后会来一位残暴的上官,那些乡宗也都能够体会他的难处,有人出人,有物出物,不独凑起来两千人的队伍,也凑出一笔财货,向淮南买来一部分能够武装五百人的弓刀等军械,算是勉强有了一点模样。
  这一日,在县治周边巡查完毕,淳于安刚刚返回官署,便听属下来报言是野泽周边擒获几人,扬言要求见他有急事相报。
  淳于安听到这话后,心内不免一突,如果是旁人遇到这种情况,大概还要疑惑不解,思忖对方何人又是何来意。但是在他的人生经历中,这一类的不速之客实在是太多,而其来意也不脱几种。
  “快快将人带来县署!”
  淳于安甚至来不及解下身上沉重的甲衣,连忙吩咐门生说道。
  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旋即便有三男两女被押入署内。这几人身上还湿漉漉的甚至挂着水草,脸色也都苍白惶恐,似乎以那一老一少两个女子为主,其他三人虽然也惶恐,但却跟在两女子身边,颇有搏命相护的忠义姿态。
  “你们是?”
  看到这几人貌似是泅渡潜出野泽,淳于安心内又是一突。
  “贱、愚……愚妇见、见……”
  那稍显年老的妇人上前一步,大礼拜下,唇角嚅嚅似是不知该要怎么称呼,满脸的拘束惶恐。
  “阿妪不必多礼,何人派你们至此?意图何为?不妨直接道来。”
  淳于安见状,脸上挤出一丝和煦笑容,示意属下上前搀起妇人。
  “我、我家阿爷名唤作王雪,是泽里的兵尉,他说过君侯饶过他的性命,是一位同乡大、大仁……阿爷让我阿母和我来告知君侯,泽里后夜、不对,我们行了两夜,今夜便要出兵攻打此处,阿爷求君侯护住阿母和我……”
  那年纪稍小的娘子倒是没有多少惧色,只是惶恐得很:“君、君侯你今夜是不是要杀我家阿爷?他是不愿意、他真的……”
  果然如此!
  淳于安听到小娘子这么说,心绪陡然一沉,他不是什么骁勇战将,麾下也无万众景从,能从乱世挣扎至今,就靠恩义结识于人,每每危难来临时,不乏人冒险来告,因此常能够躲避灾祸。
  不过这小娘子所言王雪其人,淳于安真是不知。他也不是有目的的恩义笼络别人,所以每每施惠于人也不怎么深记,许多人受过他的恩惠就此杳无音讯,但也有人以恩义相报,他都已经不记得了。不过他来到下相时间也不久,既然是泽里的人,又是同乡……
  略加思忖之后,淳于安才想起来,他刚刚来到此处的时候,心内忧患意识极重,唯恐被泽中乱军偷袭,所以在野泽周边集结人力以警戒。当时捕获到几十名泽里的渔夫,其中有一个满脸麻痕的老卒,审问时言是琅琊费县人,恰好是他同乡。
  淳于安本就不是嗜杀之人,况且那些渔夫明显就是凄苦乡民,也不忍加害。当时他是打算将这些人安置在下相县中,不要再去从贼遭害。但是他那一个同乡却是嚎哭乞饶,言是泽中还有他的妻小,他若留下来,妻小只怕不能保住性命。
  于是淳于安便将其人放走,看来眼前这对母女便是他那位同乡的家眷了。想到其人当时无论如何都要返回泽中,可知亲情浓厚,如今却将视若性命的家人送出来向自己报信托庇,应是其人已经心存死志,不愿家人再身陷死局。
  “小娘子不必多礼,君侯之名实在不敢当,我与你父虽无深谊,但既然身为同乡,又有结义之厚,我一定尽力保你们安稳。只是你父还有什么交代,可否详细道来?”
  淳于安和颜悦色说道,然而心情却算不上轻松。野泽中乱军会出兵来犯,这一点他从不存侥幸之想,所以近来也是竭尽所能的修武。对方集结而来,大约是已经摸清楚他的底细,而他境中却少有人深入野泽,敌人这么快就有所洞悉,可见极有可能是在别处得到消息。
  这几人磕磕绊绊,讲起来也都混乱得很,淳于安也是耐心倾听,好不容易才梳理出一条线索。
  他那个老乡王雪居然能够凭着渔猎技艺在乱军中混出头来,可以想见那一时期乱军已是岌岌可危,极有可能会有覆亡之危。要知道剿灭乱军从来都不必仰于军事一途,几万人聚集在野泽中,只要封锁得当,饿都能将他们饿垮,甚至连一个渔夫都愿意许以军职之厚,只为了能够多一口吃的。
  不过在这些人讲述中,乱军近来态势却有好转,频频在外掳掠每每都有所得。而且从其言中可知,就像捡一样轻松,所得俱都是泽中紧缺之物,仿佛如有神助。
  听到这里,饶是淳于安生性淡泊,一时间也是忍不住掩面长叹。乱军不是如有神助,是有国贼相助啊!
