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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2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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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获的冲突。并且严厉表示,一旦发生此类纠纷,凡涉事兵长俱都军法严惩。
  之所以如此安排,倒并非刻意势弱卖好,而是防患于未然。郗鉴在战事上或有失于保守,但是在人事上也多有考虑周详,不乏谨慎。此一战,奴军溃败已定,几十万大军散亡于淮北之地,乃是永嘉以来未有之大捷,对江东朝廷意义之大,对整个天下局势的影响之深刻,根本就难以估量。
  这一场战事中,毫无疑问淮南军乃是当之无愧的中流砥柱,从主帅沈哲子以降,淮南一众参战将士们,可谓是壮武至极,来日必登显途。而徐州军虽然表现略有几分不如人意,但总体上来说也是表现得中规中矩,给予了淮南军相当重要的配合,否则也难达成此胜。
  此一战战果虽然仍未汇总定论,但想来必是辉煌至极!而接下来,摆在江北各镇面前的问题是,台中对于今次大捷会是怎样的态度,或者说江东朝廷将会以何种方式来消化这一场大战的辉煌战果?
  地方与中枢之间,永远存在着矛盾。而这矛盾在江北军镇与中枢之间表现得尤其明显,一旦处理不好,最恶劣的局面自然就是数年前的苏峻之乱,不独京畿陷落,君王遭难,就连庾亮这个执政都死在了乱军之中。
  如今中枢的事权较之庾亮在世时仍要差了几分,而且在开战以来甚至在开战之前,位置便一直比较尴尬。今次王师大破贼奴,国势得以长进,不用想台中诸公必然是想要籍此挽回一些颜面和话语权。可是现在台中筹码几近于无,而江北诸镇却都是大胜旺盛之师,势力此消彼长。
  所以接下来,如果台中想要有所动作,那么最有可能就是挑拨方镇互斗而借此收利。比如战后权位的分配,战区的划分,利益的分配等等。二桃杀三士,虽然已是近乎人尽皆知的古事,但却能屡试不爽。
  郗鉴是亲身经历,亲眼看着汹涌大势南来的奴军是怎样一步一步迈至绝处,也是看着淮南从初出立镇,一旅拼凑之师磨砺成为强盛之军。台中诸公的思虑困扰,他虽然能够理解,但是本身作为一个镇守地方的方伯,尤其是身为一名临战之将帅,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以弱胜强,万众辟易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江东之希望不在荆徐,而在淮南。淮南之精神,则系沈维周一人。强臣悍将诚然可虑,然则较之晋祚长久沉沦,生民每多泣血,我宁择于前!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辀。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兴邦定乱之选已是脱颖而出,我虽才庸不足益世,又怎么能恃于权术而为扰世害贤之杂荆!”
  郗鉴有此想法,不乏自怨自艾,徐州虽然立镇年久,旧勋卓著,乃是晋祚能够苟立江东的坚实依仗。可是在这一场战事中与淮南军相比,表现却是高下立判。这其中相当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徐州力大松散,而淮南则将士用命,令行禁止。
  身为一地方伯,掌军将帅,谁又不渴望能够在战场上高歌猛进,每战破敌?眼前这一幕王师大进,群奴溃逃的画面,每每郗鉴只有在睡梦中才能看见,可是现在却真真正正出现在了眼前。虽然最终促成的并非自己,但能够参与进来,也让郗鉴胸怀中热血再涌,聊生狂意。
  所以,他是真的不愿意去破坏这永嘉以来未有之王师壮烈,不愿意作为台中借用来打压晋祚强军的急先锋。因而严厉约束部众,不愿意在大捷之后因为争功失态而彼此滋生龃龉,日后被人加以利用。
  有了徐州军的加入助战,接下来对于战场周边奴军溃众的清剿进行的更加顺利。淮南军中路督将韩晃也在战前便受到沈哲子叮嘱,不要放任所部与徐州军产生太过严重的纠纷。
  此刻沈哲子仍在率领骑兵追击作战,郗鉴的使者入阵后首先便找到了韩晃,将郗鉴的一部分意思传达过来。韩晃也不敢怠慢,将督战事宜分付路永、徐茂等诸将,自己则亲率千余淮南军精锐前往土城去拜见郗鉴,谢其助战之事。
  “今次一战,羯国几十万劲旅一朝丧尽,胡酋季龙单骑奔亡,淮南勇壮之名必将响彻华夏!老夫忝逢其会,亲睹我王师雄威至斯,可算不虚此行。能有一二助益,共襄盛举,已是此生之大幸!”
