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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鼠眼)-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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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页终了,历史翻开了新的篇章。

《第二卷终》

PS:今昨两天更新时间不正常,抱歉,实在是昨晚喝的酒有问题,好像喝了假冒耗子药似的,头疼了一整天,死又不死,活遭罪。。。

第二百一十七章丁顺挨打

清晨下了一场雨,阳光从云里悄然探出一道金黄光芒,懒懒地晒在人的身上,很舒服。

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秦堪坐在镇抚司衙门里微微眯起了眼睛,头一点一点的,有些犯困。

家里婆娘求子心切,不拜菩萨改拜相公,不得不夸杜嫣一句,自从嫁了秦堪后,杜嫣越来越务实了,她渐渐知道生儿子这种事菩萨帮不上什么忙,相公才是关键,不播种哪来的秋收?

于是秦堪昨晚播了四次种,起床不但腿脚发软,而且很没精神,今日只能坐在衙门里打打瞌睡。

锦衣卫指挥同知自然没必要巡街的,具体的工作都由下面的人去做,作为锦衣卫系统里仅次于牟斌的二把手,秦堪的权力很大,在很多人眼里可以算是掌握了生杀予夺之权,一道命令发下,自有上万人为他驱使奔走,今日的显赫风光,与不久前的内城千户自不可同日而语。

早上进衙门应了卯后,前来拜会他的下属不少,从京师内的各区千户一直到衙门里的镇抚使和都佥事,一个上午走马观灯似的,在他办公的厢房里川流不息,这些人里很多都已早早将礼品送进了秦府,今日过来只不过锦上添花,在上司面前留一个好印象。

秦堪强打着精神应付了半日,中午时实在受不了了,吩咐叶近泉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见,秦同知大人则躲在屋里美美打了个盹儿。

叶近泉已不在秦府当护院了,倒不是秦堪觉得大材小用,事实上被山寨版的师妹和师侄一天揍八次,每次见到他时脸上身上没一块好皮肉,不是青便是紫,这样的人才真不知该如何评价他,岳母和杜嫣与他一照面便二话不说,一掌拍下,而叶近泉除了冷冷一句“来得好”颇具宗师风范,其身手却毫无亮点。每次被一掌拍得脸着地,无一例外。

秦堪不忍心,也为叶近泉的处境感到揪心,张宗师教出个嫡传弟子不容易,尽管这位下了生产线的弟子是个残次品,但好歹也是张宗师亲手教出来的啊。

所以秦堪干脆把叶近泉调到身边当贴身侍卫,没指望他将来能保驾救命,只当给秦堪他自己求了张平安符在身边吧。权当辟邪用,信则有,不信则无。

秦堪一直觉得自己很善良,京师居然有谣言说他坑人,那些家伙的眼珠子一定被人抠下来当鱼泡踩了。

…………

…………

升了官儿的人不可能太闲,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样潇洒的诗句秦堪没资格用。

才打了半个时辰的盹儿,便听到丁顺气急败坏地在门外大声嚷嚷,估摸被叶近泉拦住了门不让他进。叶近泉打不过师妹师侄,打丁顺还是很富裕的,丁顺大概在叶近泉手下吃了一点小亏。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秦堪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再伸个懒腰,这才淡淡地朝门外道:“让他进来吧。”

丁顺踉跄闯进门,秦堪一见他的模样不由吓了一跳,只见丁顺一身飞鱼锦袍被扯得稀烂,外面披着的白色孝衣七零八落,脸上带着几许青肿,嘴角残留着点点血渍,一只眼圈还泛着乌黑。形象非常狼狈。

秦堪呆了片刻,道:“你家被强拆了?”

“大人,属下被人打了!”丁顺悲愤叫道。

站在百姓的立场,如狼似虎的厂卫被打,绝对是一件拍手称快的事。只可惜秦堪只能站在厂卫的立场,因为他是锦衣卫的二把手,理论上来说,大明天下数万锦衣卫都是他的属下。

“谁敢打锦衣卫?而且打的还是锦衣卫的千户……”秦堪狐疑地打量着丁顺:“……你把内阁哪位大学士的小妾睡了?”

“不是啊大人,是宁王……”

秦堪愈发迷惑:“宁王进京……带着小妾?”

