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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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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去多久,房门又一次打开,这回的拜访者只有一人,也不提灯,在门口停下了一下,认准方向走到楼础面前,“我猜你也睡不着。”
来的是张释虞,当时的三名“刺客”只有他没被抓。
第六十八章 送别
张释虞一脸严肃,“跟我走。”
“皇帝又要看人挨鞭子?”
“你从来不知道害怕吗?”张释虞一脸诧异。
“我的害怕,都在独自一人时仔细尝过了,味同嚼蜡,又被吐出去。”
张释虞笑了一声,马上板起面孔,“先出去再说。”
门外没有卫兵,张释虞带着楼础拐弯抹角,很快来到另一间屋子里,“把衣服换上。”他指着桌上的一团东西。
屋里没点灯,楼础拿起衣物辨认,“这是宫中宦者的衣服。”
“你总不能这个样子出宫吧?”
“出宫?”
“快换衣服,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
无论怎样,有一线希望总比留在宫里等死强,楼础迅速换上新衣,将旧衣卷成一团,抱在怀中。
两人再次出门,又拐几个弯,来到一辆马车前,张释虞让楼础上车,叮嘱道:“别发出声音,外面有人问起,你就假装不在,一切由我应对。”
楼础点头应允,爬进车厢,到处摸索,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开始琢磨虞世子在玩哪一再出。
这回等的时间比较长,差不多半个时辰,车辆终于移动。
马车停下时,外面已是微亮。
有人掀帘,有人进车,楼础屏息不动,因为上车的人并不是张释虞。
马车重又上路,张释清坐在对面,离楼础尽量远些,冷冷地道:“别跟我说话。”
楼础并未开口,于是嗯了一声。
两人默默无言。
马车时停时走,经常遭到盘问,都是外面的张释虞应答,一路顺利,只有一次,有人掀起帘子一角,想看看里面的人,被张释清一口啐开,那人什么都没看到。
外面嘈杂声渐起,真是出了皇城,天光大亮,车厢内也能看得清晰,楼础几次看向斜对面的“妻子”,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
马车最后一次停下,张释清跳下去,张释虞掀帘,高兴地说:“出来吧,妹夫。”
张释清道:“别叫他……我不爱听。”
“可他的确是妹夫啊,你俩已经拜过堂,没法反悔。”
“哼哼,那也不准叫。”
楼础下车,四处看了一眼,“这里是归园?”
“嗯,先在这里藏一会,下午送你出城。”
“等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让妹妹跟你说,我得马上回宫里去。”张释虞亲自驾车,要到园外再交给车夫。
归园不大,只剩两个人时,却显得颇为空旷。
张释清转身进楼,楼础跟上去,问道:“你……”
张释清转身,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楼础,“这是给你的休书。”
楼础接过纸来看了一遍,果然是封休书,是芳德郡主休掉丈夫楼础,与丈夫休妻的格式一模一样,只是夫妻调换下,见证人则写着张释虞与欢颜郡主。
楼础哭笑不得,将纸张叠好,“这张是给我的?”
“对,从今以后,咱们就不是夫妻了。”
“好啊,祝郡主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喂喂,我可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休书早就写好了,今天刚拿出来而已。”
“嗯,虞世子和欢颜郡主知道这件事?”
“以后我再告诉他们,总之休书没有问题。”
休书大有问题,根本不会得到承认,楼础也不争辩,将休书收入怀中,微笑道:“好吧,我收下了,现在可谈正事了?”
“休书也是正事。你将衣服换掉,我不喜欢这一身。”
张释清迈步上楼,楼础迅速换上旧衣,跟着来到楼上。
楼础想起来,他曾经在这间房里住过一夜,张释清等六名王女乘船到访,一番问询之后,谁都不愿意嫁给他。
张释清坐在窗边,遥望水面,喃喃道:“发生这么多事情,我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别怕,你还有许多个十岁。”楼础站在门口。
“你真参与了……刺驾?”张释清依然望向水面,的确显得成熟几岁。
“嗯,我还在皇帝肚子上刺了一刀。”
张释清沉默多时,“我应该恨你,皇帝对我们最好,可我就是恨不起来,与你无关,而是皇帝……他有点让我害怕。”
“端世子死后,大家都感到害怕。”
“不是,在那之前,我就有点害怕。在皇帝面前,我拼命喝酒、拼命玩闹,就是为了讨好皇帝,当时我没感觉到,事后想起,才发现那都是假装的,我喜欢喝酒和玩闹,但是不喜欢喝得太多、玩得太疯。”
“在皇帝面前,没人敢说真话,更没人敢展示真性情。”
张释清趴在窗台上,似乎在抽泣,过了一会直起身,说道:“可我想念陛下,心里总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楼础已经无话可说,只能嗯嗯两声,等了一会,问道:“是谁要放我出来?”