  郗鉴亲自出迎韩晃,虽然两者之间无论资历还是权位都相差甚远,但这是此前。沈哲子能够将如此重要之战事交付韩晃,可见对其人之信重,而且在此战之后,有此大功加身,韩晃之前程如何,已是不可限量,安知来日不能身居此位?
  所以郗鉴对韩晃也是相当客气,没有什么自矜之态。
  韩晃闻言后也是喜形于色,仍然深揖一礼,未有恃功而骄:“驸马当机决断,深切奴军积弊。奴主已死,季龙败逃,经此一战,羯国已是覆亡未远,鼎归故国已是指日可待!如今大势归晋,我等寒伧受驱与贤能麾下,唯以烈战,俯拾大功,只望能不负马骨之用!”
  郗鉴听到这话,心内更加感慨,对于沈哲子的格局气魄,不免又更加高看一眼。他以旁观者来看沈哲子这一场决战中的排兵布阵,也能觉出几分深意。尤其以韩晃这个曾经有谋逆旧劣的罪将充任中路督将,诚然有韩晃其人的军略才能因素在其中,但在深思之下,仍然能够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化繁为简、以小御大的那种用心。
  今次淮上击破奴军,接下来江北各镇必然会为大举北上进入中原而做准备。中原之地自不乏或有迫于形势、或有本身便不识忠义者,从奴者可谓比比皆是,这些人自然不可能不审优劣、一概赶尽杀绝,或招降、或剿灭,能够达成怎样的效果,自然要看将帅各自手段。而淮南军中有了韩晃这样一个表率,本身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这是在对外的一方面,而在对内,沈哲子这一次用将又何尝不是对台内的一次示威和表态。
  一时间,郗鉴脑海中已经闪过许多思绪,而且并不认为是自己想多了。否则如此重要的战事,沈哲子身为主将最大的作用还是定军定势,坐镇中军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而身先士卒、率众冲阵能够起到的作用实在比不上一名骁勇敢战的战将。所以今次淮南军的作战安排,实在不能以巧合视之。
  多谋者少断,勇断者少谋。能够两者兼具,已经可以称为人杰。如果郗鉴所料不差,可以想见沈哲子已经早开始为战后事宜而做准备。想到这一点,他也不得不感慨,果然天南灵秀汇此一身,是注定要勇进于当时了。
  稍微收拾思绪之后,郗鉴又笑语道:“今次我军入阵本为助战,如今奴部已经大溃,此处土城大营自该淮南接掌。奴军溃逃迅速,多遗军械器仗,近畔所遗已被我军收捡存于土城。既然韩将军已经至此,我可从容交付了。”
  韩晃听到这话不敢怠慢,多达十几万人遗留的军械器仗可以想见是怎样一笔庞大的物资,他没想到郗鉴居然如此慷慨,入手之后居然还会送出,当然不可能再假客气的推辞,不过是否笑纳也非他能决定,便连忙又拱手道:“末将只是督战之用,涉事重大,实在难决。还是斗胆再请郗公暂时共守土城,待到驸马归来再与郗公议定。”
  郗鉴闻言后也不推脱,奴军在此近畔修筑三座土城,昨夜进攻时毁掉一座,现在则让出一座来以供淮南军入驻休整,自己则率部归于另一座。
  到了午后时分,沈哲子才返回土城,至于骑兵大军则由沈云、谢奕等众将继续率部追击作战。正如郗鉴所想,他身为主将本来就不是冲锋陷阵之选,真要讲到上阵杀敌,凭他那点武技本领,淮南军随便一个勇卒都能完爆他。
  随着追击越深入,奴军渐渐的化整为零,需要分散追击,他如果还跟随在军中,因为将士们担心他的安全,反而不利于骑兵队伍的离合调度。所以虽然沈哲子是非常想追击下去,如果追上石虎的话,要问一问他风声鹤唳的感受如何,可是越往北面追去越感觉到自己成为军队的累赘,只能满怀自卑的退回来。
