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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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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乡望。
  江东屡经动荡,但顾陆人家始终屹立不倒,这才是一个家族的底蕴传承所在。苏峻再如何凶恶,想要立足于江东,就必须对陆晔客客气气!
  但是对于沈家在吴中陡然的跃升和强势崛起,陆晔却不能视而不见。这种新出门户的崛起,必然要伴随着一系列乡资民望的重新调整,这才是真正动摇了陆家这种乡望高门的根基。所以,对于吴中新出门户的崛起,这些旧姓人家的警惕性还要甚于侨门。
  像琅琊王氏这种客居侨门,即便一时权倾朝野,那也是天降大雨,只要根扎得深,暂时也动摇不了吴中旧姓的根基。然而像沈家这种次等门户要壮大,那就是直接与旧姓争夺养分,从根基上的斗争!
  听到这个问题,顾众便是摇头苦笑:“我并非不知这当中利害,只是大势所趋,远非人力能够遏止。陆公既然来到此地,倒也不必急于离去,多见见故交,乡间走访览一览风物,才知如今吴中风貌已是大不相同。”
  顾众不能回答陆晔的问题,实在是因为他自己都已经有所茫然。他不是不明白陆晔的顾虑,甚至自己就有相同的隐忧,但却根本无力去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而随着会稽立州事成,他非但没有感觉到害处,反而因此受益颇多。
  且不说担任商盟耆老直接财货的受益,自家子弟也都因此而有了更明朗的出路。东扬立州之后,主要征辟招募的便是吴中人家子弟,顾家作为江东第一望族,自然受益更大。虽然顾众也清楚,这一时的短利看似可喜,但从长久来看,却是将吴中士人的领导权拱手相让,但他又拿什么理由去阻止呢?
  陆晔久在京畿,很难直观感受到乡人的变化。但顾众却是清楚,他们这一群老朽,其实已经被这一代的吴中人所抛弃,尤其是年轻一代而言,他们需要一个更进取、更有力的领袖,才能在时局中获得更大舞台。
  一个最显著的例子就是,陆晔担任州大中正,过往几年经由他手得以被朝廷征辟取用的吴中士人,加起来甚至都比不上东扬州过往这段时间的拔攫数量!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就连顾众自己的幼子,都被他送入大业关去历练,更不要说其他人家!
  这还仅仅只是政局上的一点表现,如果再加上商盟对于民资民力的调用,那么沈家有今日之显达,绝非偶然幸至,而是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步步爬升上来!他们不肯做的事,沈家做了,他们做不到的事,沈家也做了。等到结果明朗起来,又有什么可以怨尤的理由?
  没能在顾众这里得到答案,陆晔又在船上休息了大半天,才总算能起身下船前往行台。
  此时台城收复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京口,蜂拥赶来迎接报捷队伍的民众几乎将大江沿岸都给占满。当陆晔等人行下大船时,岸上那些前来迎接的民众们顿时爆发出一阵阵的议论声。
  “那白发老翁是谁?怎么不是前次来报捷的徐茂将军?”
  “是啊!我等结伴而来,就是为了一睹沈郎英姿风采!”
  “沈郎率众创建如此大功,即便军务缠身无暇归来,也该派麾下强将归来以慰民渴!这老翁行路都颤抖,实在欠缺强军威仪啊!”
  诸如此类的议论到处都有,哪怕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行道前排的议论声都清晰的传入了陆晔等几名台臣耳中,心中不乏羞愤,但更多的是酸溜溜。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年老色衰的伶人眼看着色艺俱佳的新人当着面抢夺原本该属于她们的风光。
  未免陆晔等人过于难堪,行台前来迎接的官员们不得不一边行进,一边向左近的民众介绍陆晔等人的身份:“这一位乃是光禄大夫陆公,早先身在台城匡扶皇帝陛下,保全国体君体,同样居功至伟……”
  “竟然是陆家尊公……”
  得知陆晔的身份后,围观者不免发出惊叹之声,毕竟陆家的名望摆在那里,而陆晔又是江东硕果仅存的元老,自然受人敬重,高看一眼。
  听到人群议论声的变化,陆晔等人心里才好受一点。虽然到了他这个年纪,可以不必太过介怀物议评价,但满耳所闻皆是抱怨指责总不会是什么愉快体验。
  “陆公可是江东首屈一指的高望名士,就连他都甘心为沈郎驱使报信,可见沈郎今次之功业有多惊人!”
