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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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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待会在你家见面。”
“有劳先生。”
“我也有话要问你。”
楼础送刘有终到大门口,回后厅见父亲。
楼温正与楼硬交谈,见到十七儿回来,道:“你来说说,陛下真想除掉皇甫家吗?”
楼础上前,“孩儿愚见,以为陛下想除掉的不止皇甫家。”
“还有谁?”
“据沈耽说,邵君倩在去三哥府上之前,去过沈家,希望他们兄弟二人尽快前往并州,请回沈牧守,代替萧国公曹神洗掌管禁军。”
楼硬大怒,“我与沈大喝了半天酒,他竟然只字未提此事!”
楼温冷笑一声,“那是沈大谨慎,沈五人小不懂事,才会随口乱说。不过,能得到消息总是好的。奇怪,陛下让曹神洗代我暂管西征之军,又让老沈回来取代曹神洗,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楼础回答不出来,楼硬想了一会,“还是刘有终说得对,这就是陛下对几位重臣的试探,表现好的继续掌权,表现不好的回家养老,父亲,咱们楼家可得继续掌权,一大家子人都指望着父亲呢。”
“嘿,什么都指望我,哪天我死了,你们跟我一块去地府?”
楼硬嘿嘿地笑,他在皇帝身边练得纯熟,父亲说什么都不会在意。
楼温又一次打量十七儿,“你认识沈家老五多久了?”
“昨天初次见面,此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刚刚认识他就对你推心置腹?”
“沈耽希望借助大将军的势力。”
“我跟沈牧守什么关系,用得着你来传话?”
“父亲说的是,我也不明白沈耽为何对我说这些。”
楼温沉默片刻,“硬胖子,你退下。”
“硬胖子”惊讶极了,“父亲……”
“立刻出城,让楼家那群废物安心,再替我赏赐将校,就说……就说是感谢他们对楼家人的照顾。”
“明白,其实我的露面,足够让他们安心。赏多少钱。”
“两库,我出一库,你出一库。”
楼硬自出生以来,眼睛从没瞪得这么大过,“一库……父亲说一库?”
“钱财易散也易得,少废话,去吧。”
楼硬告退,找管事开库房取出钱绢珠宝,运到城外军营里遍赏将校。
这时候收买人心有点晚,但是总比没有强,楼础暗暗佩服父亲的决断。
“就剩下咱们父子二人,你可以说了。”
“沈耽到并州之后,将会力劝沈牧守按兵不动,他希望大将军也能尽快西征,远离洛阳,然后再做打算。”
“沈五以为自己是谁?竟然给我和老沈做出安排啦。”
“沈耽只是希望……”
楼温抬手制止儿子说下去,想了一会,放下手臂,“老沈肯定回京。”
“沈牧守留在并州,万无一失,为什么要冒险回京?”
楼温笑了一声,“我可能没你小子那么多心眼儿,但是我向刘有终学会一招,千头万绪的时候,多想人,少想事。除非你能直接打听到真相,否则的话,事越想越乱,人却是越看越明。我不知道陛下究竟存着什么打算,我看不透他,但我能看透老沈。”
楼温叹息,回想往事,“你说得对,老沈这个人做事务求‘万无一失’,当今天子登基,别人是被迫外放,他却是主动要求出镇并州,以为能够远离朝廷纷争。陛下召他回京,不回就得造反,可他还没准备好,又以为京中有我照应,相比之下,遵旨行事更安全些。”
“父亲也会循名责实。”
“嗯?什么玩意儿?”
“我是说父亲看人很准。”
“看别人未必,看老沈,十拿九稳。”
“父亲不能写信劝沈牧守留在并州吗?”
“然后被人说我想造反?老沈回来也好,他管城内禁军,我掌城外西征之兵,两家联手,真是‘万无一失’。”
“陛下不会真将禁军交给沈牧守吧?”