  当沈哲子归军之后,各路作战部队也都报上一份初步的战果战报,待见到那数额惊人的斩首数目,沈哲子才蓦地想起此前作战军令并无纳俘一项。此刻战事已定,倒也不必再一味的赶尽杀绝。就连那些死有余辜的羯胡兵卒们,仅仅一死也太便宜了他们。
  战后淮南必然要大建,无数的黑煤窑都等着这些苦力开工,与其收获一摊烂肉,不如将他们余生最后一点价值都给压榨出来,作为来日北伐中原的战争潜力基础积累起来。
  所以沈哲子先是下令各军分驻战区周遭各处据点,然后再开展各项纳降纳俘的事宜。由于此战实在杀得太尽兴,奴军溃散的太彻底,这一项工作并非短期内能够完成。如果不能搜刮彻底的话,其中会有相当一部分游荡于郊野,成为祸乱地方的毒瘤隐患。
  在处理过一些迫在眉睫的军务之后,沈哲子才得以前往土城与郗鉴面谈。郗鉴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全面合作的态度,让沈哲子也颇为欣喜。如果徐州军真要摆明车马的争功,沈哲子当然会予以强力反击,可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对于大军接下来兵入豫南收复失地都有极为恶劣的影响,也会让地方上那些乡宗势力变得蠢蠢欲动。
  郗鉴既然如此配合,那么沈哲子自然也不会咄咄逼人,于是便与郗鉴约定,仍然遵从旧约,双方以涡水为界限,彼此各往豫南和彭城等地用兵。至于郗鉴所收缴的那些奴军丢弃的械用,沈哲子也都尽数笑纳下来,涡水这一战本来就是淮南军作为绝对的主力,而且为了这一战,淮南也是损耗良多,正是亟待补充。
  接下来半个月时间内,淮南军都会活动在战区周边以打扫战场。过了这个期限之后,才会退回洛涧,从颖水和涡水两个方向兵入豫南。至于此前已经北上追击奴军的那三千骑兵,则不在这个约定之内,他们不止要继续保持追击,而且徐州军还要负责提供沿途所需要的给养和策应。双方合兵,共同围攻彭城。
  因为从奴军残部中拷问出来的情报来看,石虎极有可能会向彭城逃去。沈哲子就算再大方,也不能将这个全功机会完全拱手让予徐州军。所以无论最终能不能够斩杀石虎,这最后的追击战中都必须要保证淮南军的存在!
  对于这一点,郗鉴也并不抗拒。
  虽然就算没有淮南军今次涡口一战,只要奴军退兵,接下来收复淮北徐州各镇对徐州军而言也是笃定之事。但问题是奴军现在被淮南军击败,涡口等要塞都在淮南军掌握中,淮南军占此先机,又挟此大胜,如果抢先一步大军进入淮北徐州,各地望风以降,俱奉淮南军旗号,这对徐州而言无疑是无比的尴尬。
  现在沈哲子肯留下一线,而非独食享尽,这对郗鉴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局面,更加觉得沈哲子真的不乏相忍为国的情操。要知道眼下这个局面,甚至淮南军根本不需要真正的出兵,只需要派出几路使者沿途宣告主权,那些几无节操的当地乡宗也会纷纷投降,扯着淮必南军这个大旗作为自己的保护伞,以拒绝徐州军的入境从而保全自己在地方上的盘踞之实。
  如此一来,淮南军就算没有实际占据那些郡国,但战报上无疑会好看得多。而徐州军因为投鼠忌器,不能对这些名为友军、实则宗贼的地方势力予以彻底肃清,这些地方仍然会保持着极大的离心,王道不行。
  沈哲子倒未必会有郗鉴所想那么高风亮节,他只是看重实际,不会为了区区一些虚誉而让人邀借其名以为盘踞之实。
  更何况彭城、沛国、兰陵、琅琊等地,乃是江东青徐侨门的乡土所在,这些当地残留的乡宗一旦名义上归顺江东,未必不会与江东的那些青徐侨门勾结而滋生祸乱。现在淮南实力所限,还不能对这些地方形成实质性的占据以彻底肃清地方,正可假于徐州军之手完成,何乐而不为。
