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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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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似哭似笑的阴冷声音。
  “此一身血肉,俱生吴乡,虽穷途奔此,沾染北尘未久,不知刘公能否入口?可有思情?”
  耳畔听到声响,钱凤又睁开眼,眸光淡然无惧,语调亦是平和。
  刘隗听到这话后,脸色已是陡然变幻,蓦地一刀斩在钱凤腿上,血水霎时间渗出衣摆汇流于地。钱凤受此一刀,身躯已是一颤,然而很快又端正身体,平视前方。
  眼见此幕,刘隗反而渐渐平静下来,他持刀站在钱凤面前,久久凝视其人,良久后才涩声道:“吴地虽非我乡,功业俱亡于彼。此境赵主虽亲昵,梦中常回江东,你给我讲一讲江东在我去后如何,我给你一个善终。”
  钱凤听到这话,神态虽无异变,心弦却松弛几分。他也并不再作姿态,只是从王敦第一次作乱之后讲起,明帝如何励精图治,广结内外,一举清扫王氏势力。而后又是如何从容调度,平衡南北。除了他与沈家私事以外,余者俱都不隐不饰,详细讲了起来。
  刘隗听得渐渐入迷,摆手让家人退下,谨守门户,不让闲人靠近。待听到王敦败亡时,已经忍不住掩面叹息:“皇太子……陛下实在少年有为,不逊宣景旧风!”
  然而很快,钱凤便又讲到了明帝英年早逝,庾亮弄权逼反苏峻。这些江东大事,刘隗虽然远在襄国,但也多有听闻,只是所知不如钱凤讲的详细。
  此时再听起来,神态更显激动,他在厅中来回踱步,提刀之手已是频频颤抖,蓦地挥刀站在案上,继而更弃刀掩面哭号起来:“幸得英主,因何不寿?莫非天厌晋祚……庾亮奸贼,既受国用之厚,何以智昏至此……”
  钱凤跪在一旁,眼见刘隗此态,心内也是不免一叹。至于刘隗对庾亮的辱骂,他却不以为然。这两者都是时人推崇的高贤,不乏盛誉,但也各自都以自己的方式对江东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若说智昏,也不尽然,大概还是乱花迷眼,小看了世道的险恶,自己又没有足够的应对之能。
  “明君又或权奸,益世又或害世,俱都掩埋于土,亡者或壮烈,生者多苟且。凤本吴中一卑流,有幸从于世道蹈舞,劳碌经年,一事无成,或得一二骂名,于我也是无加无减。今日擅闯死地,旧日仓皇俱都已矣。亡于刘公之手,也是恶始善终,可谓无憾。”
  钱凤语调沧桑慵懒,似是生而无恋道:“临死之际,斗胆稍作善贺。昔日错已铸成,不敢乞命。幸见刘公未因旧害而自弃,居北仍是尊崇,唯望刘公能昌盛于世,名禄久传。赵主虽有所厚,稍乞刘公能略念旧谊,勿要引奴过江为害。言而有尽,意则悠远,先行一步,若是泉下有灵,再偿旧错。”
  说罢,他便从地上站起来,靴尖踩住被割裂的袍服,垂首用心擦着流落在地上的血迹,察觉刘隗望来,便是歉然一笑,仿佛深为玷污对方厅室而感抱歉。
  “你、你……且先押下。”
  刘隗枯坐良久,心情尚沉浸在江东这几年波诡云谲的局势中,再望向钱凤时,恨意已经稍敛,心内也是无尽的萧条,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
  待到钱凤被拉下去,刘隗神态萧索坐下来,沾血的尖刃横在面前桌案上,鼻端尚还萦绕着一丝血腥气息。他深嗅几次,颇有些意兴阑珊的随手将那尖刃用衣袖抚出,继而便悠然长叹:“或得一二骂名……不知我在江东,如今尚存的,是骂名,还是美誉?生者多苟且,苟且……”
  过不多久,家人们悄无声息迈入厅中,小心翼翼洒水冲刷地上残留的血水。
  看到这一幕,刚才钱凤那视死如归的模样又浮现在刘隗脑海中,这让他心情更有几分复杂。心意已有变化,唇舌却是懒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涩声道:“去请医师来,给那人诊断处理伤势。那是南乡难得的勇烈之士,不要怠慢了。”
  家人闻言后稍有错愕,继而便垂首应是,匆匆退下前去安排。
  到了第二天,刘隗又让家人将钱凤引来,彼此分坐席中,再望向钱凤,刘隗眸中已有几分柔和。他对钱凤的怨恨,大多还是迁怒,其实自己心里也明白,当年王敦要除掉自己那是必然,其实根本与钱凤没有多大关系。
  “伤势已经处理好了?”
