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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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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怎么办?”
“础弟别想太多,前面有狼,后面有虎,当此之时,唯一的选择就是引狼攻虎,宁王虽然……放眼天下,或许只有他才是贺荣人的对手。”
徐础不语,郭时风又道:“础弟不愿投靠宁王,但也不会视宁王为仇敌吧?”
“不会。”
郭时风点头道:“我就知道础弟不是意气用事之人,因此在宁王面前力保础弟,以为凭础弟之才智,终有大用。”
徐础微笑道:“我有件事想请教郭兄,希望郭兄给我一句实话。”
郭时风正色道:“础弟这么通透的人,竟然向我请教,令我受宠若惊,一定说实话。”
徐础沉默一会,扭头看一眼议事厅,“郭兄……相信谋士能平定天下吗?”
“这个……我不太明白。”
“谋士是君王的暗中操控者,还是供其驱使的部属?或者更惨,只是一名以言事主的奴仆?”
郭时风笑着点头,“我明白了,让我想想,我从来考虑过这个问题……我觉得都算吧,古来多少帝王受到阉宦与妇人的掌控?谋士比这些人要好一些吧?”
徐础轻叹一声。
郭时风又道:“我也有一件事要向础弟请教。”
“请说。”
“帝王是天下人的主宰者?还是为其辛苦操劳的父母?或者更惨,只是一尊坐在宝座上的傀儡,与庙中的泥胎木雕无异?”
徐础笑了,拱手道:“郭兄令我豁然开朗。”
“论起来,我也算见过不少人物,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尊卑贵贱差异甚大,但是心中所思所想,却多有相似之处:当其安乐之时,无不睥睨众生,百姓以为帝王日理万机,不如我之安逸也,帝王以为百姓蝇营狗苟,不如我之尊崇也;当其遇困之时,无不自怨自艾,百姓以为帝王为所欲为,绝不至于受人欺辱,帝王以为百姓轻松自在,绝不至于处处受到束缚,连迈出门槛的自由都没有。”
“彼此掌控,彼此利用。”徐础道。
“可不就是这样吗?帝王可以征兵、征粮,但是大军溃散之时,哪个帝王能‘掌控’得住?像咱们这样的谋士,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劝说这个,调拨那个,有人按计而行,咱们真就‘掌控’他了?未必,无人接受咱们的计策,就一败涂地了?也未必。”
“与世沉浮。”
“与世沉浮,但是我心不动,一会你‘掌控’我,一会我‘掌控’你,我得意时,不会赶尽杀绝,你得意时,亦不要在意旧日之仇。”
徐础大笑。
昌言之从议事厅里走出来,一脸茫然,没有惊慌或是恐惧之色。
徐础上前道:“见过了?”
昌言之点头,“嗯,宁王……要见公子与郭先生。”
宁抱关只睡了一小会,脸上醉意已然消失不见,正与几名将领商量什么,见到两名谋士进来,他挥手屏退众人,扶刀走来,“还好,东都剩下的百姓比我预料得要多些,至少可以帮着运粮。徐先生,你的那位朋友要留下来给我带兵,但是他说必须得到你的许可。”
徐础吃了一惊,“我不反对。”
“很好。”宁抱关向门口卫兵大声道:“告诉昌言之,去找黄怀黄将军。”
卫兵应命。
黄怀乃是宁军护军大将,昌言之去他那里,当得任用。
宁抱关又道:“郭先生告诉你了吧,我决定带兵去襄阳。”
“告诉了。”
“他还说过什么?”
“没了,我们只是闲聊。”
“我希望你去一趟益州。”
“益州?见蜀王?”
“对,既然要守襄阳,兵越多越好,蜀王不能坐享好处,也得派兵过来。”
“益州大将铁鸢陷于汉州,蜀王很可能不愿再派兵助守襄阳。”
“这就要看你们两人的本事了。”
郭时风也吃一惊,脱口道:“我也去?”