“你没听到刘有终的主意吗?明天我上书交还帅印,朝廷如果顺势收印,我立刻派人去并州,让老沈留下,朝廷若是坚持让我掌军,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陛下试探忠心,我就给他一颗忠心看看。”
见父亲主意已定,楼础不想再多说什么,更不会提起沈耽“换朝”的建议。
“你呀,还是太年轻。”楼温的语气难得地轻柔,比任何时候更像是一位父亲,“跟吴国公主倒是真像,她也经常摆出你这种神情,明明心里有事,就是不说,怎么问都不说——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要自杀?明明没人逼她啊。”
楼础险些脱口而出——母亲宁死也不愿为灭国仇人哭丧——但他没说,像母亲一样,有话也不说。
提起吴国公主,楼温心有所触,挥手道:“你走吧,明天跟我一块进宫。”
楼温没解释一块进宫的原因,楼础也没问,行礼告退。
刘有终已在等候,马车却没有停在门外,显然是步行而来。
老仆认得刘相士,招待得很好,见主人回来,不等示意,就说自己要出趟门。
刘有终像是没看够一般,又盯着楼础端详多时,嗯嗯两声,却不做解释。
“刘先生是客,请刘先生先问。”楼础道。
“本来有话有问,现在没了,楼公子问我吧。”刘有终微微一笑。
楼础有许多话要问,最先出口的却是这一句:“刘先生当年为何给我留下那样一句话?”
“闭嘴为治世之贤良,张嘴为乱世之枭雄?”
“顶着这句话,我被人嘲笑多时,便是现在,也偶尔有人提起,实不相瞒,都是嘲笑。”
“哈哈,这就对了。我有一真一假两个原因,你想听哪个?”
“没人想听假的。”
“恰恰相反,我相人无数,绝大多数人更愿意听假的,比如令尊大将军。”
“所谓陛下在试探重臣,是假话?”
“话不假,但未必真。”刘有终总是笑得神神秘秘,好像在隐藏,又像是在戏耍,“重要的是,大将军需要‘试探’这两个字,我若说出别的话来,于大将军无益,于我则是惹祸上身。”
“我不明白……”
“大将军心中已有定论,找我来不过是要求个心安。我若乱说一通,大将军必然心慌意乱,以此种心而行大事,必败无疑。先让大将军冷静下来,无论做什么,都会少犯些错误。”
楼础总算明白刘有终的意思,“所以你根本猜不透陛下的想法?”
“陛下在宫里,我在外面,陛下是万乘至尊,我是一介草民,让我猜陛下的想法,好比隔江射箭,却要命中对岸的一枚铜钱。”
楼础也笑了。
“所以——真假两个原因,你想听哪个?”
“真,我不需要安慰,只想知道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得从头说起。大将军说我凭嘴吃饭,楼公子以为我靠眼睛,都没错,但我真正的看家本事是它。”刘有终抬手轻轻扯住自己的耳朵。
“耳朵?”
“对,不只是我,真正的相士都要靠它安身立命。想当年,权倾朝野的大将军突然请我进府,我自然要想其中的原因,于是多方打听,再加上平日所闻——原来大将军怕鬼。”
楼础知道“鬼”是谁,却不愿开口。
“大将军攻灭吴国时,杀戮颇多,心中一直不安。恰好皇帝驾崩,吴国公主自尽,楼公子突然不肯说话,新帝登基之初权臣争位,大将军连遭不顺,心中越发恐惧,于是找我看相,其实还是要求一个心安。”
“给我一个特别的预言,能让大将军心安?”
刘有终笑道:“我那个预言的巧妙之处就在于,能让楼公子在诸兄弟当中显得与众不同。”
“你的确做到了。”
“运气一半好、一半坏,这也是我们常用的手段,不可将话说死,要给预言留个后路。楼公子越特别,大将军越心安,因为他会觉得吴国公主的亡魂在你这里,而不是他那里。”
楼础不太理解,刘有终看得出来,又笑道:“这种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总之大将军就是这种人,我做出预言之后,大将军有几年不见你吧?”
“十年。”
“瞧,大将军还是害怕你身边的亡魂,直到听说你一切正常,以为亡魂已去,才肯见你。”
刘有终的话听上去似有其事,楼础心中的一个结因之解开,突然明白过来,自己也在求“心安”,方法与常人相反,大将军宁愿听“假”,而他必须求“真”,于是拱手道:“刘先生高人,不愧终南神相之称,你的话无论真假,都有同样奇效。”
“哈哈,楼公子过奖。还有一句实话:当年楼公子太小,我看不出什么,今日一见,我敢说,楼公子有大灾大难,也有大福大贵。”
“又是一半好、一半坏?”
刘有终笑得更加欢快,半晌方才停止,“我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叙旧说‘真话’,还要请楼公子帮个忙。”
“能帮到刘先生是我的荣幸,只怕力有不逮。”
“逮,肯定逮。”刘有终又一次仔细打量楼础,缓声道:“相士凭耳朵安身立命,所以我特别想知道:陛下为什么如此看重楼公子?”
