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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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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什么阿兄传讯?简直就是信口雌黄,根本就没有的事!不独没有,信中还力劝公主安养都内,不要急于往江北苦战之地。
  沈云为什么确定?因为那信他看过,阿兄就在他面前写成,当时还觉得奇怪,夫妻寄书即便没有亲昵言语,也不该这么不讳人见。现在听到公主公然捏造谎言,才明白知妻莫若夫,想在阿兄面前玩手段,简直就是笑话!
  所以沈云在听到这话,当即便想大笑几声,继而拆穿公主的谎言。可是嘴都张开了,才恍然有觉,若是自己直接拆穿这谎言,则不啻于承认自己看过人家夫妻秘话。若是公主恼羞成怒?
  “阿兄也真是,远谋半生终有一疏。悍妻镇室,要让兄弟如何救场啊……”
  兴男公主坐在屏风后,眯着眼透过缝隙打量沈云那一脸纠结的模样,心内不乏欢快,摆摆手说道:“只有这一桩事,待到归期定下,五郎再来知会一声吧。”
  待到沈云退出,公主才让人撤了屏风,转而兴高采烈准备要收拾行装。旁边两名女史不乏苦色,想劝又不敢劝,只是期期艾艾道:“江北久战废土,公主若行,只恐皇太后陛下也不会允啊……”
  公主闻言后笑容一敛,继而说道:“我去投奔自家夫郎,谁人能阻?若还是早先两军对战,我自然不去烦扰,再多思苦也要忍耐!可是如今,强敌已经败退,夫郎仍要久镇长治,妇人入镇随侍左右,也是循例。士家军卒,尚要配以妻室以安军心,旁人又怎么能独苛我家,使人情难近!”
  讲到这里,她又转望众人:“诚然江北动荡之地,不乏奴踪凶迹。我是妇从于夫,夫之所在,黄泉鬼域也是安乐乡土。你等家人,从与不从都无苛求,都内家院也要守护。”
  “木兰代父征,我是无此幸运和壮志。但既然嫁于披甲人,也要不辞从军行!流矢夺人性命,相思也能催断肝肠……”
  公主言及此处,已是泪水涟涟,众人见状,已是不敢再劝,纷纷退下准备行装。


第0654章 妙计难施
  豫州一场大捷,给建康民风带来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以往南北对战,虽然也都不乏胜负,屡有斩获。但那大多都是陌生的人,发生在陌生的地点,即便是偶有听到,也都大多倍感陌生,只觉得是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乏甚共鸣。
  然而这一次,战斗只发生在一江之隔的涂水,甚至不乏人言之凿凿说道站在沈园摘星楼最顶层便能看到战斗发生的地点。虽然都内绝大多数人都无荣幸登上那里欣赏风光,但并不妨碍他们思维发散,对此深信不疑。
  而且参战的人也并不陌生,乃至于可以说是都内民众最为熟悉的驸马沈侯。当然同样多数人对这位驸马也是缘悭一面,但却谈不上素昧平生,因为如今的建康新城,几乎处处都有这位驸马留下的痕迹,任何风物话题一旦延伸开去,几乎都可以与这位驸马产生联系。
  所以这一场战事也是引起了上至公卿、下至黎民的广泛关注和讨论,以往有关于羯胡的话题,在都中那是近似禁忌的话题,虽然不至于完全禁止讨论,但每有集会一旦言及这个话题,便难免会造成冷场,实在是无可言道。
  可是如今,再言到羯胡的话题,都内民众已经可用调侃的语气笑言种种。毕竟羯胡的凶残暴虐只是一个传言中的飘渺形象,而大桁下那成排连串的首级却是实实在在的画面。
  所以渐渐也形成了一个观点,无论家世再怎么显贵,吹捧再怎么夸赞,却连北上杀奴的经历都无,终究只是第二流的人才,不算是一等名士,较之驸马沈侯远甚。
  面对这样一股民声风潮,都内那些不乏清誉的世家子弟也是有苦难言。不乏人有心想向这些愚民解释一下文武殊用,人有无才能、能否彰显,绝不只限于武事一途。
  然而大众的逻辑就是那么简单且纯粹,人家能做到,你就做不到,你就是无能,你就是庸才!于是一时间,就算没有家中亲长训令,这些世家子弟竞游之风也都大有收敛。
  因为出门一趟,哪怕就连道路旁寒伧小民都对他们指指点点,倍言其人才浅胆怯,辜负家声。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不将这些寒伧小民放在眼里,但正因如此,就连这些卑微如尘埃的小民都对他们指指点点,横加鄙夷,反而让人更加受不了,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与都内那些饱受非议的世家子弟不同,豫州军今次入都报捷的将士们可谓是倍受欢迎,一俟出现在建康城街头,便引起民众们的驻足围观。
  当然并不是说都内民众对这些豫州军将士便钦佩有加,在多数人看来,这些外乡寒伧之徒只是侥幸追随于驸马沈侯而已。要知道当年沈侯百骑归都便能力破万数乱军,解救君王,如今北上力斩羯贼,自然不在话下!