  而且,一旦郗鉴收复了这些徐州故土,沈哲子相信那些青徐人家应是不乏蠢蠢欲动,要对原本的乡土频动妄念,难免会与郗鉴爆发一些矛盾冲突之类。如此一来,既可以缓解一下淮南将要承受的台中压力,另一方面必要时可以给郗鉴提供一些必要的支持援助,让两镇日后合作关系更加密切。


第0787章 英魂永存
  涡口一战虽然结束,羯胡主力被彻底的击溃,但是后续的战斗仍未平息,但局部小规模的冲突和战斗却以涡口为中心,向淮河北岸的广袤区域次第扩散。
  沈哲子又在涡口逗留两日,与郗鉴敲定一些后续合作的细节才返回寿春镇所。
  其实如果仅仅只是后续出兵的话,徐州军倒也不必完全受制于涡口。淮水下段同样有着一条重要的支流泗水,由泗口出淮便可抵达彭城、下邳等地。不过泗水早前俱陷于奴军手中,而今次羯国大军出动也非主要的行军路线,因而通航状况算不上好。
  而且近日反馈回来的消息显示,早前涡口交战时临阵溃逃的奴军刘徵所部正盘踞流连在泗水流域之间。这一部奴军虽然是溃众,但数量却不少,最起码有三千人往上,而且其中多为奴军早前徐州军的旧部。类似刘徵等将领,更是久镇于徐州,不独对地方地理颇为熟悉,甚至与不少当地势力都有勾连,不能以简单的溃军视之,还须谨慎以对。
  所以,徐州军想要彻底掌握住泗水水道,还要下一份苦功解决掉这一部奴军残众。
  奴军虽然已经溃散,但仍然有几支败军保持着相当的规模,除了流窜于泗水附近的刘徵所部之外,还有此前在涡水西岸先一步溃逃的屠各义从,以及直接在战阵上撤下、保有石虎旗号仪仗的那一部溃军,当然还少不了至今还没有追摄到具体行踪的石虎。
  这几路人马虽然是败退之众,但各自也仍具有着不小的规模,其败退轨迹虽然大体向北,但是具体的行进路线却是相当随意,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所以想要进行追踪并彻底的围剿也是相当困难。而且这些人马可以说是真正的亡命之众了,一心想要归逃,一旦遭遇阻滞,不乏舍命一战的勇气。所以在追击途中,淮南军反而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与此同时,涡口一战具体战果如何也有了一个具体的统计。各处战场打扫清理之后,共获斩首六千余。当然具体的斩获绝对不止于此,像是此前奴军伤亡最惨重的涡口江面,大量尸首都被抛撒于江上,随即被水流卷走,根本就难以统计。而这些收缴上的斩首,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并非是直接的斩获,奴军在混乱中互相斗狠争命的互残、包括撤退途中的踩踏也占了相当高的比例。
  诸多无法统计的情况,林林总总加起来,奴军的伤亡折损应该还在这个斩首倍数以上。虽然相对于奴军十多万数的总量,这个数字看起来只是马马虎虎,但如果具体到单独一场战斗中,那么这个数字就实在有些惊人。
  要知道无论规模多么庞大的军队,其实在某一时间段下真正投入正面战场作战的只是一部分而已。而且涡口这一战由于淮南军用极为暴烈的手段,直接撞穿了奴军营防,从而收取到速战速决的效果,并非旷日持久的对峙互攻。
  从此前抓获的奴将口中审问得知,奴军在这一场战事中,投入的兵力在五万上下。
  不过对于这一点,沈哲子还是有些存疑,因为此役从一开始淮南军就占据着主动和绝对的优势,而奴军本身就是战意不坚,又接连发生临阵脱逃之类败坏士气的现象,大军的调度作战不可能再清晰明白。所以这其中应该是有一部分虽然发出了调动的军令,但是奴军却根本没有抵达战场的情况。尤其是到了后期淮南军成功登陆作战,这种情况必然更加严重。