“因为洛阳长公主的推荐。”
“不不,我了解宫里那一套,长公主的推荐确实能令一个人青云直上,但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陛下绝不轻易垂青任何一人。非常之举更能显露真心,外人想看透皇帝,必从楼公子身上着手。”
就这么几句话,楼础心中突然豁然开朗,明白许多事情。
第三十章 空言
“如果我猜得没错,洪道恢已经招供了。”
看着楼础无比认真地说出这句话,马维觉得好笑,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了解洪道恢,他可能有点……浮夸,但是嘴巴很严,何况他的家人都在江东,仰仗广陵王的保护。”
“你真了解他?”楼础必须问清楚。
马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还是不可能,如果他招供了,为什么没人来抓你和我呢?”
“因为皇帝有更大的计划。”明明身处险境之中,楼础却有些兴奋,“皇帝需要一次刺驾,他正好以此为借口,扣留西征大军,夺走大将军的兵权,加上禁军,皇帝能够手握重兵。”
“嗯,既然手握重兵,为什么不直接抓人?不罢免大将军?”
“抓人就会打草惊蛇,留住大将军,是要用他引来其他重臣,比如沈并州,他回京是要寻求大将军的保护,皇甫冀州,据我猜测,则是奉密旨除掉大将军,广陵王、奚荆州以及正在秦州平乱的兰将军,都会被皇帝以各种借口招回京城。皇帝——要一网打尽。”
马维仍然困惑不解,“广陵王不可能回来,如果洪道恢真的招供,广陵王更不可能……所以皇帝没有抓人,但是这种花招骗不过广陵王。”
“皇帝自有别的办法。”
“皇帝不至于将所有掌兵重臣一网打尽吧,以后谁带兵打仗呢?”
“可能会留一两人,也可能提拔新将。”
马维沉思默想多时,“础弟想到这一切,全是因为皇帝过于看重你?”
楼础点头。
“长公主的推荐不能解释这一切?”
“不能,如果连刘有终都觉得奇怪,那就是真的奇怪。”
“你对刘有终说什么了?”马维心生警觉。
楼础摇头,“我自称也是一头雾水,然后我们聊了一会名实之学。”
马维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又一次陷入沉思,良久方道:“咱们得走,越快越好,去见广陵王,郭时风估计也回那边去了。”
“也可能是被抓了。我有一个奇怪的想法。”
“你刚刚说过的每一个想法都很奇怪。”
“嗯,都没有这个想法奇怪:我觉得皇帝早就想要一次假刺杀,皇甫阶负责安排一切,郭时风、洪道恢正好送上门去……”
“皇甫阶或许比大家以为的更忠于皇帝。”马维开始相信楼础的猜测了。
“咱们不能走。”
“在这里等死?”
“皇帝爱行险招,太想来场‘一网打尽’,向天下人显示自己的聪明才智,这正好给咱们一点机会。”
“这点‘机会’比‘等死’要好一些?”
“留在京城与皇帝拼死一搏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任由皇帝实现计划,广陵王那边也是死路一条。”
马维第三次陷入思索,最后道:“先留下,观察形势,如果苗头不对……”
“再逃不迟,无论如何,我不认为广陵王那边安全。”
马维大笑,“础弟怎么会……突然想通的?”
“我一直试着用‘循名责实’观察皇帝,却不得其门而入,刘有终一席话让我明白过来。”
“听上去,刘有终当年对你的预言完全是胡说八道,为了讨好大将军而已。”
“与预言无关,刘有终是个骗人的神棍,但他很聪明,每次受到邀请之后,都要多方打听主人的状况,确保自己的话能够投其所好。不仅是打听,他还要先对自己‘循名责实’:刘有终是什么人?对方认为是他什么人?找他有何目的?”