  但话虽然这么说,人们在看待这些豫州军将士的时候,心情也颇不同。
  这些将士当中,本属于胜武军的那都是层层遴选、体壮力大之人,而即便不属于胜武军,也是庾怿在豫州军主力中精挑细选,务求给人一个勇武印象。所以一个个都是昂藏雄壮,悍气十足,令人倍加侧目。
  这些将士们,身份自然不足成为高门公卿座上客,但频频出现在建康城街头,还是在民间引起了很大的波澜。一时间就连这些军士们的打扮在都内都引起一股风潮,不乏良家子纷纷效仿,以束身收口的军袍为美。
  这些军士们频频出现在街头坊市之间,大肆采买,既让都内民众们因都中物华之盛而倍感自豪,也不乏羡慕这些人囊中殷实,甚至不乏动念以女妻之。
  以往对都内民众而言,家中女郎最好出路无非卖于巨室豪宗为奴为婢,未必能够得幸,最起码衣食能有保障。可是早年京畿被破,公卿寒家俱遭殃,少有幸免。亲身体会过那种动荡和绝望,才会越发觉得生逢乱世,无论门户高低,唯有武勇可恃。
  正在这时候,都内也流传出一桩豫州军卒轶事编成歌谣。讲的是都外郡中一士家门户,招赘游食壮士为婿子,结果这婿子临阵敢战,被将主拔出于行伍中攫升为兵长,一家人因此脱出士籍,成为殷实门户。
  这一首俚语《兵尉曲》虽非什么壮美诗篇,但却言之朴实,不难理解,尤其符合小户之家对美好未来的畅想和寄望,因而一俟出现,便飞快在坊市之间得以传唱开来。
  时下鄙武之风虽然由来已久,但其实最根本原因还是士家军户子弟毫无经济地位所造成的,家无余粮寸帛,还要承担沉重的兵役,随时有可能丧命在战阵上。
  这样的人,哪怕以血肉铸成长城守护疆土,倍受推崇夸赞,但却连家室妻女都照顾不到,谁又愿意将儿女托之?
  《兵尉曲》这故事可称传奇,然而最重要的是让人了解到豫州军士卒们不同其他,虽然也是多有征战,但一旦被甲,则必有俸食。勇战得功,还能记功加赏,单此一点,便胜过千言万语!
  于是一时间,这些豫州士卒们又成寒家良婿人选。尤其那个《兵尉曲》主人公的胜武军兵尉莫仲被人指认出来后,更是广受追捧。
  原本的军户寒伧子弟,如今却已经成了因战得功的武奋将军,虽然只是一个区区的六品下,世家子弟得授等同骂人,但对于寒门小户而言,此人事迹足堪励志传奇!
