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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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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仆站在外面,稍显局促,双手捧着一只托盘,上面是茶水、点心等物品,笑道:“刚吃完饭,喝点茶消食,这些点心都是城里的好东西,冯夫人前些天刚刚送来的。”
张释清的确吃过一块烤肉,喝过一杯酒,现在什么胃口也没有,大声道:“不要,不要,什么都不要,谁都别来烦我!”
缤纷立刻关门。
老仆一愣,转身走开,小声叹息道:“可怜她一个郡主,落到这种地方,肯定高兴不起来。”
张释清伤心够了,伏在书桌上睡了一会,睁眼时已是黑天,屋子更显狭小,她觉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不行,他必须给我出个主意。所有人都说他聪明,也该让我见识一下。”张释清决定还是去找徐础,让他帮自己“夺回”家中的地位。
外面比屋里反而明亮些,只是草木摇动,各种城里没有的怪声此起彼伏,听起来有些骇人。
缤纷紧紧贴着主人,小声道:“郡主,我回去拿支蜡烛吧。”
“几步路而已。”张释清心里也有点打鼓,但是不想显出胆怯。
转过弯就是徐础的房间,里面没点灯,事实上,整座山谷里没有任何一间房里亮着灯光,所有人好像都已早早睡下,要不就是一块离开。
后一个想法让张释清有点害怕,急行几步,来到门前,举手刚要敲,就听附近传来一个低微的声音:“我们在这儿。”
声音传来得太突然,张释清吓得险些尖叫出声,缤纷抢先一步,发出一声短促的“啊”,双手紧紧抓住郡主的一条胳膊。
“别怕,是我们。”
主仆二人终于看到了谷中的人都在哪。
说话的人是徐础,他与另外六人蹲在墙脚的阴影里,像是一排石头。
张释清又惊又怒,“你在干嘛?”
“过来。”徐础小声道。
“我不过去。”
“小心打草惊蛇。”
“有蛇?”张释清与缤纷急忙走到徐础身边。
“不是蛇,要打的就是这些草,对,别惊着野草。”
“嗯?”张释清困惑不解。
徐础示意两人靠近一些,放低身形。
高大的野草在黑夜里摇曳,似乎随时都会从里面蹿出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兽,张释清心里害怕,紧紧靠在徐础身边,缤纷蹲在她身后,屏息宁气,身体微微发抖。
“什么东西?”张释清小声问。
“这些野草,它们会在夜里趁人不备的时候,悄悄地长过来,所以我们埋伏在这里,要打它们一个措手不及。”
“嗯?”张释清更糊涂了。
“给你这个。”徐础递给一根木棍。
“干嘛用?”
“待会点火,对付这些野草,只有火攻最有效。”
张释清接过木棍,摸到一端裹着布条,上面好像还涂着油脂,摸着有些滑腻。
缤纷也从别人那里分得一根。
这些人准备得如此认真,主仆二人的斗志也被调动起来,紧张地等待着。
“什么时候……”
“嘘。”徐础示意张释清禁声,盯得更加聚精会神。
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大吼,徐础腾地起身,“进攻!”
所有人都站起来,有人迅速端出一盆炭火,打开盖子,快扇几下,火焰立刻冒出来,徐础第一个将火把伸过去,点燃末端,然后大步走向草丛。
张释清亦步亦趋。
“顺风点火,不要迎风。”徐础提醒道,已然点燃一撮草。
“不会烧掉整个山谷吗?”