“徐先生算是我的客人,让客人去蜀王那里借兵,不够礼貌,你才是我的军师,必须去一趟。”宁抱关转身在桌上翻拣,找出一方金印,“刚刻好不久,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军师将军,至于品级……以后再定。”
郭时风又吃一惊,同时也有些喜悦,伸手接印,“我虽立些微功,但也犯过许多错误……”
“这趟去益州,不要犯错。”宁抱关严厉地说,将金印放在郭时风手中。
金印沉重,入手一坠,郭时风急忙道:“得徐先生相助,此行必定马到成功。”
宁抱关看向徐础,“徐先生既是客人,我就不封你官了,我相信你一心只想击退贺荣人,也无意于官职。”
“知我者,宁王也。”徐础微笑道。
“需要什么,你们随便提,我尽量满足。”
郭时风也不客气,立刻提些一堆要求,车马、金银、布帛,能要多少是多少,宁抱关大多同意,最后道:“徐先生要些什么?”
“我要——东都。”
“哈哈,徐先生出口不凡,但这个我没法给你,东都必须毁掉,毁不掉就烧,烧不掉就砸,砸不掉就拆,总之要让东都成为一座人人可来可走的空城,省得还有人惦记它。”
“若是没人惦记东都,宁王拿什么诱说盛家从江东退兵?”
“嘿,徐先生怎么知道我没有办法击退盛家?”
“因为击退盛家并非上上之策,不如将东都让与盛家——盛家觊觎东都已久,必然受之,受之则与贺荣人相距不远,或许也会派兵助守襄阳。”
“更可能归降单于,反成襄阳之敌。徐先生不用多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自会考虑,东都是存是毁、是留是送,全由我决定,你只管与郭先生前往益州,替襄阳借兵。”
徐础告退,宁抱关叫住他,笑道:“徐先生仍然用刀?”
昌言之的腰刀还在徐础这里,他几乎全给忘了,“这是蜀王送我的宝刀,希望他还记得吧。”
“蜀王送你宝刀,我送你一口宝剑,但是宝剑不在身边,明天出发的时候,过来拿取。”
“多谢。”
两名谋士一同走出议事厅,徐础看到昌言之等在远处,向郭时风拱手告辞。
“础弟得尝所愿,给襄阳送去一股强援,该是让宁王感觉有所得的时候了,所谓‘掌控’,无非如此。”
徐础笑着点头,快步走向昌言之。
昌言之脸上仍是一片茫然,“那个……有件事……”
“回去再说。”
两人回到大将军府,昌言之从怀里取出一方银印,“宁王封我做左卫将军,统兵三千,我……”
“你应该接受。”
“我、我其实不想再带兵,尤其不愿为宁王带兵,让江东七族知道,我的名声可就毁了。可是……可是宁王……”
“你不敢拒绝。”徐础道。
昌言之脸上一红,张嘴想要辩解,马上垂下头去,长叹一声。
“你不用羞愧,我跟你一样。”
“嗯?”
“宁王想要毁掉东都,我只敢劝说半句,宁王派我去益州借兵,我也只能半推半就。”
徐础的话并没有让昌言之更好受些,“宁王的杀气比从前更重,见他之前,我甚至有杀他之心,见面之后,却连大气也不敢喘。唉,宁王……是不是真能夺得天下?”
“我今天刚刚听到一番宏论,正好可以用上:宁王自以为生杀在握,或许这是他的错觉。”
“错觉?”
“争夺天下的道路艰难险阻,大多数人想都不敢想,敢想之人往往半途而废,甘愿做一方之雄,必须是有强烈错觉的人,才能坚持走下去,错觉可能是生杀在握,可能是天命所归,可能是坐拥强兵……总之必有一样。”
“嘿,我的胆怯绝不是错觉,所以宁王的生杀在握……大概也不是错觉吧,公子不用安慰我,大家都为保命,走一步算一步吧,只是我不能陪你去益州了。”
“无妨。”
“公子也不愿为宁王奔走,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公子见过这么多人,除了单于,觉得还有谁能与宁王一较高下?”