  在这样的氛围下,豫州军又适时放出要广募寡居并失家妇人为镇中甲士配偶,应者也是络绎不绝,短短几日间便募出数百妇人打算投军配于甲士。
  这当中既有亡籍官奴吏家,也有亲长没于战乱的孤女。京畿虽好,于她们却无太大关联,边镇或是苦寒,但若真如传言中那么美好,未尝不是一条生路。
  于是在这喧闹的气氛中,豫州军也开始准备踏上归途。当然也不能说走就走,君王赏赐、台中封赏这最重要的问题还没有得以落实。
  兴男公主对于都内的热闹倒是不甚关注,此时只是满心欢喜准备着过江北上寻夫。她也明白自己这决定有些草率,皇太后未必就会准许,但这娘子幼来便与夫郎相伴,性格也颇类同,不乏果决,一旦心里有了决定,便立刻付诸实际,不再考虑可不可行。
  思久成疾,她是恨不能将都内家中所有都搬上江北去,唯恐夫郎在江北饮食起居都不如都内得宜。但也明白此去运力有限,不可能由她任性。于是也就耐着性子精简再精简,每天都在考虑该带什么不该带什么。
  这一日,兴男公主还在都南别业拣选行李,没过多久家人便来禀告,言道台中有讯请公主归家做准备等待接受封赏诏书。至于封赏的内容也有透露,乃是一次大封,不仅仅只是加封食邑,而是直接提升为县公!
  兴男公主得讯之后,初时也是惊喜。她家夫郎越荣耀,她便越高兴。更何况如今内外封公者不乏,就连他家阿翁都已是郡公,但这些公爵要么是壮年老迈,要么是袭传自家族亲长。真正以自己功事而封公者,且还是弱冠之年,简直就是中朝以来绝无仅有!
  但在欣喜过后,兴男公主却又有几分不满。要知道接受封爵乃是非常严肃之事,自有一套严谨缜密章程,仪门、章服、家院、仪驾、封户等等诸多礼制需要交涉,而且还要归宗报喜,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做不完。
  如今夫郎又不在家,嫡亲的家长也都在乡中,一旦受诏,后续的交涉必然需要公主亲自坐镇。如此一来,她想要跟随豫州军赴镇的计划必然会受耽搁。
  所以在略一沉吟后,兴男公主便吩咐家令任球入台细禀,不打算在府上受诏,请宣诏者过江入镇宣告。
  可是很快,任球便又来回报,言道台中固执,希望公主能尽快受诏,以稳定新胜军士之人心。
  兴男公主听到这回报,眉头便忍不住皱起来。她相伴夫郎多年,虽然思维没有那么缜密,但也绝对不是一个诸事不晓的闺阁妇人,略加沉吟便察觉到台中这态度略有蹊跷。
  早先迟迟没有决议,甚至兴男公主还几次入苑在母后面前多有抱怨。可是现在决定作得这么快,而且一旦有了决定便要让她家尽快受诏,仿佛一刻都等不了。既然这么急,早先为什么迟迟没有声息?
  这当中透出一丝古怪,兴男公主虽然想不明白,但却从心里不愿耽搁过江的行程。既然台中已经制诏,那在家里受和在台中受又有什么区别?
  莫非母后已经察知她要过江,想要以此相阻?
  “关闭家门,就说我身抱微恙,正在钟山别业休养,旬日内都不便归都受诏!”
  有了这个想法,兴男公主心内顿时生出与人斗智的乐趣,她家里连人都没有,还能怎么受诏?想要宣诏,还不得乖乖过江去!更何况,既然要以大封来稳定新胜之军的军心,军前宣诏,效果不是更好?
  台内那些人不想过江奔走一趟,凭什么要她在家迁就,错过行程?
  于是应付过这一件事,兴男公主又开始喜孜孜亲自指点家人整理行装。然而过后不久,家人便又来报,台中宣诏官员已经直往钟山别业而去,询问该要怎么应对。
  得知这汇报,兴男公主便有些恼怒,这些人简直太过份!她家夫郎不辞辛劳凶险,远赴江北创建功业,这些人怎么就那么矜贵?不依不饶,不肯过江,偏要在都中授爵!
  心内存了这一份怨气,在兴男公主看来,这已经不是受不受诏的问题,简直就是对她家夫郎的一种轻视!你们不肯过江去,偏要在都中不依不饶的纠缠,要么就不受封,要么就一定要过江才受!
