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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2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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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淮南这一场大胜,不独独只是将羯国打得大败亏输,甚至就连江东朝廷再座这些台辅们,此刻都是如坠云端,恍如梦幻。这种感觉,就好像赤贫之户,陡然千金从天而降,首先所感受到的并非狂喜,而是惶恐。
  此前他们所思所想,俱都集中于江东一地,包括台辅诸公在内,还在昼夜忧思该要怎么将东南会稽重新纳入中枢掌控之中。可是现在,陡然中原故土俱都摆在面前,看似唾手可得。他们此前所有思谋准备,仅仅只是想要分食一只鸡而已,结果沈维周过江一趟,却给他们猎回来一头牛!
  类似南人们,所面对的困扰还比较单纯,对他们而言,进则可喜,鼎归故国,功在社稷,有一个难得的彪炳史册的机会。就算来日进展不顺,顶多退缩江东,恢复原状。
  可是对于那些南渡的侨门而言,则要面对一个两难之选。是要借此机会,奋勇进取,努力恢复中朝大一统的旧貌?还是安于现状,认清现实,老老实实安守于江东?
  中朝之颓,对许多南渡老人而言,历历在目,恍如昨日,是记忆中不愿触碰之痛。明明一个南北一统、兴盛一时的大帝国,竟然就这样势不可挡的分崩离析,被那些杂胡丑类窃国乱世!即便是眼下羯国已经注定大势倾颓,对于是否大事于北,他们仍然不乏迟疑,担心一旦北进受挫,或许就连江东这一苟安之地形势都将大变。
  更重要的问题是,现在进或不进,根本不是他们说了算!
  淮上大破奴军,再往前一步,便是豫南、徐州之地,也是如今南渡侨门主要桑梓所在。眼下距离永嘉之乱,不过区区二十多年而已。许多老一辈南渡旧人尚存于世,他们何尝不想又一日生归桑梓?可是如果大举过江归乡,来日中原形势再发生变化呢?
  正如贺隰所问,先家还是先国?如果仅从家业传承以论,最聪明的作法无疑是先力图在江东立稳脚跟,然后再徐徐图谋归于桑梓。可是如果从国祚社稷而言,此时若不进取,更待何时!
  许多问题,可以想但却不能说。类似王夷甫沾沾自喜于狡兔三窟以谋家业传承之类,如果说出来,那必为时人所鄙,沦为千古笑柄。
  人情,家业,国祚,当淮南大捷的消息传入都中后,便在南渡侨人心内争执不休,不知该要如何取舍才是最有利。所以尽管消息传入都中已经大半个月,包括丞相王导在内,对此俱都不愿深谈,因为他们根本就还不清楚,该要以何种姿态来迎接如此莫大变数。
  即便是现在,已经有人针对沈维周开始有所动作。但察其动机,更多的还是基于此前各方斗争的那种惯性思维,出于那种不想让对手太过得意的想法。至于他们究竟对于未来时局将要向何方引导,只怕也是一头雾水。
  所以当贺隰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独冯怀不知如何作答,在座众人只要是南渡侨人,只怕无人能够给出一个明确答案。而冯怀之所以更加为难,还在于他的职位,太常九卿之首,司职典礼祭祀,凡有言论,甚至可以当作举世表率。但这表率又是那么好当的?如果应答不妥,只怕即刻就要被人蜂拥而起口诛笔伐!
  而这个问题,也是那些侨门人家最怯于面对的问题。此前是困顿于大势,因而客寄远乡,可是现在归乡之途已经将要畅通,那么这些侨门人家要不要归乡继祀?如果不归乡,那么必然要承受不孝的指责。无论是清誉多么崇高的人,一旦身负如此恶名,在时下而言,基本可以说是身败名裂了。
  要知道素来以放诞任性而著称的竹林七贤阮籍阮步兵,也是不敢承受不孝之罪名,丧母呕血。
  冯怀那里是不知如何作答,不过他也并非孤掌难鸣。很快席中他的亲家王彬便不忍见其人如此为难,开口说道:“本为虚无之事,论之无益。若沈维周果能阔行至斯,即便面对人伦两难之选,在座时贤济济之众,届时自可论出一个两全之策。如今台内所困者,淮南军情究竟如何?若是得胜诚然可喜,若有小挫也需及时奏告台中,日久无讯,往小处言沈维周官长失职,往大处论则是贻误国事!”