张释清在凳子上转身,怒视楼础,“你犯下的罪过,应受千刀万剐之刑,可有人就是想保你。”顿了一下,她稍稍缓和语气,“是欢颜郡主,她不知怎么劝说太皇太后,觉得将你暂时放出去,对朝廷会更有利一些。”
“欢颜……郡主?”楼础惊愕万分,没想到会是她,更想不到她怎么能说服太皇太后放弃杀子之仇。
“唉,你们两个挺般配的,为什么不让她嫁给你呢?”
“我与欢颜郡主乃是君子之交。”
张释清撇嘴,根本不信,“就是这么回事,欢颜郡主救你一命,我与哥哥送你出宫、出城,从此咱们一刀两断,再见面就是陌生人了。”
“我想咱们不会再见面了。”楼础喃喃道,隐约猜到欢颜如何劝说太皇太后。
“那样最好,你是刺驾的反贼,我是济北王之女、皇帝的侄女,以后大家当仇人吧。”
“好啊。”
张释清猛地转过身去,“无趣,真是无趣。”
从张释清这里问不出什么,楼础干脆下楼。
归园仆役都被遣走,没水没饭,楼础只能忍着。
午时过后不久,张释虞独自骑马赶到,进楼之后问道:“妹妹呢?”
楼础指指楼上,张释清一直没下来过。
“妹夫别理她,她还是小孩子脾气。”张释虞也不过十四岁,却好像比妹妹年长许多似的。
“你将事情都告诉了济北王?”楼础问道。
张释虞脸一红,的确是他泄露了真相,济北王上报给太皇太后,导致后面的一连串抓捕,“父王看出来了……”
“无妨,这件事瞒不了多久。小皇帝一心想要报仇,梁家要借报仇之机肃清朝堂,早晚都免不了这一天。”
“我还以为大将军会将你留在城外,就像……”就像济北王力保自己的儿子。
“楼家子孙众多。欢颜郡主是怎么说服太皇太后的?”
“妹妹没说吗?是这样,欢颜说,新帝刚刚登基,处决大将军之子,会惹来天下人的猜疑,大将军虽说将儿子送来,听闻朝廷毫不容情,心中也不自安。莫如先将妹夫放到江湖上去,任其飘零,待朝廷稳固之后,发纸诏书就能抓回来。”
“太皇太后就这么被说服了?”
“没那么容易,太皇太后问大将军夫人的意见,夫人说大将军绝不会怀疑朝廷,但是百姓就爱传瞎话,不知会怎么说。太皇太后又找来梁太傅和梁洗马,这两人也说,刺驾已经牵连到长公主,不宜再有扩大。所以……”
“太皇太后不知道我做过什么吗?”
张释虞摇头,“不知道,宫里仍当皇帝是被梁国刺客所害,妹夫只是参与其中。”
一旦追究真相,张释虞逃不掉嫌疑,济北王显然已重新掌握大权,为保住儿子做了不少事,顺便也帮了楼础一把。
只有邵君倩倒霉,与长公主捆绑在一起,无人搭救。
楼础还是觉得奇怪,可是从张释虞这里问不出什么,“我什么时候能出城?”
“再等一会,欢颜姑姑还没到。”
虽说早知道欢颜辈份高一些,突然听到张释虞称她为“姑姑”,楼础还是一愣。
没过多久,欢颜到了,也是一人进园,直奔水边小楼,进来之后先摇摇头,“你们两个……”
张释虞脸红了,楼础受到感染,也觉得脸热,上前拱手道:“郡主大恩……”
“别谢我,救你的人不是我,是大将军,他坚持要给你留条活路,梁太傅和梁洗马没办法,审你必然要牵连到大将军,不审你又说不过去。一旦送到廷尉府中,一切口供都得公布于世,所以他们宁愿先让你逃出去,等到以后需要的时候,照样还能治你的罪。”
道理是这个道理,若非欢颜先开口,谁也不敢提出这样的建议。
楼础深揖致谢,不再猜想大将军和兰夫人的用意。
欢颜躲开,“我也有一点私心,天下昏昏,败乱将起,十七公子此去并州,若得一展宏图,勿忘今日之别。”
“妹夫要去并州?”张释虞惊讶地问。
楼础点点头,他当然要去并州,也只能去并州。
张释清不知何时出来,站在楼梯中层,插口道:“欢颜郡主总是想不开,天天将乱字挂在嘴上,天成朝精兵猛将众多,还怕一群乱民不成?其实我明白,你就是想找个借口帮楼十七。”
欢颜的脸色也有点红,张释清转身上楼,大声道:“我可不要他记得,我们说好了,今后再不见面。”
张释虞尴尬地说:“妹夫别在意,妹妹年纪小,不会说话。”
“我不在意,这就出发吗?”