“哈,你太小瞧它们了,想点燃就很困难,烧不了多久就会熄灭。”
徐础说得没错,茂盛的野草满含水分,被烤焦以后才能燃烧一会。
所有人都跳出来,大多数人举着两支火把,四处点火,草丛、平地、墙角都不放过,嘴里呼喝不止,像是在吓唬野草不准长过来。
张释清开始觉得有趣了,跑来跑去,还从别人手里又夺来一支火把,每点燃一处,都兴奋得大叫。
徐础跟在她身边,传授丰富的“经验”。
他们早已挖好几道沟壑,以防火焰万一漫延。
火势终究没有大起来,反而令山谷烟雾迷漫。
徐础宣布放火结束,所有火把摆在上风处的空地上围成一圈,众人齐动手,端出早已准备好的桌凳与食物,大吃大喝。
“这是庆功宴吗?”张释清问道,必须抬高声音,因为所有人都在说话。
“不是,这是欺骗野草,让它们以为还是白天,不敢生长过来。”
“哈哈,还有什么招?”张释清越发觉得有趣。
“天亮之后,还得骑马跑几圈……”
“一定叫上我。”
相比于放火,众人更喜欢夜宴,无拘无束,吃得杯盘狼藉,只是有郡主在,才稍稍收敛些。
张释清却无意收敛,虽然酒肉粗糙,也没有宽敞的大厅,这次夜宴仍让她想起东都的生活。
到了后半夜,老仆催促大家休息,“行啦行啦,天天闹这么晚,也不嫌累。都去休息吧,野草今晚不会长过来了。谁谁,想吐去那边,自己埋上,谁谁和谁谁,明天早起,轮到你们收拾残局。唉,这么浪费,真是造孽啊……”
张释清早已醉得东倒西歪,正在兴头上,不肯去休息。
徐础将她抱起来,送到房中去,她奋力挣扎,可是一沾床,转眼就睡着了。
张释清睡醒时,外面天已大亮,全身酸痛,头昏脑涨,她一时没想起自己在哪,发现床小、屋小、一切都小以后,才记起这是思过谷。
“郡主醒啦。”缤纷没敢喝醉,早早起床,端来清水,“别的不说,谷里的水比城里的好,清澈凉爽,还有一点甜味。”
张释清没力气说话,勉强起身,洗漱、换衣,终于清醒几分,“昨晚做什么了?我好久没醉成这个样子了。”
“咱们跟野草打仗来着,挺有用,郡主出去看看,院子好像扩大了一些。”
外面的阳光颇为刺眼,张释清没觉得院子变大,只看到几只鸡在走来走去,“人都去哪了?还没醒吗?”
“早就醒了,都去骑马踩路了。”
“怎么没叫我?”
“叫了,郡主睡得熟,没叫醒,徐公子留下两匹马。”
张释清回到屋里,另换一身衣裙,带上丫环,骑马追赶其他人。
要踩的路通往山谷深处,经过范闭之墓,直抵山脚,与去往后山的小径相连。
说来也怪,这拨野草只在谷内肆虐,上山、下山的小径没受太大影响。
张释清主仆与众人汇合,骑马来回践踏,只有山谷入口的野草不管,任它们疯长,当成天然的围墙。
到了午时,众人休息吃饭,老仆给郡主单独准备了饭菜,张释清却不喜欢,非要与其他人一样,站在外面一块吃,总觉得大锅里的食物似乎更香一些。
有郡主在,所有经都比较守礼,没敢像平时一样赤膊,很快,他们就喜欢上了小郡主,因为她倒是一点也不挑礼,不仅一同吃饭,还记住了所有人的姓名,尤其喜欢听他们讲述自己的经历,越离奇越爱听。
留在山谷里的十几人,多是吴人与降世军,个个身经百战,平时互相聊天尚且夸大其辞,如今有人当真,他们更要添油加醋,每个人都有斩敌百人以上的功劳,而且都曾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午后比较安静,大家各行其是。
徐础在房间里读书、写字,张释清四处转了一圈,不请自来,见他读得认真,也不打招呼,坐在旁边看他,坐得有些疲倦,伏在桌上歪头看他,渐渐地眼里有些模糊。
徐础放下书,笑道:“怎么不去小睡一会?”
“还有什么好玩的?”
徐础想了一会,“待会我要去担水、劈柴。”
“放火、喝酒、骑马这一类的好玩。”
“没有了,现在是两军僵持,三天放一次火足矣,明天我们会重整沟渠,应该不太好玩。”
张释清打个哈欠,挺起身体,“我猜也是,山谷就这么大,人就这么大,能好玩哪去?”
“嗯,等你住得无聊,王府也该接你回去了。”
“我不回去,只要那个小蛮女还在,我绝不回去,我也没忘此行的目的:你的主意呢?”
“撵走‘小蛮女’的主意?”
“对啊,你昨天说过会考虑的。”
“嗯……急不得,要等时机。”
“什么样的时机?”