  对坐默然良久,刘隗才指着钱凤伤势所在问道,继而不待钱凤开口,他自己已是自嘲一笑,说道:“积怨良久,昨日却有失态,还望世仪不要怨我。”
  钱凤这会儿也是不敢怠慢,闻言后忙不迭踉跄着避席而起深拜道:“凤自知罪大,苟活至今,不乏自厌。昔年之……”
  “罢了,不说了。如今你我,俱是亡出国门之外的孽余之徒,旧事多言无益。”
  刘隗摆摆手,打断钱凤的话,示意他返回席中,语调也不乏怅惘,眼望着钱凤,沉默良久后才蓦地说道:“昔年奔外,本是大难求活,无暇细思。如今思来,颇多暗恨。王贼已亡经年,世事几番转变,世仪你又因何北来?莫非此事余波仍是酷烈?”
  说到这里,他自是自语愧叹道:“居北经年,偶有南讯,我都是颇多关注。近来江东有所起势,不知世仪可有听闻?我可是听说,南乡又有少年俊彦而出,便是那先帝所厚之驸马都尉沈维周。这沈维周弱冠之年,竟能力战斩杀黄权,也是一桩异事。”
  “黄权之名,世仪你或少悉。实则其人也是国中一悍将,早年曾为赵主假子。其人败于南土,就连赵主对此都大感惊异,近来频频念起那沈维周之名。对于这南乡后进,世仪你所知可多?”
  钱凤听到这话,眸光已是蓦地一闪。刘隗这一番话,透露出内容实在不少,以此猜度其心迹,最重要一点便是这刘隗似乎想要南归!
  昨夜钱凤也是深思良久,同时也从刘隗家人不多的言语中推断出刘隗如今在襄国的处境。如今刘隗在虏庭中,是以散骑侍郎而任太子太傅。单纯从官位而言,甚至较之他在江东时还要尊崇几分。
  但这并不意味着刘隗处境就好,其中最显著的一个迹象就是,两人这一次见面实在太出人意料了!要知道,钱凤在北地身份不过是乡中一寒门的入赘婿子而已,因有巧技献于显贵之家。但没想到,如此一件小事,竟然让刘隗亲自出面接见!
  其人或是穷极无聊,偶发兴致,说明他名位虽高,实则是被投闲置散,困养于家。又或重视这一巧技,亲自接见,那么说明处境更恶劣,或许已经生计都维持艰难,想要得一谋生之计。
  所以,无论怎么看,刘隗在虏庭的处境都难称美妙。
  至于眼下其人频频在钱凤面前提到沈哲子,钱凤倒不觉得是刘隗看破了自己此来的意图,而是更加显示出其人处境之窘迫艰难。自己与沈氏表面上的联系不过是同乡加上与沈充的旧情而已,刘隗连这一点可能都不放过,想要让自己帮忙牵线返回江东!