欢颜只是过来告别,送来一些礼物,张释清也不能随便出城,张释虞带着楼础上车,一直送到城外的十里亭,留下一匹好马,拱手告辞,“天下大势我看不懂,可能会乱,也可能不会,妹夫走得越远越好,并州沈家未必稳妥。”
楼础致谢,翻身上马,望一眼东都,望一眼驿站的大致方向,策马上路,心中所想尽是母亲吴国公主。
她说:“你是我的儿子,你不姓楼,应该姓徐……咱们都是吴国人!”
第二卷 群雄
第六十九章 关卡
孟津是座渡口,离洛阳只有一日路程,从这里过河即是并州地界,桥两边有一大一小两座城池,守卫要隘,易守难攻。
天成一世皇帝张息定下的规矩,牧守掌一州政务,刺史掌若干郡的监察,军务则分散交给各地的总管或城主,大则连跨三五郡,小则只据一县,战时则由朝廷委派大将专理军事。
因此,沈直虽身为并州牧守,却称不上独霸一州,只能说是在州内品级最高。
楼础当天夜里赶到孟津南岸的大城,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走得太匆忙了,竟然没有要一份通关文书。
即便是平时,孟津也不允许可疑的人过桥,何况洛阳城中皇帝遇刺,上游河工造反,孟津大小两城守卫得更加严格。
楼础甚至没办法进城,只能在城外的一处市集里逡巡。
市集不大,主街长不过百步,依附南岸大城,叫作南平集,每月定时开集三次,平时只有少量店铺开张,还有一些农夫过来贩卖时鲜蔬菜与肉类。
这天并非开集日,又是晚上,街上没有行人,两边也没有灯光,楼础闯进来之后才发现两边有房屋,再往前不远,大城耸立,城头卫兵看到有人到来,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洛阳东阳侯家的信使,前往并州送信。”楼础大声道,借周律的父亲当头衔,希望能够蒙混入关。
卫兵却不觉得东阳侯的名头有多大,“深夜不准开门,这么简单的规矩你也不懂吗?明天早晨来吧,带上兵部公文,现在管得严,别的公文都不好使,明白吗?”
楼础答应一声,调头回市集,发现问题严重,他身上什么公文都没有,只好明天再想办法,看看有没有其它途径过河。
市集两边的房屋都不点灯,也不挂招牌或是幡旗,楼础来回跑了两圈,竟然找不到可以投宿的客店。
当他第三遍穿过市集时,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嗤嗤声,勒马看去,在一处屋檐下隐约看到一个身影。
两人互相打量,楼础在马上道:“请问这里有客店吗?赶路之人,想在此投宿一晚。”
“楼础?”那人叫出名字。
楼础吃了一惊,听声音有点熟,“你……马维?”
马维从屋檐下走出来,激动地说:“是我。”
楼础立刻下马,迎上去互相行礼,乍逢故人,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马兄怎么会在这里?”楼础先开口。
马维抓住楼础手腕,“进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马维带路,楼础牵马,两人来到后街,后街窄小,只有十余处房屋,楼础将马牵到后院棚中,加些草料,与马维进到屋里。
屋子狭小低矮,靠窗一铺炕,无桌无椅,两人坐在炕沿上,马维点燃一盏小油灯,放在两人中间。
“马兄早就离京,怎么停在这里?”楼础又问。
“唉,一言难尽,先说东都的事情,万物帝真的……”
“嗯。”
“刺客真是梁国人?”
“嗯。”
马维喜出望外,大笑三声,民间还不知道皇帝遇刺之后又挨三下,楼础也不拿这种事争功。
马维起身,房间实在太小,只够他原地转一圈,随后停下,收起笑容,“我听说大将军的一个儿子被抓,不会就是础弟吧?”