  贺隰听到这话后,只是哈哈一笑,对于王彬所言或大或小,根本懒于回应。其实只要虞潭能够将那桩乱事处理好,他们本就不必回应对方诘问,因为眼下已经占据着确凿的优势。之所以还要厉言以争,那是连众口一词的假象都吝于施予对方。
  见对方似是词穷,王彬气焰不免更涨几分,便又说道:“羯国大军南侵,淮南首当其冲。如今各地多有捷报,唯独淮南喑声,这实在是让人不能安心。两国交战,诚然战事当先,将帅不可轻动。但淮南迟迟无讯,又让台辅如何裁事?既然如此,何妨再遣中使北上淮阵以观战情?”
  他这话一说出口,席中已经不乏人嗤笑出来。兜了一个大圈子,落到最后还不是要言及根本,淮南大功诱人,若不能分一杯羹,实在是不甘心!
  王彬这一番话,自觉也算得体,然而说出之后,应者却是乏乏。不独吴人阵线乏人回应,就连自己这一方,王彬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开口。一者吃相太难看,无论派谁去,即便是能分到些许事功,也必将为时人所鄙。二者沈维周胆大妄为,扣留捷报且不说,淮南如今刚得大胜,正是士气正锐时刻,如果台中公然派人入镇分功,清誉之类虚名且不必说,只怕性命都要堪忧。
  要知道现在淮南捷报还未入都,若是中使入镇,恰好被奴军残部撞见而害了性命,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以眼下态势看来,这种意外其实是有着颇大概率的,毕竟事在人为。
  被席中众人晾在当场,王彬也是颇觉尴尬,索性直接挺直身躯,视线在席中游弋,似是准备挑拣人选,可是无论当其视线落向何人,其人便下意识侧开脸避开视线。
  “野王公旧年戎事于北,负诏南来,深悉边事,尤知胡患。若要监望淮上军事,其人应是当然之选!”
  虽然无人回应,王彬仍然坚持着独角戏,索性直接拉出他另一个亲家野王公宋哲。
  宋哲如今虽有散骑之任,但却少履台中,今日也恰好不在场。此前王彬的建议本就乏人回应,如今他自己提出人选,同样应者寥寥。且不说是否要淮南遣使,就算要派遣,那也不是王彬一个人能决定的。
  终究还是王导不忍见王彬在那里自说自话,终于开口说道:“淮南之土,本非远乡。光复以来,更与江东交涉频密。沈维周在镇,正当强敌,时人难免多瞩。虽然乡风民声难为台省裁事准绳,但既然民皆颂此,即便不奏,想来淮南大捷应是无疑,那也不必再多此一举。”
  讲到这里,王导心内已是充满了浓浓的恶心,他是真的厌烦了台中这种勾心斗角的风气。明明已是笃定之事,结果却因为各自的算计而纠结于真实与否,不知不觉已经将近天亮,仍然还是没有讨论出一个定论。
  “淮南至今不报,或是边有小困,不便诉于共论。在座诸公,不乏子弟从戎于边,襄助国事。既然公论略有迟滞,不妨私信以问。王业偏居日久,人皆渴于归国,永嘉旧耻,生民大恨,不可穷劳方面之众,凡忠义之士俱应戮力并行。维周若有困顿不便付予函文,以此探问事由未尝不是解忧之途。”
  王导说完这话后,坐在他侧席的温峤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眸中不乏失望。而这一份失望,王导也是感受得到,落在心底只是更多的黯然。淮南捷报传来至今,温峤一直没有表态,大概其人对自己或许还有一些寄望,认为他能拿出一个最好的方案策略以应对这样一个庞大变数。但他最终还是只能循于旧途,只怕不独温峤,在座众人只怕或多或少对他都有一些失望吧。