“不是啊大人。属下是被宁王的侍卫打了!”

秦堪目光一凝,冷然道:“怎么回事?仔细道来。”

关于宁王策划谋反一事,锦衣卫里知道的人不多,仅牟斌,秦堪和丁顺三人,所以宁王一进京便成为秦堪严密监视的对象,丁顺早早布置了人手眼线,将宁王和一百余名随从盯得死死的,宁王下榻的驿馆所有掌柜伙计等等,已全换成了锦衣卫的人,宁王一行人在京师的动向,哪怕上茅房时顺带放了几个屁都被锦衣卫牢牢掌控着,监视程度之高,可谓密不透风。

虽然历史证明宁王殿下从事造反行当有点愚蠢,毕竟这种事是第一次,而且没人给他积累经验再来一次的机会,但是宁王府的侍卫们却不是傻子,早就发现了锦衣卫对他们的监视,多日隐忍而未发。

半个时辰前,侍卫们簇拥着宁王从京师一家商铺里出来,仿佛故意找碴似的,侍卫们一涌而上,把商铺门口化装成买菜小贩的锦衣卫眼线揍了个半死,丁顺闻讯匆匆赶来,与宁王侍卫吵了几句,侍卫们照例将丁顺也揍了一顿。

丁顺捂着脸上的伤痕,忿忿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秦堪冷眼瞧着他,道:“就这样?你挨了一顿打然后跑回来告状?”

“不止这样,被他们揍了之后,宁王好象这才认出我来,向我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赔礼的话,然后侍卫扔给我一包银子,约莫数百两,算是赔罪和汤药钱,最后他们便走了。”

秦堪冷笑道:“明着打你,实际是在打我的脸,杀鸡给猴看呢。没想到宁王进了京师也如此嚣张……”

丁顺忿忿道:“大人,这事儿难道就这么算了?”

秦堪瞟了他一眼,懒得理他,摸着下巴喃喃沉吟:“宁王该回封地了吧?这些日子该打点的官员差不多都打点了,老留在京师不是个事呀……”

“宁王似乎存心赖着不走了,御史们参劾了好几次,每次他都以给先帝守灵的借口留了下来,这说法让人无法挑出毛病,御史们参了几次后都没话可说了。”

秦堪拧着眉,他决定必须把宁王赶出京师,不仅仅是意气之争,宁王谋反目前处于策划准备阶段,可以说各个方面都很不成熟,缺兵,缺粮,也缺武器,最缺的是一个让天下人认同的借口,历史上的宁王造反一直拖到正德十四年才羞答答地登场亮相,顺风顺水没几天便被朝廷大军揍得满地找牙,四十天便将号称十万的造反大军灭得干干净净,准备了这么多年,就换了如此结果,不得不说,宁王委实不是干事业的材料。

造反也是一种事业,无论做人还是做事,专心是第一要素,像宁王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绝对不是干事业的态度,秦堪都为他着急。

所以宁王必须离京回封地,诚如春秋时郑庄公克叔段于鄢的典故,伤口不坏死不发脓,秦堪没法剜除它。养虎为患固然愚蠢,但很显然,宁王不是虎,他比较适合“养猪过年”这一条。

丁顺见秦堪陷入思考,不敢打扰他,许久之后,忍不住讷讷道:“大人,今日这事儿您看……”

秦堪回过神,上下打量他一眼,叹气道:“挨了打找大人告状,这种事儿我五岁以后就没干过了,没想到丁千户童心未泯,实在可喜可贺……”

丁顺哭丧着脸道:“虽然大人的语气很委婉,但属下还是听出来了,您在损我……”

“对,我就是在损你,”秦堪很不客气地承认,脸色越来越冷:“你很缺钱吗?”

“属下已升千户,不缺钱。”

“不缺钱你心安理得收下宁王的银子做什么?”

“这是他赔给属下的汤药钱……”

秦堪冷冷道:“你现在回你的千户所召集人马,还有准备银子,就照宁王给你的这个数,给我狠狠揍回去!伤了他一个人,你就扔一包银子,伤两个就扔两包,钱不够我来垫……”

冷不丁重重一拍桌案,秦堪忽然变脸,盯着丁顺嘶声吼道:“那么多无法无天的事你都干了,一个小小的藩王你怕什么?还有脸跑到我这里来告状,丁顺,你官儿升大了,胆子却越变越小了?别人怎么揍你的,你十倍百倍给我揍回去!挨了打顶着满身伤告状,你没断奶吗?今日你若不自己找回脸面,我秦堪从此没你这号没出息的窝囊手下!”