“现在还没有,等襄阳之战结束之后再说吧。”
“我明白公子刚才的话了,生杀在握是宁王,天命所归是梁王,坐拥强兵是单于,公子想找的人该有怎样的‘错觉’?”
徐础笑道:“你问倒我了。”
“公子总不至于一点眉目也没有吧?比如晋王,自恃智勇双全,也算是一种‘错觉’,连我都能看出来,他早晚必然还会再反。至于其他人,好像都满足于一方之雄。哦,还有渔阳的欢颜郡主,她的‘错觉’是什么?比所有人都聪明?”
“我要找的‘错觉’是所有这一切。”徐础道。
第四百八十三章 争礼
郭时风带车二十几辆,他与徐础共乘一辆,剩下的全是货物,数百卫兵护送,声势浩大。
由东都前往益州,襄阳乃是必经之路,徐础劝说郭时风在城外停留三日,拜见群雄,至少以后的道路会因此方便一些。
襄阳城外东、北、南三个方向布满军营,或大或小,或远或近,全是各路联军,总数有十七家,多是荆州、洛州的强盗,受宋取竹岳父麻老砍刀之邀,前来助威——真的只是助威,来了之后先向各方要粮,却一战也没参加,总能找出种种借口。
徐础与郭时风先去拜见陈病才。
经过几次犹豫之后,陈病才将南军全部调至襄阳,号称十万人,乃是当之无愧的主力,如今守卫城池的人就是南军将领,但他也与群雄一样,宁愿在城外数十里以外的险要之处扎营,以免坐困城中无路可逃。
湘东王也在南军营中,在他的严辞拒绝之下,一直没有被推为皇帝,但是刻了一方王印,南军所有命令都要加盖此印。
当然,王印掌握在陈病才手中。
援兵虽然多了一些,陈病才脸上却无喜色,他在中军帐里接见两名使者,一见面就道:“宁王要亲自率兵前来襄阳吗?”
郭时风上前道:“在下郭时风,在宁王麾下忝任军师将军,见过牧守大人。牧守大人所言不错,宁王即将率二十万大军亲至襄阳,与群雄一同抗击贺荣人。”
“嘿,二十万,倒是不少。前两天来了一位宗明义宗将军,真是宁王的部下?”
“正是,宗将军……”
“宗明义全军覆没,身死战场,可惜一员勇将……这就是宁军的打法吗?”
郭时风昂然道:“宗将军奉命死战,有进无退,宁军下上的确都是这样的打法。”
陈病才笑了两声,随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必诳我,宁抱关不回来了,宗明义以后,宁军一兵一卒也不会来。宁抱关完全不明白襄阳的形势,以为这只是敢打与不敢打的问题,宗明义一死,宁抱关的胆子就没那么大了。”
陈病才直呼宁王之名,郭时风必须针锋相对,“请问陈牧守,宗明义将军率兵与并州军交战时,南军在做什么?群雄在做什么?”
陈病才脸色微变。
郭时风道:“这还真的就是敢与不敢的问题,群雄号称援襄,却都驻营城外,远离敌军,虽有勇将在前,却无一人追随。陈牧守自可安心,宁王必来,也必会替诸位击败并州军,群雄坐享其成即可。”
陈病才勃然大怒,冷笑道:“你是一方使者,我不与你计较,但是能说大话的人我见多了,等宁王真率兵赶来并且敢与并州军交战时,你再来逞口舌之利吧。哦,请你提醒宁王,并州军里不止是并州人,还有冀州和秦州人,总数至少有十五万,当然,还是比不上宁王的‘二十万’大军。”
“什么时候并州军里有湘、广两州的将士,宁王才会稍稍担心一些。”
“恕不远送。”陈病才直接逐客。
徐础一句话也没插上。
到了帐外,郭时风就像没事人一样,笑道:“既然来到这里,有个人不可不见。”
陈病才动怒,两人不能留在营内,只能先出去,然后请南军兵卒代为通报。
南军营地依山傍水,派重兵守卫通往江边的大道,郭时风登车遥望,向徐础道:“我虽不太懂排兵布阵,但是也能看出来,南军似无斗志。”
徐础站在车边,望向襄阳城的方向,相距太远,又有山林阻隔,他什么也看不见,“南军希望能引来更多援兵。”
“所以陈病才对我用激将法?”