  这对钱凤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如果直言以告,刘隗又不同于严穆,早已经在虏庭立足经年,或许会更看重钱凤,或许转头就把他卖了。但若说他与沈氏再无旧情,那么无疑在刘隗心目中价值就会大减,也不利于他日后所谋。
  刘隗看着钱凤,心情也是不乏激动,他确是有南逃之心。一方面在此地处境确实不妙,而江东则不然。王氏大敌已去,中兴元老过半凋零,他如果返回,资历上除了王导等寥寥几人,几无对手。
  另一方面则是,从钱凤的细述以及他自己所知来看,江东吴人之势大涨,甚至少年掌兵。如果他依靠沈氏门路回去,吴人或想用他旧誉来抵御侨人的反弹,而侨人或也愿用他旧声来压制吴人之势。
  更重要的是,他也希望自己余生还有机会能够稍挽名节,不要背负一生骂名余恨。
  之所以敢在钱凤面前吐露心迹,也正因昨日钱凤所言,此人不过他庭下一微尘,想什么时候除掉就什么时候除掉。而钱凤的长久沉默,也让他拿不准,或是此人果如自己所料,担负使命而来,或是根本与沈氏无涉,只是作态矜持。
  过了好一会儿,刘隗才干笑道:“不过浅言吴中一后进,世仪怎么似有为难之处?”
  钱凤深吸一口气,再次起身下拜,只是并不直言以告:“凤本寒微之辈,略具狡诈之能,不足谋身谋世。幸得刘公垂望引用,必效犬马之劳!”
  这个回答,倒令刘隗略感意外,错愕片刻后,眉头微微蹙起,又过一会儿眉目才舒展开,起身扶起钱凤笑道:“此境恶土,我晋人安居不易。我与世仪虽然旧谊不厚,但也确是同病相怜,且安居于此,必保你无忧!”
  两人各怀心事,但表面上却又是谈笑言欢,一副前隙尽消的样子。至于几分真假,那也只能各自把握了。


第0663章 江河水沸
  从夏日开始,京府周遭水道便日益繁忙起来。大量载满货品的舟船源源不断沿大江溯游而上,转入涂水。
  对于这一情形,京府诸人也都不觉意外。毕竟驸马都尉沈哲子在京府人望也是极高,其人一举一动在此境都是广受关注。驸马要大力经营涂中,自然要从京府抽调物用。
  可是渐渐的,人们便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水路繁忙之态从夏日开始便一直持续不断,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原本每日数艘大船离岸,规模渐渐扩大到十数艘,而且一旦开始便没有了停歇,一直持续几个月的时间。这架势已经不是从京府抽调物用了,简直就像是要把京府搬空!
  京府城南如今大片货栈林立,仓房如山峦一般此起彼伏,不乏民众自豪有问这些仓房里到底存储了多少物用?似乎是听到了这些民众的疑问,源源不断开拔的船队给了他们一个度量的机会。
  京府临江几个大型的码头统计,由此向北调度的物用,单单盐米一项,便已经超过百万斛!余者货用,更是数不胜数!然而这还不是终点,近乎恐怖的运载仍在持续着。
  一时间,整个京府都略有惶恐,不乏传言说到吴中商盟将要抛弃京府,转而大举经营梁郡。这个流言一出现,给人们带来的冲击不可谓不大,无论士庶俱都涌向吴中商盟于此的总部砚山庄园。
  要知道,京府如今的繁荣,与吴中商盟的物资交流关系极大,假使断了吴中的资货涌入,整个京府发展态势都有可能被腰斩,几十万民众都将无所衣食,彻底崩溃!
  砚山庄园反应倒是敏捷,很快就给民众以答案:持续几个月的资用调度,与商盟整体无关,只是沈家自己在调用资货。而商盟则始终坐镇京府,并且照常接纳订单,配发货品。
  有了商盟的回应,京府人心才安定下来,可是很快又有另一桩震撼涌上心头。如此庞大的运载量,仅仅只是为了调度沈氏一户的货用?这江东豪首之家,究竟有着怎样雄厚到令人咂舌的积累!
  这一个问题,给人带来的震撼极大。然而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沈克却无暇沾沾自喜,梁郡那里传来的口信是,要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尽可能多的往涂中调运物资!
  哪怕沈克坐镇京府,也已经算不清楚这段时间到底往涂中发了多少物货。然而单单支付民夫的费用,折粮便已经超过十万斛!