楼础越说越兴奋,似乎一点感受不到目前的危险。
“础弟真是闻人学究的得意门生,时刻不忘‘循名责实’。”
“因为‘循名责实’处处都在,刘有终在用,大将军在用,皇帝在用,连我家里的老仆都在用!闻人学究教给咱们的不是一门秘密学问,而是能够放诸四海的显学。”
马维笑道:“听础弟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自己在诱学堂的几年没白过,嗯,我也应该好好寻思一下‘循名责实’,老实说,我一直当它是学究的老生常谈。”
“马兄其实一直在用,只是尚未自觉……”楼础压下心中的兴奋,这不是谈论学问的时候,“我会劝说大将军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
“总得做点什么。”楼础起身告辞,“皇帝若是诏告天下,命法司纠察治罪,咱们毫无办法,只能束手就擒,可皇帝自恃聪明果断,非要将敌人一网打尽,弃正道不用,专行险招——马兄,我觉得咱们可以与他一争。”
马维也起身,拱手大笑,“础弟志气凌云,愚兄既怀惭愧,也受鼓舞。没错,人还活着,舌眼尚在,匹夫也可与天子一争。础弟回家劝说大将军,我要想办法见皇甫阶一面,弄清楚他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形势危急,若是没有进展,我不来见马兄。”
“彼此。”
楼础回家,一身轻松。
马维却不能轻松,楼础的话初听时不可思议,仔细再想,却又处处合理,“皇帝必定是知道了什么,础弟在冒奇险……唉,或许我当初就不该拉他入伙。”
马维命家人准备一份厚礼,即刻动身前往皇甫家,送上名贴,声称来为皇甫阶送行,很快就被带到会客的书房里。
郭时风劝说皇甫阶成功之后,曾向皇甫阶提起过悦服侯马维,因此两人知道对方是“同伙”,却从来没有面对面地交谈过。
皇甫阶看样子气色不错,热情地与马维寒暄,待茶水上来之后,屏退仆人,叹道:“大事未成,有愧马侯爷错爱。”
马维忙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殿帅怎可自责?倒是在下,选人不当,坏事不说,还连累到殿帅,在下深为惶恐,特来请罪。”
皇甫阶官为值殿左司马,还算不上“殿帅”,对这个称呼欣然笑纳,“马侯爷想得太多了,既做大事,当然要死生自负。而且马侯爷找的人很好,杀错目标全是意外,他在牢中不吐一言,配得上‘侠士’二字。”
“洪道恢其实是郭时风从江东找来的。”
“哦,郭时风人呢?”
“我让他暂时到城外躲避。”马维随口撒谎,自从刺驾失败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他就没见过郭时风。
“嗯,是该躲起来,马兄也该早做考虑,便是我,也要打包袱去冀州避难。”
“听说陛下要招回令尊皇甫牧守?”
“马侯爷消息倒是灵通,没错,旨意已经拟好,我先上路,回家劝说父亲,朝廷信使随后就到。”皇甫阶走到门口,向外面望了两眼,回来道:“陛下对我说,招家父回京,是要铲除大将军与广陵王。”
“陛下对楼家说,要借助大将军铲除皇甫牧守。”
“哈哈,我一猜就是如此,这是陛下能做出来的事情。”皇甫阶摇摇头,脸色突然一沉,“陛下左边挑拨,右边离间,这是要将满朝重臣一网打尽吗?”
“想必如此,殿帅打算怎么对老牧守说?”
“我意已决,到冀州之后劝父亲马上起兵,以清君侧为名,率军南下,同时公开皇帝的密诏,让大将军知道,他也是猎物之一。”皇甫阶凑近些,“郭时风提起过的那位楼公子,能在大将军面前说上话吗?”
“能。”
“再好不过,我就不出面了,请马侯爷代劳,让这位楼公子劝说大将军早做准备,若能与冀州之兵里应外合,万事可济,绝不会发生刺错目标这种事情。皇甫家与楼家虽有宿怨,遇此风波,理应共弃前嫌,图同舟共济之谋。”
“得殿帅此言,马某心中阴霾一扫而空,敢问殿帅可否亲笔写点什么,好让大将军那边相信我并非空言欺骗。”
“应该写点什么,可是陛下聪明得紧,几个字流传出去被他看到,也会惹他大怒,反而对大将军不利。这样吧,我这里有一只折扇,上面有名士范闭写给父亲的几句话,可做信物。”
范闭天下闻名,马维识得其字,接过扇子看了一眼,确定为真,上面也有“皇甫”两字,于是笑道:“有此物足矣,请殿帅在冀州尽管发兵,大将军必然闻讯响应。”
两人互持手臂大笑,又说一些狠话、发几样誓言,才算满意。
马维回自己家中,到书房里静坐多时,将扇子打开又合上,突然全身发抖,强行控制住,脸色却已惨白。
皇甫阶太镇定了,镇定到胸有成竹,像是完全不担心起兵造反的严重后果。
楼础说得对,不仅洪道恢已经招供,皇甫阶其实一直在为皇帝做事,从没变过……
马维慢慢恢复正常,喃喃道:“我是大梁帝胄,上有神灵护佑,下有祖宗扶持,天命在我,绝不会命丧于此,绝不会。”
另一边的楼础早已入睡,连日来,第一次睡得踏实。
次日一早,楼础前往府里待命,楼硬在城外赏军还没回来,楼家成年子孙只剩楼础还在城里。
楼温出来得很早,一身战袍,用皮带将肚子深深勒进去,颇有英武之气。
楼温乘车,楼础骑马,前方鼓吹手,后方大群兵卫,父子二人一路招摇前往皇城。
皇城里专门留一所小宅给大将军当幕府,楼温在这里分派事务,回言、盖印,偶尔询问,一切井井有条。
楼础站在一边观看,没他什么事,直到午时将至,大将军稍事休息,准备用饭,这才向身边的儿子道:“你年纪不小了,该定一门亲事,待会去见皇太后,让她瞧瞧谁家的女儿能配得上你。”
第三十一章 保媒
楼温觉得自己说得很明白,换成自己的部下,早就飞也似地领命遵行,看到儿子站在那里不动,很是恼怒,“退下,外面有人带你去见皇太后。”
“父亲,我还没想成亲……”
“我又没问你想不想,难道老子安排婚事,还要征求儿子的同意?”