  “那是自然,历阳叛军那可是百战雄师,旦夕之间攻破京畿,可是与沈郎对阵却是屡战屡败!这样的功勋都不算大功,还有什么功劳可比拟!”
  “早年总觉吴人心怯,如今见沈郎虎行江东,才知一方水土总能滋养人杰!”
  “这话说得沈郎似是只得将才,文赋之雅早已拔出同侪!若非如此,哪得陆公都为沈郎不辞辛劳奔波壮声!”
  陆晔真的不想再听这些小民滔滔不绝的浅见议论,但是从码头一直到砚山庄园行台所在,放目望去,视野所及几乎到处都是夹道欢迎的民众,实在难堵悠悠之口。不过他也很快调整心态,不再去分辨哪些杂乱的议论声,而是念起顾众所言,开始观察京口较之记忆中的不同,不免益发有感于如今京口的繁荣,几乎没有受到多少战事的波及。
  收复京畿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口炸裂开,飞一般的速度传遍每一个角落。
  ……
  再繁华的地界都有破败之处,京口整体上虽然没有受到太多战事的波及,但随着难民大量涌入,终究对市面造成一些影响。
  这里本来就已经是江东数一数二的大都会,市场庞大,随着大量人口涌入,市面上各种物资难免供不应求,货价飞涨。一些权贵人家还好说,即便没有亲友接应,凭自家的储蓄积累也能消耗维持。但对于平民乃至于流民而言,高涨的物价让他们望而却步,很快陷入坐望等死的困境中。
  商盟作为京口最大的供货商,寻常年景虽然可以通过物资的调配对物价施加影响,但遇上了波及范围如此之广的战事,面对盐米消耗这种刚需商品,其实并没有丝毫办法去平抑物价。
  商盟本来就是民间自发性的商业组织,没有必要也没有能力去取代政府的职能,他们能够做到的,就是将运力发挥到极限,保证京口粮食的供应不要断,维持一个基本的安定状态。
  如果真的抱着什么济世救民的想法去打压物价,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江东再也没有粮食。毕集商盟能够自筹的粮食只是少量,大多数还需要向江东各家收购,时下谁都知道粮有多珍贵,一旦价钱不合适,人自然而然的选择就是捂仓惜售。这不是人的道德水准能够解决的问题,为了保证粮食供应,那也只能提高收价。
  当然,商盟也不是只发战争财,趁着眼下人力最不值钱,大量招募劳工围绕京口周边进行大规模工事劳作,也算是以工代赈。除此之外,那就是大规模将难民往新成立的东扬州去疏散引流。往往船队运粮到来,然后装载大量难民南下。
  内河运力不足,便转经海路。而海路一旦被重视起来,沈家在舟山和嘉兴的经营便上了快车道,短短几个月的发展便抵得上过往几年的成果!