  如此庞大的资用调度,单凭沈氏一家自然做不到。虽然京府周边如今也已经有了全面的开发,他家所掌握的田亩,或是自持,或是由人代持,也有间接控制,已经超过万数顷。
  但前期的投入,加上这些年也陆续在市场出售,而且前年行台于此加上组建发动义军也有大笔的花费。所以这庞大运量中,真正属于沈家的物资所占甚至还不到三分之一,余者尽是拆借。
  商盟内部自有拆借的约定,利率较之外面要低得多,但毕竟也是需要还的,而且商盟还要维持整个京府的市场运转,所以尽管各家都给面子愿意拆借,但压力也是刻不容缓。
  沈哲子在梁郡可以不管不问,只是催促。但京府这里过半货仓都被搬空,而广陵和建康方面却有许多大宗订单将要到了交货期限。沈克这里也是焦虑得很,频频发信给吴中,要求尽快调运物资来此。
  经过数年之久的磨合,吴中水运网络早已经打磨成熟。作为京府下游的重要转运中心,太湖附近近来也是忙碌得很。大量的物用北上,单纯水路甚至已经满足不了这样庞大的运量要求!沈家也是四处出动请告,相好各家俱都发动仆役牛马,帮忙转运。
  而在吴中乡土,场面则更显壮观,分布在原野中各个庄园里民众们或以舢板竹筏、或是牛车人力,少则三五斛、多则百十斛,自发运输到龙溪等几个大型的码头。粮运至此,即刻装船,船满之后即刻起运!
  以往沈宏坐镇乡中,也是一个极为注重风度仪容的人,可是近来却渐有不修边幅,身后带着十数家人,或是在乡中各个庄园游弋,或是在码头上亲自指挥装船起运,每天忙得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再好的涵养也在这长时间的繁忙中被消磨殆尽,每每遇到阻滞,乡言俚骂便是脱口而出。
  除了竭尽所能满足京府频频发来、催命符一般的催运单据以外,沈宏也在连连往东扬州发信,向大兄沈充告急诉苦,若是东扬州物货还不赶紧运上,按照京府催货的架势,这往后一整个寒冬,全家老小只怕连粥都喝不上了!
  在这一条繁忙的运输网上,下一个重要的节点便是余杭舟市。舟市作为南北运输的一个重要节点,货运量之大不可想象,万木陈江,千帆竞过。单单每年的舟税便是一个极为惊人的数字,也是台中如今最重要的财政支柱。
  谢尚早前出任钱塘令,分管舟市,职事虽然不高,但其重要性甚至还要超过一些小州刺史。舟市包税以来,庶务自有乡中各家分管,每年都会超额提前完成任务。所以职事虽然重要,但谢尚反而比较清闲。
  可是随着江北梁郡那里线头一拉,谢尚的悠闲时光便一去不复返。东扬军直接入境接管了舟税货仓,原本用来发往建康台城的台资被直接挪用,仿佛雪融一般消失在舟市中。而北上西进的几条水运码头,也仿佛张大口的凶兽,将那些载满资货的舟船统统吞噬,有进无出。
  谢尚在这任上,除了要与台中催缴台资税款的诏令扯皮以外,还要频频南下与东扬州府交涉,好歹手里撒出一点余粮,以慰台中那些嗷嗷待哺之人的饥渴。
  东扬州倒也爽快,钱粮是有,只是无运力。台中如果已经穷得揭不开锅,可以拖家带口来会稽就食。要不然干脆直接向鼎仓借贷,待到明年运力有缓再将台资起运。
  忙碌的不只是吴中这一条运路,江州鄱阳郡中也是忙碌的鸡飞狗跳。吴兴沈鲜担任太守以来,几乎连镇所都没入住,便忙得翻山越岭去征发境中山越、傒蛮,大量藏匿在山岭、湖泽中的丁口被驱赶到平原上,然后往南北发放役使。
  其动作之大,甚至连坐镇武昌的陶侃都给惊动起来,以为沈家要在江州搞什么大动作,调集几路人马将鄱阳团团围住。因此重兵环绕,沈鲜的事务反而更加好做,原本还有几个蛮部自恃人多略有不驯,结果察觉到这态势后以为江州又要有大事,反而不敢妄动,只能乖乖配合。