“是我,所以我逃出来了。”
“础弟怎么出京的?”马维惊讶不已。
“也是一言难尽,总之东都现在是梁家掌权,他们不想与大将军撕破脸,也不想赦我无罪,于是与太皇太后商量之后,让人放我出来。我现在是逃亡的钦犯。”
马维更加惊讶,他也是逃亡者,至少目前还没有罪名,也没受到通缉。
“马兄为何滞留于此?”
马维叹息一声,确实一言难尽。
大将军率军西征的那天傍晚,马维只身逃出东都,一路来到孟津,可是那时的关卡就已收严,只有少数部司的公文可用,马维从东都尹衙门里求来的公文成为废纸一张。
马维不敢回东都,于是赶去别处关卡,想绕路前往并州,结果哪里管得都严,他又回到孟津,出钱雇船夫在夜里载自己过河。
也是他时运不济,缺少在外行走的经验,早早给钱,到了约定时间,船夫踪影全无,再没有出现。
船没雇到,钱却花光,马维只能滞留在南平集,租一间最便宜的小屋,等候转机。
听说皇帝遇刺之后,马维患得患失,既想回京看看,又怕自投罗网,夜里睡不着,出门仰观天象,听到前街的马蹄声,过去查看,隐约认得是楼础,于是开口叫停。
“唉,如今关卡管得更严了,只有兵部公文才能通关,孟津如此,其它地方也不会例外。”楼础越发感到头疼。
“车到山前必有路,础弟还是说说刺驾吧,我要听每一个细节。”马维兴致勃勃,他自己的经历没什么可说的了。
楼础开始讲述,原意只想说个大概,经不住马维的连番询问,越说越细,最后将所有事情都讲一遍,只是尽量少提欢颜郡主和张释虞兄妹。
马维长出一口气,“原来发生这么多事情,我还以为……唉,现在想来,咱们三人当初定下的计划,实在太儿戏。”
“若无当初的儿戏,便无如今的大戏。”
“哈哈,础弟说得对,不过若非础弟当机立断,刺驾又会失败。这么说来,郭时风成为梁家上宾了?”
“所以我离京的时候没去找他。”
“嘿,不找他是对的。”马维摇摇头,压下心中的嫉妒,“想办法过关吧,我在这里听说不少消息,并州的局势也很紧张,沈家迟迟没有举兵,说是正在征兵防备秦州乱民入界,北边诸城各有打算,有一些大白天闭门,不许百姓随便进入。”
“那咱们过了孟津,也不能一路顺利到达晋阳。”
“不能,但是城池总有办法绕过去,大河天堑,无路可绕。可恨那个船夫,拿我的钱,却……希望今年河水能够结冰,还得早一些。础弟带着干粮吗?我一天没吃饭了。”
马维不恋妻子、财产,原以为到了并州自有人接待,因此携钱不多,早已用光,连房钱还欠着几天。
楼础带着一个包袱,一直没看里面有什么,进屋之后放在地上,拎来打开,只见里面是五个小包袱,一包过冬衣物、一包金银饰品、一包铜钱、一包图书、一包食物。
马维见到糕点,欢呼一声,拿起一块先咬一大口,起身到窗台上找来两只破碗,嘴里含着食物说道:“只有凉水,础弟将就些。”
包袱是欢颜郡主准备的,楼础先看那一小包书籍,里面有《易经》、《荀子》、《公孙龙子》和《诗经》,前三部与名实之学都有关联,后一本却无关。
四本书都很常见,不知道欢颜送书是何用意,楼础随手翻了翻,没看出特别之处,将包袱扎好,单独放置在一边。
马维回来,两人都饿坏了,就着凉水吃糕点,仍觉得是美味。
马维吃饱,拍拍肚皮,看一眼剩下的两块,“留着当明天的早餐吧。”
“咱们有钱。”楼础指着那两包银钱。
马维大笑,“几天苦日子就让我过糊涂了,来,咱们一人一块,分而食之。”
两人其实都饱了,但是不想浪费食物,坚持吃下去,马维边吃边点头:“这像是宫中之物,梁家对础弟还真是客气。”
楼础点头,觉得有些真相还是不说为好。
马维吃完糕点,查看那包首饰,笑道:“怎么都是女子之物?”