  尽管如此,京口仍然有大量民众不得温饱,尤其没有劳力可出卖的老弱妇孺。对此,行台本身财政就吃紧,要靠京口各家捐输维持,也只能一次次号召民间赈灾。
  沈哲子离开京口之后,兴男公主便成日沉浸在焦虑中,她也懒得去皇太后那里听其每日不间断的长吁短叹,又不敢再去求神请符以图安心。闷得久了,便念着为沈哲子积善禳灾,一口气在京口开了五六个平价售粮点,每天售粮几百石。
  街市之间鱼龙混杂,兴男公主自然不可能亲自前往赠药施粥。近来她往返最多的便是砚山庄园外的几处条件稍差一点的庄园,那里住满了许多人家女眷遗孀,生活用度同样艰难。
  于兴男公主而言,去那几个庄园除了救难求心安之外,另有附加的收获就是听那些人家女眷夸赞自家夫郎有多优秀。虽然听了太多,但也总不会腻,渐渐地前往那几个庄园也成了她每天固定的项目。
  这一天清晨,她又如往常一样率领一众侍女仆从,拉着几大车的物资前往就近一个庄园。因为来往的频繁,她也渐渐有了一些固定的交际圈子,避免当面施舍赠予的尴尬,那些物资都是直接交付给庄园管理者去分配。至于各人所得多少,兴男公主也没有兴趣去过问,若不是为了长久听人夸赞自家夫郎,她本身就没有坚持下来的毅力。
  随着兴男公主入园,她常去的地方也聚起了许多人家女眷。这些女眷们也都是有些来历,有的家中男主不在或是失势,没有相好的亲友可投靠,一旦流落在外下场将会加倍凄惨,因而行台出面将她们集中起来安顿,以示并不凉薄。
  时下世风并不刻板,女眷们聚集起来所谈论的话题也极为广泛,兴男公主常来这里,听到太多人事也算增长了见闻阅历。且不说她本身的身份,单单她夫家如今蒸蒸日上的势头便自然成了集会的焦点。
  一群妇人娘子们言谈正欢,突然有一个素衣女子冲进来扑倒在地哽咽道:“我家娘子病重将恐不治,求长公主殿下救一救我家娘子!”
  被人打扰虽然有些不悦,但如今这女郎也不是稍有喜怒就写在脸上,尤其听到人命攸关,便屏退冲上来要将那女子赶出去的仆从,说道:“你站起身来仔细说。”
  那女子怯生生立在堂下,脸上已是泪痕交错,哽咽着说起自家娘子的病情。
  兴男公主对医道本就不甚精通,加上这女子言语描述也不甚清楚,略一沉吟后,便让身边女史带上一名女医去帮忙诊治。待那女子退出后,公主身后一名侍女却在其耳边低语道:“公主,刚才那娘子瞧着有些眼熟,似是苑中出来的……”
  兴男公主听到这话,心内不禁生出好奇,索性告罪一声行出来跟随去要看一看。
  大概是自家娘子病重,那女子行得极快,公主上了车才跟随上去。在庄园内转折良久,才总算到达了地点,乃是一座不怎么起眼的竹楼。
  行上楼后,一股隐有发霉的闷气扑面而来,公主多受沈哲子耳濡目染,不禁皱眉道:“风症都有不同,哪能不问病因就关窗闷气,好人都闷出病了!”
  说着,她行入楼中去,这小楼里布置简陋,一眼可望通透,旋即公主视线便落在靠在床上一个脸色憔悴苍白的美貌女子身上。待看清楚这女人模样,公主不禁微微一愣,继而脸色便沉了下来:“是你……”
  床上那女子虽然满脸病态,精神也是萎靡到了极点,但仍然不掩其艳丽相貌,望去让人颇生怜惜。她抬起头眯着眼看向公主,旋即脸色便是蓦地一变,似是强撑着要起身行礼,却因实在无力而从床上滚落下来,面朝地板口中发出柔弱苦涩之声:“妾参见长公主殿下……”
  “哈!我以为再见不到你,宋姬!”
  这病容女子正是陪伴肃祖皇帝人生最后一程的宋祎,也是为数不多让兴男公主深感厌恶之人。虽然看到宋祎如此病重心中有些不忍,但一想到正是因为此女,父皇母后日益疏远,就连她在父皇病重时都难得看望,兴男公主心中些许同情便荡然无存!
  “治好这娘子,不要让她病死!”
  一看到宋祎那病重缠身的模样,公主不免又想起当年眼见父皇缠绵病榻的画面,冷哼一声退出了竹楼,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她隐约有些明白当年父皇大概是因为不想让自己见到病容一面才避而不见,但是对宋祎仍然难生好感。可是见到宋祎便不由得想起父皇,她又不能对这娘子视而不见,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
  在竹楼外默立片刻,兴男公主便看到崔翎小娘子步履轻盈,一脸喜色往此处飞奔而来。
  “公主,大喜事!郎主再建功勋,已经收复建康救出了皇帝陛下!”