  不同于王雪那种混沌的视角,淳于安在徐州如今地位已经不低,因此能够得知更多内情。去年下半年开始,乱军频频侵扰于外,镇中同僚也都聚集起来商讨一番,当时还是乐观居多,认为这其实是一个好现象,说明乱军在野泽中已经呆不住了,所以要冒着风险上岸掳掠。
  当时郗公也是欣喜不已,甚至亲自抵达彭城,针对乱军做出几次围剿布置,但乱军实在太狡猾,每每扑空。后来皇帝大婚,郗公要归都入贺,军事只能分付众将,此事暂且搁置下来。但各军也都分别入剿,斩获丰厚。而后乱军陷入竭斯底里,频频攻坚频频得手,双方已经渐渐打出真火。
  淳于安也是因为乱军陡然变得活跃起来而有所警惕,担心他们会冒险攻打自己这一个大县目标,但其实心里还是保有乐观之想。因为从军功传报来看,乱军实在落在下风,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现在听到王雪家眷们的讲述,哪里是乱军被打得伤亡惨重而狗急跳墙,分明是已经跟周边某个或某几个势力大的军头有了实质性的合作。乱军让出野泽中的生民性命,给那些军头们粉饰军功。而军头们则负责在陆地上给他们寻找目标,补充给养!
  不幸的是,这一次淳于安所在的下相县成了一个目标!
  想到这里,淳于安心内已是一片悲凉,同时也不乏愧疚。那个同乡王雪也是一个苦命人,能够在野泽中混出头来可谓苍天庇佑,其人本不必冒险通知自己,但却难舍恩义,大概也想趁机将妻女送到安稳所在,不要再参与到这种天怒人怨的作孽中。
  可是这一次,很明显是徐镇其他一些军头对自己的不满已经落实到行动中。自己就算能够先一步得知险情,背后之人未必会容许自己生离此境!在这混乱世道中,敌人并不惹人生厌,惹人生厌的乃是同伴中的异类!
  “将两位娘子并门人送下去休息。”
  生死,淳于安并不在意,就算以前在意,但见惯了生死之后,也知不能强求。他只是可惜下相这一片地方,生民又要遭殃。也惋惜他那一位同乡王雪的用心,自己今次只怕很难完成托付了。
  在堂上枯坐片刻后,突然门下又有来报,有一队规模不小的商队路过求入县中歇息一晚。
  “告诉他们,若有交易尽快完成,速速离县!”
  淳于安听到这话后,心内先是一动,眼下行商自然有护卫随行,眼下县中正缺武力。但转念一想,眼下此处已经腹背受制,将成死地,无谓再拉上百十人陪葬,再说也不能保证那些人的来历,未免引狼入室,于是便摆摆手,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
  属下告辞离开,又过大半刻钟后,却又脸色难看的行入进来。
  “又有何事?”
  淳于安这会儿正盘算着如何尽可能多的保全县中人命,将所有人保全下来他是做不到,但一些跟随他良久的部曲家人们还有王雪托付给他的家眷,不是没有办法暗送出去,只是危险仍然不小。被人打断思路后,他的心情难免烦躁,抬头看去,只见行入房中的除了几名属下之外,还有十多名步履矫健的壮士。
  “淮南都督府下幢主刘迪,见过明府。因知归境将遭敌掳,沈都督特遣末将率淮南军士六百,驰援入境。此为都督府符令并郗公所授入境手令,请明府验证。”
  那十几名满身悍勇的壮士当中一人行出,从怀内掏出几份符令信物摆在淳于安案前。


第0871章 祸国者死
  下相县治地虽然广阔,但县治却可以用寒伧来形容。
  此地位于南北对峙的前线,原本的县城早已经不知毁在哪一次的战斗中,甚至连具体的辖区都模糊不清,更不要提在籍民户等具体的政务细节。理论上而言,凡是愿意接受县署管辖的民户并其土地,都可以算作县治范围。
  由这一点也能看出朝廷对于地方管理的失控,几乎没有统治秩序可言。民众之所以愿意接受县署管辖,只是为了躲避军队的侵扰和地方豪强的逼迫。淳于安可谓是诸多地方军头中的一个异类,并不热衷于搜刮乡野,壮大实力,因此获得周遭民众的拥戴。但这些民众也只是想要借此披上一层王教的保护,避免被当作乱民而被清剿。
  因为原本的县城早已经毁坏于战火中,所以以往几任县令往往其军驻于何处,何处便是县署所在。淳于安的几个前任,大多都直接征用某一乡宗聚居地作为驻军和县治所在。但淳于安只是一个弱势的县令,乡宗们即便是乐意有这样一位上官,但也绝不可能达到毁家纾难的支持力度。
  所以当前的下相县治,仅仅只是一座简陋的营地而已。其基础乃是一座废弃的村庄,统共不过几百屋舍,甚至连基本的城池围墙都没有。虽然近来由于县民乡宗的支持,修筑一些工事,但也不过只是一圈篱墙外带几座箭塔哨楼,防护力可谓是聊胜于无。
  刘迪乃是今次淮南援军的主将,在淳于安的带领下绕着县治转了一圈,脸上也流露出一种颇为无奈的愁色。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身边的淳于安乃是徐州刺史府正式任命的地方官长,他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流民营地,实在是太寒酸了。
  “徐州、淮南,风物多有不同,我虽然忝居此地官长,但军略抗敌之类,实在不甚精擅。淮南军乃是天下雄师翘楚,刘将军既然受沈都督所遣来援,想必也是骁勇能战之类。眼下军情急迫,乱匪须臾来攻,县内自我以降,都愿俯受将军节制。若、若是此境不可顽守,将军不妨令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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