徐础笑了两声,他们都知道,陈病才并非真的发怒,也不是真要得罪宁抱关,而是担心宗明义败亡之后,宁抱关知难而退,因此用激将之法,郭时风用的也是同样招数。
“宗将军败得可惜。”徐础道。
“宁王若不发兵前来襄阳,宗明义败得毫无价值,宁王若来,而且立即开战,则宁军之威始自宗明义,他死得不冤。”
营地里有人骑马飞驰而来。
来者是名中年人,满面红光映照满面笑容,亲切而热情,停在车前,没有下马,开口道:“陀螺兄还没死哪?”
郭时风冷冷地说:“没在郁兄坟前栽柳哭丧,我是不敢死的。”
两人互相瞪了一会,同时大笑。
郭时风介绍道:“这位是我经常提起的南军第一谋士郁柳,这位是……”
郁柳跳下马,打断道:“认得,天下闻名的徐础徐先生,之前不太凑巧,每次徐先生前来拜见陈将军,我必不在场,今天借郭兄的光,总算得见。”
郭时风的确提起过郁柳,但是只有一次,而不是经常,徐础上前拱手笑道:“久闻郁兄大名。”
郭时风也下车,三人在路边互相客气,尤其是徐础与郁柳,彼此还无更多了解,就已相见眼晚。
许久之后,郁柳道:“郭兄一向与世沉浮,半生周旋于王侯之间,今天怎么大失水准,惹怒了陈将军?”
郭时风道:“没办法,我也是迫不得已,陈牧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初一见面,就屡屡对宁王不敬,我身为人臣,怎能忍受?”
郁柳笑道:“郭兄不要多想,陈将军身负重责,难免有些焦虑,而且……”
“而且什么?”
“咱们私下里说话,郭兄别生气。宁王来路不正,强娶皇太后,陈将军朝廷骨鲠重臣,闻之怎能无动于衷?”
在郁柳面前,郭时风的确没有生气,也笑道:“既是骨鲠之臣,当识大体,何必拘泥于小节?陈牧守若是以为非天成忠臣不用,群雄谁还敢来襄阳?”
郁柳连连点头,“郭兄说得在理,但是上头总有上头的想法,咱们这些幕僚有时候扭转不了。”
“我已被宁王封为军师将军。”
“恭喜。”郁柳拱手道,不忘加一句,“这是宁王自创的名号吧?”
郭时风拍拍腹部,“我有金印。郁兄给我透句实话,陈牧守究竟能否放下偏见,若是不能,我立刻回去,劝宁王不要来。大家都为守卫襄阳,外敌未退先起内哄,就不好了。”
郁柳想了一会,问道:“宁王能拜湘东王吗?”
“嗯?”
“大家共守襄阳,总不能是一盘散沙,需分个主次,湘东王乃当今皇帝叔祖,群雄当中倒有一多半人为他而来。陈牧守不与宁王争位,但是湘东王绝不能居于人下。”
“既然都称王,平起平坐即可。”
郁柳摇头,“同样称王,来路不同,宁王至少要向湘东王拜上一拜。”
“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得主,但是我会尽量劝说宁王,不因小事而破坏大局。”
“礼节若正,其它事情都可迎刃而解,我等郭兄的消息。”郁柳告辞,上马道:“我与徐先生相见仓促,未得指教,深以为憾,希望下次再见时,你我能够促膝长谈。”
徐础与郭时风上车,前往下一处营地。
郭时风道:“我对郁柳很熟,对陈病才了解不多,以础弟所知,他真是这样一个迂腐之人?”