  “什么?阿翎娘子,你说的是真的?”
  听到崔翎小娘子的喊声,兴男公主紧绷的小脸顿时笑逐颜开,继而便是满脸的喜不自胜。再也没心情顾及其他,忙不迭登上车去要回行台。车行出一段距离之后,才想起刚才之事,低语吩咐侍女道:“稍后宋姬病势减轻后,把她转往别处看守起来,不要让她再接触外人!”


第0355章 欢欣忘形
  兴男公主回到砚山庄园时,整个行台已经沉浸在一片欢腾的气氛中。
  时人感情浓烈,或喜或悲都无节制,尤其今次收复京畿的消息远比前次大业关之捷意义还要重大得多!街道上已经不乏人喜极而泣,乃至于载歌载舞!
  身受这样的气氛感染,兴男公主娇俏小脸上已是兴奋得酡红一片仿佛饮酒一般,几乎忍不住要冲下车去加入这欢庆中。幸亏车上还有一个崔翎小娘子,紧紧拉住公主的胳膊不至于太过忘形。
  “阿翎娘子,街上这些人在欢喜什么?”
  看着兴男公主那满脸喜不自胜却又明知故问的模样,崔家小娘子禁不住感慨一声,这公主是已经欢欣的不知该如何表达了。不过这一份喜悦她也感同身受,历阳叛乱以来迄今为止两场大胜俱有自家郎主取得,如今更是直接收复了京畿建康。如此惊人的功业,怎能不让人欢欣鼓舞!
  “公主,郎主收复了建康,救出皇帝陛下,他们是在欢庆大功啊!”
  尽管还被崔翎按住双肩,公主已经忍不住挥舞起手臂。相对于其他人单纯的喜悦,公主心内的自豪和欣慰更是攀升到极点,狂喜之外,她眼眶中却渐渐涌出泪水来,语调也变得哽咽起来:“他就是这样人,总是、总是能做到旁人梦想不敢的事情!可是、可是阿翎娘子,历阳军那是怎样凶悍叛贼,多少王师对阵他们都要饮恨败绩!”
  “夫郎他远攻建康,要冒着怎样危险,经历怎样恶战才能功成?他知我因抛弃阿琉一直愧疚,答应我要救出皇帝……君王是天下人的君王,我实在、实在不该……”
  讲到这里,兴男公主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她本来对军旅之事没有什么概念,早先所见更多还只是前呼后拥的风光,可是随着历事并听园中那些人家遗孀谈论旧事,才渐渐对战争之残酷有了一个具体的了解。
  功勋卓著诚然风光,但想要享受怎样的风光,都要承受怎样险恶的磨砺。喜悦自豪之余,一想到自家夫郎是承担了怎样莫大的风险,更有一种不能分担的懊恼。
  “公主,这是一件大喜事啊!人有大才小才,事有大事小事。人莫能为的大事,正要郎主这种人不能及的大才能做成!郎主连战连捷,给天下人开创太平,给知交亲友赢取荣光……”
  感受到公主那复杂的心情,崔翎柔声安慰道。
  公主听到这话亦不免破涕为笑:“我自是欢喜得很,只是终究有不忿。我家夫郎大才素来就有,也非近日养成。台城里那些公侯重臣败坏了世道收拾不起,才念起我家夫郎大才能用!他们真要有识得贤才的眼量用人得宜,何至于眼下让我家夫郎去苦战收拾局面!”
  “公主,郎主才不过年方十五六啊……”
  崔翎娘子这个意思本来是自家郎主这个年纪,人家就算知道其有大才也不好显用,总要有个过程。
  然而兴男公主听到这话后神色益发忿忿:“是啊,叛臣都是那个叛臣,大舅他春秋痴长拙于应对酿生大祸,我家夫郎不及弱冠却能连战连捷!万民的福祉,国祚的安危,哪能寄望一两个庸人虚长的几年岁数。谁因年浅去薄视旁人,才是真正的眼迷心盲!”