“你若能从邺城弄来军报,我或许能从中寻找时机。”
“军报跟‘小蛮女’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冀州军若是频频受挫,邺城就必须争取贺荣骑兵的帮助,若是前方一帆风顺……”
“就不需要贺荣骑兵,也就是不需要‘小蛮女’!”张释清明白了,起身笑道:“这个简单,明天我就让人送来军报。”
第三百零六章 军报
火烧、惊吓、践踏只是奇招,想要阻止野草的蔓延,最有用的还是割草,不停地割草,每天至少一遍。
割草是一项单调无趣的苦活,张释清对此最大的热情就是拿起镰刀挥了一下,立刻将它放回原处。
她给自己找了一份活儿,给徐础读邺城送来的军报。
小丫环缤纷回了一趟城里,遵照主命,没去自家求助,而是前往湘东王府,向欢颜郡主求取军报副本。
欢颜郡主爽快地同意,每天派人送一次军报。
徐础忙于与野草“战斗”,张释清跟在他身边,一开始是逐字念,很快就嫌累,自己先看一遍,然后扼要讲述。
“调兵……没意思,运粮……没意思,配盐……军队要盐做什么?更没意思,军饷……打仗怎么跟做生意似的?哈,总算有一份可看的,这上面说,在某处大败贼军,杀伤六千三百——有必要写这么详细吗?杀伤六千多人,俘获将近三万人!真是不少,然后全是废话,最后说打通前往汉州的粮道,十日之间,南下大军可与荆州军汇合。这是好消息吧?”
张释清所谓的好消息与战事无关,而是想问是否有助于驱逐贺荣部的“小蛮女”。
徐础专心割草,头也不抬地说:“单只一条,不足为论。”
“还有许多呢。”张释清扬扬手中厚厚一摞纸张,缤纷怀里还抱着更多。
可是越读下去,张释清越觉得无趣,说是军报,其实更像是流水账,九成以上都是某将领率若干人到达某处,敌方如何,己方如何,道路如何,城池如何,粮草如何,马匹如何,某某逾时未至,某某没有完全服从命令,以至如何如何……
张释清将军报全放到缤纷怀中,“不读啦,不读啦,尽是些没用的文字,欢颜……是不是将重要些的军报都给截留了?”
徐础挺起身,笑道:“重要讯息都在里面。”
“哪一条重要?”
“单独一条可能不那么重要,合在一起才有意思。”
“我怎么没看出来?”
“大军出征,战略早已确定,前方将帅照此执行便是,军报越是无聊,越说明进展顺利,如果特意强调战功,反而有可能是延误了计划。”
张释清长长地哦了一声,“这么说来,南下汉州的大军其实进展不顺?”
“难说,但是值得怀疑,杀敌六千、俘获三万,必是一场大战,官兵或许也付出一些代价。”
张释清从缤纷手里拿回军报,一张张查看,终于找到感兴趣的内容,笑道:“在这里,这是三天之后送来的军报,上面开始抱怨了,说俘虏难以安置,军粮迟迟不至,还说营中发生疬疫,倒下不少人,马匹水土不服……可上面仍说能在十日之内进入汉州,与荆州军汇合。”
这回不用徐础提醒,张释清自己就看明白了,“坏消息不能一下子全说出来,要一点点铺垫,如果真能在如此艰难的处境中准时会师,那就是大功一件,如果不能,这算是提前推卸责任。”
徐础笑着点头,弯下腰继续割草。
缤纷由衷地夸赞道:“郡主真是聪明,能做欢颜郡主的左右手了。”
“她可请不起我。”张释清傲然道,对军报又生出几分兴趣。
看、读五十几分军报之后,张释清感慨道:“我还以为打仗很有趣呢,千军万马、陷阵破城,原来这么无聊啊,瞧这些军报,九成以上都是琐碎小事,难为欢颜每天都要看这种东西。”
徐础擦擦额上的汗水,今天的活儿做得差不多了,他可以稍微休息一会。
回到房间里,徐础将张释清拦在门外,“你也去休息,待会过来。”
“我不累。”
“我要擦洗一下。”
徐础全身是汗,脸上布满灰尘,张释清道:“你的确需要洗一洗。你在里面洗你的,我在外面继续读,还有好多呢,别浪费时间。”
徐础关上门,老仆已经替他准备好了一大桶清水以及另一只空桶,他脱掉衣服,站在空桶里,舀取清水从头顶浇下。
张释清在门外大声读下去:“这上面说秦州贼军节节败退,也不知是真是假。”
徐础也大声道:“谎报军情乃是重罪,谅前方将帅不敢妄言,敌方肯定是在退却,是败退还是撤退,却很难说。”
“怎么能分辨出来?”
“秦州官兵若是兵分多路,前往平定郡县,那降世军十有八九是真败退,官兵觉得他们不足为惧,如果官兵仍集中在一起,指向某城,那就是前方将帅以为形势还不明朗,降世军是败是撤,尚无定论。”
外面的张释清没回话,徐础也不催促,继续浇水、擦身。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张释清道。
“嗯?”