  ……
  最近几个月来,梁郡城可谓吹气一般的壮大,自出现直至成为虎踞在涂水上游的一座雄城,就连那些眼望着此城雄起的豫州众将,言到用时之短,都是难免咂舌。
  如今的梁郡城,横于涂水近畔,内外俱置营垒,城池倍显雄阔。左近一座水寨码头,加深加阔的河湾上,常有十数舟船停泊待发。水寨与城池之间,乃是七八座山峰一般高耸的仓垛,存储着大量的谷米,还有弓甲刀箭等诸多军械。
  在城池东北方十数里外,是一条巨石堆砌、夯土充填的护航大堤,与大堤隔水对望的则是几座水量惊人的河埭。河埭周围重屯两军之众,营房牢固不逊坚城,一者与梁郡城呈犄角共防之势,一者沿水护埭,保证水道畅通无阻。
  而围绕着梁郡城周边诸多形胜地险,也都俱有大大小小的营垒设立起来,将此一区域牢牢的环卫起来,不再是孤城空悬于外。
  这么短时间内,如此大规模的营建,当中所需人力物力的耗用之惊人,已经难以想象,绝非亿万之数可计!而且在这营建的过程中,还要应对淮南奴兵频繁的骚扰,能够达到如今的局面,说是奇迹也不为过。
  随着天气渐凉,围绕梁郡城的营建也渐近尾声。即便淮南再有来攻,也绝难轻易撕裂如今的涂水防线。而沈哲子始终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稍稍放松下来。
  一俟放松下来,他才有心情整理近来为了营建这一防线,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言起耗用,沈哲子本身还无多少立场,反正是能够抽调出来的人力物用,俱都投入其中。
  而他家坐镇乡土的三叔,沈云之父沈宏,日前来信诉苦,因为这段时期不计成本的投入,吴中乡土几乎连过冬之粮都有告急!都中粮价翻了一倍有余,而京府那里则更夸张,已经陡翻三倍!
  数年之积累经营,可谓是在这段极短的时间内完全爆发出来!沈哲子即便不炫富,也不得不承认,单凭台中如今的钱粮收入,哪怕厚积数年,也不可能支撑得起这段时间的耗用!
  如此庞大物用的调度,本身便是实力的展示。如果说往年人还不知沈家究竟豪富到什么程度,那么如今的梁郡防线便是一份答案!虽然只是一隅之地,但是因为要求的时间,耗用要比寻常从缓建设成本翻了两倍有余!
  从江州到吴中,所牵涉的民力之用,便超过三十万人次!如此一个惊人的调用力度,而且还有如此流畅的物流通道,无不显示出沈家所掌握的力量之大,远非表面上看上的那么简单!
  为了抢时间,避免那些没有意义的争执,沈哲子完全是将梁郡当作门户私土来经营,不管外界周遭一切喧哗闹腾,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建成这座江北前进的桥头堡!
  他这一份急迫,就连家人包括老爹沈充都有些不理解,屡屡来信劝他一定要稳扎稳打,千万不要贪功冒进。毕竟如今的沈家已经不同以往,无论成败,所造成的影响绝不只限于一家之得失。
  而沈哲子也不得不承认,真正上升到筹划天下大势的层面,一家之私力,即便再怎么强,所产生的效果也真是微乎其微。单单经营梁郡一地,已经让他家米仓都在跑耗子了。但钱粮积攒再多,就是要用在需要用的地方,巨大的投入便意味着巨大的回报。
  虽然眼下沈哲子还未具体与台内谈论战争成本的分摊问题,但假如台内真的只是置身事外,以为他小胜之后便开始陷入癫狂,想要一毛不拔坐望成败,那这些人也是做梦。沈哲子眼下只是没有时间,等到抽出精力来,会跟台城算一笔细账!


第0664章 意欲何为
  “沈维周这是要做什么?”