  或许,能够在南渡之初力助元帝中兴江表,使晋祚不至于绝于永嘉之后,已经是他毕生能够达到的极限。越过这一极限,已经不是他的能力能够应付得了。


第0796章 木秀于林
  经过一番营建,苑城的规模较之此前要扩大了许多,殿堂楼阁之类的建筑也更加丰富充实。
  由于皇帝尚还年幼,甚至没有娶妻。所以如今居住在苑城各处宫室的主要是先帝的子女以及嫔妃们,甚至于就元帝的子嗣,此前改封宣城王的元帝幼子司马昱都是刚刚搬出苑城,住入位于乌衣巷的府邸。
  兴男公主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出嫁已经年久,不过在苑城还一直保留着一座宫室作为入苑暂居的住所。这一座宫室规模之大,在整个苑城中都是名列前茅。除了她身为先帝长女,守国长公主的身份之外,当然还有夫家正当势头的缘故,更何况这新的苑城能够建成,便是多仰其夫家之力。如果兴男公主在苑中遭受苛待,人情上也是颇为难堪。
  但这宫室规模虽然不小,可是兴男公主入住以后,即刻便是访客盈门,渐渐便显得有几分局促。最开始访客还只局限在苑内,几位先帝遗孀太妃频频来走动看望,一些弟、妹,更是每天不间断的前来问候。
  先帝嫡子只有两人,俱为皇太后所出。女儿倒是不少,除了兴男公主以外,另有四人,最幼一个早前苏峻之乱中受惊早夭,剩下的也都不算成年。这其中,除了兴男公主早在先帝作主下嫁吴兴沈氏之外,都还是婚事待定。
  原本只是家人来往,就算频繁一些,也都谈不上烦扰。可是很快,便又有许多宗王家眷、公卿命妇闻讯入叩请见,访客便激增起来,实在让兴男公主不胜其扰。索性每日除了例行拜见皇太后之外,俱都枯守宫室之内,实在不耐烦去应付那些各怀目的的礼问寒暄。
  这一日,公主在拜见过皇太后之后,正待要退出,恰逢杨太妃携着女儿司马南弟公主入见皇太后,于是兴男公主也只能耐着性子在旁侧作陪,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杨太妃母女才起身告退。
  待到宫人送走杨太妃后,皇太后才指着对方远出宫门外的背影,嘴角挂着意味莫名的笑容,说道:“杨妃非出名门,往常多有自逊,就连我都时常少见。近来我家娘子入苑,见面次数反倒频了起来。我这长居苑内的,人望反而不及自家娘子了。”
  兴男公主闻言后初时也未多想,只是笑语道:“太妃来见女儿,未必也就只为论叙人情。南弟渐渐成人,已是将要论婚。我是家中长女,又早定夫家,多有此类相问,也是一番母女深情。”
  皇太后听完这话后,脸色却是蓦地一沉,隐有七情上面,不悦道:“她有这一番想法,就是在怨我这个嫡母失职,冷待了她室下所出!”
  听到母后这么说,兴男公主不免有些诧异,略作思忖之后,才觉出自从刚才杨太妃入见,母后情绪便隐隐有些不对。
  皇太后那里已经又自顾自忿言起来:“凡人总是私望难免,即便是妇人少问外事,难道她就不知如今正是社稷未安时刻?更何况就连皇帝大事都还未有定论,内外诸多事务摊陈,这妇人狭见,只道我是疏远偏望,实在太无道理!就算我与她素来无甚情谊,但南弟也是先帝所出,我又怎么会刻意冷落?”
  话讲到这里,怨气已是流露的十分明显。兴男公主坐在席中,一时间也是颇为尴尬,这种长辈们之间的龃龉抱怨,她又怎么好置喙。不过在她看来,母后这一番抱怨其实有几分小题大作的意思,人皆有舔犊之情,杨太妃为自家女儿的婚事劳心这也是正常的事情,又何至于因此而不满?