“别人都说贼军、叛军,就你说降世军。你从前是吴王,是降世军的……贼首。”
“哈哈,我手下的确有不少降世军,但我不是他们的‘贼首’。”
“贼首是降世王,他死了以后传位给他的女儿。”张释清哼了两声,“你在东都娶女贼首为妻,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已经把我给休了,记得吗?”
“没用,除了你和我,别人都不认,尤其是家里人,他们还当咱们是……夫妻。”张释清越说越气,呸呸几声,转身走了,缤纷在后面呼唤,她也不理。
徐础擦洗干净,换上干净衣服,正要开门去倒脏水,外面突然又传来张释清的声音,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怎样?”
“谁?”徐础没开门。
“那个女贼首,你的另一个妻子。”
“她……很好。”
外面又是连呸数下,再无声息。
徐础开门,外面果然没人,于是叫来老仆,一同倒水。
老仆小声劝道:“公子说两句好话吧。”
“你听到了?”
“当然。小郡主毕竟是济北王之女,她一来,咱们这里热闹许多,而且,不知公子注意到没有,王府天天往谷里送东西,大家都跟着沾光。”
“我说这几天的酒肉比从前都要好呢。”
“对啊,所以公子不能这么对待小郡主,说些好话,哄哄她。小郡主毕竟还小,落到咱们这里,也够委屈她的。”
“我可以说好话,但我不能撒谎啊。”徐础笑道。
老仆无奈地摇头,“我没怎么见过那一位,但是听说过不少传闻,都说她力大如牛,顿顿吃生肉,甚至吃过人肉……”
“你相信?”
“呃……反正我瞧那一位可是挺高壮的,比公子还高,没几个男人能比得了她。”
“你连她的名字都不敢说?”
“无论如何,小郡主才是正妻,公子千万记在心里。”
徐础回房间里读书,他现在的心态就是“再等等”,一切事情都不着急,全要“再等等”。
张释清一个人来了,进屋坐在边上,将几页纸放在桌上,然后默不做声,一脸严肃。
徐础放下书,“你的那份休书,早晚会得到承认。”
“多早多晚?”
“早的话,两三个月,晚的话,一年有余。”
“你算出来的?”
“不用算,形势如此。如今天下形势尚未明朗,邺城也在观察,一旦群雄强弱有判,邺城就得迅速定计,对你们张氏来说,联姻永远都是极有效的一招,不能浪费在我这里。”
张释清一直盼着恢复未嫁之身,这时却不愿听,“拿我当什么了?邺城定计之人必是欢颜,她若强迫我嫁给别人,我就问她:自己怎么不嫁?”
“她也会。”
“她会改嫁?可欢颜已经定亲,也是你们楼家人。”
“我不姓楼。他们还没成亲,连改嫁都不算。很快,就会有人抢着娶她、娶你。”
张释清神情更加严肃,“你呢?坐视不管,就让我嫁给别人?”
“那岂非如你所愿?”
“如我所愿……我休掉你,也没说要嫁给别人啊?”张释清说哭就哭,脸上却依然满是严肃与骄傲,不停地伸手擦拭,泪水仍一个劲儿地往外流淌。
“这样好了。”徐础只得改变说辞,“邺城给你挑选的新郎君,若是一切都好,你就嫁过去,若是不满意,我想办法帮你推掉,可好?”
张释清哭得更伤心了,脸上再也给维持不住严肃与骄傲,自己也觉得难堪,伏案痛哭。
徐础很想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什么,这些日子里,他想明白许多事情,其中并不包括如何哄人。
张释清哭得够了,抬起头,问道:“这就是天下大乱?”
“嗯?”
“天下大乱,人人流离失所,皆不得自由,是这样吗?”
徐础想了一会,还是决定不撒谎,“生而为人,皆不得自由,与天下大乱无关。”
张释清即使在哭的时候,眼中也有光芒,这时却慢慢暗淡下去,突然间,她又破涕为笑,“今晚又该火攻了吧?”