  事实上淮南军这些斩首,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并非战争途中的斩获,而是在奴军发生溃败之后,淮南军追击作战,针对于羯胡的报复性虐杀。由于石虎此前的整军,大约有万数名羯胡兵卒被编入了中军之内,这几乎已经是这一路奴军中羯胡士卒过半的数量,也因此省了淮南军再去甄别挑选的时间。
  甚至有许多奴军溃众因于此前淮南军那些宣言,主动帮忙拦截阻挠这些羯胡的逃亡。所以单单在战后追击中所被虐杀的羯胡士卒,便达到了两千多人。
  斩首便是如此,至于俘虏,单单在涡口战场上直接的俘虏便有将近万众之数。这其中有许多是被石虎裁汰排斥于主力之外的奴兵,本身战斗力便就略逊,也没有足够的军械装备,甚至连衣食供给都是诸多克扣。在战斗中也被奴将忽略,反倒避免了参战而遭受屠杀。
  在奴军主力溃逃之后,这一部分本就倍受歧视并刻薄对待的奴军们,甚至连逃跑的意向都无,干脆就是整营的直接出降。当时负责纳降的淮南军将领都不乏感慨道,这些奴兵们一个个衣不遮体、饿得形容枯槁,甚至连一些稍具凶悍姿态的游食难民都不如,根本已经不能称之为军队。
  当然真正的俘虏不可能只有这么少,后续随着淮南军的清剿扫除,这个数字必然还会增加。即便是有的溃卒能够成功逃离涡口近畔,但奴军本身已是极度缺粮,加之这些败众又丢弃了大量的军械器仗,能够成功逃回去的必然是微乎其微。
  所以这些溃散的奴众,必然会有相当一部分饿毙于郊野,自然也会有一些纠结起来落草为寇,劫掠谋食,而这些也会成为接下来淮南军主要清剿的对象。当然,还会有一部分会被地方上的乡宗、坞壁等势力所招纳藏匿起来,以充人力之实。
  在涡口停留两日,沈哲子登船返回寿春,随同返回的还有许多今次作战所死去的淮南军尸体以及几千名伤员。
  此一战虽然战果辉煌,但淮南军也是付出了不菲的代价,伤亡主要发生在登陆作战和追击敌军的时候所遭遇的反扑。有两千多名淮南军卒在今次羯胡南侵这一场最后的战斗中失去了生命,尸体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船上,行过这条不久前气宇轩昂上路的路途。此次虽然大胜而归,但他们却最终没有机会再看一眼这一片曾经抛头颅、洒热血,舍命奋战所守卫的土地。幸运的是,他们的努力和牺牲并没有白费!
  当船队行过洛涧时,淮水南岸渐渐出现了人踪。淮南军在涡口大败奴军的消息早已经传遍镇内,这意味着此前笼罩在淮南头顶、数十万奴军南侵的战争阴霾终于得以消散,意味着淮南这一片土地在这纷乱的世道中又能有幸保持安定下去,同样也意味着十几年来肆虐华夏、荼毒中原的羯胡终于在淮南军这里尝到了苦果,大败亏输!
  “沈侯威武!”
  “王师威武!”
  江边闻讯赶来,想要瞻望王师强盛军容的民众们越来越多,当淮南军那些仍然残留着战火痕迹的战船出现在视野中后,岸上人群中已经不乏人激动难耐,振臂高呼。此一类兴奋的呼声瞬间便沿着淮水水道蔓延开来,声震于野,久久不息!
  淮南军舟船一路西进,顺利抵达了寿春城北的八公山,此时八公山上早已是人山人海,观此盛况可知乃是倾城出动。许多人已经于此站立等候了几个时辰,当令人心情激动的吼叫声从东面次第传来,此处等候王师归来的民众们也是不落人后,纷纷高呼回应。
  就这么叫喊了几个时辰,不乏人早已是声音嘶哑,可是当淮南军战船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后,这一方天地中顿时又爆发出声震云霄的欢呼!