“别的东西不好携带。”
“也对。”马维将首饰包好,“这里地方小,有铜钱就够用了,咱们小心些,不要露财。”
楼础并非爱财之人,这时却有点舍不得那些首饰,立刻点头,将铜钱分为两堆,与马维共享。
马维也不客气,恢复心中豪气,“明天我请础弟喝酒,待到了并州,咱们再做痛饮。”
两人收拾东西上炕,各躺一边,马维盖着薄被,楼础披着那身冬衣,又聊一个时辰方才睡下。
楼础一觉睡到次日上午,睁眼时,马维不在,薄被到了自己身上。
楼础起身,将包袱一个个扎好,今天无论如何要过河,关卡不通,就到别处雇民船,大不了一直守着,不再犯马维的错误。
闲极无聊,楼础开门出屋,见外面人来人往,居然热闹起来,今天想必是开集日,附近村民以及驻军士兵,都来做买卖。
后街人少,前街人多,楼础刚走出几步,就见马维从远处跑来,手里拎着酒肉。
楼础猜他就是去买酒,拱手正要说话,马维快步赶到,慌张地说:“快进屋,你怎么出来了?”
两人进屋,马维放下酒食,将房门关紧,透过门缝向外张望。
“怎么了?”楼础问。
马维转身,将楼础从头到脚看一遍,“你有事瞒我?”
“没有。”楼础的确隐瞒一些事情,但是无关紧要,不至于令马维紧张。
“集上来了一队官兵,贴出告示,上面画着你的头像。”
楼础一愣,“梁家放我只为暂时安慰大将军,还是要抓我归案,可是……”
“可是太早了些,这与不放人有何区别?难道梁家后悔了?”
“告示上说我什么?”
“说你是刺客同党,活捉赏钱五千。”
“赏钱这么少?”
“嘿,问问外面的人,他们可都觉得五千钱很多呢。”马维又凑近门缝向外查看,突然退后两步,脸色一变,“官兵奔这里来了。”
第七十章 过河
官兵敲门只敲一次,梆梆梆三声,不开就硬闯。
屋子里太黑,第一个闯进来的官兵一时不适应,骂了一句脏话,正要拔刀,马维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将一包东西塞到手里,笑道:“辛苦。”
官兵反应快,手掌一碰到东西,立刻牢牢抓住,也不去握刀了,一捏一掂,估量出大概,态度转变,“啊,还行。这里就这么大吗?住几个人?从哪来?要去哪?”
“两个人,从洛阳来,去并州探亲,谁知我这个兄弟得病,困在这里了。”
“没有叫楼础的吧?”
“亲兄弟,都姓马。”
官兵看一眼炕上躺着的人,转身出屋,招呼同伴去下一家,众人都明白他得了好处,没走几步就缠上来分赃。
屋子里,楼础挺身坐起,诧异地问:“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抓我能得五千钱,放我才得几百钱。”
“抓你的五千钱,从上到下不知要多少人分,这几百钱他们五六个人平分,反而多些。”
楼础哑然,虽然之前有过一次游历,受过一点苦头,这却是第一次感觉到金钱的重要,“那此地也不宜久留,咱们去别处找船,今晚无论如何要过河。”
“找船?你还想被骗一次?”
“吃一堑,长一智,咱们将钱握紧,过河再拿出来。”
“好吧,吃完咱们就上路。”
两人将酒食吃一半留一半,打好包袱,马维去街上查看情况,楼础去牵马,马维原本有马,几天前给卖了。
官兵刚刚离开市集,两人牵马离开,没走多远就撞上房主,马维二话不说,交钱结账,房主脸色立刻由阴转睛,点头哈腰躬送两位公子,看着他们走远,寻思半天,撒腿向前街跑去,要看刚刚贴上去的告示。
马维曾经上过一回当,所以认得路径,带着楼础沿河往上游去,“五里外有个小村子,就那里可能有船。”
村子真是小,十余户人家,男子大都不在家,妇孺见到外人就跑,最后只有一名老者拄拐出来相见。
楼础与马维的外表太过明显,一看就是贵家公子,老者十分客气,就是耳朵有点聋,反复几遍才能听清一两句话,“饭?这里没有,去前边的市集找找。哦,是船啊,没有没有,从前有一两条,早都被官府征用啦。走吧,去别的地方问问。”
马维拿出几枚铜钱,喊道:“我们雇船,一百文!”
老者还是摇头。
两人没办法,只得出村,继续往上游去,马维已不认路,两人只能沿小径行走,希望能够再找到一个村子。
走出三四里,前方越显荒芜,太阳西坠,两人多少都有些提心吊胆,忽听河上传来嘹亮的歌声,竟是一人撑船靠岸,看样子是名渔夫,刚刚打鱼归来。
楼础兴奋地大叫“船夫”,马维在一边提醒道:“小心,他从下游村子的方向而来,没准是专门来骗咱们的。”
“他一个人,咱们两个人。”
“到了水上,十个人也不济事。”
楼础也有点犹豫,船夫听到声音向这边望来,大声道:“两位公子叫我吗?有何吩咐?”