  略作沉吟之后,兴男公主忽然想起此前居家时收到阿翁家书,当中有几句话,言道她家夫郎如今大功非常,深除江东积弊,而他家也会因此而拔显于当时,所以未来人情世故方面,或会都有一些细微的改变,希望公主能够有所准备。
  当时公主是有一些不解,她家夫郎壮功当时,人不能及,言道独步江表也不为过。可是阿翁这一封家书中,却是不乏忧词,甚至还提醒公主要有所准备。她又需要准备什么?
  兴男公主对此真是有些不理解,她幼来受父皇钟爱,出嫁又习惯了夫郎庇护,诸事不必劳心。近年心性虽然渐有成熟,但也还远远不足洞悉这世事百态。
  不过前几日,随着她家夫郎大胜之功讯在都中越传越盛,渐渐地甚至有民众以庆贺为由而做出一些违禁犯法之事,兼之家令任球又作进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兴男公主也开始意识到如今她家尤其是夫郎,如今已是身处风口浪尖上,看似煊赫一时,实在也是不乏隐患的。
  兴男公主虽然不具太高的处事智慧,但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也是想为夫郎分担些许忧劳。可是她也明白,如今沈家如此受瞩目的情况,一动反而不如一静,若她冒失之下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反而有可能被心怀不轨者曲意解读,好心做了坏事。
  所以思之再三,兴男公主索性趁着自家府邸被冲击的时候直接搬回苑中居住,一者是躲避外间那些纷扰,二者也是希望就近苑中,让母后不要受那些纷扰言语影响。曾参杀人,母逾墙逃,人言可畏啊。
  今日听到母后对杨太妃的抱怨,被兴男公主与此前那种隐忧联系起来,如此再一想,便隐隐意识到母后这一番不满看似是对杨太妃,其实内里只怕也是有一部分是对自己的。否则此前便不会说她这个做女儿的,在苑中人望反而超过了母后。
  如此再一想,母后对杨太妃的怨气便可以明白了。母后这是在埋怨杨太妃关心女儿身世却不与嫡母商谈,反而频频来问她这个晚辈,如此便让母后感到尴尬和不满。
  眼见兴男公主在席中沉默不语,皇太后倒没意识到自家女儿已经想了这么多。其实她对杨太妃的抱怨,大半还是近来心情烦躁所致,至于因何烦躁,就连她自己都有一些奇怪,想不明白。
  此前虽有国事艰难,但是她家贤婿在淮上大破贼奴,未来形势可以说是一片大好。膝下二子茁壮成长,皇帝的婚事也渐渐将有定论。如今内外俱无忧愁,较之几年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近来她的心情却不乏烦躁,深思起来又不知这烦躁由何处而生,由此而对周遭人事都多有迁怒,甚至性情都有些变化,不再像此前那样和气温婉。
  待见兴男公主只是沉默不语,皇太后又有几分不悦,指着她说道:“你这个娘子如今也是不小,该要通晓人事,要学着更加体顺人意。且不说你夫家乃是吴乡巨室望宗,父子又俱为国用,单单维周今次在淮上所创功业,中兴以来无人能有比肩。在公则不负君恩,在私则尊亲爱人。如此佳偶,人世难求,你可不要恃宠而骄,失了亲爱人意。”
  兴男公主这会儿也是满腹心事,此时再听母后有的没的说这一通,心情便也烦躁起来,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夫妻亲昵,本是难于启齿。但我与夫郎,是幼伴夫妻,往年朝夕跟随,相伴日长比自家兄弟姊妹还要亲爱。若不是国事为急,从来也没分隔遥远至今不见。幼来便受母后教养,虽然早年也有任性,但夫郎俱都宽宥包容,如今年长,更知妇恭。”
  皇太后听到这里,眉头便又皱起,垂首组织一下言辞,然后才又摆出敦敦教导的态度:“若你夫妇只是寻常门户,有此自知,也是不错。但且不说你自己罢,今次维周大功于国,王业安稳,一战奠定,未来必是南北属望,乃是当时超群之选,社稷肱骨,国家干城。你若只是寻常妇人姿态,又怎么能安居贤良佳偶之心?除恭顺之外,也要懂得时作忠孝高义之说,日有劝勉,才能守好贤妻本份,不被目作庸碌愚妇。”
  兴男公主本就不是一个和顺性子,今日听母后唠叨这一番已经算是极有耐心,只是越发觉得母后越说越不着边际,先是担心她不够恭顺失了夫郎爱意,又担心她只顾恭顺被当作庸碌愚妇。前言不搭后语,也不知要表达什么。难道他们夫妻二人帷内私话,还要天天以人伦义理对答?