  这么说着,公主的车驾已经行入了山庄内,早有随侍在皇太后身边两名命妇在道旁翘首以往,待见到公主车驾行过来,便疾行上前满脸笑容道:“皇太后陛下已经命妾等在此恭候长公主殿下多时,请长公主前往拜见。”
  兴男公主闻言后正待要下车,那两名命妇忙不迭上前来再将公主扶回车上去,笑容更是较之以往热切许多:“夏日炎炎,殿下尊贵之体还是要安坐车中,勿要劳体。”
  说着,几人便转身簇拥着车驾行往皇太后暂居的殿堂。
  此时以陆晔为首的报捷队伍尚未来到行台,但是捷报消息却早已经传开。兴男公主行到那殿堂前,便见到殿前几乎站满了各户人家命妇女眷,等待皇太后接见。六月盛夏,殿前虽然不乏亭台荫凉,但因前来拜见之人实在太多,仍然有大量的命妇站在烈日之下承受曝晒。
  对于这些惯于享受、养尊处优的妇人们而言,被烈日曝晒,妆容都被汗水冲开,本来白皙的脸庞已是红彤彤一大片,可谓不堪忍受的酷刑。可是这会儿却没人敢口出怨言,只是翘首等待皇太后的接见。
  此时兴男公主车驾行来,这些妇人们还道又是哪一家命妇赶来,待见那车驾直接往人群里拱,这让她们心中的焦躁有了迁怒发泄之处,虽不至于直接上前喝骂,但也都目示身边婢女上前拥堵车驾,要让车上人尽快感受到她们所承受的酷刑。
  局面一时间有些乱,两名负责引路的命妇猝不及防都被冲开,太多人拥挤上来,车驾隐隐有摇摆晃动之势。陪伴在公主身边的崔翎小娘子眼疾手快,扶住了险些跌倒的公主,旋即探头出来清叱道:“长公主拜见皇太后陛下,还不速速退开!”
  这话一喊出口,仿佛最严明的军令,短短数息之间,车驾前拥堵的人群陡然不见,已经出现一条直抵殿门前的道路!
  待到兴男公主下了车,稍有寂静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不断有人要挤到前方去与公主打个招呼。但无论怎么拥挤,这条道路似有一条无形界线,始终没人敢冲破进来。兴男公主嘴角噙着笑容不断对两侧之人颔首示意,居然已经有几分雍容姿态,只是落在那仍有几分青涩脸上总有几分让人出戏。
  当兴男公主行入殿中时,原本安坐在堂上的皇太后已经是笑逐颜开,起身疾行迎上来拉起了女儿的手腕,一边往回走一边笑着对殿中几名命妇笑语道:“我家这娘子也真是有福之人,无须忧劳。她家夫婿创建大功,自己还是懵懂,已经有人报喜上门!”
  殿中其他人听到这话,不免笑着附和皇太后之语:“命数优劣,应是注定。驸马同长公主殿下本是一对璧人,苍天可怜。无忧无劳,本就是第一等的生世。驸马贤才功禄俱全,正宜配公主殿下,彼此相得,互不辱没!”
  饶是已经听惯了旁人的夸赞声,公主这会儿也忍不住笑起来。皇太后直接将公主拉到御床前共坐,眼中满满的柔和钟爱笑容,那是公主早先不曾受到过的温情注视。
  “我自知我家这女郎是有福的,可惜、可惜……唉!”