马维回头望一眼关卡的方向,向船夫道:“稍等。”又向楼础低声道:“我有匕首,上船咱们就制伏他,逼他撑船过河,到了对岸,多给他铜钱就是。”
楼础考虑一下,点头道:“只能如此,多给他钱。”
两人迎上船夫,马维拱手道:“船夫,载人过河吗?”
船夫是个精瘦的年轻人,笑道:“河桥离此不远,两位干嘛乘我的小船?河上风大浪急,可不安全。”
马维道:“我们有急事要过河,身上有洛阳尹的公文,谁知道这里改了规矩,非兵部文书不认,来回洛阳又得耽误两天,所以我们寻船过河。不白用你的船,到了对岸,奉上百钱相谢。”
船夫挠挠头,“这样啊,可我的船小,只能载人,载不得马。”
那船的确小得可怜,马匹上去,人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马维道:“不如这样,我们将马栓在这里,作价百文给你,如何?”
“我要马没用啊,光是每日的草料我就供应不起。”
“牵到市集上能卖个好价钱,比一百文多多了。”
船夫看看那匹马,“好吧,看你们可怜,送一程无妨,把马栓好,我待会回来取马。”
楼础将马栓在一棵小树上,任它啃地上的草,将包袱解下来,与马维一同走下河岸上船。
船夫伸手搀扶,扶到楼础时笑道:“公子带的东西不少。”
“都是书。”楼础答道,瞥一眼马维,觉得这名船夫的确有点问题。
船夫长蒿一撑,船只离岸。
马维从靴子里拔出匕首,握在手中。
船夫吓了一跳,“公子这是要干嘛?劫船还是劫人?”
“不要船也不要人,你老老实实撑到对岸,马归你,一百文也不少你,别耍花招。”
船夫笑道:“我一个大字不识的穷人,哪来的花招?两位一看就是读书的公子,家里有钱有势,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生歹心啊。”
马维嘿了一声,仍握着匕首不肯收起。
楼础也盯着船夫,觉得此人胆子很大,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
船夫的确不怕,一下一下地撑船,快到中流,扬声又唱起来,高亢入云,楼础与马维只能听懂几句,大概唱的是渔家生活辛苦而逍遥。
一阵风刮来,船只摇晃,船夫提醒道:“两位公子小心,这阵风不小,千万别掉到水里。”
两人都不识水性,伸手抓住船梆,马维不得不收起匕首。
船却摇晃得越来越明显,楼础喝道:“船夫,你在晃船!”
马维也察觉到不对,再次拔出匕首。
船夫大笑,抛下长蒿,纵身跳进河里,没水不见,很快,船晃得几将倾覆,先是楼础,随后是马维,先后落水。
船夫湿淋淋地上船,自语道:“两个蠢蛋。”先去伸手摸留在船上的包袱,皱起眉头,“真是书啊,这趟买卖可不值。”再一摸,脸上露出笑容,“我就知道读书人爱撒谎。”
又等一会,船夫撑船,将在水中起浮的两人一一拽上来,找出细绳捆好,扔在船尾,继续高歌而行,对被抓两人不屑一顾。
黄昏时,小船到了对岸,船夫向树丛里喊道:“大哥,快来看,今天运气好,抓到两条大鱼!”
树丛里钻出四个人来,布衣草鞋,腰上却都挎刀,当先一名汉子,向船里看一眼,“留财不留人,带他们过来干嘛?”
“大哥不知,我在集上看到告示,说是要抓刺驾者同党,赏钱五千,我看这两人有点像,他们不敢走大路,专雇我的船,我猜必有蹊跷。”
汉子上船,将两人先后扔到岸上,拎起包袱,“有货啊。”
“有些是书,大哥留着,对岸还有匹马,我是带过来,还是直接卖掉?”
“卖掉,换些好酒好肉。”汉子十分高兴,跳上岸,与另三人抬着人和包袱钻进树丛。
船夫再度过河,他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天黑也敢撑船。
楼础与马维没晕,只是被绳索缚住,动弹不得,互相看一眼,心中暗暗叫苦,两位贵公子,对江湖上的人与事一无所知,以为有匕首就能吓住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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