“不必。”楼础还是不退,他一直在等说话的机会,“孩儿要向父亲求个人情。”
楼温笑了一声,向左右的两名幕僚道:“我这个儿子性急,胆子也大,别人跟我几年才敢开口,他第一天就来求人情。”
楼础躬身道:“孩儿不敢枉求人情,实在是这个人有可取之处。”
“说。”
“洛阳有个叫田匠的平民,工匠之匠,是个有名的孝子,老母重病,全靠他一人奉养,因为西征,被签发从军,可他一走……”
楼温打断儿子,“都有父母妻子要供养,凭什么他就不该从军?”
楼础想了一会,“田匠更有名的是曾为洛阳豪杰,人称‘死不休’。”
楼温大笑,“这才像话,孝子有什么用?他孝敬自己的母亲,还能孝敬你不成?豪杰值得结交,不分贵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乔之素,你去查查军簿上有没有这个人,再去打听一下此人是否真的豪杰,果如我儿所言,再问能否免他的军役。”
乔之素是大将军的一名幕僚,马上应道:“这个容易,给他安个不宜从军的病症即可。”
楼础拱手称谢,楼温神情又变得冷淡,“多结交朋友是好事,对自家的事情也得上心,不从皇太后那里娶个公主或者郡主,别回来见我。”
“是,父亲。”
外面果然有宦者等候,前方带路,引楼础进皇城第三重门,自然不能进入内宫,迤逦来到一座独院里,庭院就是一座小小的花园,数名宫女正在收拾满地的残花败枝,见到陌生男子进来,立刻退到旁边的屋子里。
天还不算太凉,皇太后已经穿上厚衣,手上捧着暖炉,屋子四角摆放火盆,她兀自觉得不够暖和,时常示意宫女拨弄炭块。
兰夫人等七八位贵妇围在皇太后左右,或坐或立,个个脸上带着笑意,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大将军的儿子。
楼础不敢抬头,进屋就在宦者的引领下磕头。
皇太后说话懒洋洋的,很和蔼,“这就是那个公主所生的儿子?”
兰夫人的位置离皇太后最近,坐在榻边的一只小凳上,虽说是亲姐妹,礼节却不可失,小声回道:“正是,今年刚好十八岁。”
“嗯,的确该是成家的年纪。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孩儿粗丑,不敢污皇太后的眼。”楼础无官无职,在皇太后面前也不适合说“草民”,于是自称孩儿。
皇太后笑道:“这屋子里没有外人,都是兰、楼两家的近亲,自家人不必谦虚,站起来吧,赐坐。”
楼础谢恩起身,宦者搬来小凳,他却没坐,站在一边,目光低垂,心中极为尴尬。
众妇女都在看他,神情各异,最后都看向皇太后,等她的结论。
皇太后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依然和蔼,“和那个公主确有几分相似,跟大将军倒不怎么像。”
兰夫人笑道:“太后只记得现在的大将军,忘了大将军当年也有体瘦的时候,说起来,楼家诸子当中,数他与大将军年轻时最为相似。”
“那到也是,我对那个公主印象太深,这么多年也忘不掉。”
楼础最不爱听别人提起母亲,在皇太后面前不敢造次,只是将目光收回,盯着自己的脚尖。
“容貌没问题,可惜是个禁锢之身。”皇太后左右看看,“你们觉得谁家的女儿合适。”
一名贵妇赔笑道:“再怎么着也是太后的外甥、大将军的儿子,由太后做媒,娶谁家的女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皇太后缓缓摇头,“你们啊,只会奉承我,引我犯错。皇帝尚且不可为所欲为,况我一个老妇?人家的女儿想要个诰命,也是常理,我硬要许配给禁锢之身,岂不是害了她?”