  在这漫山遍野的欢呼声中,淮南军战船缓缓靠上码头,一身戎装战甲的沈哲子在路永等几名战将并亲兵们簇拥下行出船舱。一俟踏上甲板,欢呼声便陡然更加高亢:“沈侯威武!大破奴贼,庇护乡土!淮南英烈,彪炳千古!”
  此时,早已经等候多时的杜赫、纪友、江虨等一众淮南官员纷纷上前,还未张口便已经都大笑起来,齐齐对沈哲子深深作揖,此刻已无言辞来表达他们的兴奋之情。以数万之众,力据奴军几十万雄师,非但未失寸土,更是打得奴军大败亏输,望风以逃。如此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永嘉以来晋祚未有之雄风,在他们的见证下、参与下,俱都成为事实!
  生民雀跃,万众欢呼,群僚敬拜,此刻沈哲子心情也是激动,嘴角微微翕动,一时反而忘言。而其近畔那一众将士们,也都昂首挺胸,站得笔直,无论再怎么热烈的欢呼,他们领受无愧!
  默立良久,沈哲子激动的心情才略有平复,当视线落在载运淮南军那些袍泽尸首的船只上时,心中更是涌现出浓烈的悲愤,他踏前一步,缓缓抽出腰际佩剑。动作虽然轻缓,但却似有一股无形的气势由其身上散出,并且迅速的笼罩全场,欢呼声渐渐停了下来,视线俱都集中在这位年轻的使君身上,认真凝望其一举一动。
  “今次一战,王师诚是威武!杀奴逾万,俘获难计,奴军夸言几十万,而今一战俱亡!然今次一胜,实非幸至。船上所载,淮南烈士两千余,凡我淮南生民俱应铭记,非此壮烈,性命不能继续!非此壮烈,衣食不能满足!非此壮烈,乡土不能安详!人皆乐生,何以壮士慨然赴死?”
  讲到这里,沈哲子语调已有几分颤抖,眸中更是渐有朦胧:“非智不足谋生,力不足求活,不忍见生民惨死、乡土混乱、王道沉沦!王命所驱,桑梓安危,生民厚望,虽匹夫之身,肩系千钧之重!唯因此重,义不容辞!血肉身躯,堆成钢铁壁垒!勇烈志气,铸成杀贼利刃!残躯或可焚烧,英魂永存此世!凡我晋民,需守此壮烈志气,群丑肆虐,唯示以剑,沧海横流,人莫能侮!”


第0788章 为天下先
  那些牺牲将士的尸体,被一具一具从战船上搬运下来。尸体虽然已经僵硬,伤口也都凝结血痂,然而从那些破损的衣甲,以及这些人死前那一刻凝固在脸上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度出他们临死前是怎样一种心境情怀。
  其中有一名淮南军卒尸体,左侧脸庞已是血肉模糊,应被利刃削过,继而斩在了肩膀上,左边臂膀一道恐怖的伤口,几乎将整条左臂都给斩断。然而真正致命伤口却还不在此,而在胸腹之间一道几乎贯穿躯体的恐怖刀伤,身上的藤甲早已经被血水浸透,刀劈枪凿的痕迹历历在目。其人残余的面孔狰狞得有几分扭曲,双眉高高扬起,两眼激张,紧紧咬合的牙关之间嵌着半片完全被血痂包裹的耳轮。
  这是一名当之无愧的勇士,被创俱在身前,烈战不休,虽然身躯都被掼透遭受重创,但仍爆发毕生之余力,用人最原始的武器给予敌人重创。热血虽凝,壮气不已!
  沈哲子虽然下了船,但并没有在淮南一众僚属簇拥下离去,而是默立在码头路径侧处,两臂高举双手抱拳,每当一辆载运这些烈士尸体的板车行过时,便作揖施礼以谢。其余众人也都有感于战事之惨烈,得胜之不易,或是一时间有些不能理解沈哲子的举动,但也都默立在后,各自作揖。
  如此一幕画面,落在周遭那些前来迎接的民众们眼中,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乱世人命贱如草芥,无论在军在民,横死已是寻常,苟活一刻便是一刻的大幸。生死之间有什么大意义,对他们而言真是一种没有资格去想的奢侈念头。而今日沈哲子对这些亡者们所表现出的敬重,落在生者眼中,则不免开始思索在生死之外还有什么值得舍命去追求的大意义?