丁顺毕竟是条汉子,听得秦堪一顿厉声训斥,已激动得紧紧攥住了拳头,伤痕累累的面孔涨得通红,牙齿咬得格格响,红着眼睛嘶声道:“大人,属下跟随你杀倭寇,一枪一个窟窿从没含糊过,我不是孬种!”

“是不是孬种,用行动证明给我看,站在这里练嘴有屁用,滚!”

丁顺恨恨一跺脚,杀气腾腾地出门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进宫请罪

皇宫巍峨,深锁帝王。…。…

时已下午,经过七天七夜的哭灵后,道录司官员领着一批和尚道士进宫办了七场法事。

一国君主的安葬地点是国家大事,关乎着皇家气运和大明国祚,满朝上下不敢马虎。

钦天监监副倪谦向朱厚照奏曰,宪宗皇帝所葬之茂陵西面,一个名叫施家台的地方,其山地面貌聚风藏水,“庶可安奉神灵,为国家祈天永命之助”,工部给事中许天锡建议派朝堂jīng通风水的大臣复勘一次,礼部尚书王琼赞同。

于是朱厚照派了三位太监,分别叫扶安,李兴,覃观,以及当时的礼部右侍郎王华四人一齐去施家台勘察数rì,回来后四人上疏,称钦天监倪谦所言不虚,施家台风水正聚合帝王气象,适合大行皇帝陛下归寝。

事情便这么定下,弘治十八年六月初五,户部拨银二百余万两,工部拨工匠四千余人,大行皇帝的陵园正式动工兴建,经礼部与诸朝臣商议后,弘治帝的陵园被定名为“泰陵”。

…………

…………

秦堪是个不肯吃亏的人,两辈子都没吃过亏,外表温文尔雅,但骨子里异常刚烈。

不肯吃亏不代表是楞头青,男女房事都有个前戏过程,做人做事怎能不预先铺垫?

丁顺赤红着眼睛打算跟宁王侍卫大干一场时,秦堪在屋子里没坐多久便穿戴整齐进宫了。

朱厚照登基以后便给秦堪下了旨,除了晚上宫门落闸以后。其余时间可随时入宫,秦堪如今要见朱厚照方便得如同邻居串门似的。

宫内大小殿宇仍旧披挂着白sè的孝布,触目望去,满目素白,平添沉重压抑。

朱厚照住在乾清宫内,每次见了秦堪总嚷嚷说乾清宫住不习惯,太大太冷清。而且没有任何可打发无聊的玩意儿,东宫里好歹还有几头虎豹大象斗犬供他玩耍,乾清宫里除了书还是书。冷冰冰的没一丝人味儿。

秦堪失笑不予置言,他知道,豹房的计划大约已在朱厚照心中悄然酝酿着了。整天嚷嚷着住不惯乾清宫便是朱厚照事先做下的铺垫,这孩子也有了几分心机了,尽管有些稚嫩,不过这种稚嫩的心机表现得比较可爱。

乾清宫外戒备森严,秦堪是宫里的常客了,站在殿前稍稍等了一会儿,便有宦官带着几许阿谀之sè,恭敬地请秦堪入内。

朱厚照百无聊赖地和刘瑾,谷大用三人玩斗地主,秦堪走进侧殿时。却见朱厚照正在发脾气,一手握着牌,一手使劲地捶着谷大用。

“牌好了不起吗?牌好便敢压我吗?我出一对10,你出一对2压我,不要命了?”

谷大用吓坏了。急得连连讨饶:“陛下息怒,息怒啊,老奴错了,出错牌了,真的。”

说着谷大用忙不迭将桌上那一对2收了回来,朱厚照这才转嗔为喜。赞许地一笑。

秦堪笑着叹气,都当皇帝了,这家伙的牌品仍旧没长进。

悄悄走过去,秦堪从谷大用手里仍将那一对2抽出,甩在桌上。

这就是大臣与太监的区别,也是朋友与奴才的区别。

朱厚照眼睛盯着桌子,呆了一下,接着勃然大怒:“谷大用,你好大胆……”

谷大用心惊胆颤,带着哭腔道:“皇上,不关老奴的事啊……”

朱厚照一扭头,却见秦堪笑吟吟地瞧着他,一见秦堪,朱厚照顿时没了脾气,把手里的牌一扔,笑道:“你怎么来了?”