  “终究还是山太妃说得对,其实你二人幼伴夫妻,往年就不必说了,近年也是体格渐渐长成。你夫家本是吴乡高门,维周又是家传嫡长,至今室中都无所出。你这娘子至今懵懂,也不觉人言有非,居然还替旁人考虑婚配事宜,自家大事反倒就不关心!异日若是你家翁妪归朝,我都不知该要如何面对他们!”
  皇太后还在那里叹息着自说自话:“国事自有群贤担当,不可独劳一人。维周他功在社稷,举世所知,我又怎么忍心见他长劳远乡之外,因公废私?如今淮上大破胡逆,国祚已无近忧,来日归都叙功,不妨长留一段时间,届时你也要深记和顺,若能添丁报喜,才是公私俱不亏于大功门户!”


第0797章 誓守妇德
  兴男公主听到这里,心情不免更加恶劣,也终于体会到阿翁家书所言人情世故会有改变是指的哪一方面,也更加体会到人心险恶、世事艰难,恶意根本不知会从何处冒出来。
  皇太后所言之山太妃,倒并非先帝遗孀,而是已故琅琊孝王司马裒的遗孀,算起来与皇太后乃是妯娌关系。先帝与琅琊孝王乃是一母所出,因而山太妃与皇太后的关系较之其余宗王家眷也更亲厚一层。
  山太妃其人也是一个苦命人,夫君去世不久,幼子也随之而夭。虽然生在权贵之门,却唯独欠缺最普通的人伦亲情。对于这位苦命的嫡亲婶母,兴男公主也是不乏同情,时常前去拜望,也屡屡邀请山太妃过府相会以排遣孤独,礼数不曾有缺。
  在她印象中,山太妃性情温婉和顺,乃是时下第一等教养优越的贵族女子。所以在母后直点其名之前,兴男公主怎样也想不到居然山太妃这样的人物也加入到近来都内的纷扰中来。
  虽然至今无有身信,兴男公主也是时常耿耿于怀,觉得有些辜负夫郎、翁妪的厚爱,但正如夫郎所言,他们如今都还正当年幼,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即可,也不必紧迫到去刻意追逐。而且兴男公主本身都还自觉心性远未成熟,若真要为人母,也担心自己不能负担起教养的责任。
  母后这一番话虽然听起来没什么,但是在当下这个时机,兴男公主哪怕再迟钝,也能察觉到有些不妙。
  略作沉吟后她抬起头来,凝目认真望向母后,想要由其面容看出更多端倪。
  “你这娘子怎么如此望我?此一类事迹,本是为人妻室之天命,难道还羞于听说?”
  被女儿如此望着,皇太后也觉有些不自在,下意识转过头避开兴男公主的视线,语调已有几分羞恼:“你莫非还道自己仍是少年?人伦续嗣这种大事,已经需要时刻铭计心内!”
  皇太后这样一种态度,更让兴男公主感觉她和母后之间已经生出一道无形之壁垒,已经很难再用以前那种天真无邪的态度对对待母后了。本身心中已是满满失落,略作思忖之后,她才故作忿言道:“母后即便不说,这种妇人天命我又怎么敢无视。我只是气恼山太妃,日前我还见她,她既然有此想法,却不对我说,反要道于母后,让我平白受责,真是可厌!”
  “山太妃不直言道你,那是保全你女郎脸面。她又不是好弄唇舌是非的奸人,也是多听各家宗亲议论,担心有伤你的妇德令誉,这才不得已向我道出。既然已经明白自己错处,就该自省自补,怎么能怪罪旁人?日后再见山太妃,切记不可失礼!”