  一直等到淮南军牺牲者的尸体俱都搬运下船,沈哲子才上马离开码头,亲自率众将这些尸首运回寿春城中。
  老实说,他这一番对亡者的敬重,看起来的确是有几分夸张。尤其是在鄙武世风之下,宁为游食,不为伧卒。哪怕是名将之选,所优待者也仅限于自己的嫡亲部曲,除此之外的其他兵卒,仅仅只是作为一种战争的消耗品而存在着。上至公卿,下至寒庶,对于那些兵卒们或有忌惮畏惧,但绝对谈不上敬重,甚至不将之看作与自己对等的生民性命来看待。
  但就算是惺惺作态也罢,当所有人都不屑为之,如果你做了,那也是整个世道从无到有的突破!更何况,这些淮南军士卒们,他们当得起这种敬重,或许此前也不乏其他行伍军卒的劣态,但是在这一次面对羯胡南侵的战事中,他们的杀戮是为了守护!是为了拯救!是为了挽回疲敝已久的汉家雄风!
  道途中,沈哲子将江虨等人唤过来,沿途商议厚葬厚恤这些阵亡将士并其亲属。不过在听到沈哲子的想法后,众人神态俱有几分不自然。他们当然也明白今次淮南能够保全,多亏了这些将士用命,戮力以战,但本身由来已久的旧观念扭转起来便不容易。更何况淮南原本对将士们便不乏优待,超过了其余军镇,如果还要如此远异于旁人,难免会遭受非难抨击。
  “今次一战,将士用命,确是大功于社稷,褒扬自是应当。不过此一役后,驸马并整个淮南也将成为南北众目所望,若是如此标异于众,我等实在担心会有讽言中伤不利于驸马……”
  江虨等人不乏忧色说道,最起码的一点,如果有人将淮南这番厚恤举动解读为沈哲子心怀异念,故而以私心邀结甲士人心,密罗党羽,那实在是一件分辨不清的罪名。
  沈哲子闻言后,双眸微微一凝,继而便冷笑道:“堂皇大道,有志者并行,曲士本就异途,有何必强求和鸣?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世道久沉沦,群贤俱虚事,大道所指,我自为天下先。人以性命托我,何以吝于丝帛?亡者礼葬,生者眷养,不独此役如此,日后凡有战阵所没,俱都循于此礼。有劳思玄等访阅旧籍,尽快定出军葬礼仪,勿使烈骨久曝于外!”
  众人听到沈哲子态度如此坚决,于是也都不再力劝。甚至沈哲子这寥寥数语,更让这些人都觉血脉贲张,有一种要开一代先河的豪迈壮气于胸怀之内滋生而出。
  返回寿春城后,将士们获得短暂休整,沈哲子却仍无闲暇,即刻召集群僚议事。
  “今次一战,诚然壮武夸功当时,但此刻镇中民生久疲多匮,未可乐观啊!”
  杜赫张口便不乏忧词,其实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刻败坏沈哲子的心情,实在是眼下淮南的情况,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他身为淮南政务总管,在这大战得胜之际,真可以称得上是万众俱欢腾,斯人独憔悴,正当壮年,两鬓却已经生出星星点点的灰发,可见近来也是多为忧愁所扰。
  “如今镇中所积粮谷已经不足十万斛,勾连大江之水道多有枯竭,单凭堰埭维持,淝、涂之流也仅仅只能维持到月底,便要断航……”
  诸多困境,最严重的无疑是粮食问题。如今的淮南,已经不再是沈哲子初入镇时那种人丁空虚的局面,乡野丁户多有入籍,淮北豫南游食大举来投,军民人众每日所耗便已经达到一个惊人数量。更不要说几番战事下来,加上后续的清剿,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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