秦堪叹道:“陛下,游戏有游戏的规则,你拿身份压别人,以后谁愿跟你玩?”

朱厚照嘻嘻笑道:“我就是觉得谷大用这狗才模样太不讨喜,缩头缩尾的样子好讨厌,还是跟你和徐鹏举玩牌比较有意思,输了赢了都痛快,跟这几个货玩得软绵绵的,忒没意思啦。”

秦堪眨眨眼:“陛下的意思是,跟臣玩几把痛快的?”

朱厚照慌忙摇头:“稳输不赢的事儿傻子才干呢……你今儿进宫来有事?”

秦堪神情一整,躬身肃然道:“臣今rì进宫,是为向陛下请罪,求陛下惩处。”

朱厚照怔忪片刻,眼睛渐渐发亮:“请罪?你是说,你做错事了?快说快说,你干了什么坏事?太不仗义了,好玩的事儿你总不叫我,我……不,朕必须要重重罚你!”

刘瑾和谷大用一旁侧立,羡慕得眼睛都泛了红。

同样是天子近臣,瞧瞧人家秦大人混的,犯错请罪都令陛下如此高兴,仿佛过了年节似的,就差没放炮仗庆祝了,这样的恩宠,教他们这些整rì跟在陛下身边的贴身人心里如何平衡?

秦堪苦笑道:“陛下,这事儿真的不好玩,臣的几个不争气的锦衣卫手下,跟宁王的侍卫打了一架,属下犯错,臣不得不担待,毕竟冒犯了藩王,臣向陛下请罪。”

朱厚照眨眨眼:“就这事?”

“对。”

朱厚照神情顿时充满了失望,嘴一撇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原来只是下面的人打架,秦堪啊,你拿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请罪,觉得有意思么?朕是皇帝,很忙的!”

秦堪笑道:“不大不小也是一场冲突,锦衣卫是直属陛下的鹰犬,臣只能来向陛下请罪。”

朱厚照摆了摆手,漫不经心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打便打了,御史们也向我递过几本奏疏,参宁王侍卫京师横行,欺凌百姓,这事儿我管管,叫内阁给宁皇叔下个条子,督促他对侍卫严加管教便是……”

“陛下不罚臣了?”

朱厚照眼珠一转,笑道:“罚,当然要罚,你冒犯藩王,不罚何以服天下?这样吧,朕罚你明rì下午在宫外等着我,整天在宫里待腻烦了,你陪我去京郊神机营看军士们cāo练,顺便调几杆鸟铳,咱们打獐子去。”

“臣,遵旨。”

朱厚照道:“宁皇叔的扈从虽有不检之处,但宁皇叔对父皇还是一片兄弟赤诚的,秦堪你心里莫存芥蒂。”

秦堪慌忙道:“陛下言重了,臣怎敢对宁王殿下心存不敬?”

顿了顿,秦堪颇似感慨道:“臣一直很敬佩宁王对先帝的兄弟情谊,先帝仙逝,宁王殿下想必心中非常哀痛,陛下若有孝心,不妨成全宁王殿下的一片赤诚情谊。”

“如何成全?”

“可命宁王殉陵……”

朱厚照脸sè大变,秦堪知道这条毒计大概行不通,黯然一叹,退而求次道:“……殉陵是不人道的,正人君子所不耻,不过可以着宫中画师为宁王画一幅头像,白底黑笔,画好后将其画像送进泰陵,画像四周挂满菊花白绫,画前供香炉一鼎,檀香三支,让宁王的画像每rì每夜陪伴着先帝的英灵,以此寄托对先帝的哀思,如此,先帝九泉之下亦不寂寞了……陛下觉得如何?”