  皇太后对山太妃倒是不乏回护之意,也知自家这女儿是有些冲动,更何况如今夫家声势正旺盛,若果真厌了山太妃,嘴角一歪只怕就不乏逢迎之人要去为难太妃,因而又正色训斥道。
  兴男公主听到这话,心内已是冷笑一声,脸上却还保持着忿忿之态:“我只是一个深帷少妇罢了,也不知什么国事家事,也不知什么义理典章,日日与夫郎相守也不觉厌!至今分隔南北不得相见,我自己心里有思苦,又向何人去说?如今也无所出,母后一句因公废私便心向旁人,同来责我,我实在是难忍委屈!”
  “那些闲人或不知情,母后难道又不知?早年大舅执事酿生大乱,君王受困,母后遭逐,我家夫郎不惧凶险,归都勤王!那时内外也有群贤,俱都不能力阻逆贼。幼伴夫妻,因此长离,当时社稷危亡,我是不敢有怨,却恐就此永别,整日以泪洗面,祷天求安!”
  “归都之后,百业凋零,京畿废墟。夫妻虽有近身,但夫郎却是昼夜劳碌,晓夜忘食。那时我真想问一问,内外群贤广立,何以独劳我家夫郎一人!又恐狭念意气,不识大体,恶言害事,只能忍于怀内!”
  “此前羯国穷兵南来,百万大军顷刻抵淮,结果我家夫郎又是不辞辛劳,不忍负于王命,毅然北上绝凶万死之地!当时内外群贤,又有何人能言之必胜?当日我任性过江,已经决意与夫郎生死共守一处,绝不再受生离死别之痛!”
  “夫郎用事以来,种种桩桩,都可历数。我是一直心中有惑,何以言则内外群贤,用事则必以我家夫郎?历数种种,若有一桩能得时贤代劳分任,夫妻不必久别,或许早有胎出!”
  讲到这里,兴男公主已经自席中立起,俏脸气得通红:“我也不是自夸自美,只求母后一句持正之论,过往数年,哪一次不是事出无奈?哪一次不是不得不行?我见旁人怀抱有物,自心也觉凄苦。那些闲言之众,虽然身受所惠,却还要以此谤我失德,我是因于大局,求全求忍,结果却换来恶言谤议!今次是绝不能再忍,正如母后所言,强敌已破,国祚无忧,豚犬之类居位不至害于国事,何人再敢谤我,我必踏其家门,让她家贤能北上分劳。我夫妻自归乡土,若无所出,绝不归都!”
  眼见兴男公主如此激动,已是愤怒到了极点,皇太后也是愣在了那里,半有恼怒,半有心虚,一时间不知该要怎样回应。
  兴男公主初时还是有意作态,言及最后,泪水已经忍不住由眼眶中涌出,片刻后已是双手捂住脸庞啜泣起来:“谁不知优游闲乐最好?谁又愿意久为别离?我夫家豪富门户,夫郎即便卧养终生,三世所用不匮!若不是心念父皇重恩拔举,若不是担心母后独力难支,若不是唯恐皇帝年幼无援,何至于、何至于……性命置之度外,家室抛于乡土,不敢奢求恩赏,只求不负此世!何以人言如此之恶,还要责我妇人衰德……”
  “你、你……兴男,母后并非此意,你、你快收泪!唉,你所言种种,我又怎么会忘记,只是、只是……”
  皇太后眼见兴男公主悲泣至斯,一时间也是乱了手脚,更加的语无伦次。她甚至亲自步下坐席,行至伏案而哭的公主身畔,嘴角翕动不知该要如何安慰。
  兴男公主哭泣声越来越大,而皇太后也更加念起往年种种之好,心内怜意大生,也渐渐有不忿生出:“我家贤婿大才为世所重,忠义此世无双,凡有国危,俱都迎难而上。娘子长忍别离,已是难为了你,仍要为闲言恶谤所伤,真是、真是……”
  讲到这里,皇太后眼眶内也都渐渐蓄起了泪水,她家这娘子性情的确不算温婉,但是早年大乱之时,却能冒着生命代价前来营救她。而旁人无论话说的多好听,危难关头却难托命。她身为一个做母亲的,在女儿遭受如此非议的时候,非但不能体会女儿的苦衷,反而要与外人一起为难她,也实在有些愧疚。
  兴男公主虽然仍在伏案哭泣,但也不忘留意母后的神情变化。她此刻之心伤,倒也不是完全作伪,但也并非是她口中所说的这个原因,而是深感至亲之日渐疏远,亲情早已经不复往年之单纯。尤其早年父皇垂危将要身死时,那种无奈和落寞,思之一分,心内便是揪心的痛。
  皇太后听到女儿的哭声,便也渐有默然垂泪之势,而兴男公主这会儿却渐渐守住了哭声,抬起头来,眼眶仍是通红,脸色却充满坚毅:“斗胆请求母后即刻制诏召我夫郎归都,我夫妻即刻还乡,不愿再受一刻言伤污名!乡土自有安乐,就此远绝都下秽语恶声!”