“是。”
“那就先求眼前快乐吧。”张释清拿起桌上几页纸,“我今后嫁到哪里不重要,首先得将小蛮女撵走。你看这几份军报,冀州军没有兵分多路,反而与并州军、淮州军一同前往西京,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降世军已经攻占西京,意味着新旧两军很可能已经合并,意味着秦州之战将十分艰难,意味着……江东该有动静了。”
第三百零七章 扫墓
安重迁与严微师兄弟二人有段日子没来思过谷了,看到满谷的野草将道路掩蔽,无不大吃一惊。
“传言是真的!”安重迁站在入口处——他以为应该是入口,因为他已认不出自己居住好几年的这个地方。
“不常见,但算不上稀奇,记得吗?曾有师兄说过,前些年附近的一座山坡上,突然盛开一种小黄花,漫山遍野,第二年却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几乎一朵也没留下。”严微拒绝承认其中的古怪。
“但是,偏偏在先生过世之后第一个夏天就发生这种事情,多少有些……”
“先生在世时,不语乱力乱神。”严微提醒道。
安重迁尴尬的笑了笑,“不语,可不是否认。”
两人一先一后,分草进谷,走出没多远,从草丛里突然跳出一人,拦住去路。
安重迁走在前头,吓得差点跪在地方,待看清那人有些眼熟,才勉强站稳,强忍怒气道:“阁下因何拦路?”
昌言之上下打量,又看一眼客人身后,确认只有两人以后,说:“两位擅闯思过谷,有何贵干?”
“擅闯?哈哈,我二人在思过谷奉师受教,前后居住三五年,如今前来给先师扫墓,竟然成了擅闯!”安重迁越发愤怒。
“扫墓可以,但这里已归我家公子所有,好比卖房子,原主住得再久,一旦卖出,再来就是客人,不经通报就是擅闯。”
安重迁辩才一般,被激怒之后只会冷笑,想不出合适的驳斥。
在他身后的严微开口道,而且认得昌言之,“昌将军说得没错,卖掉的房子,原主再来即是客人,可房子若是被人名不正言不顺地夺走,就是另一回事了。”
昌言之却不与他争辩,侧身让开,“扫墓去吧,想争论是非,去找我家公子。”
两人往里走,昌言之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到了谷里,师兄弟二人认出一些从前的样子,见四处都有火烧的痕迹,周围沟壑纵横,不由得大为心痛,互视一眼,同时摇头叹息。
两人没有停留,快步走向谷内的坟墓,安重迁一路上倒是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
仍然跟在后面的昌言之道:“冯夫人早就进城,安公子不知道吗?”
安重迁哼了一声,他当然听说过冯菊娘的下落,只是抱有一线希望,以为会碰巧在这里遇见她。
昌言之见他们直奔墓地,停止跟随,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坟丘周围也被野草霸占,本身倒还干净,显然经常有人除草,范门弟子树立的墓碑则被草丛隐没,非得走到近前才会发现。
两人取出祭扫之物,燃香磕头,起身之后同声叹息。
安重迁道:“当初先生就不该葬在这里,我怀疑……怀疑宋取竹假传先师遗旨,就是为了给自己省事省心。”
“先生临终前,只留宋师弟一人在身边,应该不会看错人。”
“难说,虽然有些不敬,但我还是得说,先生临终前……有些糊涂。”安重迁压低声音,害怕被坟中的鬼魂听到,“宋取竹甚至算不得真正的读书人,他来拜师,一是避祸,二是求名,如今目的达到,又回荆州老家,肯定会拿先生做旗号,为自己捞取利益,否则的话,怎么说走就走,甚至不敢向同门告别?事出反常,必有妖异。”
“宋师弟……原本就不太合群。”严微与宋取竹也不熟,不愿为他多做辩解,“理他做甚,倒是这里的野草——回去之后,咱们得有个说法。”
思过谷里野草出奇茂盛的消息已经传到城里,被众人引为奇谈,两人专为此而来,扫墓乃是借口。
安重迁四处看了看,见没有外人,小声道:“要我说,肯定是徐础施展妖术。”
严微稍一皱眉,并不相信这种事,不好直接反驳,问道:“就算是妖术,为什么呢?”
“呃……好比书上记载的那些妖怪,占据一处巢穴之后,总要将吃剩的骨头扔在附近,增些血腥的妖气,以驱逐纯阳之气。”安重迁打个哆嗦,害怕草丛里真有妖怪跳出来。
“不妥,这样的说法未必有多人少会信,还有辱先生的名声——据说济北王之女也住在这里,散播这种传言,更加不妥。”
最后一个理由尤其有力,安重迁点点头,“确实不妥,那该怎么说?总不能说野草乱长,全是凑巧吧?”