“我对他的了解也不多,但是他曾拒绝称王,坚持迎来湘东王,或许可见一斑。我本想见湘东王一面,看来是没机会了。”
“哈哈,机会总有。”
“郭兄真要劝说宁王向湘东王拜见?”
“当然不会,宁王为人你跟我一样清楚,我说这种话,岂不是自寻死路?等宁王来了,让陈病才自己去争吧,他可不是宁王的对手。”
徐础没说什么。
两人接下来拜访的是杨钦哉。
江王杨钦哉倒很客气,十分盼望宁王到来,自知兵少势弱,不敢与宁王计较礼节,说起宗明义,杨钦哉敬佩不已:“连败几场,大家都有点害怕,半个月来没人敢去挑战,宗将军知难而上,是位真英雄,虽死犹荣,我们都佩服他的胆气。”
徐、郭婉拒酒宴,天黑之前前去拜见麻老砍刀与宋取竹。
两军虽未合成一军,但是营地紧紧相邻,互为依靠,周围还有几座小营,连成一片,颇显气势,比不上南军,但是强于杨军。
宋取竹更热情,酒宴已经摆好,由不得两人不参加。
麻老砍刀是名纯正的强盗,祖辈做的就是没本生意,没留下任何家业,只给麻家奠定了名声,麻父死得早,麻老砍刀十几岁时就已是头目,频遭官府围剿,势力却逐渐扩张,荆、洛、汉三州都有他的足迹。
麻老砍刀对徐础尤其热情,“你就是刺驾的徐础?哈哈,终于见到本人了,你可是我们的大恩人。来来,大家都来跪拜恩人,你们的性命都是他给的。”
徐础受宠若惊,不敢受此在大礼,宋取竹在旁边解释道:“让他们跪一下吧,就因为你杀死万物帝,官府的一次围剿无疾而终,他们才保住性命。”
麻老砍刀笑道:“那次可是真险,官兵比哪一次都要多,看来真是下了狠心,要将麻家斩草除根,谁想到老天有眼,突然传来消息说狗皇帝驾崩,官兵立刻撤退,倒让我们吓了一跳,许久之后才打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数十人跪拜,徐础还礼。
感激归感激,麻老砍刀却不想继续守卫襄阳,“襄阳守不住,如今我们的粮草够用一冬,准备往山里去,分成小股,等外面打完了,我们再聚在一起。徐先生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宋取竹向徐础轻轻摇下头,示意他不要反对。
徐础笑道:“似乎比较稳妥。”
“就是,想在江湖上讨生活,稳妥比什么都重要。像我这个女婿,哪里都好,就是不定性,三十几岁的人,还跟我十多岁的时候差不多,总想折腾出点大事来。”
众人入席,宋取竹拽住徐础,小声道:“奚家派人来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倾己
酒过数巡,宋取竹将徐础请到帐外,“只要诸路义军肯离开襄阳,奚家将会提供一批盔甲、棉衣和粮草,如果前去投奔江陵城,所赠之物加倍。”
“奚家终究还是要向单于归降?”徐础猜道。
“嗯,据说是晋王从中撮合,奚家要破坏襄阳防守,向单于邀功。”
徐础轻叹一声,麻老砍刀的势力虽然不是很大,影响却颇广泛,他若一走,很可能给襄阳守军带来致命的裂痕。
“令岳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就这两天吧,看奚家什么时候将‘礼物’送到地方。”
“他不想投靠奚家?”
“麻老砍刀?他家三代强盗,怎么可能投靠官兵?”