“诰命不是人人可得,这位公子虽然断了仕途,但是容貌出众,人也老实,必是能长久过日子的人……”
“嗯,论容貌可以配得上公主,论出身,可以配得上王女,论前途就差些,三方参考,或许可以从书香门第之中找一家,正好能缓和一下你们楼家的武将之气。”
皇太后与众人点评、商议,全当楼础不在。
足足两刻钟也没定出结果,皇太后有些疲倦,道:“先到这里,剩下的几家明天再论,也得打听一下人家愿意不愿意。”
楼础再次磕头告退,出了院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送他出来的宦者笑道:“公子别急,太后最爱保媒,对公子的婚事尤为上心,必要广择各家女儿,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定不下来的。”
“我不急,我觉得……太早了些。”
“公子说笑,十八岁已经不早啦。唉,公子一表人材,可惜是吴国公主之子。”
皇太后一直称“那个公主”,楼础心中纳闷,忍不住问道:“太后是不是对我母亲有些……看法?”
“这种事我可不敢乱说。”宦者立刻摇头,剩下的路上再不开口。
宿卫之职颇为繁重,楼温不能回家休息,在皇城里一待就得八九天,楼础也不能随便出去,要与两名幕僚同住一间房,就在楼温隔壁。
皇城虽大,一切都为皇帝与皇太后安排,其他人的吃穿住行反而不如外面,楼础受得了,大将军却唉声叹气,“再这样吃上几天,我非瘦得不成人样。乔之素,交印奏章递上去了?”
“递上去了,大将军的奏章直达御案,估计陛下已经看到了。”乔之素陪大将军一同吃饭,楼础则在一边侍立,等父亲吃完才能进餐。
“既然看到了,为什么还没回信?”
“呵呵,大将军太急了,遇到这种事情,陛下总得找人商议一下,最快也得明天才有回复。”
楼温没心情吃饭,放下碗筷,向儿子道:“守在陛下身边的时候,你要多听多看,任何迹象都要告诉我。”
“是,孩儿遵命。我要去陛下身边?”
楼温发呆,乔之素代为答道:“宫里传旨,调公子去资始园待命,明天就去。”
“是,父亲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楼温心思不在这里,茫然道:“看你挺聪明的,是不是真聪明,陪陛下两天就知道了,别像你三哥,在陛下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就是个传声筒,别无它用。”
“孩儿明白。”
楼温起身离去,楼础终于能够上桌吃饭,两名幕僚见风使舵,对这位新近受宠的公子用心接纳,尤其是乔之素,十分客气,大将军一走就说道:“事情办妥了,田匠已被免除军役。我交待下面人,先不要提起楼公子,如果田匠来打听,再说不迟,正好看看此人是否有报恩之心。”
“有劳乔先生。”父亲不在,楼础自在许多,又道:“父亲太忙,兄长不在城里,我只能向两位先生请教,明天去资始园该注意什么?”
“其实没什么,资始园原是一座荒园,当今皇帝登基之后,改了自己的名字。”乔之素伸手在桌子画了两下,对皇帝的名字不敢直接提及,人人都知道那是“万物”两字,“将荒园重新修整,定名为资始园,其实是座跑马场,陛下不能外出的时候,常在那里骑马,甚至在那里批复奏章。能进资始园,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前途无限啊。”
“我是禁锢之身。”楼础提醒道。
“哈哈,禁锢禁的是官位,不是亲信,瞧我们哥俩儿,论职位不如军中区区一名校尉,说是布衣也不为过,可是与大将军同起同坐,出去能与长史、参军分庭抗礼,所以啊,朝廷想封官,我们还不愿意当呢。”
两名幕僚得意洋洋,借着吹捧大将军,也自吹自擂一番,楼础偶尔迎合一两句。
当天夜里,被幕僚鼾声干扰,楼础睡得颇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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