  这样一个问题,褚翜相信自己并不是第一个提出来,而他也绝不会是江东惟一一个心存此惑的人。
  自从豫州得胜以来,整个江东几乎都围绕着梁郡那个新复侨立之地沸腾起来。那种人力物力的调用烈度之大,简直就是中兴以来之未有!
  褚翜当然也明白,对于江北局势而言,复土只是一个起点,后续的经营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虽然对沈氏吴人不乏提防,但是为了大局,尽管台中也难提供直接的资货援助,还是频频下诏号召南物北调,让沿途郡县予以配合。虽然这诏令收效多少不好评价,但最起码姿态是摆出来了。
  但是江东的反应之剧烈还是超出了褚翜并一众台辅们的预期,那样疯狂的物资集运已经绝不仅仅只是经营梁郡一地的规模。就算说是要发动一场举国之战,都有人会相信!
  面对这样的局面,台中也是有些谎,他们自然不相信是因为诏令的号召引发的局面,而且一时间也不好直接反口打压,于是只能频频发诏江北梁郡,开始的时候还是用询问的语气去探问沈哲子意欲何为。可是随着这样的情况越演越烈,最近几道诏令都是严厉告诫沈哲子,千万不要冲动冒进!
  而沈哲子给台中的回话也是气死人,单纯从措辞语调来看,那是谦卑恭顺,表示一切听从台中指令。但问题是,这种鬼话谁会相信?言行不一,外顺内悖,简直到了一个极点!
  因为搞不清楚沈哲子究竟在酝酿什么大事,又担心这年轻人因胜而骄,轻敌冒进,以至大败亏输,从而废掉江北已经转好的形势。褚翜甚至已经动念想要直接将沈哲子召回台中,不敢将之轻纵于外。
  可这问题是,他这一提议,根本就乏人应和,如果真的提出来,且不说在台内无法通过,单单建康城内汹涌的民情便能直接将他掀下台辅之位!
  而且这一件事,又暴露出来一点台中的不足,沈维周那里如此大的举动,台中甚至没有钳制其人的有效手段!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量物用随江水滚滚而上,更严重的是,台中甚至不清楚这些物用究竟出自哪里!
  所以,褚翜一方面给荆州陶侃传信,希望他那里能够有所远谋以应对江北或会出现的大变故。另一方面,他也在频频接触台辅重臣,诸多讨论。
  但台中讨论虽然激烈,还是没人能够说清楚沈哲子的意图,甚至拿不出一个可行的扼制方案。或者说随着他们的讨论深入,才认清楚一个更加恐怖的事实,那就是台中假如真的要全力阻止此事,那么失败的一定会是台城。
  如今江东在资用方面的形势是,荆江为了维持大量兵员,岁收仅够自给。而台中用度,一者仰于都下鼎仓,一者仰于京府转输,一者仰于吴中郡国岁贡。鼎仓乃是少府节制,京府背后有吴中商盟的影子,而吴中则是包税包运。
  换言之,一旦彻底翻了脸,台中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倚重的财货来源!
  如此一个骇人的事实摆在面前,不独褚翜,眼下台内所有台辅都有些傻了眼。他们甚至回想不起来局面怎么一步步演变到如今,台中怎么就将如此重要的钱粮命脉一点点拱手让出!
  或者不是想不起来,而是不敢深想。单从最近在眼前的鼎仓来看,鼎仓是随着京畿的营建而创建起来,为了吸引更多的资货投入,将台阁内库所掌管的大量近畿资产都并入其中。
  如此大规模的一个整合,本来极难完成,要知道台省内寺署林立,可谓锱铢必较,怎么可能将自己掌握的资产拱手送出。但是因为各家俱持鼎券,鼎仓产业越壮大,他们手中的鼎券便越值钱。所以在这整合的过程中,居然从上到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几无反对,而且还行以方便!
  要彻查这一件事,台内有一个算一个,几乎人人身涉其中,人人都在促成推动此事!只要鼎仓兴旺,他们就各自安好,反之鼎仓如果出现动荡,各家都不安生!