“令夫人不能劝劝他?”
“劝了,没用,老头儿说了,女婿是他挑选的,也是他养活的,想做大事业,自己想办法去,不准动用他的本钱。他当我的面说这些话,我竟然无法反驳。唉,我好像入赘麻家了。”
“宋将军做何打算?”
“老实话,我现在犹豫不决,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宋将军究竟为何起事?”
“我……算是趁火打劫吧。”
“那你还有何犹豫?令岳的选择是正确的,见好就收,胜过冒险守卫一座危城。”
宋取竹不语。
徐础等了一会,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袱,递过去,宋取竹接在手里,没打开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惊讶地说:“宝印还在你手里?”
“要不要它宋将军自己决定。”
宋取竹将宝印牢牢握在手中,“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它,本以为徐先生将它送人,我也就断了这个念头,既然它又回到我手里——徐先生不必担心,听说你要去益州借兵,尽管去吧,我绝不会离开襄阳。”
徐础拱手。
宋取竹又道:“有件事差点忘说,明天一早请徐先生、郭先生就走吧,你们带来的财物太多,摆在这里简直是种诱惑,你没看到许多人的眼睛都直了,麻老砍刀也难免不会动心。”
“我还以为他们感激我。”
“哈哈,感激是感激,但他们那一行的规矩与徐先生不同,没准会杀死郭先生,夺取财物,然后分一份给你,你若接下,从此便是生死之交,你若不接,稍显不悦,那就是瞧不起他们,再深的交情、再多的感激也没有。”
“明白了。”徐础笑道。
两人回到帐里,继续喝酒,徐础喝得少,早已失去众人欢心,郭时风却能与这些人结交,谈起江湖上的奇人轶事,也能接上话,令麻老砍刀等人惊奇不已。
酒宴结束,徐础与醉熏熏的郭时风住进客人的帐篷。
“郭兄早睡,明天一早咱们就走。”
“何必着急?再有一天,我能劝说麻老砍刀留在襄阳。”
“奚家人来过。”
“我知道。”郭时风笑道,因为酒醉,笑得有些莫名其妙,“那些人的嘴巴不严,几句话我就问出来了。但是无妨,这些人贪得无厌,稍稍劝引,就能让他们拿走奚家之物,前去投奔宁王。”
“郭先生所带财物,怕是已遭觊觎。”
“哈哈,他们不动心才有问题。”郭时风突然起身,跑到外面呕吐一会,回来道:“这些财物,就是我用来劝说他们投奔宁王的‘伶牙俐齿’啊。”
“郭兄不打算带到益州了?”
郭时风醉意正酣,笑道:“础弟出身贵门,偶尔到民间行走,也不过看些表面,怕是从来没与太多江湖人接触过吧?”
“接触的确不多。”
“其实与江湖人打交道,重要的规矩就一条,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不能说,说出来就伤交情。”
“还有这种规矩?”徐础有点感兴趣了。
“础弟不是江湖人,所以说给你听无妨,记住,与江湖人打交道,必须倾己所有,不能有丝毫含糊,哪怕只是皱下眉头,交情尽毁,人家拿你的东西,还不感激你。”
“倾己所有?这个要求太高了吧。”徐础有些吃惊。
郭时风大笑,想起自己当年沦落江湖的经历,又长叹一声,“我也是吃过许多苦头之后,才想透这条规矩,当时可没有人向我说明。倾己所有其实是个姿态,不是真让你将所有财物都交出去,那不成了傻瓜?”
“我有点明白了。”
“比如两人偶遇,互相赏识,普通人怎么做?彼此称赞,互递名贴,今天你请我,明天我请你,一点点增进交情,江湖人不做这种慢功夫,必要一醉方休,然后掏出身上全部银钱送与对方,甚至脱衣相赠,自己光膀子回家,没有就借,不能悄没声的借,而要大张旗鼓地借,方显英雄本色。”
“那得到好处的一方呢?不需要还吗?”