  既然躲不过,那就迎上去!
  心内有了决定,兴男公主当即便命家人备好车驾,疾往台城而去。顺便吩咐家人,转告都内沈氏亲长,在没有一个说法之前,任何一家都不准接待台内封赏官员!
  此时,台城内几位台辅凑在一起,心情也不乏焦灼恶劣。尤其中书令褚翜,脸色更有几分阴郁。
  豫州大捷,瞩目者本来就众多,封赏迟迟拖延不决,也让人凭生许多猜测。褚翜虽然司职中书,照管诏令,但本身并不是一个强势的执政,话语权较之故中书庾亮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在关于沈维周的具体封赏问题上,他也不能一言决之。
  得了王丞相的指点,褚翜想出这样一个妙招来,但想要做成实局也不轻松。这两日在台内分别约见太常、光禄等重臣,屡作沟通,加上王丞相虽未亲自出面,但暗里也帮了一些忙,这才在不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达成一个共识。
  诏令制成,送呈苑内倒还轻松,很快就获得了皇太后的批准,甚至褚翜还久违的得了皇太后的几句夸赞。言语神态中对她家婿子的关爱,让褚翜都难免略感羡慕。但这一份关爱若是不合时宜,也实在不是一桩幸事。
  于是在台中绝大多数人还不清楚的情况下,这一份诏书便已经制成,而后便是前往沈家宣诏了。这本来是最没有难度的一个环节,如今沈充父子俱不在都中,余者嫡亲也多不在,女主当家,又怎么能够深悉明辨这当中的利害?
  一旦宣诏完成,即便来日沈维周得信还想推辞,恶劣影响已经造成。彼此心隙已生,那就不是简单的言语能够化解了。褚翜之所以做到这一步,并不是要破坏豫州的大好局面,而是想要借此嫌隙,来加深台内对于方镇的影响和掌控。
  豫州之局造成这样一个局面,老实说他难辞其咎,而王丞相也不能置身事外。
  庾怿跟沈维周私相谋奸,要趁着胜势将豫州造成军政一体把持的局面,原本用来作为妥协交换的甲田令在这当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豫州人丁田亩一体掌握,自耕自给,还有吴中资货源源不断的支援,彻底将台中晾在了一边。
  如果不能尽快将豫州撕开一个口子,来日若再由其发展,割据之势将无可避免。而且豫州地近京畿,届时所害较之荆州还要严重得多!
  褚翜也不想为难沈维周,相对而言他更想收回那个一时糊涂而妥协的甲田令,当时只以为有荆州先例,稍作让步让军事得以更便捷的调度也无不可。但他当时却没有意识到,荆州行此政令时,乃是中朝最盛的年代,可是如今的中枢权柄又怎么跟中朝时期相比!
  但这种话更难说出口,毕竟甲田令当时是用来作为交换王导丞相之位的。如今丞相也做了,好处要转手收回来?如果彼此还在台内,倒可以轻声细语的商量妥协。可对象却是一个方镇,而且是刚刚得胜的方镇,方镇与中枢之间的事情,再小那也是大事!
  他如果真敢这么做,故中书就是他的下场,或许还要不如!苏峻作乱时还有方镇讨伐,可是他如果惹毛了方镇呢?今日废了豫州甲田,明日是不是要废荆州?
  国器不可轻用,唯有付诸柔术。凸显沈维周,让豫州上下离心,继而台中快速介入,让局面稳定下来。对于王丞相稳重且有效的计谋,褚翜也真是又有领教,既有佩服,又不乏警惕。
  但是褚翜却没有想到,原本计划中最无难度的一个环节却出了纰漏,诏书已经制成,居然无人受诏?
  这场面就尴尬了,你要么接受,要么拒绝,既不接受也不拒绝,只是避而不受,让诏书流转在外,这是什么意思?而且诏书流传太久,内容流传出去,还能不能收到原本之效?而且诏书被如此轻慢对待,时人又将如何看待他这中书令?