朱厚照越听越觉得有道理,最后哈哈一笑:“好,就照你说的办!宁皇叔一定会感激涕零的,大用,宣宫中画师去宁皇叔驿馆,给宁皇叔画一幅近身画,叫画师画得逼真一些,不然扒了他的皮。”

第二百一十九章以牙还牙

整不死你我恶心死你。。。

这就是秦堪的想法,画个遗像贴在弘治帝的寝陵内,宁王起码晦气三代翻不了身。

进宫请罪不仅仅是为丁顺即将实施的报复行动做铺垫,秦堪此举还有另一层意思。

宁王谋反是件大事,历史上朝廷平定谋反后,正德帝大怒,接连查处了许多大臣和太监,有些确实跟宁王有勾结,有些则是被无辜牵连,成为朝中势力相争下被牺牲的棋子。

秦堪今rì明着请罪,实际上已向朱厚照透露出一个很隐秘的讯息,那就是他和宁王不和,不和便是敌对,将来宁王谋反,秦堪可以轻易地自脱勾结嫌疑。

走一步算百步,yīn险亦是保命的手段。

京师东城分为十四坊,所谓的“坊”,可以理解为街市,等同现代的某城某区的某条街道。

东城有一家驿馆,位于南熏坊西口,南熏坊即后世的甜水井胡同。那家驿馆开在南熏坊西口,坐北朝南,驿馆占地十余亩,馆内花园假山奇石皆俱,通往内院的小径两旁,还种植着一片郁郁葱葱的翠竹,微风吹过,竹叶摇曳,沙沙作响,伴随着初夏几声蝉鸣,曲径通幽处,颇得风雅三味。

寸土寸金的京师城中,竟有一方如此幽雅的净土。难怪宁王入京后拒绝了鸿胪寺官员给他安排的藩王别院,情愿花钱住进这座雅居。

竹林中有一方石桌石凳,宁王朱宸濠此刻坐在石凳上,悠闲地品着茶,幕僚李士实站立一旁向他禀报着此次京师之行的收获。

“朝中六部侍郎,共计七位侍郎收了殿下送去的礼单,都察院的六位御史也接了殿下的礼单。除此之外,宫里的萧公公,王公公。御马监的宁公公,陛下身边的刘公公等八位太监都笑纳了……”李士实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般的微笑:“……大明的朝堂,并非铁板一块。以门下看来,却像筛子一般,处处都漏着风呢。”

朱宸濠冷笑道:“当初燕王朱棣得天下本就侥幸之极,若非我宁王一脉高祖调朵颜三卫铁骑助他靖难,朱棣老小子早被建文皇帝灭满门了,可恨朱棣老混帐言而无信,竟公然做下背信弃义,鸟尽弓藏之举,说好了中分天下,却只给我宁王高祖一个小小的南昌城。本王若不反,怎对得起宁王一脉忍受了百余年的屈辱?”

顿了顿,朱宸濠道:“以本王观之,今上年幼,xìng子荒唐透顶好逸乐。论机谋论稳重,远不如他父亲,将来必然是一代昏君,天时与人和,本王已皆俱,何愁大事不兴?”

李士实拱手肃然道:“门下夜观星象。见紫微星黯淡无光,摇摇yù坠,南方将臣辅星炽亮,星象大非寻常,门下仔细算来,发现燕王一脉气数已尽,江山易主近在眼前,京师龙廷之主,天意归于宁王,门下向王爷道喜了。”

朱宸濠哈哈笑了两声,不论这所谓的星象之说是真是假,朱宸濠却感到非常开心,宁王一脉的皇帝梦做了一百多年,整整四代人的忍辱负重,终于在他这一代将要有所作为了。

笑了两声后,朱宸濠压低了声音道:“收买了多少朝臣只在其次,这回来京师是为了采买兵器火器而来,李先生办得如何了?”

李士实微微一笑,道:“这些rì子锦衣卫盯得紧,昨rì王爷命侍卫揍那些锦衣卫眼线,为门下遮掩了京中耳目,门下昨rì趁乱乔装遁走,秘密与神机营右哨军的炮营王都司,还有造作局的司库费大人见了面,二人收下王爷的一万两银子好处后,答应一年之内将造作局新制的鸟铳一千杆秘密送来南昌,回头二人串个词儿,将这一千杆新鸟铳向上面报说老化作废便是,至于制式兵器刀枪盾箭弩等等,费大人会帮咱们陆续送来……”