  皇太后此刻心内充满感性,可是在听到兴男公主这么说后,脸色又是忍不住一变,皱眉道:“你这娘子总是没有深虑,言行如此轻率!维周如今正在淮上身受大任,怎么可能说召回就召回?过往思苦都忍耐下来,你就不能再忍耐些许时日?待到淮上之事有了公裁定论,这一次我一定让维周长留都下……”
  “世人皆奸言,我又何必忍?就算眼下仍要国事为重,我也绝不再忍那些厌声!今日便向母后告辞,往山太妃处问询一一拜访!”
  兴男公主又恶狠狠说道:“母后你也不必劝我,即便是夺国获罪,我也绝不能容忍那些恶言者从容度日,再发厌声!”
  “你、你不可如此,千万不要任性!”
  皇太后听到这话,心内又是一急,她是深知自家这女郎任性起来不知惧怕为何物,既然这么说,那也不必怀疑其人胆量。可原本只是一些闺阁妇人闲话,如果闹大了,或是因此闹得人尽皆知,那么局面可就不好收场了。届时兴男公主或要妇誉尽毁,而吴兴沈氏也下不来台,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如此几句闲话,或将会令江东再次大乱都未可知。
  “既不能将我家夫郎即刻召回,又不能去报复那些厌声,难道我就任由旁人如此污蔑下去?母后此前还在教我妇恭妇德,若是重谤毁誉,来日我于夫家还有何体面?即便翁媪都不见疏,夫郎也不见弃,我自己又怎么能安怀?”
  兴男公主讲到这里,眸中已是恨意流露:“山太妃道于母后时,母后可曾想过,山氏或其近宗,可有适龄女郎,能够取我沈氏大妇之位?”
  皇太后听到兴男公主这么说,脸色才是彻底剧变。其实类似驸马、公主至今无所出的话语,最初她听过之后也是不以为意,毕竟小夫妻年纪都不太大,即便眼下无出也是正常。可是随着说的人多了,她也渐渐上了心,加之时下都内都因淮南之胜而欢欣鼓舞,沈氏尤其是沈哲子声誉更加崇高。
  这虽然不至于让皇太后对沈哲子生出什么提防之心,但随着那些宗亲命妇们频频闲言,也觉得让公主为沈家添丁无疑是一件好事。毕竟,淮南大胜之后,沈氏作为亲戚宗户,无论声势还是能够提供的助力较之她的母家庾氏都要高得多。而且沈哲子年纪这么轻,锋芒却是毕露,以此为借口将其留在都中几年时间,在公在私都是好事。
  至于淮上的事务,虽然以王氏为首的青徐人家不可深信,但除了王氏之外,外事也非无人可托。届时宗亲择取少壮,在朝各家也都拣取贤能,北上任事,还能避免一家独大。
  可是兴男公主这么一说,却让皇太后生出警惕,那些每日在她面前絮絮叨叨的宗亲家眷们,难道仅仅只是单纯的闲言?又或者,她们各自也都心怀不可告人的目的?
  像是此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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