  就这么忐忑过了一夜,第二天朝会时,大概诏令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流传出去,因而没有引起什么讨论。然而褚翜却敏感的察觉到不乏人在望向他时眸中隐有讥诮,心情不免更加恶劣,继而不免转念一想,不知王丞相在教他时,是否已经便预料到这种情况?
  朝会结束后,褚翜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回了官署,已经开始考虑该要怎么收场。其实诏书遭受此类待遇,并非特例,时人不乏肥遁为美,避入山野躲避征诏之事时有发生。
  但问题是跟眼下的情况不一样,人家沈维周可没有隐避,明明白白就在江北涂中,只是诏书实在不宜送过江去。这一份尴尬,简直就是中书咎由自取!
  然而尴尬并未就此结束,褚翜回到官署不久,久寻不见的丹阳长公主居然在琅琊王陪同下径直造访中书。
  褚翜在得到禀告后,先是愣了一愣,继而便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正主已经出现,事态无论演变到了哪一步,也将要有一个结束了。
  可是他高兴的太早了,待将琅琊王和长公主迎入官署后,便见长公主一脸不善的望着他。
  “驸马都尉明受国用,率堂皇王师,北上破奴,克成正义之功!中书掌诏,理应持正公裁,论于明堂,量功以授,何以殿下潜论,逼受私门之赏!”
  太多的训语,褚翜已经听不入耳,头脑已是嗡嗡作响。幸在长公主只是在署内训语,如果这话流传出去,那么问题已经不是受不受诏的问题,而是中书令不要脸,因权谋私,趋炎附势,假公器而邀恩,强逼驸马承受非礼之赏!
  一场闹剧,至此而至。如果褚翜得知他此谋不成,仅仅只是因为强阻怨思妇人去见夫郎,以至功败垂成,只怕要更加欲哭无泪。
  于是趁着风波不大,封爵诏书被召回销毁,继而台内也终于拿出了一个封赏诏令,内容并不多,只是批准了豫州所请,侨置郡县,职事悉定。虽然这当中也留了一个尾巴,除了梁郡、颍川等寥寥几个侨郡职事确定之外,余者俱是暂定。当然这又是另一场交涉和较量了。
  至于名爵之类,在这诏书中几无所涉。所谓县公之类,也是不了了之。毕竟都被长公主骂到了脸上,褚翜是自知理亏,难与人言抱怨,但若还腆着脸要作厚封,那就是真的不要脸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他此前费力促成此局,最后落得这种局面,其中内情以及他的难堪,只怕也难瞒作秘辛,将要沦为笑柄。
  兴男公主在看到台中新颁布的诏书后,心内不免自责忐忑,没想到自己一时抱怨,竟把夫郎该得的封爵弄没了,不可谓不懊恼。不过转念又一想,自家夫郎才大敢当,来日自然会著功无数,何愁名爵难得!
  于是她便也抛开杂念,率着十几名亲厚家人,在庾曼之等人一脸苦色的护卫下,喜孜孜过江北上。


第0655章 梁郡大建
  旷野中,马蹄声急促且嘈杂。
  在那几乎漫过头顶的杂草丛中,正有十数名骑士纵马亡命狂奔,慌不择路,偶有马匹坠入乱草掩盖的沟壑,又或马蹄被坚韧异常的荆棘牢牢缠绕,骑士则因惯性狂跌出数丈之外。
  每当这时候,后方必有劲矢陡射而来,将那些满地翻滚的骑士钉死当场。后方追兵二十余骑,双方距离不过几十步之间,但因一追一逃,后方骑士的姿态远较前方从容。
  “韩侯每矢必中,果然不负勇冠诸军之名!”