朱宸濠闻言大悦,笑道:“这件事是本王来京要做的头等大事,不枉本王昨rì当了回恶霸,揍了那些可恶的锦衣卫一顿,明里出了口恶气,暗里做成了一件大事,幸得李先生助本王呀。”

李士实谦逊一笑:“非门下助您,乃天助也。”

说起锦衣卫,朱宸濠脸sè迅速yīn沉下来,眼中露出愤怒之sè,道:“本王想不到世上竟有秦堪这样的无耻之人,收了本王的银子,东珠,翡翠,珊瑚……如此厚礼竟一点表示都没有,还害得本王餐风露宿立中宵……”

李士实神情晦黯,点头叹道:“王爷说得不错,这人太不讲究了,无非仗着天子宠信,骄横跋扈而已,门下一想到为王爷送出去的礼如同肉包子打狗,思来犹觉忧伤,愧对王爷……”

朱宸濠拍了拍他的肩,温和道:“敌人太无耻,我们太单纯,不怪你,先生勿自责,本王昨rì命侍卫揍了他的手下一顿,也算是出了口气……”

话音刚落,却听得竹林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二人疑惑间,喧哗渐渐变成了惨叫。

二人脸sè一变,那些惨叫声分明是宁王府的侍卫发出来的,平rì里悍勇矫健的王府侍卫,此刻却叫得分外凄厉。

“发生什么事了?”朱宸濠眼皮猛跳:“莫非有人行刺本王?”

李士实匆匆一拱手:“门下出去看看,京师皇城之地,不可能有刺客敢如此大明大亮地行刺王爷,王爷勿惊。”

朱宸濠yīn沉着脸点点头,李士实匆忙跑出了竹林。

朱宸濠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打杀声似乎离竹林的方向越来越近了。这次进京他只带了百余名侍卫,他们此刻正在外面拼死抵抗,敌人似乎有很多……

朱宸濠感到越来越不安了。

李士实的喝问声适时在林外传来,中气十足,不失大明藩王府的高傲。

“何人在此撒野?好大胆子,我乃南昌宁王府……”

砰!

一声闷哼,李士实的声音如同正在打鸣公鸡忽然被人掐住了喉咙似的。再也半点声息。

朱宸濠眼皮猛跳。

来者不善,今rì撞妖!

厮打声渐渐弱了一些,丁顺喘着粗气。看着放倒了一地的宁王府侍卫,恨恨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面向竹林方向露出狰狞的冷笑。嘶声吼道:“王府侍卫又如何?这里是京师皇城!锦衣卫乃天子亲军,当咱们是泥捏的吗?今rì便让你们瞧瞧,我丁某人到底是不是孬种!我乃京师锦衣卫内城千户丁顺,不服气的,尽管来找我!”

丁顺身后带来的两三百名锦衣校尉齐声喝道:“千户大人威武!”

竹林内,朱宸濠脸sè铁青,握着茶盏的手青筋虬结,啪地一声脆响,上好的景德官窑青瓷盏儿被他生生捏破,温热的茶水顺着手臂蜿蜒而下。

宁王府的侍卫已被放倒。竹林外的锦衣校尉们正是群情激愤,士气高昂之时。

好汉不吃眼前亏,宁王朱宸濠是典型的好汉,他能忍。京师不是藩王撒野的地方,锦衣卫那帮粗鄙汉子可以不顾后果。朱宸濠不能不顾。

…………

…………

驿馆一间雅致的厢房内。

李士实是被丁顺一耳光活活拍晕过去的,牙齿掉了两颗,右边脸颊高高肿起,这记巴掌不但带给了他**上的伤害,也给了他的jīng神以沉重一击,丁顺众人大摇大摆离开后。李士实被宁王府的残兵败将救醒,神情却略显痴呆地发着楞,仿佛被丁顺拍散了魂魄一般。

朱宸濠瞧着李士实的凄凉模样,感到心都碎了。

李士实是宁王府最重要的幕僚,而且出身最好,不但是成化年的进士,而且曾经官居右都御史,德不高望也不重的朱宸濠能招揽这么一位有文化有野心有资历还有创业热情的幕僚,就如同在文物市场捡了漏一般的心情,朱宸濠把他当宝贝似的,恨不得将他每天供在祖宗朱权的牌位前早晚三柱香。

今rì这件宝贝竟被京师锦衣卫的粗鄙汉子一巴掌拍得魂飞魄散,好象……拍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先生,本王这就进宫向小皇帝告状!秦堪这无耻之徒,拿本王的银子还揍本王的人,欺人太甚!”