  皇太后手紧紧握住自家小女手腕,凝望良久,眼眶已经泛红,转作语重心长道:“我唯一所憾,教养这小女有缺,稍欠几分温婉,不免愧见亲翁。兴男你要记得,越是在危难时,人心如何,做事如何,情意才会有多真。我家非是寻常人家,比别人家少了一些困苦,也更少洞悉真情意。但维周在今次乱事中所做种种,真是让我感怀铭记。我家有这样忠义无双的佳婿,真是我……”
  “母后,我家夫郎虽得建功,也是因为朝廷肯予显用。”
  虽然欣喜于皇太后对自家夫郎的嘉许,但眼下毕竟有外人在场,公主隐隐觉得这种私话实在不宜在人前说。
  皇太后闻言后却忍不住叹息道:“朝廷显用者又非维周一人,但唯独维周能克成如此大功,可见……”
  公主反手抓住母后手腕,视线频频转向以作示意,皇太后才渐渐意识到这么说有些不妥。近来在言谈上她倒也有所注意和收敛,可是今天实在是高兴的有些忘形,长久困扰她的事情骤然得到解决,心中之欢欣可想而知,只想将这份感恩与最亲近之人分享,便忘记了还有外人在场。
  待到反应过来,皇太后便有些尴尬的转移开话题,旋即便与这些命妇们商议要如何庆祝大功,并约定带领如今在行台左近的一众命妇们为前线王师祈福禳灾。
  还好这尴尬也没有持续多久,又过一会儿,中书侍郎庾怿在外请见,皇太后便送走命妇们,叮嘱她们将刚才商议的事情转告给其他人家。
  庾家四兄弟今次一起前来拜见皇太后,刚刚坐定之后,兴男公主便急不可耐问道:“小舅,我家夫郎他可有受伤?收复京畿时战斗惨不惨烈?”
  皇太后脸上也流露出几分焦虑:“是啊,二兄,历阳叛军素来凶恶,维周这一次大胜想必不轻松吧?皇帝如今又是如何?叛军有没有加害皇帝?我何时能见到皇帝?”
  庾怿听到这些问题,嘴角便泛起一丝苦笑。他除了看到陆晔他们送来的官方捷报之外,还有沈哲子送来的私信详细描述了此战的经过,但到现在仍然有些发懵。这一战惨烈吗?似乎不怎么惨烈,但是危险程度却让人闻之恐极,区区百数人即便是加上内应也不过几百人而已,如果这当中有环节稍稍出错,便有可能全军覆灭!这简直是拿命来进行的豪赌,迎来的胜利!
  当听庾怿讲完战斗的经过后,皇太后已经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她哪怕不通军务,但简单的数量对比还是清楚的。尽管已经想到此战不会轻松,但却仍然没想到竟然会凶险到这个程度!
  而兴男公主早已经是泪眼朦胧,单单只是听一遍,她身上涌出的冷汗几乎都已经将衣衫打湿,可想而知身处其中的沈哲子又是承担了多大的风险!
  “维周这一次真是,非常人能为非常之事!如此军事,我真是想都不敢想,可是维周居然做成了!不言今次的功勋,单单维周的胆气,便是旁人难以企及啊!”
  庾条在席中感慨说道,几兄弟当中,他与沈哲子共事最久,最是亲近,本以为对沈哲子的了解已经很透彻,可是今次的事情却仍让他再有刮目相看之感,这年轻人带给人惊喜的本领简直就是天赋一般,似乎没有极限!
  “三兄这么说,我却不敢苟同!”
  庾冰却忽然发言道,相较于其他人脸上的惊喜之色,神情则稍显沉重。


第0356章 杀机暗藏
  “驸马今次之战,看似激昂、振奋人心,但实则弄巧、侥幸,知兵者所不取!若他所谋计差,折戟城外,自己丧命不只,更让都外叛军有所警醒,日后收复京畿加倍艰难!”
  庾冰正色说道,希望众人不要被这一场胜利假象所蒙蔽:“况且,如今虽言收复京畿,但其实形势未有好转。历阳叛军未遭大损,都中只靠一二降将降卒所守,周边王师间隔甚远,形势反倒更加恶劣!”
  “季坚,话怎可如此讲?如今京畿收复,单就振奋王师各部人心而言,裨益极大。”
  庾怿闻言后眉头便微微一皱,早先他虽然将庾冰派往吴郡,但随着吴郡战事吃紧,防线收缩,加上行台这里事务实在繁多,便又将庾冰召回来。他也心知庾冰对沈氏看法大概受大兄影响,不乏疏离,但在这样欢欣的场面说这些话,不免有些扫兴。
  “二兄,我只是提醒皇太后和你不要过于乐观,如今京畿言道收复,但其实仍然岌岌可危,虽有振奋人心之效,但若再得而复失,何尝不是更加助长叛军气焰?驸马他离群弄险,即便侥幸得功,也实在不值得过分宣扬!”