  田景轻甲风帽,上身微伏于马背,一面纵马紧追,一面眼望着领先一个马身的韩晃,半是钦佩半是羡慕的低呼道。
  他家本是汉沔巨室武宗,对于骑射自幼便受良好训练,可谓精湛。所以在组建新的骑兵营阵的时候,自然被拔选出来,担任了骑兵兵长。
  但田景也不得不承认,凡事真的天分要重要过努力。他的骑射之能在寻常武将中那也是名列前茅,但跟真正有天分的人相比,还是差了太多,比如此时同伍的韩晃。
  当然他不是自负到要与韩晃一较高低,早年历阳军中他不过只是寻常一兵长,而韩晃之勇武却为军中翘楚,已是独挡方面的大将。
  真正出色的人,本就是违逆常识的存在。骑弓软而轻,这本就是常识。然而韩晃却能屡开硬弓,每矢必中。与这样的人物追击淮南那些斥候游骑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几十里路程追击下来,对方一旦稍有落后懈怠,则必无生还。
  若是前路还足够漫长,或许这一队游骑都将丧命箭下。然而奔行中,前方沟岭之间渐渐显露出一座不大的营垒,那是淮南奴兵的一个屯聚地。
  “真是可惜。”
  在一条干涸的渠道前,韩晃勒马顿住,将弓挂在了鞍上,左近也都收势,游移左近略做休息。对方仅剩的七八骑冲入营垒中,继而那营垒内又冲出几十骑,绕着营垒边界打马游弋。
  “回营吧。”
  韩晃将马鞭一抖,勒马转身,此时天色渐晚,对方也不敢再来追击,于是他们这一路便轻松返回。沿途又遇到几支小队,待回到营地后,天色已经擦黑。
  类似的情景,近来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合肥易主,黄权败亡,豫州诸军齐会涂水,筑城于此。这么大的动荡,淮南方向不可能没有反应。不过似乎是心内忌惮颇深,对方只是保持着频繁的小股游骑骚扰,未有大规模集兵南下的举动。
  当然这也得益于沈哲子穷追不舍,将黄权所部尽歼于涂水近畔,虽然也难杜绝少量溃卒逃至淮南。但哪怕就连黄权,至死都还未搞清楚豫州军的布防和整体形势,那些散卒又能带去什么资讯?就算他们敢说,也要彭彪敢信。
  而由于黄权生前与淮南镇将彭彪的不合,双方彼此之间甚少交流,所以对于淮南如今的具体情况,豫州方面也是所知不多。因而双方互派斥候游骑,彼此观望打量,便成近来对峙的主要内容。
  在往京畿报捷的队伍离开后,庾怿便也离开了涂水转往此前无暇停留的合肥。他身为豫州刺史,是必须要出面安抚众情。虽然未来的战略重点是围绕在新建成的梁郡城,但眼下这新筑之城还是不能完全取代合肥的职能。
  而在梁郡方面,也并未将大军全数抽走。依托着新进修成的城池,豫州军进行了初步的整编,战损颇多的胜武军缺额尽数补充,有了大量老兵填补,战斗力不降反升。
  路永所部也独立成军,增添兵额。除此之外,还有曹纳部整成一军,后到的杜赫独领一军,豫州军主力中再编一军。加上新缴获的战马编入骑兵,凑成两部各千骑。
  所以,如今这个还未得台中承认的梁郡,驻军达到将近两万人。哪怕淮南敌军大举来攻,据河谷城池而守,未必不能争取一胜。
  最基本的安全问题得以解决,但并不意味着沈哲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久战之荒土,百废待兴,诸多事务纷至沓来,近来沈哲子忙得脚不沾地,可谓夙夜难眠。
  军事上,并不是说兵员凑起来了,便能稳定发挥出战斗力。行伍的操练,军阵的配合,以及分驻要冲,都还需要长时间的磨合。
  梁郡所在,乃是真正的前线之地,近在咫尺的淮南,以及羯胡在淮泗之地的大量驻军,随时有可能集结南来,一旦梁郡告破,此前所战诸多胜果尽皆付诸东流。
  虽然有着庞大的军事压力,也并不意味着驻军越多就越安全。此乡所在,荒土成片,几无补给之能,后勤压力同样空前的大。
  如何在脆弱的后勤补给方面维持住最大规模的战斗力,沈哲子近来感觉一直就像在走钢丝一样,稍有偏差若是后勤不继,便极有可能不战自溃。