朱宸濠重重一拍桌子,转身便走,刚走到门口,一名鼻青脸肿的侍卫迎上前,禀道:“王爷,宫里来了一名画师……”

朱宸濠皱眉:“画师?”

侍卫身后,一名穿着绿袍官服的中年男子躬身施礼道:“王爷,下官乃宫中画师崔杰,奉陛下旨意,来为王爷作画一幅……”

朱宸濠拧眉道:“无缘无故的,为何给本王作画?”

崔杰面sè顿时有些古怪,看了朱宸濠一眼,低声道:“陛下说……要把王爷的画像挂在先帝寝陵里,让王爷rìrì夜夜陪伴先帝……”

朱宸濠徒然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瞪着崔杰。

被拍得脑子短路了的李士实都吓得回过神了:“王爷,陛下这……这岂不是胡闹吗?活人画像挂在死人……仙逝的人的陵墓里,好不晦气,究竟谁向陛下进的谗言?”

“据说是锦衣卫同知秦大人……”崔杰咳了两声,小心翼翼看了看朱宸濠的脸sè,补充道:“秦大人说王爷思念先帝成疾,其心可嘉,原本奏请陛下让王爷给先帝殉陵的……”

“嘶——”朱宸濠和李士实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崔杰继续道:“陛下仁德,显然不会采纳如此不仁的建议,于是退而求次,把王爷的画像挂在先帝寝陵里……”

崔杰说完眼含笑意地瞧着朱宸濠,脸上分明写着“可喜可贺”四个字,目光真挚,诚意十足。

第二百二十章午门相遇

凡事有比较才有进步。。。

原本晦气得脑门发绿的宁王,听了崔杰的解释后,顿时发觉把自己的画像挂进先帝寝陵没什么不好,至少比把自己这个大活人埋进寝陵要轻松多了,画像挂进去除了有点晦气没什么感觉,人若埋进去,想必不会太快乐的。

“既然是陛下的旨意,崔画师你画吧。”朱宸濠咬了咬牙,权当陪那个荒唐的小昏君胡闹一回。

“多谢王爷玉成。”崔杰说着便打开了随身带来的藤条箱子,将里面准备好的画具一一摆放出来。

朱宸濠yīn沉着脸,坐着笔直不动,任由崔杰在纸上泼墨挥洒他的形象,腮帮却咬得格格直响,对秦堪此人,他忽然生出一种派王府死士刺杀他的冲动,那个年轻人不愠不火的文雅笑容在他脑海里渐渐清晰,朱宸濠隐隐有种预感,这个人或许会成为他举兵造反时最大的敌人。

静谧的厢房内,传来崔杰小心的恳求。

“王爷,能否请您稍微带点笑容?您的宝相实在太过……呃,庄严了。”

朱宸濠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心态平和,然后……嘴角不自然地勾出一抹生硬的弧度。

崔杰呆了片刻,长长叹道:“王爷的笑容略显狰狞,下官恳请王爷笑得真诚一点……”

朱宸濠再也忍不住了,腾地站起身,一伸手揪住崔杰的前襟,勃然怒道:“本王把你埋进坟里。你给本王笑一个真诚的瞧瞧!不画了!本王要进宫面见天子!”

丁顺领人与宁王侍卫大打出手的消息,半个时辰后便传遍了京师。

大大小小的京师官员惊疑那个锦衣卫千户吃了豹子胆的同时,不少言官御史已在府中奋笔疾书,参劾锦衣卫御下不严,冲撞藩王,也有言官站在锦衣卫的立场上,言称恶藩指使侍卫寻衅在先。如今先帝丧仪已毕,藩王却仍赖在京师迟迟不回封地,其居心不可不谓叵测……正的反的。黑的白的,皆喧嚣尘上,朝堂眼看又是一场乱哄哄的骂战。

…………

…………

百余侍卫被上门复仇的锦衣卫打得落花流水。这口恶气还没缓过劲儿,宫里又有画师上门给他画一幅无比晦气的像,朱宸濠隐隐有一种落入别人算计的感觉,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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