“必须要还,而且还得越早越好,因为名声已经传出去,你欠人家一个大人情,还得早些,还只是银钱往来,还得晚,搞不好就得舍命相还啦,真若是厚脸不还,必是身败名裂,无法在江湖立足。”
“江湖人也有名实之论。”徐础感慨道。
“我这只是一个简单例子,实际更复杂一些,江湖人尤其重名声,今天你对我倾己所有,明天就有人对你倾己所有,这是一个循环。”
“总有循环不下去的时候吧?”
“哈哈,所以江湖人才要对不守、不懂规矩的人坑蒙拐骗、巧取豪夺,让这个循环一直持续下去,等到这一招行不通的时候,那就大战一场,交情全毁,一切重来。”
“所以,郭兄已经将几十车财物全送出去了?”
“一件不留,连拉车的马匹都送给诸位头领。”
徐础吃惊道:“我就坐在旁边,怎么没注意到?”
“础弟还是没明白,既然是姿态,当然要做足,倾己所有就是一句话的事,再多提一个字,也显得心不诚。”
徐础笑道:“我是门外汉,然后呢?郭兄打算如何‘循环’下去?”
“诸头领现在都知道我是江湖人,宁王也是江湖人,而且是懂规矩的江湖人,不像奚家,送些粮草就自以为了不起,提出诸多条件,将交情毁得干干净净。础弟等着,明天我再说几句,就能鼓动麻老砍刀带兵去劫奚家财物,然后去向宁王投诚。”
“他们不会离开襄阳躲进山里了?”
“只要宁王来,他们都不会走。”郭时风合衣躺在床铺上,闭上眼睛,喃喃道:“江湖人爱面子、重名声,其实最好对付,你得敢给,也得敢要,今天倾己所有,明天就让他们拿命来还。反倒是普通人才难打交道,尤其是读书人,规矩太多、太琐碎,难以拿捏……”
郭时风鼾声大响,已经睡着了。
徐础吹熄油灯,脱靴上床,思来想去,决定不再提醒宋取竹,让他自己去做决定,徐础很想知道,宋取竹是不是也属于江湖人。
次日一早,徐础告辞,继续去拜访其它营地,约定两日内返回,与郭时风一同前往益州。
有一座营地,徐础必须去一趟,而且不能与郭时风同行。
梁军的一支先行队伍护送粮草南下,已在襄阳城外数十里的地方扎营,离城最远,但至少是到了,结果很快传来东都失守的消息,这支梁军立刻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
徐础不带任何人,独自骑马前往梁营,当天下午赶到地点。
这支梁军只有千余人,粮草充足,士气却极低落,见到徐础无不大喜,纷纷围上来打听情况,主将赶来驱走兵卒,将徐础接至帐中。
徐础也不隐瞒,将东都失守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主将姓余名辕,与潘楷颇熟,对传闻一直不信,听徐础讲述之后,才无奈地承认事实,长叹一声,“潘将军,那可是潘将军啊,怎么会……怎么可能……”
“这件事人人都有错,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何况潘家满门皆死于宁王之手,追究无益。”
“徐先生……”
“余将军不必多疑,我若投奔宁王,今天就不会孤身一人前来。”
余辕拱手道:“徐先生与梁王交情之深,非潘楷可比,我对徐先生没有半分怀疑,正要请徐先生指条明路,让我们去见梁王,据说梁王现在并州,我正是并州梁人……”
“明路不在并州,而在襄阳。”
“此话何意?”余辕诧异道。
“由此前往并州,道路险阻,以区区千人北上,千难万难。如今襄阳群雄辐凑,今后还会更多,宁王即将率军前来,他要建立名望,必不敢对义军动手。余将军与其北上,不如入守襄阳,高举梁旗,反而安全。”
余辕大吃一惊,“这个……徐先生所言倒是有理,但是……容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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