  此一战,豫州薄蓄可谓消耗一空,诸多物用都要假于外求。幸在占据涂水后,多了这一条连接京府的补给线,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补给的压力。
  而在军事之外,具体的地方经营上,也是刻不容缓。梁郡所在除了甲士战兵以外,沈哲子此前率部扫荡左近,也是收取了数千丁口,加上杜赫在涂中征发来的几千丁壮,暂时人力有余。但这些人力要投入到哪一方面,所收取的效果也是千差万别。
  眼下一切都以军事为中心,站稳地方当先。所以这些丁口并未分付屯垦,而是集中投入到基础营建中。
  梁郡城只是搭建起一个框架,内部还要继续修葺营建。而且孤城不可守,在这城池之外,诸多地利要冲也必须要分设营垒,彼此互保。
  另有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水道的疏浚贯通。此乡虽然水网交错密布,但是具体的通航情况并不理想,包括涂水在内。靠近大江的河段尚可保持大船通航,但越往北河道便久淤不修,状况极差,大船载货稍重便难通航,需要用小舟木筏转运,极不便利。
  这还是梅雨过后的盛夏汛期,可以想见一旦秋去冬来,江水枯竭,后勤方面所带来的压力将会是灾难性的!而且沈哲子也有预见,淮南方面的引兵不发只是暂时,待到秋来,一定会有所动作!
  所以,眼下真的是要争分夺秒,一刻都不能懈怠。当务之急,便是尽量利用好这难得的几个月时间,疏浚河道,修埭蓄水,保持后勤水路的通畅。
  梁郡所在,可以倚重的补给水路有两条。
  一条是建康和历阳之间的大江支流横江浦,在横江浦与涂水之间,不乏早年间东吴北掠时所开凿修筑的运河沟渠。但几十年过去了,这些运河久无维持,几乎难用。哪怕是在水量最为充沛的梅雨时节,沈哲子北上时,也是障碍多多,许多河段早已淤塞成为滩涂,舟筏难行。
  另一条便是涂水,涂水除了上游分流过多使水量流失过多之外,整条河道通航情况还算良好。但还有一点不妥就是涂水连接的京府这条补给线,受徐州方面钳制不小。
  虽然眼下豫州和徐州之间氛围还算不错,但沈哲子也从不惯于将生命线置于他人掌控之下。所以对于横江浦旧吴水道的修葺也并不放弃,反而将之作为重点。
  在水道的修整方面,杜赫所提供的情报可谓至关重要。杜赫提前过江年余之久,可不只是窝在涂中种田,区域内的地理勘测也是重中之重。有了这些资料,便省了大量初期的地理勘测,在人力的分配投入方面,做到有的放矢。
  在涂水流域,尚算略有人烟,情况较之不毛之地的合肥周边要好得多。除了早先杜赫经营的涂县周边,区域内尚零散分布着十数坞壁聚居点,也有过万人丁。
  如今时间紧迫,沈哲子也没了时间和耐心再与这些坞壁主们虚与委蛇,率部沿涂水而下,一旦发现私开沟渠引流,尽皆堵死。但凡有反抗者,俱都击破坞壁,强征入伍。
  于是涂水周边也都民怨沸腾,这些人家原本还幻想着沈哲子会如年前一般登门拜访,集众开会给出一个互相妥协经营地方的方案,但却没想到稍有迟疑,即刻便有甲兵攻破家门!
  相对而言,涂县周边几家早与沈哲子达成协议的坞壁得以松一口气,庆幸早年没有轻慢江东来人,提前一步与这位驸马有所接触和联系,如今免了破家之灾。
  沈哲子虽然顾念旧情,免了那几家破家之灾,但也并未完全纵容他们闭门自守。毕竟眼下要做的是尽可能多的发动所有能够动员的力量,争抢时间。所以也给他们分派了任务,召集动员乡勇丁口,沿河修筑储水航埭。
  如今这个年代,人口的依附性实在太强,而且强迫和自愿所带来的劳动效果也是迥然有差。沈哲子虽然态度强硬的征发涂中丁口,但也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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