  庾冰自有自己的理由,他的这个看法,实在也是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看法。沈哲子异军突进,不与其他各部王师配合,实在不乏人对此不满。
  “那么,依小舅你所见,我家夫郎今次非但无功,反倒有罪?”
  这时候,兴男公主已经擦掉眼泪,双眼凝望着庾冰问道。
  听到公主有些不客气的语调,庾冰眉头微微一皱,闭口不言。
  “兴男,不得对小舅无礼!”
  皇太后听到庾冰所言,心中喜悦也稍稍冷却几分,阻止女儿发问,旋即又望着庾冰说道:“季坚,眼下室中也无旁人,你心内是何看法不妨直言。”
  庾冰闻言后却叹息道:“事已至此,再要如何补救都已不及……唉,驸马终究太年轻,过分气盛。哪怕是熟知军务的百战宿将,面对历阳悍军都是战战兢兢,唯恐不及,不敢冒进。可是……”
  “可是我倒觉得,未必补救不及!只要如小舅此类所想之人闭嘴,局势已经是一片大好!我虽然只是阁中妇人,也明白事成于勇进,毁于怠慢!我家夫郎看似是弄险,但一路长驱直入,区区百数众便收复京畿,救出皇帝。小舅看到的是侥幸,我看到的是忠义!若非忠义,我家夫郎怎敢孤军犯险?若非忠义,区区百数众如何能让叛部纷纷归降?”
  兴男公主已经忍不住从席上站起来,指着庾冰说道:“叛军悖于王道,暴虐不仁,人心不附,我家夫郎奉王命而行,应者云集景从,这就是人心的向背!道理谁都明白,可惜太多人怯懦无胆不敢成行,旁人之功成,归因为侥幸!缘何如此薄视?若是不作此想,他们将羞愧得无地自容!”
  皇太后本来有几分迟疑犹豫,可是在听到公主所言后,望向庾冰的视线也变得复杂起来:“季坚所见所虑,总要胜过我们这些妇人,但或许如此,反倒生了迷惘。旁的我都不知,只知皇帝陷于叛贼之手,是维周他不顾杀身之祸冲入敌阵营救出来!军略权衡,我是一点不晓,能看到的,只有忠诚而已。”
  “季坚你说维周年轻气盛,我倒希望众臣都能气盛几分,君王辱于贼手,但凡心有一二感同身受之念,若还裹足不前权衡太多,这是怎样凉薄心肠?妇人识浅,季坚你不要怪阿姊言重。当日大兄倒是准备周全,都中数万宿卫,却不抵叛军三鼓冲锋!我不知当日大兄离都之时,是否也如季坚你所言权衡诸多?幸哉我家小女识浅不知权衡,我才侥幸居于此方……”
  讲到这里的时候,皇太后已是泪水涟涟,被信重无疑的至亲之人抛弃,乃是她心中难以言道之痛。如今因庾冰之言再有回想,心中之感念更是深刻,乃至于痛彻心扉。
  “臣等死罪!”
  眼见皇太后如此姿态言语,庾怿等人自然不能淡然,连忙起身跪下来,额头上已是冒出一层细密冷汗。至于庾冰,心情则不免更加复杂,一直等听到皇太后这么说,他才依稀意识到他家早已经与叛乱之前大不相同。
  “罢了,二兄你们都起身吧。古诗有言,疏不间亲,我虽是妇人,也知我家态势实在堪忧。先帝托国于我,我也只能先国而后家。季坚你要记得,来日我家位分如何,我这个妇人也难决言。如果兄弟们都不能互为信重,旁人又怎么会礼重我家?”
  皇太后虽然拙于时局,但兄弟们之间这一点分歧矛盾又怎么会看不出。庾冰突然在她面前非议沈哲子,很明显没有与二兄沟通过,直接当着她的面便争执起来。皇太后哪怕再迟钝,总还明白兄弟阋墙是家败征兆的道理。
  庾怿跪在殿下,正色对皇太后说道:“维周百众克进京畿,忠勇之心可嘉可叹,人心之向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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