  鼎仓已是如此,谁动谁就是犯了众怒!而京府的情况则更复杂,早年的隐爵,如今的商盟供销,牵涉面更加广泛,如果真的要彻查,或许江北徐州诸多军头都要哗变!
  这样的局面,错综复杂,看似理不顺,其实也有一个源头,那就是东南会稽的失控!无论是吴中商盟,还是如今都下鼎仓的运转,基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东扬州强军拱卫的吴中腹地。
  只要能够将吴中会稽等地收回来,这些所有的利益链条都没有了一个注入活力的起始点,自然而然就会崩溃。但问题是,东扬州那么好收回吗?
  “不过,沈维周到底要做什么?”
  当问题讨论陷入一个僵局,王导又问出这一个问题,众人所想不免更深一层。
  如今时局已经纠结成这个样子,如果江东没有大的变故发生,台中几无可能再收回东扬州。收不回东扬州,局面就难改善。所以,沈家赖以立足生存的重点就在于东扬州。只要能够守住此地不失,这庞大的利益网便不会崩溃。
  可是现在,沈哲子却将大量物用抽调北上,似乎要在北面大动干戈,重点好像是放错了。一旦北面有了闪失,那么如今他家所发动起的这个网络必然会有动摇,出现大的漏洞。
  如此庞大的资货调度,不可能仅仅只是经营梁郡,必然会要有所进望。但沈哲子就那么有信心,会再次获得胜利?而且就算是再胜,不过是收回淮南而已,细算下来,好像仍然得不偿失。
  “少年得志,难免气骄。初战告捷,即生大望,这也是人之常情。”
  蔡谟提出了一个观点,获得了众人的认同,然而这一认同却不能让众人有所安心,反而更加忧虑重重:“江北之败坏,并非朝夕。昔年在北面坚守者,不乏中朝名流,南北享誉,却仍不能阻止羯奴凶势,如今贼势已成,广据中原,统率亿万,其势较之旧年何止数倍!哪怕白起、韩信之流复生,面对这样的局面也要战战兢兢。沈维周何人?区区后进,侥幸得功,竟敢擅谋国务,这是公然无视社稷安危,骄狂至极!”
  然而无论他们言辞如何激烈,神态如何义愤填膺,语调如何痛心疾首,却不得不面对一个困境,想管,但是管不到!
  江东物用源源不断流向江北,他们管不到。沈维周在梁郡的去留,他们也不好管。最终,也只能做出决定,且先派人过江观望沈维周到底在筹划什么。同时传诏江北各镇各自戒备,准备应对或会发生的变数。
  同时,这些人也不得不心生警惕,不能再任由局面如此下去了。区区弱冠少年,竟然能够依仗家势人望,暗中把持国柄,这绝非什么幸事!无论来日江北局面如何,一旦有所稳定,绝不能再将其人安在江北搅动风雨。
  哪怕在都中这小子也一样不安分,但危害总还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而且吴人群体的崛起,已经成了不得不直面且尽快解决的问题。否则这江东之地来日何人作主,已经可作预期!
  ……
  围绕梁郡这么大的动作,陶侃虽然坐镇分陕,但也并非全无所闻。尤其台中褚翜频频发信来告,言中颇多忧虑之词。所以虽然不曾亲见,但陶侃也是知之甚详。
  对此,陶侃也屡有发信至庾怿和沈哲子处,询问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豫州收复合肥,薄蓄已经耗尽,张力几无。可是现在居然又摆出如此阵势,可知并不满足眼下所得。
  对于褚翜的告诫,陶侃其实颇不以为然。看似持重之论,其实满纸虚言。什么叫时机未到,不可轻进?什么叫贼势愈大,要少作挑衅!江北失土失众,若是不付兵戈,空等就能等回?
  当然他也并不觉得沈哲子这作法就对,尤其代入自身的处境,更是倍增诸多愤懑!
  这小子近日所为,完全就是一个不悉军务的纨绔做派!如此大量的资货转运,如此仓促的诸多营建,当中所造成的虚耗浪费,就连陶侃这个旁观者都痛惜无比!若能事从于缓,江北能够经营起来的又何止梁郡一地!
  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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