严微也四处看看,不为寻找妖怪,而是观察地势,“我有一个想法。”
“你的想法肯定是好的,说来听听。”
“天象、人文、地理三者互通,帝王将相的一举一动,皆能感动天象,凡俗人等的影响要小一些,往往引出地上的妖异,比如恶子不孝,周围就会发生幼畜杀母一类的异事。”
“嘿,你不是不语怪力乱神吗?”安重迁嘲讽道。
严微一脸正色,“这可不是怪力乱神之说,天、人、地三才,圣贤所论,经典所载,朝廷设官专职观察天象,地方若有妖异,必须上达,史书上明确记述,以做后世之鉴,乃是正经的深奥学问,先生在世时,也曾做过一番深究。”
安重迁拱手,“严师弟说得是,然则这谷中异象,便是对应凡俗之人的恶行?”
“必是如此。”
安重迁得到提示,立刻醒悟,“没错,严师弟说得太对了,野草‘霸占’思过谷,对应岂不正是……他?”
安重迁望向远处的房屋,虽然什么都不看到,但是知道徐础的住处就在那边。
严微点头,“咱们回城,也不必多说什么,有识之士自会明白其中的意味。”
“对,徐础若得正统,谷里生长的应该是灵芝、仙草才对,而不是这些蒿草。嘿,徐础自恃聪明,可他能辩得过众人之口,却辩不过天地正气。咱们回城之后,去见寇师兄还是尹师兄?”
“必须是尹师兄,他的意见更有分量。”
“可尹师兄好像……全不在意徐础霸占山谷之事。”
严微奋力拔出一株将近一人高的野草,“咱们力劝尹师兄来一趟,见此异象,由不得他不信。”
安重迁连连点头,也拔出一株草,不向谷里的人告辞,径直出谷。
两人离开不久,徐础挑着两桶水从后山回来,看到坟前尚未熄灭的香,说:“有人来过。”
张释清从他身后走出来,“既非清明,又非鬼节,谁来扫墓?”
“范先生门徒众多,好友遍布天下,谁来都有可能。”
徐础继续前行,如今他已能一直挑回去,不必停下休息。
张释清手中空无一物,将头发扎紧,不带珠宝,穿着紧衣长裤,方便行走,若非脸上一团天真的傲气,像极了做苦活的小丫环。
“那又怎样?他刚过世的时候排场倒是挺大,这才不到一年,就几乎再没人过问,我住进来这么久,只见到这一次扫墓。”
徐础笑而不语。
张释清不关心范闭,继续道:“这两天的军报平淡无奇,想必秦州那边的进展又变得顺利。贼军虽然占据西京,但是缺粮少马,百姓未附,肯定守不住,反而给官兵一网打尽的机会。要我说,你那个妻子返回秦州就很糊涂,攻占西京更是愚蠢之举。”
“是我建议她直攻西京。”徐础道。
“你也有糊涂的时候。”张释清可不觉得徐础事事正确,“比如你不当吴王,非要来这里挑水劈柴,糊涂至极。”
“哈哈。”徐础不想争辩。
“官兵若能平定叛乱,江东再发生你说的变故,邺城是不是就不需要贺荣部的骑兵了?我家里是不是就能将小蛮女送回塞外了?”张释清如今只关心这件事,正是靠这个念头支持,她才能安心住在这座荒僻的山谷里,每日与徐础研读军报,从无聊的文字中推算更加无聊的天下形势。
“此乃大势,还需再做观察。”
“咦,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再观察什么?”
“并州与淮州。”
“这两州怎么了?沈家、盛家不是已经投靠邺城了吗?”
“两家的投靠乃是权宜之计,之所以愿意暂停干戈,为的全是自家得利。平定降世军,获益的是沈家与奚家,江东纷乱,最高兴的则是盛家,这三家能够借势扩充地盘,邺城所得不过是一个帝位。”
“不过是一个帝位?你的眼光也太高了吧?”
“若是天下一统,帝位最高,眼下四方不宁,疆土与百姓至重,得之者乃是实惠。”
“照你说来,就是欢颜糊涂了?”
“也不尽然,她必有更深的计谋,只是还没有显露出来。”
“千万别是还要借助贺荣骑兵。”张释清最怕听到这个消息。
“真为争夺天下,没有什么做法是不可能的。”
“到底要如何,邺城才能完全不在意贺荣部?”
“如能再得并、淮两州中的一地,邺城没有后顾之忧,立足稳定,当可不受贺荣部制约。”
“这么麻烦?欢颜有这个本事吧?”
“世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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